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蝎很快去了,风声呜呜,吹过我的耳畔,吹起了我后背的冰凉衣衫,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爬满我的背心。

我容纳着真气,心头呼号着。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可惜,老天终究没能听到我的祈求。

沙蝎动了,那沙沙的爬行声,令我毛骨悚然。

但是这一次,它爬行的方向,却不是**那边,而是我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些释然,有些窃喜,就算结果都是一样,至少能让我为保护他做了点事。

就在沙蝎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空气飘过一缕血气,从**的方向。

然后,我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舒坦、自由、随性、不羁的笑声,属于他独有的笑声,只是这一次,不是女子的声线,而是男子的嗓音。

很诱人,也很媚的笑声。

“记住,一年之约,我等着看呢。”他的话语在喘息,还是那般的淡笑天地,清弱掩盖不了他内心的豪迈。

我却已咬碎了牙。没有人比我更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此刻的心思。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能老实点。

“这天下,没有我**掌控不了,不管是事,还是人!”

我能感受到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带着不服输的口吻。

他果然是知道我想法的,只是他不愿意依照我的意愿去做!如果我能动,我一定抽他,这人实在太欠揍了。

放血引沙蝎,他就这么想死吗?

为我争取了机会,他日让我争夺天下祭他之魂,这就是**的想法!

“别把我想的太伟大,我不过是争取最大的利益。”他冷静的不带半点多余的情感。

话没错,但是……我不接受。

听着沙蝎快地靠近他,感受着内腑残留着的真气,我默默地做出一个决定。

睁开眼,目光直指着他的方向。

一只沙蝎挥舞着巨大的螯,尾针已高高扬起,寒光闪烁在阳光之下,**躺在地上,黑发黄沙,笑意不改,倒是那深邃的眸光里,藏着隐隐的情绪。

在我睁眼的一瞬间,他眼的情绪凝结了。

而我的手,毫不迟疑地挥了出去,“独活”剑从掌心飞出,带着凄厉的剑啸,擦破空气,从沙蝎的背心处一贯而入,将它死死地订在地上。

那沙蝎的身体蜷缩着,扭动着,挣扎着,几个呼吸后,松散、僵硬了。

我遥遥地看着地上的贵气公子,“可惜,我也是个不受人掌控的人,不管是谁!”

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消失,而我所有的意识残留,是他那最后落寞却又无奈的神情。

看不出他的眼眸,猜不出他的心事,此刻的**,究竟在想什么?

内腑的火山,彻底喷发,无数劲气从身体深处迸发,刺穿我的肌肤,激出无数股细小的血线。

沙地上,一缕缕,一点点,猩红。

身体支撑不住这股力量,开始颤抖,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沙土,眼前红色弥漫,不知道是火焰,还是血色。

我这种不认命的人,这一次只怕是不得不认命了。

在粘腻的沙土冲入口鼻之前,我扬起最后一丝笑容,朝着他的方向,然后……摔倒。

☆、独活,你回来了?

独活,你回来了?

从开始的散乱细微的真气刺破身体迸出,到后来越来越多浓烈而粗壮的真气散出,我的身体在被切割着,除了痛,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支离破碎了,也不知道这残留的意念是否就是最后一缕魂魄了。

炙热,有一只手触碰上我的掌心,我的身体。明明已是混沌,为何这触碰却如此清晰?

甚至我还能感受到,水珠滴落在身体上,有些暖,有些凉。

随后,又有什么贴上了我的后心,是谁的手?

清凉的气息灌入我的身体里,这种气息有些寒,阴柔而绵软,却蕴含着无穷的精纯力量。

我从未遇到过如此精纯的气息,即便是天族灵气炽盛,也没有这般的醇厚,似乎经过了千百年的融合提纯,只怕昔年天界的灵气,也不过如此吧?

是谁,谁能拥有这样的气息;是谁,不仅拥有这样的气息,还舍得灌输给我?

我身体里的真气凌乱地刺着我无法抵挡的身体,而这股精纯的气流,在我的筋脉流转,快地修复着我被损伤的身体,它们柔软地裹上锋锐的真气,以那阴寒的气息消解那炙热。

天族的内功有着它独有的精妙之处,我从玉璧上领悟来的武功传承自天界,强大的侵占里也绝不是常人可以修炼的,必须要天族的强韧血脉才能支撑,而一旦走火入魔,崩溃的气息也会瞬间将人撕成碎片,在我的想象,天下间已不可能有第二种力量能够制衡失控的它们。

可就在现在,我亲自感受到了第二种力量,我相信这股阴寒的气息绝非常人能承受,即便是天族人,因为这种寒气侵袭过后,血液会瞬间被凝固,漫说练功,活着都是不可能。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承受如此精纯的寒气?

