自那一日我开口要越女唤我姐姐之后,她便隔三岔五地往我这醉月阁跑,这不,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唉,对于一向早睡晚起,懒惰成性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我忍不住要怀疑,这该不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吧,惩罚我不该如此对待卫琴…呵呵。
“姐姐,我教你舞剑可好?”正想着,越女已经收剑转过身来,看着我,俏生生地道。
学武吗?我有些蠢蠢欲动,随即忽然又想起电视里那些痛苦而繁杂的基本功,一步一步,越女能有今天的功夫,想必也是吃了很多的苦吧,如此一想,我便不由得开始打退堂鼓了。
笑得一脸温和,我摇头。
“真的不要吗?”越女有些失望。
看着她,我忽然想起几次被伍封逼至绝境的境况,唉,罢了,来到这个时代,注定我无法逍遥地做个米虫了。既然无人可靠,那我也只有武装自己了。
“我要学。”半晌,我微笑点头。我在想,若我能够保护自己了,卫琴便也不必再为我拼命,若我能够保护自己,卫琴大概会对我比较放心吧。
上前从越女手中接过剑,那剑大概是越女特地为自己打造的,十分的轻盈,并不见厚重,我拿在手中,竟也不是十分的吃力。
智商与情商不同,在这之前,虽然智商不低,但面对那些精于勾心斗角的人物,我仍是疲于应对。只是虽然之前碰了那么多大大小小小的坎坷和钉子,让我的智商受到质疑,但好在智商高的唯一好处便是学得快,至于情商,在这样一个甚至算得上有些残酷的时代,不想提高也不行啊。
细细看着越女示范了一遍,我接过剑,挥、削、刺,砍…一招一式,舞得已经有些像模像样了,
“姐姐好厉害。”越女微微有些惊讶地道。
“嗯?”轻轻将剑收回身侧,我回头看向她。
“这套回风剑法我可是整整练了两个月呢,姐姐才一个时辰,便已经舞得像模像样了啊。”越女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我淡笑,大概是因为学过舞蹈,所以肢体比较灵活吧,只可惜空有架子,没有神韵,真要打起来,沾不得半丝便宜啊,回风剑法么?回风舞雪,倒是美得很。
“看姐姐的容貌,想来也只有这回风剑法可以配得上,只是姐姐的剑法跟跳舞一下,真的好漂亮。”越女看着我,一脸的羡慕,小女孩情结表露无疑。
我抿唇微笑,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来这溜须拍马那一套了。
“再看看吧,若有哪处不对,给我指出来。”说着,我又提起剑来,既然要学,怎么也得学得三分神髓,当真有防身之用才好。
“嗯。”越女点头。
挺剑轻舞,口中却不由得轻吟:“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呵呵,红楼梦里形容仙女的词赋,只那一句回风剑法,便让我有些忘乎所以了,“…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
剑声与歌声相和,我倒感觉得了些神髓,旋身,剑端直指,却微微一愣,在我长剑所指之处,竟是夫差。
“请王恕罪。”淡然收剑,福了福声,我道。
越女也行过礼。
“越女,去见见卫琴吧,诉诉离别之意。”夫差淡笑。
“离别?”越女微微一愣。
我也吃了一惊,卫琴因我之事刚刚回吴,怎么又会离别?
“卫琴自请为将,三日后即将带兵出征。”夫差扬唇,随即靠近了我,“若不是因为美人你,我可不会那样轻易的答应他担任征齐大将军呢。”附着我的耳朵,他轻笑道。
我轻轻一颤,心下一片漠然。
越女早已转身跑开了去。
我淡淡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泛开一层淡淡的苦涩,征齐么?吴国与齐国的大战已经开始了啊,只是卫琴你,为何要卷入这场战争?
是因我那一句“那种事情,以后别做了”,所以他才自请为将,不再干那刺客的行当吗?还是…因为他想避开与越女的婚约?
微微垂垂眼帘,那个孩子,为何总有本事让我心疼呢,此次出征,他又会面临什么呢?
“美人…”颊上一阵轻痒,回过神来,却发现夫差正在轻舔我的颊,“刚刚唱的是什么,很好听呢。”
我扬唇不语,心里却是一片漠然。
三日后吗?
