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三爷听完后,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入祠堂里面,从祠堂里面飘来短短几个字:“桑儿,错了就是错了,三叔会陪着你一起受罚。”
“我不怕了。”
陌桑努力再挤出四个字,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此时此刻,陌桑觉得,是不是原来的陌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三叔好好活着,不要因为她而轻生。
陆总管无奈看着叔侄二人,两人的性子都是如此固执,就算三爷没有拦着他们,三爷若是不肯定原谅,郡主也一定会坚持跪在这里。
这如何是好?
陆总管带着人,头痛地离开祠堂。
上官府,萧遥猛地站起来道:“我入宫求见陛下,问清楚陛下的意思。”
颜惑连忙拉住他道:“萧公子,我知道你跟郡主兄妹情深,可是冲动行事只会害了郡主,大鸿皇朝目前很多事情还离不开郡主,陛下不会轻易要郡主的命,最多是罚一罚,我们再等等,就算求情也不应该是我们去求情。”
“是谁?我马上去找他。”萧遥迫不及待道。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颜惑把萧遥按在椅子上面,或许陛下也一直在等那个人出现。
宫府。
宫悯站在窗前。
直到宫锐、宫错进来拜岁,讨要压岁钱,才从沉思中回守神。
宫白不用主子开口,马上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大大的红包,哄他们离开书房。
“主子,你该去老夫人拜岁!”
宫白小声提醒,主子昨夜回来得很晚。
回来后就一直站在窗前,看了一整夜的雪,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良久后,宫悯才淡淡道:“准备热水,我梳洗过后,再过去给祖母拜岁。”顺便找个借口出门,他不想留在府里迎来送往。
皇宫。
御书房外面。
大皇子帝楚泽一大早就跪在外面,过没多久三皇子也跪在外面。
宫里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宫外面,两殿下此番举动是什么原因,朝臣们心照不宣,很快六部尚书也纷纷入宫,无声地跪在御书房外面。
随后,护国公、杨将军、石将军,应国公
凡是昨天参加朝的人,陆陆续续入宫,跪在御书房外面,默默无声地为陌桑求情。
颜惑他们很快就收到风,四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上官尺素马上吩咐道:“百草,备马车,我们先到陌府附近等着,只要陛下旨意一到,我们”
他话没说完,萧遥就一溜烟地冲出外面。
御书房里面,元和帝两手拢在衣袖里面,靠在龙椅里面,闭着眼睛养神。
徐公公奉一杯热茶道:“陛下,喝口热参茶提提神,您为着郡主的事情,已经一宿没睡。”
“外面都是什么人?”元和帝接过参茶,猛地喝了一口。
“除了中书令、丞相大人、容华郡主,昨儿参加朝会的人都在外面。”徐公公把外面的情况,点滴不漏地汇报给帝王。
元和帝看一眼徐公公道:“长安,你是觉得孤应不应该饶恕容华。”
徐公公愣一下,垂下头笑道:“奴才不知,只是两位殿下冰天雪地地跪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倘若知道,又该抱怨陛下的不是。”
“混帐。”
元和帝骂了一句:“孤问的是这些话吗?净胡扯,你是越活越糊涂。”
唉!元和帝长叹一声,想了想道:“容华这个丫头,就是不能让孤省心。罢了,传孤口喻,就说容华御前恃宠而骄,言语冲撞冲撞了大皇子,顾念她年幼失孤,无双亲教导,罚她闭门思过三个月,好好学习礼法。”
噫,徐公愣了一下道:“奴才遵旨!”马上就往外面走。
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元和帝道:“你再多带几个人,到吟风楼,把巾帼国社的藏书,统统搬到孤的御书房,让你恃宠而骄,搬空你的宝贝。”
最后两句话让徐公公哭笑不得,应了一声是匆匆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外面,看到门终于开了,大臣们马上抬起头。
徐公公看着众人道:“大皇子、三皇子、诸位大人,请回吧。”
“徐公公”
帝楚泽正想问结果。
徐公公就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确认帝王的意思后,帝楚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从地上站起来,回身道:“谢诸位大人,陛下已经有了定夺,大家请回吧。”
他的表情、他的话就是结果。
经过一夜的思考后,陛下还是原谅了容华郡主。
陌桑对大鸿皇朝的价值,远胜于他们当中许多人,他们入宫求情,不过是做了陛下想他们的事情。
徐公公带着人匆匆来陌府。
门房的看到后,直接就领着徐公公来到祠堂。