又是什么人,会在我被热气撕裂着身体的时候,犹如注入解药般赐予我这种寒气,也唯有这种寒气,能够和热气,也唯有那热气,能够让这阴寒伤不了我。

是我的错觉吧,不可能的。还是说我已经开始幻想有神仙能救我了?

那阴寒的气息好冷,冷的几乎将我的身体都冻了起来,我所有的疼痛都在这种的冰冷之下变得麻木,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度醒来,是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复苏,真气在身体内急地流淌,比以往要快上数倍,每一次气归丹田,身体就舒坦上一分。

真气的运转都是需要人在清醒的时候去调息的,所以才有了勤练武功的说法,可是我的真气在我昏迷的时候,竟然自动运转,是否意味着我在沉睡的时候,也在练功?

这个认知让我心一喜,但是我还来不及去查探,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我的目光就在下意识地搜寻着某个人。

眼前,**倚在石畔,懒洋洋地。身旁火光一明一暗,将那张容颜衬托的愈发明丽了起来。

苍白的美,在就像黑夜的珍珠,柔润的光芒秦暖了世界。

“你没事吧?”我不是废话,我知道他没有被沙蝎伤到,却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否在病痛安然。

那眼角轻轻扫过我,光彩流霞,“我没事,你也没事。”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看到他眼眸里的水波,我忽然想起昏迷前,身上感受到的几点水珠,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水珠滴落的位置。

没有水珠,也没有伤口,却有一双手。

手?

**在我面前,不远不近,斜倚慵懒。那这抚在我身上的手是谁的?

不仅如此,后知后觉的我现在才发现,我的身体几乎是半靠在一个怀抱的,背后贴着一个温暖的胸膛,而那双手正环抱在我的腰间。

我的掌心贴着那手背,两掌相贴处,传递来的也是暖暖的热量,那骨节有力,蕴含着无边的力量。

我惊讶猛回头,看到一张脸。

一张冰清霜玉似的脸。

我忽然笑了,笑又有些无奈,“我就知道除了你,不会有人出现的这么及时了。”

还是那没有多余表情的容颜,也不过是月余不见,却像是分别了许久,看到他安然出现,心的记挂才终于放下。

“你终于出关了!”我的口气是抑制不住的欣慰,见到他安然,那久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独活。”

他似乎是想挤给我一缕安慰的笑,奈何实在强皮所难,挤了半天也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委实古怪。

从再也感知不到他的那日起,总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少了什么,陪在身边的还是“独活”剑,却没有了往昔心灵相通的感觉,唯有等待,等待这灵物的回归,等待昔年那种并肩的感觉回归。

当我试图用“独活剑”想要撬蚌壳时,剑身的抗拒让我有些暗喜的,因为我知道他正在慢慢觉醒,可是我没想到这喜悦会来的这么快。

“出来就好!”我笑着,看到他脸上飘起一丝红晕。

红晕?

在我的记忆,独活的脸上,是看不到血色的,因为他嗜血,本就是以血以魂魄修炼的剑灵,他的唇是冰白的,除却那额间血痕,再也找不到有血色的地方。

可是现在的他……

我低头看着腰间他的手,我的手依旧盖在他的手背上,那暖暖的温度如此清晰。还有我的后背传来的热度,超越我身体的温度,比我更加炙热;他的唇,透着我不熟悉的艳红色。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那邪冷之气已经完全不见了,阴魂的感觉散开。

从前的他,总给我飘忽之感,而现在则是完完全全的真实。

但是这真实里,透出几分气弱。这气弱与**的病态不同,更象是体力透支后的虚脱。

我的手碰上他的脸,细腻而柔软,又有着男子独特的刚毅,暖暖的。

他抓着我的手,凑上他的唇边,温柔的一吻。

鼻息间的热气打在我的手上,与曾经的冰寒截然不同。

他的眼底,蕴含着快乐,在我为那笑意刹那失神的时候,他忽地低下头,咬上我的唇瓣。

独有的老鼠啃玉米式的啮咬,吸着我的唇,带来一**微痛的颤抖,那充满热力的唇,传达着他的激动,我终于在他疯狂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张扬的热力。

