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看着这一幕,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生根发芽,对权势的渴望,从未像这一刻一般如此强烈。

他握着拐杖的那只手攥的死紧,亦如曾经握.着他的剑,那双清澈的眼,重新有了锐利与野心。

他没说话,敛默着,承受着所有人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目光。

他要记住这一切,记住内心被伤的千疮百孔的滋味,记住生而为人的无奈,记住被人践踏在脚底的窒息!

傅生容貌奇俊,因为长的太过白嫩精致,幼时初见温泽时,还被对方当做了小姑娘对待。但傅生在燕京是出了名的毒舌,说话素来直接,一针见血,饶是当朝丞相大人也深受他的摧残。

众人皆瞩目着他清隽俊美的容颜时,只闻他哼嗤一笑。

“呵,宋家人?哪个宋家?”傅生一脸不屑,“该不会是城西丞相府的宋家吧?本官与丞相“私交甚笃”,却是不曾听闻宋府有你们这样的败家子弟。”

几名男子俱是僵住。

若是被旁人当面骂做“败家子弟”,他们大可反击。

可傅生不一样,人家是帝王宠臣,权势大,拳头硬,关键是从来不嫌事大,任谁的面子也不给。

几名男子噎住时,傅生又说,“这世间有人大义,有人忠良,无愧于心者占多数,可偏生也有那么一群阴沟里的苍蝇,本官以为你们几个便是那惹人厌的玩意儿!”

宋家旁支的男子们,“……”

忍!

除了忍,还是忍!

傅生当然还没尽兴,宋家能够如此没脸没皮的上门找事,他也丝毫不介意以牙还牙。

大周朝的几位御史也是名震天下的毒舌,什么话都能往外说,傅生与他们相较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官倒要找机会问问宋相,难道宋家都是一些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主儿?”

温府附近有宋相安插的人,傅生故意如此出口狂言。

对付无赖,那就要更无赖。

那几个宋家旁支子弟哪里还敢逗留,一溜烟的跑了。被傅生这番夹棍带枪的辱骂,日后在燕京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好了,都散了吧!”傅大人亲自住持大局,看客们自是不敢再轻看了温家长公子,毕竟他是傅大人的挚交呢。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

温泽看了一眼傅生,眼神意味不明。

所以,他果然没猜错。

温家附近都是探子,有宋相的人,也有麒麟卫。

温泽面不露色。

内心却在思量:温家已落魄至此,宋相因何还如此不放心?麒麟卫是替皇上办事,皇上又为何要盯着温家?

这时,傅生的一只大掌搭在了温泽肩头,那双桃花眼潋滟波光,这家伙笑起来当真灿若春光,好不招摇,“没事了阿泽,你放心,一切有我。”

温泽推开了那只大掌,转身往府内走,内心愈发疑惑。

但眼下还不是深查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采访一下傅大人。

傅生:来吧,随便采。

读者:(脸一红)……咳咳,傅大人请注意措辞。那个,关于大家给你起了一个“傅怼怼”的外号,你有什么想法?

傅生:我是一个内敛的男子。

读者:……那再请问傅大人,作为本剧男三,或者说是男四,你想不想晋升?

傅生:我淡薄名利。

读者:(⊙o⊙)…傅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傅生:顶天立地、武艺高强、侠肝义胆、忠君报国的……姑娘!没错,我喜欢的是姑娘!

读者:……对不起,打扰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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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接下来继续更新哈~

第三十七章

天才将将亮, 缠枝仙鹤烛台上刚刚添置了新蜡。

温舒宜从梦中被唤醒,这几日她时常会梦见一些稀奇的画面,但醒来时, 画面如烟云散去,了无痕迹,她什么也记住,唯有胸口的怅然若失。

她入宫之前还梦见过自己葬身火海,梦中还有贤妃……

温舒宜晃神片刻,她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信未卜先知,可仍有些心有余悸。

徐嬷嬷领着宫婢,端着大红漆托盘过来, “娘娘,这次要在猎场待上三日, 以防万一,老奴给您多备了几套衣裳。”

今日就要陪驾前去城外猎场, 按着大周.祖.上的规矩, 秋狝整整三日,这三天需得一直待在猎场,是得准备充足。

玉珠笑道:“咱们娘娘好福气, 往年也就只有德妃与贤妃才有资格陪驾左右。”

