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震天的吼声,是无悔,是决绝。

“面对这反贼的进攻,我们应该怎么做?”

“誓死为国!!!”

“血染城头,绝不后退!!!”

“你们面对着的,是昔日你们的将领,叛徒沈寒莳,你们应该怎么做?”

“保卫国土,誓杀叛徒!!!”

我知道,他们认定了雅,这个思想无法改变,我不能、沈寒莳也不能,我们是他们眼最大的敌人,叛徒和反贼。

雅骄傲地抬起手腕,遥指着我,“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永远不会实现,你要谋夺我的一切,绝不可能。我这‘泽兰’满国上下,这京师数十万军民,都会为国而以命相拼。”

即便如此遥远,我也能看到她眼的疯狂。她在告诉我,如果我想要和她争这天下,除非我屠城,血洗“泽兰”。

她就是输,也会带着整个“泽兰”陪葬。

而我天族的使命,是保卫人间安宁,是守护和平,是不要人间起征战烽烟,我要用这种方法去赢,就违背了我的使命。

我的目的她一直都很清楚,她就是要我一世不得安宁,要我无法做到自己的使命,要我背负着永远的内疚。

百姓生死在她眼犹如蝼蚁,但我不是。

我听到了身后的骚动,我知道沈寒莳这一路收拢的“泽兰”部队,多少人的父母子女都在京师城。

一个城外,一个城内,如果我强攻,第一个动荡的就是我的军心。

雅的嘴角边,是冷酷的笑,犹如地狱的魔魂,充满寒意。

我的视线,捕捉到她身边一缕浅淡的身影,若不是那身艳丽的衣衫和奇异的打扮,他的存在几乎已不让人察觉到。

不是因为不说话而让人察觉不到,是因为气息。

很淡的气息,就像一个人,如果气息强大,活力四射,即便不说话,也不会让人忽略。但是他的气息,就像一抹幽魂,即便衣衫艳丽的夺目,也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生气。

他的眼眸,空洞地看着城楼之下,看着我。

那双曾经明媚无双的眼眸,毫无感情。就算是看着我,也不过是木然地一转,滑了过去。

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任何感情。

“忘忧儿!”在我不经意间,这三个字就从唇边飘了出来。

雅听不到我的话,却能看到我嘴唇的蠕动,这一刻,她悄然地转过脸,看着身边的男子。

她看到了他的面无表情,看到了他对我的视若无睹。雅笑了,用力地抓上他的手,将两人相扣的手腕有意无意地抬了起来。

她在告诉我,她的一切我都别想得到,她的地位、她的身份、她的……男人。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也被紧紧握住,无声地抬起。

这个人,是沈寒莳。他在宣告他的坚定,他的守护,他的爱恋。

就算如此,忘忧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不惊不喜、不怒不笑。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手从雅的钳制抽了出来,转身离去。

城头很远,他的身影只是一晃就消失了在我的视线,想要多看一眼背影,也是不能。

有些人,当你看不到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可是当你再见到的一瞬间,才会猛然发现,不是遗忘,而是不敢想起。

忘不掉曾经的快乐,也忘不掉那**,更不可能忘掉那个人。

“你可是要改变主意?”沈寒莳的声音,在提醒着我,现在还是兵临城下,数十万大军等待着我的决策。

不能再留恋感情,也不能意气用事,我的手掌控着的不止是“紫苑”十万大军的生死,还有“泽兰”京师数十万军民的存亡,我的一个命令错失,就有可能是无数家庭的离散分别。

“不改。”我依然平静,“就地扎营,围城。”

沈寒莳紧绷的表情松弛了些,重重地一点头,拨转马头,离去。

☆、围城

围城

每天,我都站在城下,等待着雅出现。 ..我知道这样的围困不是长久之计,并非“紫苑”不能支撑,而是“泽兰”。

一个城被围困下去,三两个月或许没有问题,可是半年呢、一年呢?

结局就是城内饿殍满地,困城之难比起攻城之伤,只怕更是惨不忍睹,因为我知道,为了提供给军士最大的保障,牺牲的依然是百姓。在逐渐绝望被饿死,何尝不是残忍?这难道又是我要的吗?

