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我感觉了一下,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两年吧。”
两年,又一个两年?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才会不时拿两年当说辞。
休休让她等两年,却不要她了;公羊刁刁说刁刁活不过两年,却连她是否有身孕都诊不明白。
唐佳人心生烦躁,挣开公羊刁刁的手,冷着脸,厌恶地道:“不等!没空!很忙!”公羊刁刁微愣,心口划过剧痛,竟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袖,道:“你你你……你……你……”得,一激动,又磕巴上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闹场者甚多
今天这场大婚,真是令众人开了眼界。
不但来了众多大人物,还都摸拳霍霍准备抢新娘。
咋地,有宝啊?孟水蓝的独领风骚、孟天青的憨直可爱、端木焱的尊贵无畏、公羊刁刁的傲娇别扭、以及秋月白的冷若冰霜,都成了一道道独特的风景线,令人恨不得满身长眼,纪录下这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幕。
多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可今个儿怎么令人觉得,这顶顶重要的事儿,便是一场场嬉笑怒骂的儿戏?且看,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就站在那里,扯着袖子,僵持着不肯退让。
唐佳人道:“起开!”公羊刁刁道:“还我耳环!”唐佳人道:“松手,我去拿!”公羊刁刁:“还我帕子!”唐佳人:“松手,我去拿!”公羊刁刁:“不松!”唐佳人道:“起来!”公羊刁刁:“不松!”唐佳人:“我可用力了!”公羊刁刁:“来!弄骨折!”唐佳人:“起开!”公羊刁刁:“还我帕子!”唐佳人:“松手,我去拿!”公羊刁刁:“还我耳环!”唐佳人:“……”孟水蓝摇着扇子,望着那不断撕扯却扯不开的二人,看似闲聊般,对秋月白低声道:“某说过,今天不是迎娶婚嫁的好日子,秋城主偏偏不信。”
秋月白道:“有话直说。”
孟水蓝轻轻一笑,道:“吴桂之死,秋城主查得怎样了?”秋月白道:“孟阁主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心。”
孟水蓝笑得像只狐狸,道:“没办法,天生操劳命。
某这里有一些内幕要提供给秋城主,不知城主是否有兴趣听一听?”秋月白看向孟水蓝,眼神冰冷,道:“看来,孟阁主真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孟水蓝道:“非也。
若真如此,岂不是让秋城主后悔,曾搭把手救了某?某虽不才,却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
正因为知道,才没有大声喧哗呀。”
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是真心为你好”的样子。
秋月白转开头,道:“想说什么?”孟水蓝用扇子遮住嘴,道:“秋城主请来的吴桂,吴桂却被人杀死在花船上。
城主大人,此事,真是蹊跷啊。”
秋月白表情不变。
孟水蓝继续道:“其实,某一直十分纳闷,秋家剑法名扬天下,但秋城主似乎一直用软剑,而非长剑。
且,那些与秋城主做对之人,都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最终的结果,都会落在城主的仇家身上,或者战苍穹的头上。
再者,便是无疾而终,就像吴桂的死一样。”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看向孟水蓝,道:“正如,百川阁祖训,言而有信,言而有物,孟阁主却为闻人无声做伪证?”二人眸光碰撞,似乎是一场金戈铁马的厮杀。
孟水蓝的怀疑是点滴汇聚成海,但凡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吴桂之死,就算不是秋月白动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孟水蓝若说出自己的怀疑,定会让秋月白的信誉和品格受到怀疑。
首当其冲的,便是唐佳人。
