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不放心别人,奴才只好跑一趟。”陈公公一脸和蔼的笑容。
“是皇后娘娘看重陈公公。”
上官尺素客气地回一句,面露担忧之色道:“跟公公说句实话,郡主昨天送回房时已是气若柔丝,现在是吊着一条命,现在还一直昏迷着,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在下也说不准。”
闻言,陈公公面一怔。
突然震惊地大叫道:“天哪,郡主怎会伤得如此严重?”
看到陈公公震惊的表情,上官尺素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陈公公有所不知道,丞相大人狠狠打了郡主,用的是天牢里面带刺的鞭子,鞭到处皮肉尽烂,这一打就是三几十鞭,把郡主后背打得是血肉模糊。”
“我的娘呀。”
陈公公惊上叫一声:“丞相大人下手也太狠,郡主仙子一样的人物,他怎下得了手。”
上官尺素马上附和,皱着眉头道:“郡主本来就体弱多病,这半年里不是染病就是受伤,本来能静静养着,这冬天也能平平安安过,不想挨了打,不许上药不算,还罚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风寒入骨腑,只怕会传闻成真。”
“什么传闻。”陈公公一脸疑惑问。
“郡主活不过二十岁的传闻。”上官尺素的声音压得更低。
陈公公唬得脸色都白了:“上官公子,此话当真?你可不能乱说呀。”
上官尺素马上道:“容华郡主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在下岂敢妄言她的生死。”
说到这里,上官尺素故作神秘地道:“郡主的病情,还望公公能隐瞒一二,只道郡主是皮肉伤,万不可让皇后娘娘知道实情,以免皇后娘娘担忧,郡主这边在下也会全力医治,为皇后娘娘分忧。”
“自然的。”
陈公公马上应道。
躬身行礼道:“奴才还得回去复命,上官公子请便。”
“公公,请!”
陈公公离开后,上官尺素才提着药箱,坐上自家的马车不紧不慢地离开。
上官尺素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不少人从陌府附近撤离,赶紧把偷听来的消息报给自家主子,暗地里又是一阵风起云涌。
御书房。
“打重犯的鞭子,打了三几十鞭。”
元和帝还没等陈公公说完,就失去冷静地大声咆哮。
陈公公马上道:“打完了不许上药不算,还罚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抬回房里时都快没气了,上官公子好不容易才把郡主从鬼门关拉回。”
“上官尺素还说什么?”元和帝继续问。
“他说,郡主什么时候醒来,能不能醒来他还说不准,还说啪”
陈公公说着说着,突然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捂着嘴巴:“后面的话,上官公子不让奴才告诉皇后娘娘,不想让皇后娘娘担忧。”
元和帝马上道:“不能说给皇后娘娘听,就说给孤听。”
陈公公犹豫半晌才道:“上官公子说,郡主活不过二十岁的传闻可能会成真。”
砰!
元和帝最钟爱的茶杯跌落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徐公公马上紧张地叫道:“陛下,您没事吧。有没有烫着,御医,快去传御医。”
——
陌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迷迷糊糊,一时间人来人往,一时间又是无边的沉寂。
背上又痒又痛,想用手抓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最要命的是喉咙干得能冒烟。
突然一只手握着自己,是熟悉的温度。
是弥月?应该是弥月,弥月才会陪在她身边。
用力反握着弥月的手,大声叫道:“水,弥月,给我水”
宫悯今晚过来,是想继续为陌桑压制体内乱窜的真气,刚拉起她冰冷的小手,奇迹就出现。
陌桑竟然反过来握着自己的手,口中还发出极小的声音,把耳朵贴近才听清楚,她要喝水。
看到床头上放着半碗水,碗里还有一把小银勺,赶紧端在手里,用小银勺小勺一小勺地喂。
陌桑一直是趴着睡,喂起不是很方便。
宫悯的动作有些笨拙,时不时会把水洒落陌桑脸上、枕头上,连忙用衣袖擦掉。
这样半喂半洒地喂完那半碗水,放下碗,宫悯抬手抹了一把汗,暗暗感叹道:“照顾人真不容易。”
陌桑喝过水感觉好多了,费力地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看到一道身影在忙碌,不过她可以确定那不是弥月。
宫悯回身就看到,陌桑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惊。
正想着怎么解释,陌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见陌桑这样,宫悯暗暗松了一口气,八成还迷糊着,醒来后也是什么也不记得。
长吐一口气后,继续为陌桑运功疗伤,今天也是他最后一天为陌桑治疗内伤,已经连续五天,再继续的话会让某人察觉到。