温舒宜已彻底清醒, 片刻后,便洗漱穿戴好。出门在外多有不便, 温舒宜又一惯不喜繁琐的打扮, 遂让徐嬷嬷给她梳了一个寻常小妇人的发髻,插上了一只白玉簪子。她眉目间的清媚之色,如今已经是难遮难掩, 纵使装扮清淡简便,也别有一番美人风情。

“娘娘,卫婕妤来了。”玉画上前道。

卫婕妤的品阶在温舒宜之上,就算是卫婕妤想见她,大可命人过来传了口信即可。

可卫婕妤却是亲自走了一趟,虽然主殿离着偏殿仅有百步之遥,但还是屈尊降贵了。

温舒宜起身,上前相迎。

早晨露深风寒,卫婕妤肩头披着一件月白色绣莲花纹的披风,神情一如既往的清淡,“妹妹,本宫有话与你单独说。”

温舒宜略诧异,但还是屏退了内殿所有宫人。

待四下无人,卫婕妤并未拐弯抹角,“妹妹,这次陪驾秋狝,你切记万事小心。”

温舒宜更吃惊了,“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姐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卫婕妤避而不答,“总之,你需得万分谨慎。”

丢下一句,她便转身要走,温舒宜挡住了她,嗓音平稳,看似情绪并未波动,“姐姐,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曾在荣国公府见过你,那日你与晋王在林子里说了什么,但后来不知怎么了,你捂着唇,哭着跑开了。”

温舒宜一直觉得卫婕妤眼熟。

一直到她发现,卫婕妤对晋王有情,以及这几日稀奇古怪的梦境,使得她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一桩事。

那日她在荣国公府做客,正要去寻大表哥时,无意间撞见了那一幕。

这里是深宫,按理说温舒宜不应该如此直接的揭露了卫婕妤。

但卫婕妤眉心的颜色,从未曾对她表露过恶意。

温舒宜需要盟友。

而成为盟友的第一步,就是相互交换秘密。

故此,卫婕妤特意过来提醒她出宫一行需得小心时,她索性就说了出来。

卫婕妤面色倏的大变。

但她这人心性沉稳,很快就恢复常色,“倘若你为了晋王好,就莫要泄露出去半个字。”

温舒宜说,“卫姐姐,我既然当面与你说这些话,便不会出卖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卫婕妤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少女,竟然会思量这么深。

片刻沉默后,卫婕妤道:“本宫不便久留,总之你记住本宫的话,本宫不会害你,也不会害晋王。”

丢下一句,卫婕妤撇开温舒宜的手,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内殿。

独留温舒宜一人沉默半晌。

****

九重门外,帝王仪仗队分列两侧,龙辇前方是左右大将军领队,再往后是着玄色官袍,腰佩陌刀的麒麟卫,每隔一丈,便有头戴兜鍪的将士手握绣了金色腾龙的旌旗,场面浩荡肃重。

时辰将至,锣鼓声响,队伍浩浩荡荡驶离九重门。

温舒宜与贤妃、德妃同乘一车,不远处就是帝王车辇,他今日并未穿帝王冠冕服,而是一身绛紫色窄袖锦缎长袍,腰佩玉钩,单从背影看去,身形挺拔如松。

温舒宜发现,贤妃与德妃看着皇上背影时,她二人的眉心皆是泛着粉色光芒的。

秋狝仪式在城东举行,等到队伍出城,赶至猎场时,已经是午后未时。

猎场的帐篷早已搭好,此番出行,御膳房的人先行了一步,也已备好酒菜。

温舒宜记着卫婕妤的提醒,一路上皆是小心谨慎,便是饿狠了也不曾用了一块干粮。

甚至还随身携带着帝王给她的那把匕首。

贤妃与德妃先下了车辇,温舒宜在马车上坐了半天,双腿已经有些发软,她扶着栏柱正要下来,却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大力,正好施加在了她的后腰上。

下一刻,温舒宜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倒了过去。

她背后是谁?

千钧一发之际,温舒宜脑子里在想,到底是谁推了她?

此时,晋王恰好骑马路过,这一路上,他的注意力皆在温舒宜身上,但碍于身份,又不能直接看她。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对被自己当做是亲妹妹的女子有了牵肠挂肚。

“小心!”