而秋月白直指孟水蓝做伪证,却是要以一城之力,与百川阁撕破脸,届时,百川阁变成信口胡言的小人,秋风渡也讨不到真正的实惠。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两人手中各执凶器,真打起来,定会让别人得了实惠。
所以,二人才会互相点上两句,而非直接掀开盖子,给对方一个没脸。
二人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不同的只是性格罢了。
没再言语,纷纷转开目光,竟是再也不提这茬儿,至于心中做何打算,那就要看日后的所作所为了。
院子里,公羊刁刁竟当真摆出一副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能嫁人的架势,拉扯着唐佳人不放。
看得众人一愣一愣地。
黄莲老脸一红,上前一步,劝道:“公子,你的伤。”
公羊刁刁道:“闪开!”黄莲只得退到一边,继续看他耍横。
端木焱道:“寒笑,搬个椅子来,本王都站累了。”
孟天青抓起一块小石头,扔到公羊刁刁的身上,道:“有事对你说。”
公羊刁刁道:“起开!”孟天青道:“好,你坚持。”
这时,一人骑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那人在秋风渡的门口跳下马,捂着胸口,踉跄着奔向秋月白,单膝跪地,沙哑道:“启禀城主,战魔宫的人硬闯黑崖,让属下等人交出战苍穹。”
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战苍穹。
秋月白倒是十分冷静,道:“黑崖下,倒是应有战苍穹的一席之地。”
这话只说了上半句,下半句理应是:可惜,他并不在黑崖。
这话,谁都听得明白,也自以为是的补得顺溜。
孟水蓝眼波微动,看向秋月白,暗道:如同冷静,果然有猫腻。
那回禀之人,突然出手,手持匕首袭向秋月白。
速度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拍在了回禀者的肩膀上,令他突然暴起的动作,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刺吧,刺不到了。
不刺吧,好不甘心呐。
回禀慢慢回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唐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问:“这位大哥,其他五位堂主呢?”荷紫朗,翩翩公子一位,却刻意打扮一番,冒充秋月白的属下,来抓秋月白逼问战苍穹的所在。
不想,竟被唐佳人当场识破。
有些……尴尬啊。
荷紫朗回头,看见唐佳人,回道:“他们自然也在这里。”
被点名的五名堂主出现在墙头,顶着烟熏火燎的一张廉,摆着英姿飒爽的造型,虎视眈眈地盯着秋月白等人。
方黑子吼道:“孟水蓝,你给的消息是假的!黑崖下,根本就没有宫主!”百川阁的名声,怎容被泼脏水?孟水蓝当即道:“百川阁的消息,从不会出错。
诸位,你们怕是去晚了一步。”
许红娘冷笑一声,道:“何止是去晚了一步啊?黑崖下非但没有人,还满是机关。
若非我等武功了得,早就被烧死在里面!”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真是厉害。”
秋月白道:“不如孟阁主处处眼线,步步暗钉。”
段青玥沉声道:“秋城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等不想大开杀戒。
还请将宫主交出来。
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垂眸看向唐佳人,“小丫头,你当劝劝秋城主。”
一时间,气氛格外的剑拔弩张。
公羊刁刁却不管这些,又伸出手,去扯唐佳人的袖子。
唐佳人甩开公羊刁刁,对段青玥道:“你们别闹了。
你们数一数,这里多少人,你们多少人。
打起来,那就是群殴。
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但别见血。
要不,你们下来,和秋月白拼酒,先喝趴下的那个人,必须回答一个问题。
不可妄言,不可虚假,否则……人神弃之。”
不得不说,唐佳人真是奇才。
如此建议,既不见厮杀,又应了大婚的喜庆,还能在拼死一搏后,得到想要的答案。
只是,她不曾问过秋月白,是否善饮?思及此,唐佳人拖着扯她袖子不放的公羊刁刁,靠近秋月白,低声问:“能喝不?”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或可一试。”
唐佳人道:“要不,我来吧。”
秋月白的眸光中有了笑意,道:“你行?”唐佳人挺起胸脯,道:“吃吃喝喝,本就不分家。