翌日,清晨。
海棠来换弥月,拿起床头的碗,想给陌桑喂水时,却发现碗里面是空的。
面上微微一怔,朝正在伸腰的弥月埋怨道:“弥月,你昨天夜里给郡主喂完水后,怎么不再凉一碗水。”
弥月伸懒腰的动一僵,大步冲过到床前,抢过碗一看,里面果然没有一滴,有些迷惑道:“昨天夜里给郡主喂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海棠不以为然道:“不是你喂,难不成是郡主自己爬起来喝。”
郡主的伤有多重,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能醒过来他们就该谢天谢地,还自己爬起来喝水,口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闻言,弥月仔细一想也是。
想来是自己昨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给过郡主喂过水。
继续伸碰上懒腰道:“我去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记得马上叫我。”
“知道了,你赶紧去睡吧。”海棠不以为然地催促,重新倒了半碗水,小心翼翼地喂陌桑。
上官尺素站在外面,把两个丫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唇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两个糊涂的丫头,夜里遭贼了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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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雪夜危机
陌桑昏迷的第七天,上官尺素把百毒丹给她服下,开始给伤口上药。
所幸现在是冬天,只要时常清理伤口,保持伤口干净,就算没有上药,伤口也不会有继续恶化。
陌桑背上的伤口,还微微有愈合之象。
大鸿皇朝内,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上官尺素。
换成别人来医治,只怕不是伤口恶化,就是体内寒症发作,或者内伤加重。
上过药,晓雪在陌桑身上,盖一床轻薄暖和的蚕丝被,叹气道:“七天了,也不知道郡主什么时候能醒来。”
上官尺素把过脉,絮絮叨叨道:“桑儿,你已经睡了七天七夜,差不多该醒了,三爷为了你头发都愁白了,他还不到四十岁,男人风华正茂时,他就未老先衰,你还想不想要一个婶婶。”
萧遥也走过来,拉着陌桑瘦得皮包骨的小手道:“桑儿,表哥已经给家里写信,不参加什么考核了,表哥就在这陪着你,就算全天下人都不要你,表哥一定要你。”
“你醒来后,要是不想留在帝都,表哥带你去密州,密州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
弥月听到两人的话,不以为然地走上前道:“郡主,若初公子让奴婢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陛下让人把巾帼社的东西统统搬走了,连一支笔一张纸也没放过,还把吟风楼外面那堵有画的墙给移走。”
闻言,上官尺素和萧遥不由张大嘴巴,暗暗相视一眼。
陛下果然够狠。
海棠吐吐小舌头,暗暗庆幸道:“幸好陛下没有到咱们这玉阁,不然别说东西,只怕连这房子也要移到宫里头。”
上官尺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玉阁里的东西再精致不过。
倒不是里面的东西有多明路,每一样却是市面上没有的。
这房间的布置、布局,就跟寻常的房间不一样,十分清新,坐在里面就像是坐田野里。
不奢华,却十分舒适。
闲聊几句后,上官尺素便起身告辞。
走出玉阁时,却看到陌三爷站在不远处的竹子下面。
走上前行礼:“三爷。”
看着陌三爷两鬓刺眼的白发,不等他开口,上官尺素就主动道:“三爷,郡主的伤并无大碍您去看看她吧。”
语气中有一丝哀求,淡淡道:“郡主她一定很想见到三爷,或许她听到您的声音,就能醒来。”她一直在等他的原谅。
陌三爷却转身走开。
脑海里却回响着陌桑昏迷前,最后一句话——三叔,您别死,桑儿咎由自取,不怨您。
上官尺素无奈地摇摇,爱之深恨之切,三爷打陌桑的时候,他心里也应该如同刀割,不然了不会为陌桑愁白了发。
陌桑醒来看到后,只怕是又要多添愁绪。
夜里,天空突然飘起雪。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一阵洞箫声。
箫声低沉呜咽,如泣如诉,若有若无、若虚若幻,苍凉凄清
陌桑半梦半醒中听到这箫声,仿佛听到了战鼓声,两交战,铁马金戈,大战过后硝烟滚滚,尸骨遍地,鲜血染红大地。
荒凉的战场上,烟雾弥漫,四道骑在战马的身影突然出现前面。