我在等,等雅的又一次出现,我要与她来一场两人间的对决,在走投无路之下的雅,一定会赌的,毕竟赢了她还可以坐拥天下。

但是雅,没有出现。

我不死心,每日都在城楼下的士兵阵前等待着,是给我士兵信心,也是给“泽兰”守城将士压力。

用兵之道,最怕的对手背水一战,胜战上策是攻心。

心念垮了,城墙也就垮了。

而在我身边始终陪伴着的,是沈寒莳。

他深谙我的心思,不需要我说出口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最能给对方压力的,也就是他了。

我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步步地靠近城下,已经走入了羽箭攻击的范围之内,城楼上士兵的弓已经抬了起来,全部对准了我。

我扬起声音,朗然的声音传入城楼之上,“叫端木凰鸣出来。”

我叫的是端木凰鸣,而不是端木煌吟,煌吟这个名字属于我,不属于她,她也不配侵占我的身份,我的名字。

我的声音藏着威压,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张着弓箭的手腕明显抖了下,却没有一支箭敢射出来。

“沈寒莳叫阵。”我的身边,忽然传出一道声音,直逼城楼上的人,“‘泽兰’上下,没有一个敢与我一战的将军吗?”

沈寒莳的存在,是更大的压力,也更容易动摇军心。

与他一战,何人是敌手?

不站,士兵的气势在削弱。面对着沈寒莳,这不败的战神,“泽兰”的战将,都曾是他的属下,谁又能真正无畏无惧地与曾经跟随过的将军对敌?

他的声音里,城楼上如满月的弓弦都慢慢松懈了下来,漫说是对阵,计算是面对他,也需要太多的勇气,而大部分的士兵,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

这个时候,城楼上忽然探出一张脸,煞白却坚决的脸,“沈寒莳,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有脸来叫阵!”

这张脸的主人我认识,也无比熟悉,毕竟在朝堂之上,多少次的面对她。

古非临,“泽兰”左相。

她满脸怒意地瞪着我和沈寒莳,应该说主要瞪着沈寒莳,“你这个叛徒,居然好意思来叫阵?”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泽兰’上下,绝不会被你折辱!不懂忠君、不明爱国,纵然战功赫赫,也不过是遗臭万年。我们就算血战到底,城破国亡,也绝不会放过你,我‘泽兰’上下纵然战至最后一人,杀你沈寒莳的,也必然是我‘泽兰’之人!”

她的手伸在空,哆哆嗦嗦的,连话几乎都说不清楚了,“给、给我放箭,射、射杀了这贼人。”

弓弦响,箭如雨。

遮天盖地的箭朝着我们两人而来,就像一张无形的,瞬间将我们两人笼罩。

“独活剑”连鞘扬起,瞬间将我与沈寒莳包裹在其,几乎是同时,身边的沈寒莳长枪出手,两道银白的光团飞舞着,没有一支箭能够透入我们的光盾之,两人之力,抗衡千军万马的羽箭。

空地之上,只有我和他,只有我们的光盾。

要让对方胆寒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实力的差距。要让自己人拥有无边勇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身先士卒引领全场。

我和沈寒莳,笃定的就是这个主意。

当弓弦不再响,当雨点落尽,我与沈寒莳横枪摆剑,以所向无敌的姿势,看着城楼上的人,看着古非临。

所有朝臣,她是对沈寒莳私仇最深的人,但她是个人,有着人的执着傲骨,也有着人的迂腐和古板。

她眼,我们就是叛徒,她不会相信我们的话,也不愿意相信。而她是左相,她的话,与雅一样重要。

“你们别以为武力就能强夺一切,我就算今日身死在这城,也是流芳千古之人。”她的脸上有着决绝,即便我与沈寒莳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却还是无法融化她的顽固,她的手指着我,“妖言惑众的家伙,不要以为靠一张脸,就能夺我皇室正统,你就是能欺骗天下人,也骗不了我。”

我冷笑着抬起头,“古相,还记得昔年御花园,你哀求我答应你什么事吗?”

她的脸,瞬间变了颜色。脚下退了两步,差点站不稳。

有些事不是大事,所以不可能天下皆知,有些事就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她与我之间,同样也有。

我相信她是明白的,当初她求我废除古家与沈家的婚约的事,是我与她之间小小的秘密,除了御花园的皇上,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么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不会不去想。

我看到她的身后还站着右相韩悠途,三省尚,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都曾经与我朝夕相处过。

心头,莫名地叹息。

“‘泽兰’兵强马壮堪称众国之首,列位可还记得朕刚刚登基的时候,‘泽兰’兵马多少吗?还记得朕第一天上朝时与你们力争说的话吗,还记得是朕让你们增加兵部开支,征召士兵的吗?”那一天的情形历历在目,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古相,你怎的如此糊涂,朕是否妖言惑众,当日在朝堂上的人,最为清楚。是否要朕一字一句说出朕曾经说过的话?”

城楼上,一片静默。

我上朝第一日说过什么话,只有朝堂上的人最清楚,这些誓死守卫“泽兰”的忠臣们,当日都在场,她们心又如何没数?