前者,我擅长,后者,想必也不会太差。”
往回扯了扯袖子,换来的却是公羊刁刁的一声闷哼。
唐佳人扭头看向公羊刁刁,“松开!”公羊刁刁:“还我耳环!”唐佳人低吼道:“松开,给你拿!”公羊刁刁:“不松!”唐佳人:“松开!”公羊刁刁:“还我帕子!”唐佳人磨牙:“我好想揍人!”孟天青探头道:“那还犹豫啥?”公羊刁刁看见孟天青,问:“你你你……你刚才要和我说说……说什么?”孟天青道:“想告诉你,战苍穹在哪儿。
现在看来,他又换地方了。”
荷紫朗问唐佳人:“姑娘缘何认出在下?”唐佳人回道:“打眼一看就认出来了。”
荷紫朗顿感受伤。
他牺牲形象,装扮了半天,才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结果,却被唐佳人一眼看出。
是他装扮得太不到位,还是唐佳人有双看透表象直达本质的眼睛?婆子急道:“姑娘,吉时到了。”
唐佳人道:“没看城主要拼酒吗?有点眼力见儿,靠边等会儿。”
这……这岂是能等的?秋月白扬声道:“望东,摆酒。”
望东应了声,带人摆起酒坛子。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问:“还有等到何时?”唐佳人没有回答,眼圈却是渐渐红了。
公羊刁刁抢答道:“等等等……等到我死了!”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将手拍在公羊刁刁的脸中央,将其推开,道:“你烦不烦人呐?!要不,你当我嫁妆陪我一同嫁人得了。”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以及谋杀秋月白的成功率。
黄莲一看这架势,只觉得头皮发紧,呼吸苦难,心脏跳得那叫汹涌澎湃,当即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两名婆子早已得了吩咐,非常时期非常行事,再也顾不得其它,立刻取了凤冠前来,分开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一人将凤冠扣在了唐佳人的头上,一人将扎花红绸塞进了唐佳人的手中。
望东主动捧走唐佳人那只御赐的饕餮碗。
鼓乐声响起,鞭炮声喜庆,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只要三拜过后,二人便是结发夫妻。
☆、第三百三十七章:闻人无声来了
红色的绸带,红色的嫁衣,红色的俏脸,红色的眼眶……触目的红,既喜庆,又刺目。
唐佳人一再耽搁,一再拖延,却始终没有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
有人喊:“一拜天地!”四个字,就像万丈红尘中的一道鸿沟,隔了他人的觊觎,也断了深藏的感情。
自此后,她嫁为他人妇,他守着岁月醉倒在咫尺天涯。
唐佳人与唐不休,是否终将成为陌路?唐佳人攥紧拳头,忍下逃跑的冲动,慢慢低下头,去祭拜那不长眼的天地。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穿过他人眼中的喜庆,滴落到青砖地上,似乎能盛开一朵名叫彼岸的花。
就在这时,有人再次喊道:“闻人无声来了!”唐佳人猛然抬起头,看向敞开的大门口。
众人则是懒洋洋地转过头,带着随意的眼神看向来者。
远处,尘土飞杨。
唐不休直接放倒最后一批阻拦者,以王者之姿望向秋风渡。
隔着人影重重,他一眼便看见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人却披了嫁衣,变成了艳丽的毒蘑菇。
唐不休胸腔里的气血翻滚,脑中一阵轰鸣,仿若千军万马的厮杀,残忍中红了眼。
他想随意的笑一笑,不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
他想向她诉说自己的思念,想再一次将她抱在怀里,想让时光倒退到出山之前,想……带她走!没有死透的阻拦者,爬起,将手中暗器射向唐不休。
躲在一边的清荷喊道:“小心!”唐不休一挥手,改变了暗器的方向,将其送入偷袭者的咽喉。
唐佳人的眼睛,从唐不休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他人的存在。
她看着他,只有他,也唯有他。
他的出现,让她即将干枯的生命重新绽放出华彩。
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然,他却来了。