隔同着飘忽不定的烟雾,陌桑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谁,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唤道:“父帅,大哥,二哥、三哥,等等我,等等我,我是小四”
四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骑着战马一直往前奔跑。
陌桑拼命在后面追,不停地大声叫唤:“等等我,等等我,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只是,凭她在后面怎么叫唤,他们却是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浓浓的烟雾中。
荒凉的战场上又只剩下陌桑,茕茕而行,东走西顾,找不到前面的路,看不到来时的路。
陌桑找呀找,隐隐看到一名穿着月色云纹绉纱袍的妇人,搀扶着一名体态圆润的老妇在前面慢慢行走,不由飞快地朝奔跑过去。
走近时,看清楚两人的面容,面上不由露出喜悦的笑容,大声叫道:“娘亲,祖母,你们要去哪,带上桑儿,桑儿也要跟你们一起走”
话没说完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
拼命挣扎,大声叫喊,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慢走远,消失不见。
“娘亲,祖母呜呜”
陌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不停地努力挣扎,想要摆脱身上的禁锢。
玉阁,烛火通明。
陌桑本来好好睡着,突然又哭又喊,不停地挣扎。
四个丫头看到后吓得束手无策,只能先按着陌桑的手脚不让她乱动,以免她再伤到自己。
弥生去请上官尺素。
萧遥、陆总管都守在外面。
萧遥听着陌桑折哭喊声,心急得像被火烤一样,忍不住道:“无缘无故的,桑儿怎会哭闹得如此厉害。”
陆总管听到他的话一怔,眼眸微微一沉,今天晚上到底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
就在此时,萧遥突然大声道:“是箫声,陆叔,箫声一定有问题,快想办法制止箫声。”
他的兵器就是玉箫,最是了解箫声的特性。
从外面的传来箫声呜咽、苍凉、凄清,最是断人心肠。
箫声在影响着陌桑的梦境。
陆总管听到后马上道:“你马上去请三爷过来,我先顶一会儿。”转身大步走入房间内,随后就里面一阵流畅的古琴音。
萧遥一听就知道陆总管的想法,他是要以音扰音,用琴声阻断外面的箫声。
自己赶紧去叫人,刚走出门口就看到陌三爷迎面走来,连忙道:“三爷,有人想用箫声害桑儿性命,您快想想办法。”
“我知道了。”
陌三爷应了一句,匆匆走入房间内。
看到陆总管已经在抚琴,效果却甚微,陌桑依然大哭大闹,不停挣扎。
隔着帐子匆匆一眼,走到陆总管身边。
陆总管马上让座,陌三爷往古琴前一坐。
两臂一抬,双手往琴弦上一搭,手指一勾,激昂的琴声响起,盖住呜咽的箫声。
箫声依然没有断,若有若无,时隐时现,不时传入房间里面。
陌桑的情绪也跟着时好时坏,几个丫头心急不已,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陌三爷一边抚琴一边不时看向陌桑,听着陌桑孤苦无助的哭喊声,心里也是一阵悲凉。
箫声不断,桑儿怕不是能好,陌三爷冷静道:“陆总管,派人循着箫声找,找到吹箫的人,能生擒的生擒,不能生擒格杀勿论。”
陆总管马上走出外面。
箫声却突然加强,似乎加入了内力,陆三爷不由咬紧牙关强撑。
萧遥听到后马上大声咒骂道:“可恶,畜生、禽兽。”对方能用内力,三爷却不能用内力。
桑儿现在没有抵抗能力,三爷的琴声若加入内力一定会伤到桑儿,急得他在外面走来走去,口中不停念叨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瞧着陌桑痛苦的表情,晓雪担忧道:“再这样下去,郡主会不只是会受伤,还会”不等她说完就听到一声闷哼,琴声随即一顿又马上响起。
四人抬头看去,就看到陌三爷嘴角边挂着血丝。
三爷受伤了,四个丫头面上一僵,眼眸中露出一丝绝望,连三爷都受伤了,还有谁能救郡主。
陌三爷受伤后,陌桑受到箫声的影响明显变大,稍稍缓和的情绪马上再次激动起来,口中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手脚不停地挣扎。
噗
三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面色如金,十指染血。
清风看到主子喷血,赶紧从背后扶着他道:“爷,您怎么样了?您别吓唬清风。”
陌三爷的琴声一断,箫声呜咽入耳,每个人心中不由泛起一阵绝望,连三爷都扛不住,再也没有人制止外面的人杀害郡主。
呜呜
四个丫头忍不住低低哭泣。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敲锣声胡乱响起。
四个丫头猛地一震,就看到荣伯拿着个锣敲打,萧遥也拿着一个铜盆不停地敲打。
看着他们的动作,四个丫头心里猛地一震。
他们居然也受到箫声的影响,竟然陷入深深的绝望。
若不能及时醒悟,接下来他们只怕会亲手杀掉郡主。
这箫声太可怕!