呼吸撒在我的脸上,温热。

那舌尖挑开我的唇瓣,暖热。

紧紧熟悉的唇,炙热。

环绕在腰间不断收紧的手,狂热。

这热情让我一时间难以反抗,就被他侵占的死死,耳边听到的是他急促的呼吸,啧啧的吮吸,粘腻的舌绕划拨。

他是直接的,他的表达方式也直接,直接到不给我反应,直接到任性施为。

我的耳边听到了一声笑,“呵呵。”

直接干脆,却没有半点笑意,听在我的耳朵里,等同于——“我草”“去你的”“搞什么”的综合意思。

这声音,属于**。

心头一凛,被热气冲昏了头脑的我,这才有了些许的清醒。

我整个身体依在独活的怀,身上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在他用力地拉扯下,从肩头滑落挂在臂弯处,露出了鲜艳的兜衣和半抹胸脯。

独活啊独活,你见到我就扯衣服这个习惯真的不怎么好啊!

我不自在地拉了拉衣服,看了眼**,而他懒洋洋地靠着石头休憩,眼睛眯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缕微笑噙在嘴角,刚才那声笑似乎只是梦呓而已。

我无暇顾及他是真睡还是假寐,我视线更关心的人,是独活。

他是灵气幻化,是剑灵。是与剑共命运的魂魄,他突然变得真实起来,对我来说惊更大于喜。

我抓起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按上“独活剑”的压簧,清脆剑鸣,剑身出鞘半分,我想也不想,带着他的手擦过剑锋。

血,浅浅地沁了出来,鲜红地落在剑身上,转眼消失。

是的,鲜血,属于他的血。那红色落在我的手心里,也是温暖炙热的。

“为什么?”我心底的疑问,在此刻问出。

他只摇头,眼唯有快乐,深深凝望我。就连低头看着手指间的血,亦是开心无比。

“是不是你将所有体内的千年灵气,用来救我了?”我不蠢,我清楚的知道那股力量的来源,人体不能承受的极限,唯有他能容纳。

他是剑魂,他拥有不死之身,幻化为人,隐身于剑,这些都是他的自由,他的成就早已凌驾于人,可是现在……

失去了灵气,纵为人身,却入了轮回。

“我,终于和你一样了。”他的手指点在我的嘴角,以他的血红艳了我的唇瓣,“你说以我名为你名,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独活唯有与主人,轮回同行。”

“你……”

“独活受命于天,你是天族的族长,是我的主人,将千年灵气给你,不过是我顺从了天意,也顺从了心意,从我读懂玉璧武学的时候起就知道,我的千年等待与修习,都是为了成就你。”

这样的话,无法减少我内心的愧疚,更不能降低我的自责。

希冀自强,却处处受人恩惠,想要保护他人,却次次为人所护卫。

“若主人愧疚,便将独活永远带在身边,可好?”就算不再是剑灵,他对我心意的感知,还是那么敏锐。但是那问话,又何曾有问的语气。

现在的他,我又怎么会放任他一人独行,不通人情世故,不晓人心险诈,纵然有一身武功,也不过是单纯的人。

我当然不会让他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他是我的责任,就如同“独活剑”一样,不仅仅是我护身的武器,也是精神上的一直的伴侣。

而他……

我的头隐隐又痛了起来,我该如何面对独活,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地位去待他?

我。我不知道。

☆、剑灵为人

剑灵为人

独活粘我,一直都粘,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身边,无论我任何时候回头,他的目光都是直接连在我的身上。

这或许是他的习惯,也是性情使然,一个直接而率性的人,是不会懂得收敛的,他也无需收敛。

而**则太独立,偏又是孱弱的身体,让我无时无刻不想看着他,生怕一个不仔细,这水晶琉璃似的少年就被风吹散了。

一阵夜风吹过,我看到他皱了下眉头,手指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他畏寒,身体又极难暖,就算是有火堆在旁,于他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温暖,在过去的那几日,都是我环抱着他,度过**又**。

可是这一次,当我刚欠身准备靠近他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只手,生生把我起身的动作截停,那力量一捞,把我扯了回去。

我猝不及防,身体内的真气下意识地弹出,才一弹,丹田抽搐,微疼泛起。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我被揪回了独活的怀里,“不准!”

当我再想要站起的时候,听到了**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