徐公公一看到跪在雪地里,浑身是雪的陌桑,整个人唬了一大跳。
赶紧宣读了帝王的口喻,就对陌府的人道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郡主扶回房里,请上官公子过诊治。”
陌府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四个丫头马上走过去,去掉陌桑身上的积雪,很快就露出后背上、手臂上凝结成一块的鲜红。
徐公公看到后,嘶一声吸了一口冷气,丞相大人还真下得了手,把身娇肉贵的容华郡主打成这样,一边催促人把陌桑带走,一边摇头叹息。
☆、第173章、夜访陌府
玉阁。
颜惑、萧遥、若初、上官尺素、弥生,全守在客厅内,目光一直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陌桑挨完打后,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祠堂里冻了一夜,后来又在雪地里跪了大半天,血肉跟衣服粘在一起。
上官尺素只好先用银针护着陌桑的心脉,再让几个丫头把陌桑的衣服剪掉,再用热水化开凝结的血肉,把粘在伤口上的衣服一点点分开。
虽说医者父母敢,不过剪衣服,清理伤口的工作,上官尺素还是让略懂医术晓雪处理。
萧遥进后还没有看到陌桑,急得在客厅内走来走去。
几次狠不得冲入房间一探究竟,最后还是停下脚步,忍不住问弥生:“弥生,你说一下当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弥生只有三个字。
“你一直跟在桑儿身边,怎会不知道。”萧遥怒火地看着陌桑。
“我不能跟郡主入宫。”弥生冷静地回答,他是不能入宫,不过他却知道原由,只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你”
“萧公子,够了,够了。”
颜惑打断萧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出现的,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谁?”萧遥问。
“拾月。”
颜惑轻轻说出一个名字,目光同时迅速扫过面前几人。
马上发现弥生、上官尺素、若初的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消失不见,显然他们知道其中原由,只是不愿说。
宫悯一直不肯露面,只打发赢戈问话、传话,也是防着他追问其中原由吧。
拾月?
他在这件事里面又充当什么角色。
颜惑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拾月。
陌桑也没有特意介绍,他的存在感一直不强,连样子都有些模糊。
莫非,陌桑因为拾月,突然不愿意嫁宫悯,大殿上公然抗命,所以三爷才会如此生气。
师生恋?
不可能吧。
颜惑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如果真是这样,三爷打陌桑一顿也是应该的,只是为什么会惊动徐公公呢?
目光突然落在弥生身上:“弥生,徐公公作什么来陌府?”
弥生不假思索道:“传陛下口喻,郡主恃宠而骄,大殿上言语冲撞了大皇子,罚闭思过三个月”
噗
弥生的话还没说完,若初口中的茶水就喷出来。
若初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拭一下嘴角,淡淡道:“茶水太烫。”
颜惑看一眼手边的茶杯,茶杯早已经没有热气冒出,茶水也是凉的,眸里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
识破却不点破。
吱吖一声响。
面前的门终于开了。
倪裳端着一盆血水从里走出来。
五人马上走到客厅外面,一脸紧张地看着倪裳。
倪裳出去倒掉血水,进来道:“晓雪也想加快速度,但又怕再次撕裂伤口,只能一点点慢慢来,上官公子还得再等等。”
“我不急,方才还没来得及问,三爷到底用什么打桑儿,大概打了多少下。”上官尺素只想知道具体的情况,方便他一会儿给她用药。
“是鞭子。”
倪裳不假思过地回答。
仔细回想一下又道:“天牢审问重犯那种,三爷最少打了郡主三十多下,打完后衣服全被鲜血浸湿。”
闻言,众人不由倒抽一口气。
天牢审问犯人的鞭子,上面可是有倒刺的,一鞭子下去皮肉全被刺破。
陌桑一下子挨三十多鞭,若处理不及时,皮肉、衣服、伤口就会连在一起,怪道伤口如此难清理。
颜惑摇摇头,对语桐道:“赢戈应该在外面,你去给他说说郡主的情况。”
语桐马上转身往外面走。
片刻后又复回来,把一个小盒子送到上官尺素面前:“赢戈让我交给你,他主子说你知道怎么用。”
上官尺素接过盒子马上打开,就听倪裳惊讶道:“噫,这不是那转神丹,晓雪说这丹药有神效,郡主不是已经给了”话说到一半时突然打住,怕众人会追问,转身走入房间里面。
转神丹?
众人疑惑地看着盒子中的丹药。
九国大比庆功宴上,陌桑曾当众提到过,是交换条件之一。
想到这件事情,颜惑心中似乎有了一个答案——拾月应该就是那个烈火国女帝,愿意用生命的人,他会是什么身份呢?