晋王眼疾手快,已顾不得什么,人在关键之时,自会做出本能的动作。

晋王武艺甚好,一个纵身下马,双臂一伸,把即将栽倒在地的女子一下抱住,用力一拉,将她搂入怀里。

这一瞬间,仿佛有春风荡过,吹开了满地桃花,丝丝缕缕的女儿香钻入鼻端的同时,手臂温软的触感直达脑海。

软玉温香,莫过于此。

温舒宜从惊魂中回过神,她仰面看着晋王,水眸闪过一丝后怕。

就在站稳身子的那一瞬,她几乎是顷刻间就将晋王推开。

晋王一惯温润如玉,自然不会禁锢着她不放。而且……他也不能那么做。

他胸口被温舒宜推过的地方,似有隐隐不适,怔在原地,竟是失神片刻。

温舒宜猛然间明白,想害她的人究竟是什么意图了。

难道……

是冲着晋王?

她回过头去,身后空无一人,可方才分明有人从背后推了她。

温舒宜让自己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复清明,敛袖福身,“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言罢,她转过身,半点不敢回头,亦或是露出任何其他神色。

可就在转身那一瞬,她抬眼的那一刹那间,就看见数丈开外的帝王正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

温舒宜心肝一颤。

这是她第二次与外男有肌肤之亲了吧?

皇上至今留着她的小命也是稀罕。

不管背后之人是要害她,还是要害晋王,那人都成功了。

温舒宜面不改色,内心狂跳,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踩着小莲步,朝着那表面肃重冷硬,实则已是怒火中烧的帝王走去。

谁知,就当温舒宜即将靠近帝王时,这人与她对视的目光突然移开,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大步迈入营帐。

仿佛对美人的含情脉脉,直接视而不见。

温舒宜,“……”

这回真是盛怒了呀。

温舒宜抿了抿唇,这个时候若是继续去招惹皇上,无疑往刀口上撞,也会显得自己心虚使然。

思及此,温舒宜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而这厢,褚彦敏锐的耳朵正留意着身后动静,然,那小妖精却并未跟上。

帝王侧过身,果然再不见温舒宜身影。

内心仿佛被人浇上了一层火油,后又灌入陈年老醋,滋味古怪,令人心头不畅。

这时,营帐外面的晋王回过神来,见温舒宜没有跟随帝王入账内,他微微拧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方才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西南王世子---白墨泽,忽的勾唇一笑。

****

夜幕之后,将拉开第一场围猎。

在这之前,帝王与今年参加涉猎的大臣、贵公子们皆各自歇息,每年的彩头皆由帝王亲自赏赐,今年是一匹汗血宝马,除却彩头之外,魁首必定备受帝王重用。

故此,但凡有实力的高门子弟都想一试。

宋相父子二人也来了猎场。

见傅生一直立侍在帝王身侧,宋家父子皆很识相的避开数丈之远。

“皇上,臣以为,宋相不敢来御前,是做贼心虚。”傅生逮住一切机会,针对丞相大人。

做贼心虚?

褚彦眯了眯眼,一身绛紫色劲装令得他身上少了帝王的贵气,却是平添了江湖游侠儿的豪飒。

那个小女子大约也是做贼心虚,所以才不敢到他跟前来!

“朕听说你昨日诋毁了宋家?”褚彦嗓音不温不火,看似风平浪静。

傅生唇角一抽,反驳道:“回皇上,臣是忠良耿直之士,从不会诋毁他人,臣所做的一切事,所说的一切话,皆是顺应正义。”

褚彦,“……”

“去查查,今日是哪些人跟着昭嫔。”褚彦心中不悦,但也知那心机美人不会如此不顾大局,必然有人故意迫害她,才致使她与晋王接触。

不过……

以晋王稳重的性子,竟然上当了!

美人与权势,孰轻孰重?晋王必然是在意她到了一定程度,否则岂会看不出旁人心机?!

傅生颔首领命,褚彦又道:“查到结果,不得轻举妄动。”

“是,皇上,臣这就吩咐下去。”

不多时,傅生再度折返营帐,此时褚彦正阖眸假寐,他二人年少时候一同习武,褚彦登基后,对傅生多少有些纵容。

他睁开眼,那双幽眸里明显含着不悦之色,“你怎么又进来了?”

傅生如实道:“宋相在外面结党营私,臣实在看不惯!”

“放肆!”褚彦低喝,“你知不知道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傅生明白皇上的意思,即便明知丞相大人有意拉拢大臣们,他也得装作不知。

傅生撩袍跪下,“臣有错,小不忍则乱大谋,臣不会再犯!”