萧遥马上道:“你们不要受箫声影响,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放弃。”
两人不停地敲打着手中的东西,不过这种方法只对四个丫头有用,对陌桑却没有任何作用。
陌桑的哭声越来越凄厉。
陌三爷突然道:“清风,扶我到郡主身边。”
“爷”
清风想阻止,却也知道阻止不了,只好扶着他来床前。
陌三爷在床沿坐下,伸手抚着陌桑的头道:“桑儿不怕,三叔说过,全陪着你,无论什么时候,三叔都陪着你,不怕。”
就像哄孩子一样,陌三爷不停地哄着哭喊不止的陌桑,抚着她的头,拉着她一只手道:“不怕,他们不要你,三叔要你,不管你做错什么事,都有三叔在,三叔替你扛着,三叔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就是黄泉路上三叔也陪你”
弥月细听一会儿后,大声道:“你们的敲打的声音越大,对方的内力就会加强几分,这样下去郡主会承受不住。”
闻言,萧遥和荣伯的动作一滞。
怎么办?
敲不是,不敲也不行。
他们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桑儿,被对方的箫声活活折磨死。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突然一道嘹亮的笛声响起,笛声覆盖了整座玉阁,把箫声完全隔断在外面。
萧遥一愣,随即一喜,马上冲出外面。
屋顶上,站着一道如梦如魅的身影,手中银笛一曲军歌嘹亮、壮阔。
看清楚来人后,萧遥心里一阵兴奋,马上走里面道:“颜惑公子来了,他能压制住对方的箫声。”
闻言,四个丫头面上也一喜。
颜惑公子来了,有颜惑公子的地方一定有宫悯,宫大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
四个丫头心里重新燃起希望,陌三爷不停地安抚着陌桑,听着她的哭喊声,知道她又梦回到了战场。
战场就是潜伏在她内心深处最的心魔。
若不能摆脱心魔,就会被心魔控制住,永远走不出那个可怕的战场,直到死亡。
陌三爷紧紧握着陌桑的手道:“桑儿,三叔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能扔下三叔,你要是走了,三叔怎么办”
四个丫头一阵心酸。
三爷一个受伤吐血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铁铮铮的汉子,此时却眼中含泪水,一声一声地哀求。
默默在心里道:“郡主,你要是听三爷的话,快点醒吧。”
梦里,陌桑一个人在战场上,从东找到西,从南找到北。
费力地翻开面前尸体,寻找着父兄们的尸体,不时有野狗过来跟她抢夺,她挥舞长枪,一遍又一遍地打野狗打跑。
战场那么大,尸体那么多,陌桑觉得好累好累,可是她不能停,一停下来野狗就会来叨走尸块,或许其中就有父帅和哥哥们身体的一部分。
陌桑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两手不停地翻找、翻找。
尸体上的铠甲划破她手,撕裂她的指甲,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找全父帅和哥哥们的尸体,带他们回家娘亲等不到父帅会哭的,哥哥们不回家,祖母会担忧的
梦外。
看着陌桑急躁的表情,陌三爷急得内伤加重,不时有鲜血从口中溢出。
海棠一脸着急道:“箫声明明已经被阻住,郡主为什么还不能平静下来?还不能从恶梦中惊醒?”
再这样去,郡主就算不死敌人的箫声中,也会死在自己的梦里。
门开了,上官尺素从外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