颜惑在心里留下一个问号,催促道:“上官,此药既有神效,你赶紧给郡主用吧。”
陌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希望这颗药有用。
上官尺素把药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淡淡道:“这不是转神丹,是百毒丹,不过却另有妙用,过几天再给桑儿服下。”
“为什么不现在用?”萧遥急躁地问。
“还不是时候。”
上官尺素一脸无奈。
当然不能说,他给陌桑的丹药能抑制药性的发挥,现在无论用什么药都不会起作用。
萧遥要是知道了,会直接劈了他。
宫悯送来的这颗百毒丹,三五天就能解除陌桑体内那种特殊的药力,但他还是不能马上给陌桑用。
三爷打陌桑,不是他真的想打,是要给陛下一个交待。
打完后又让她一直跪在雪地里,是赌陛下还舍不得陌桑死掉。
徐公公及时出现,足以说明了一切。
这伤绝对不能好得太快,陌桑只能每天好一点点。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伤口。
望江楼。
宫悯坐在书房内,听完赢戈的汇报后,若无其事地看书。
立在一旁的宫白忍不住问:“主子,您为什么不把那颗转神丹给郡主,这样郡主会好得快一些。”
宫悯头也不抬道:“就算给了,郡主也一定不会吃。”
看到那颗药,陌桑不仅不会吃,只怕会揪心,女人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动物。
报复后,却又抱着一颗必死的心。
殉情?
默默在心里摇头。
宫白看到自家主子出神,忍不住道:“主子,转神丹不能给,最少得去看看郡主,颜惑公子他们都在陌府。”
“不想凑热闹。”
宫悯头也不道。
宫白面上一怔:“这怎么叫凑热闹,是关心。”
宫悯漫不经心道:“我不关心。”
宫白的嘴角狠狠地一抽,不关心郡主,干嘛让赢戈到陌府外面等消息。
主子难道是不好意思?
脑补着各种可能,宫白看一眼自己的主子。
却发现自家主子又在埋头看书,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倍感无语、无力。
主子就一点也不担心,郡主到时连拜堂的力气都没有,或者一命呜呼掉,他上哪找一个他自己愿意娶的女子。
想了想,忍不住道:“主子,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容华郡主可是独一无二”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外面走走,晚点我会自己回府。”
宫悯突然出声,打断宫白的话。
宫白无奈地应了一是,不紧不慢地走出书房。
看了一会儿书后,宫悯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这是昨天晚上拜水殿下亲手交给他,让他把这颗药给陌桑,理由是——他不会让她用死亡逃避痛苦,逃避他的报复。
拾月。
拜水。
默念这两个名字。
宫悯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收起盒子继续看书。
上官尺素、颜惑、若初从陌府出来时,外面已是万家灯火,不过街道上依然十分热闹。
颜惑看看大街上的人道:“两位,今天可是新年第一天,本公子暂时不想回府,两位有没有兴致,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
上官尺素想了想:“出来一天,回去肯定让我娘数落一顿,不如晚点,等我娘他们睡下了再回府。”
把药箱交给药童,淡淡道:“百草,你先回去,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在望江楼饮宴,晚点回府。”
百草犹豫一下道:“公子,你记得要早点回,不然夫人会揭了我的皮。”
百草走后,若初无所谓道:“我是孤家寡人,什么时候回吟风楼都一样,不过本公子只喝茶不喝酒。”
“走吧。”
颜惑两臂一伸,推着二人往前走。
玉阁。
此时一片宁静。
上官尺素交待过,要让陌桑静静养着。
萧遥在看过陌桑后已经回房休息,只留下弥月一个人在房内守着。
大约是昨天过度紧张、担忧,又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弥月也熬不过瞌睡虫的偷袭,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窗户吱吖一声,从外面推开。
宫悯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走入房间内。
关好窗户后,抬手朝弥月凌空一指,大步走到大床前。
床头上留着一盏灯,旁边放着一个精致香炉,香炉内点着熏香。
香味极淡,闻着却格外的舒心。
陌桑安安静静趴在床上,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唇上的伤口十分扎眼,或许是伤口太痛,即便在昏睡中也会不时皱眉。
掀起一角被,把手搭在陌桑的手腕上,眉心蹙起,鲜红欲滴的宫印顿时变成一簇火焰。
陌桑体内的真气乱窜,昏迷中的陌桑却没有半点压制的意识,她是真的一心想寻死吗?
把陌桑的手从被里面拉出来
蓦然看到一条光洁如玉的手臂,宫悯面上中一怔,微微染上一丝红晕。
原来被子下面,陌桑身上竟然是不着片缕,雪白的玉臂上,一枚鲜红的守宫砂十分夺目。
宫悯定了定心神,掌心抵着掌心,一股内力徐徐推进,压抑着陌桑乱窜的真气,以免她再次伤及肺腑。
翌日。
上官尺素替陌桑把脉时,眸内闪过一丝疑惑。
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清理过伤口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出陌府。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陈公公外面候着。
陈公公笑眯眯道:“上官公子,皇后娘娘担心郡主的身体,打发奴才出来问问上官公子,郡主的身体如何。”
上官尺素见过礼后,笑道:“陈公公随便打发一个孩子过来就行,大雪天的何苦自己亲自跑一趟。”
皇后娘娘担心是假,是陛下自己想知道桑儿的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