褚彦揉了揉眉心,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能一脚将傅生踹出去。

这时,李忠迈入营帐,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傅生,这才恭敬禀报,“皇上,昭嫔娘娘亲自做了烤肉,正在外面等着皇上宣见呢。”

褚彦方才还想继续假寐,此刻突然困意全消。

按着他的猜想,温舒宜会扑入他怀中诉委屈,亦或是故作矜持,继续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应该也知,她自己被人害了。

褚彦很好奇,她到底打算几时对他全盘脱出。

“让她进来。”

浓郁,却又不腻的肉香扑鼻而来,引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傅生仍跪着没起身。

温舒宜这次出宫,身边只带着一个玉画,温家落魄那五年,她好不容易将阿兄与阿弟从鬼门关拖回来。阿弟因难产,身子弱小,为哄他吃饭,温舒宜这几年练就了做菜的本事。

新鲜的野猪肉,烘烤过后,油脂溢出,上面还洒了一层芝麻,卖相金黄,单是看上去便让人垂涎三尺。

她想抓住朕的胃。

想法幼稚又无趣。

整个御膳房都是朕的,朕岂会贪恋那一小块烤肉?

褚彦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腹诽着。

温舒宜拿捏不准帝王此刻的心思。

其实,她已经察觉到,皇上除却馋她之外,或许她对他还有一些利用价值,也正因为着这一层的利用关系,自己才依旧好端端的活着。

“皇上,妾身亲手做的烤肉,皇上若不嫌弃,妾身伺.候皇上尝尝。”因为在临时搭建的后厨待了一会,美人面颊染红,她肤色极白,如此就衬的人比花娇。

褚彦的确来了“食欲”,遂点头同意。

李忠当即上前用了银针试.毒。

确定无恙后,温舒宜亲自将烤肉切成薄片,又沾了宫廷秘制酱料,那原本普普通通的一片烤肉,在美人手中成了佳肴。

纤纤玉手递了过来,褚彦很享受这待遇。

他很配合温舒宜,张嘴将烤肉吃下。

就在舌尖尝到那细腻的味道时,褚彦突然之间忘却了要如何继续与心机美人演戏。

要如何形容这滋味呢?

入口醇香,但肥而不腻,识海中的沉寂已久的莲花瞬间绽放,欢快的迎风摇曳。

温舒宜见帝王喉结滚了滚,又递了一块过去,帝王继续张嘴,尤为配合。

一片、两片、三片……

不消片刻,褚彦继续张嘴时,却见美人柔柔一笑,“皇上,吃多了不消食,不知这肉可是对皇上的胃口?”

褚彦瞄了一眼空空如已的瓷盘,对御膳房的行径十分不满。

出门在外,如何能用如此小巧的碟?!

何况他正当年轻,体格又异于常人,加之每日习武之故,饮食上自然要求高些。

再吃十碟烤肉也不会积食!

褚彦意犹未尽,就如同在榻上时,数次念及美人不经折腾,他百般隐忍,也是同样不畅快。

但帝王面上却是一派严肃,“味道尚可。”

他是大周帝王,除去身份不说,也曾是享誉燕京的美男子,如何能表现的太能吃呢?!

温舒宜要求不高,只要皇上不再继续生气就行,她与阿弟皆在宫里,阿兄也需得黄太医继续医治呢。

见帝王眉心逐渐泛起粉色,温舒宜暗暗松口气。

但今日的粉色泡泡有些古怪,与往常的形状不太一样……

一旁的傅生可能饿了,眼睁睁的看着帝王吃完一整碟子烤肉,他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让皇上给他留口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相:本相老谋深算,从来没有失手过!

读者:友情提示,您的好友傅怼怼已上线。

宋相:……算了!今日出门不利,还是下次再出来装.逼吧。

傅生:→_→

褚彦:朕是吃素的,朕从来不吃肉。(脸打的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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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下面还有更新哦。

第三十八章

温舒宜给帝王送烤肉的事, 自是被德妃与贤妃知晓了。

往年皆是她二人伴驾左右,皇上.性.子冷,不喜人靠近, 她二人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从未将这事当做是美差。

偏生今年多了一个温舒宜,且她还频频让皇上破例。

一对比之下,德妃与贤妃就显备受冷落了。

“后宫谁人不知皇上最是忌讳女子勾.引,也就昭嫔不知者无惧。”贤妃话里话外透着酸气。

德妃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珠簪,轻笑,“可昭嫔的确深受皇上宠爱,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被丢出营帐了。”

她意有所指。

投怀送抱的事, 贤妃也做过,可皇上从未折腰。

贤妃反应了一下, 顿时明白了过来,“你……!”