我摇着头,“朕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而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这里所有的士兵,都是因为朕当年的决策而存在,我不愿意攻打自己的京师,我不愿意对抗自己昔日征召的士兵。”

我转身,再也不看楼上,只对着沈寒莳说出几个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几个字,“后撤十里,收兵。”

沈寒莳没有任何迟疑,扬起手臂,军阵的后方传出清脆的鸣金声,“紫苑”大军如潮水一般褪去。

我飞跃上马,马蹄飞踏,远去。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同样的马蹄声,是疾驰而来的沈寒莳。

他很快地追上我,与我并肩而驰着,一双眼眸炯炯地看着我,也没有开口说话,就是看着。

被人这么一直看着,感觉总是怪怪的,我忍不住地侧过脸,“你看什么?”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他开口,“古非临的顽固朝堂上下全都知道,想要说服她太难了,你在攻心为上?退兵后撤,是为了给她们思考的时间,让她们彻底动摇?”

我苦笑看他,“什么攻心为上,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是真的无法下令攻城,因为无论是强攻还是围困,最终受损的都是‘泽兰’的百姓,我只是想把雅逼出来而已。”

“你想单独挑战她,她又何尝猜不到,所以一直不出,你就只能面对着这群老顽固。”沈寒莳笑着,“但是你比雅更了解她们,这种顽固的人,就是你越逼她越视死如归,唯有攻心才是上策。”

“那又如何?毕竟士兵是‘泽兰’的士兵,忠于的是帝王的身份,只要雅不出来,只要雅下令死守,最终还是要面对最惨烈的结果。”我皱着眉头,心一片烦乱,“而我,居然想不到破局之法。”

后撤十里,是我不得已的办法,给她们喘息的空间,也给她们思考的余地,但这毕竟不是治本之法。

“煌吟。”沈寒莳突然叫我,当我回头时,正看到他一双好奇的眼眸,“你刚才说古非临在御花园求过你事,是什么事?”

我表情一僵,愣了。

当初古非临求的,是解除与沈家的婚约,好像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沈寒莳吧?

“没,没什么事。”我干笑着,“不,不重要。”

越是想遮掩,越是被他看出破绽,他眼睛一瞪,“说!”

“忘记了。”我想也不想抛下一句,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你给老子站住!”烈火般的吼声从身后传来,马蹄声同样急促,不多时他已追了上来,“我没记错的话,就在你登基没多久之后,赐婚古家是你做的事吧,她求的事不是这个事?”

不愧是沈寒莳,有些事当真是瞒也瞒不过他。

“我沈寒莳一世英名,本打算会京师后亲自解除婚约,没想到她那个老棺材居然比我快了一步,让我名声扫地,原来是你!”他在我身后大吼着,“老子打死你。”

我骑在马背上疯狂逃跑,不时回头看他,“反正都是要解除的,你提和我解除,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老子甩人和被人甩的不同。”他怒吼着,“你给我站住!!!”

我站住才有鬼!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刚才城下的傲气,一人面对满城箭雨的豪气,现在只有逃命的份。

☆、偷入皇宫

偷入皇宫

围困,对于我来说似乎是占尽上风,却没有人知道我此刻心的焦虑和烦躁,无论我用什么办法,始终再也不见雅出现。复制址访问 hp://

而城楼上,每日鼓舞士气的人,只有武官员,每一次声色俱厉的都只有强硬的老顽固古非临,但我也感受得到,她的气势已经不复往日,至少不像那天那般坚决坚定。

她每次对我的骂语,也似乎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最初,她说我是叛徒、小人、觊觎皇位的人。再后来,她说我发动战争、陷百姓于水火。再再后来,她说我**外敌,让“泽兰”国家岌岌可危。

每一次的改变,我都记在心,也恍然明白。

到最后连我都好笑,她到底是坚持我是为了皇位而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还是因为我勾结“紫苑”反攻“泽兰”?毕竟在她心,皇家内斗牵扯别国,是她这种忠臣无法接受的。

“再骂上十天半个月,只怕她都找不出词了。”沈寒莳的声音传来,让我从低头沉思醒来。

抬起头看着他,我苦笑。站起身,被他轻拥在怀。

一个月了,沈寒莳几乎每日都在备战的状态下,当我触碰到他身上冷硬的铠甲时才恍然发现,他已许多日未曾卸下这身盔甲了。

他是急的,甚至比我更急。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一直都在等着我的命令。

“你不想再耗下去了?”即便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却仿佛懂了他的心意,“你是将军,作战你比我强太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是主帅,这些日子他都是在听从我的意见,我似乎从未听过他的想法。

“你其实是下决心了吧?”他失笑。

面对他,总是什么都无法隐藏。

“你心早就明白,你不找我,就是怕开口提了攻打方案,自己就再也放不下这个想法了。”沈寒莳一语道破我的心思。

我承认,他永远都能看破我心底那些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的想法,我的犹豫、我的迟疑。

“那现在我问你,你能够给我一个你的想法?”我认真地望着他,话语有着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