对于“出征”这两个字,我总心怀恐惧,范蠡出征,换来的结局,让我心寒如冰,而如今,卫琴他…
暴雨欲来
“不舍么?”夫差欺近了我,挺直的鼻梁轻轻磨蹭着我的面颊,有些魅惑地看着我,道。
“呵呵”,感觉到面颊上的骚痒,我下意识轻笑着想后退,却被轻轻拥入怀中,动作虽似轻柔,但却容不得我拒绝。
我任他轻薄,没有挣扎,虽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挣扎无用,但我却也的确并不像当初那样排斥,或许在他一日日的亲近中,我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吧。
“是怕越女妹妹不舍…”我淡笑着垂下眼帘,掩住眼中些许的不安。
“咳…大王,史连在宫门外求见。”伍封不知何时已在我身后不足一米处,单膝着地,低着头恭谨地禀道。
见他低着头有些拘谨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恶作剧似的轻笑出声。
夫差微微收敛了些许,只一手似无意地轻轻把玩着我耳鬓的发丝,“史连么…也是个将材。”
闻言,我微微一怔,他是何意?
“去见见史将军吧。”半晌,夫差伸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颊,扬唇轻笑,“美人,孤王去去就回。”
望着他的背影,我转而回屋,这个“去去就来”的时间如不出所料,大概时间不会太短。
“夫人,该用晚膳了。”一旁,梓若已不知是第几次提醒我了。
懒懒地在榻上躺了大半天,我还是一动也不想动。
仍是倚在榻上,我缓缓摇头。
“夫人,多少吃些吧。”梓若又劝道。
见她如此执着,看来我若不吃些东西也是休想得到宁静了,有些无奈地,我点头微笑,“好。”
梓若这才舒展了皱着的眉头,忙转身出去招呼。
坐在矮桌前,看着梓若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盘盘精致的点心和菜肴,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反胃,抚了抚胸口,我忍不住低头皱眉一阵干呕,大概是没吃什么东西,倒也没吐出什么来。
“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梓若大叫起来,一脸的慌张。
我有些无力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我没事。”
“真的没事么?”梓若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来,尽量不去看桌上油腻的菜肴点心,“嗯,没事,大概累了些,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梓若闻言,忙扶着我回到榻上。
反胃的感觉稍稍退去了些,我合上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底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来,我却又忍不住祈祷上帝,希望那个猜想不要成为事实。
门“吱哑”一声,突然开了,有个人走了进来。
我没有转身,能够那样堂而皇之走进醉月阁的,除了吴王夫差还有谁?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我闭眼假寐,没有回头,不一会儿,便有人爬上了我的床榻,在我身后躺下。
感觉到他伸手从背后抱着我,我仍是没有动。
心里的那个隐忧让我不想面对他。
他的手倒也安份,只是一直抱着我,再没有更进一步,他的手有些凉,抱着我的感觉倒也不坏,至少我没那么热了,在炎热的夏季手也能凉成这样,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原以为被那个家伙抱着,我便会睡不着,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杆,太阳都照屁股了。
他不何时早已经离去。
洗梳之后,破天荒的,越女竟没有来找我,想来她必是舍不得卫琴吧。
乖乖坐在凳子上,任由梓若帮我梳头,那样长的头发,若是没有人帮我打理,我想我必会剪之而后快。眯了眯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后却渐渐有些模糊了,仿佛那站在我身后的人…是范蠡,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他出征前,在范府,他替我梳头的模样。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我一下子回过神,范蠡的影子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身后满面担忧与惊慌的梓若。
“夫人,你怎么了…”
突然感觉有些气闷,我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她的担忧,“我出去走走。”
“好,梓若陪着您。”梓若忙道。
知若是不让她陪同,她必是会不放心,我只得有些无奈地同意了。
出了醉月阁,梓若陪着我一路缓缓行至走廊尽头,竟是一大片的荷花,开得正盛,白的粉的,煞是养眼,其间竟已有许多的莲子,上前一步,我伸手在一株靠近岸边的荷花下摘了一个莲篷来。
“夫人?”梓若愣愣地看着我。
我置若罔闻地伸手剥了颗莲子,除去苦心,放入口中,清香四溢呢。
见梓若一脸呆呆的样子,我不由得失笑,也剥了颗塞进她的嘴里。
她摇了摇头,却是拗不过我,只得含在口中。
这个丫头,倒是越来越贴心了,当时只是想收个心腹,却不曾想她竟也这般关心我。
“好香。”眼睛微微一亮,梓若有些不收置信,“想不到这个东西竟然可以吃,以往荷花谢了,这些东西就都烂在荷花池里了呢。”
“呵呵,若是将这莲子加了冰糖熬成莲子羹,才更美味呢。”想起以前常吃的东西,我不由得有些垂涎欲滴。
梓若抿唇轻笑,不再言语。
我也忍不住轻笑起来,眼角的余光却突然触及一片火红的衣袍,卫琴?
我转头,看到站在走廊拐角处的卫琴。
见我看到了他,卫琴眼中的晦暗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的笑意。
我心下明了,笑着走上前。
“我去醉月阁找你,想不到你竟然在这儿呢。”卫琴笑道,似是抱怨。
“嗯。”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莲子剥了一颗丢进他嘴里,他也不问是什么,张口便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