德妃淡淡笑过, 她与贤妃不同的是, 她有的是耐心。

后宫从不缺美人,即便如今仅仅几位妃嫔,但皇上正当年轻, 至今无一龙嗣降生, 后宫之中会陆陆续续添加美人。

一个温舒宜而已,德妃尚且能容得下。

“难道德妃妹妹就不艳羡?”贤妃故意挑刺。

德妃晚半年入宫, 贤妃一直以姐姐自居。

德妃知道她的意图, 贤妃是想利用自己去对付温舒宜,可德妃从不给人利用的机会,“贤妃姐姐说笑了, 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高兴了,本宫也就高兴了,皇上喜欢昭嫔,本宫自也喜欢。”

贤妃,“……!!!”

贤妃一口气憋在嗓子口,咬了咬牙,气的花颜尽失。

贤妃离开之时,德妃又刺激了她一句,“不久之前昭嫔与晋王那一幕,想必贤妃姐姐也瞧见了,皇上竟能容忍昭嫔到了这一步,可见如今昭嫔就是皇上的心头肉,本宫奉劝姐姐,还是莫要惹事了。”

贤妃性子骄纵,根本经不住挑。

“皇上心头肉”几个字更是刺激到了她。

她是第一个入宫的女人,这五年来一直在妃位上,自问在皇上那里是独一份的存在。

现在皇上突然冒出一个心头肉,让她如何忍?

贤妃离开后,德妃脸上的笑意转为阴损,“哼,就她那点伎俩,还想利用本宫?蠢货!”

她知道贤妃一定会对温舒宜下手,唇角又缓缓勾起一抹妖艳的弧度。

很期待呢。

****

日落西斜,号角声响彻天地间。

禁卫军分列两侧,帝王亲自带人上前,即将开启第一天的围猎。

先传大周.开.国.皇帝当年领兵攻入中原,便是在黄昏之时。自那之后,大周便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围猎的第一天,皆是从这个时辰开始。

无数火把光亮若白昼,温舒宜站在营帐外,目送着帝王的背影远去。

不得不承认,即便只是背影,可皇上的背影也是出众卓群的,轻易就与旁人区分开来。

直至围猎的队伍走远,温舒宜才收回目光。

今天算是有惊无险。

但她需得更加谨慎。

“娘娘,许久未见了。”

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

温舒宜侧过来,就看见一穿着华贵的妇人朝着她走来。

温舒宜对她很是熟悉,正是丞相府的少夫人---胡玥。

若是温家不曾败落,胡玥会成为自己的嫂子。

当年,阿兄与胡家千金男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温舒宜私底下也时常与她一块玩耍。

可今日,故人久别重逢,温舒宜无半分喜悦之色。

温家刚刚出事,胡家就马不停蹄的退了婚,在阿兄昏迷不醒期间,她就许配给了宋丞相的长公子。

阿兄虽然嘴上从不提,可温舒宜知道,阿兄心里有多苦。

“你是?”

温舒宜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胡玥怔住。

没想到温舒宜会假装没有认出她。

本已经想好了措辞,突然之间就仿佛被人打了脸,尴尬了起来。

“给娘娘请安,臣妇是宋家长媳。”胡玥福了福身。

温舒宜没有让她起身,便就那样看着胡玥难堪。

还真别说,权势的滋味果真美妙。

“原来是胡氏,本宫倒是没认出来,若是没记错的话,这都五年过去了,你与此前大不相同,本宫差点就不记得了。”温舒宜妩媚一笑,眼角小红痣映着晚霞的光,熠熠生辉。

胡玥只觉面颊滚烫,她回头对婢女使了眼色。

待婢女退开几丈远,胡玥压低了声音,面露忧虑之色,“娘娘,他……温公子的腿眼下可好些了?”

温舒宜面上带着浅笑,但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光却是了冰的。

无数个夜里,她隔着茜窗去看阿兄的伤势,却见阿兄挣着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头顶的横梁。

那一年,燕京第一公子失了他的腿,失了引以为傲的战功与信仰,失了爹娘,失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还失了他自己。

但凡胡家做的没有那样决绝,又但凡胡玥不是在那个节骨眼下退婚,阿兄身上的伤痛也会少一分。

温舒宜不是圣人。

没有理由原谅胡玥。

“本宫兄长的腿好多了,黄太医说,不久就会痊愈。宋少夫人,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温舒宜的笑意不达眼底。

胡玥明明被温舒宜年长好几岁,可就在这一刻,却被她脸上的笑意震惊到了。

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胡玥哽咽着,“当初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与娘娘兄长自幼一块长大,如何会不心痛他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