他经历了一场场的厮杀,终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来带她离开,回到唐门去。
至于那个尾随着休休的女人,她……无视她,便看不见她。
唐佳人的眼中含泪,脸上却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笑颜。
唐不休一身玄色衣袍,就像一阵放荡不羁的黑云,载着令人惊恐的气场,一步步走向秋风渡。
他的眉眼颜色,似乎比以往重了些。
唐不休的身后侧,跟着清荷。
她穿着一套白色衣裙,面覆轻纱,云鬓高耸,看起来就像不染世俗的仙子娉婷而来。
那二人的打扮并不见得多么隆重,但有种人,哪怕衣衫褴褛,也如姣姣满月,令人移不开眼。
更何况,来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闻人无声。
那些围观的江湖人士,看了半晌,才恍然回神,确认了来者是谁。
他们纷纷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却无一人敢上前,第一个挑起这场厮杀。
唐不休所过之处,江湖人如同退潮之鲫,纷纷向后退去。
就这样,他一步步走到秋风渡的大门口,抬腿跨进这个红得刺目的地方。
那些急忙赶来的仇家,知道他定会参加蘑菇的大婚,便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偷袭他。
他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来到这里,便是要看一眼,蘑菇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秋月白。
若是,他退;若非,他娶!浩瀚天地间,就算没有彼此的容身之地,又如何?!草裹双尸,有何不可?!唐不休的信誓旦旦,在看见唐佳人和秋月白手中的红绸时,变得恍惚和退缩。
他养了她十六年,为得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守着她,让她喜笑开颜?这些,他不能给她,秋月白却可以。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再没有他人的存在。
然,不知为何,执手相依十六年的二人之间,却因心思的不同,出现了一道无形无色无味的墙,生生隔开了二人。
是啊,几日不见,再相见时,他的蘑菇为别人披上了嫁衣;她的休休身边有了其他女子的一席之地。
如此不适,那般不舍,却说不出一个字。
连问一声“你可安好”,都做不到。
怎能随意一笑?怎么轻言无所谓?怎能不盼着你的安好?怎能说放弃便转身?这是一场迷一样的误会和血淋淋的现实。
世人不给他们坐下来质问对方的机会,时间紧凑得就像赶赴刑场。
心,在对方的沉默中,有了缺口。
武林人士中,有人叫嚣道:“闻人无声,你还敢来,你……”唐不休一抬手,飞出一道真气,直接封了那人的唇舌。
那人闷哼一声,捂住嘴巴,惊恐地后退。
唐不休道:“今日,本尊不想杀人,奈何世人想死在今日的却不少。
想要命的,休要喧哗。”
唐不休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令众人忌惮惊恐,不敢再轻易造次。
反之,他们也开始私下酝酿,群起攻之的胜算又几分。
唐不休在心中苦笑一声,暗道:本尊还要感激那第一个出头之人,否则……本尊都不知要第一句说些什么才算稳妥。
许,事实真的是,开口之后,随后的话也不再那么难。
唐不休一步步走向唐佳人,看着这个被他细心呵护了十六的佳人,心中满是无处可诉的酸楚与嫉意,以及一丝丝诡异的骄傲。
这是他的蘑菇,他心中唯一的柔情,他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女子。
而今,她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一直幻想,蘑菇穿上嫁衣的模样。
果然,如他想象中那般,美绝人寰。
然,那一针一线绣功精美的喜服,犹如数不清的红刺,细如牛毛,多如骤雨,生生逼入他的眼,要刺瞎他的眸。
世人皆说,有多恨便有多爱。
然,他给予蘑菇的,从过去到将来,唯有爱,不可能有恨。
只因,他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
他可以恨自己,却唯独不会恨她。
是他,狠戾嗜血;是他满手血腥;是他戾气过重;是他,欠下太多的命,要还。
他终究,不能护着她一生无忧。
又如何能怪她,不肯等自己两年?蘑菇是喜欢秋月白的,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