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曼娘没有说出来,只是偎依在丈夫怀里,手一直放在小腹那里没有动。陈铭远也看着妻子,妻子怀着自己的孩子,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车到陈府,陈铭远跳下车,看见只有下人们迎出来就道:“快,快些去拿轿兜来,把三奶奶抬进去才好。”出来迎接的管家吓了一跳,不晓得曼娘是出了什么事,一叠声答应着就往里面去催轿兜,曼娘在车里听的着实无语,扶了春雨的手下车,对陈铭远道:“你着急什么,这才几个月,我又不是走不动路了,就要坐轿兜?”
陈铭远见妻子自顾自下来,忙阻拦道:“这可不成,御医说了,你还没到三个月,还是小心些。”曼娘更加无语了:“御医素来都小心,你放心吧,那些日子在福王府那么忙碌都没出事,更何况现在?”听了他们夫妻对话,管家明白曼娘有喜了,登时带了人就行礼下去:“恭喜三爷三奶奶。”
陈铭远笑的嘴都快裂开:“都起来都起来,晓得你们是要讨赏钱了。去,就去给账房说,说我说了,给你们支二十两银子。”管家忙谢赏,曼娘又在心里摇头叹气,这才刚怀上就是二十两,等以后呢,还不晓得是多少,要告诉丈夫,这银子钱是难赚的,该省的地方要省,不然这以后要拿什么养孩子?
这时轿兜已经被抬出来,陈铭远不顾曼娘的反对,小心翼翼地扶妻子上去,抬的人更是百般小心,前呼后拥地抬了曼娘进去。刚走到二门处,就见陈二奶奶带了人走出来,瞧见只有曼娘夫妻回来,倒微微一愣才问:“我听说回来了,还当是婆婆回来了,正要出来迎接婆婆。”
陈二奶奶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隆起,曼娘忙从轿兜上起身道:“婆婆那里还要祭拜,总还有些时候,不过是我先回来了。”陈铭远已经喜气洋洋地对陈二奶奶道:“二嫂,你妯娌也有身孕了,郡主才让你妯娌先回来。”
原来如此,方才陈二奶奶就已经猜了些,但没作准,此时作准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滋味,只有笑着恭喜,曼娘白了陈铭远一眼才对陈二奶奶道:“二嫂还请先行。”曼娘的礼仪没有可挑剔处,陈二奶奶也就携了人先行,走出几步吩咐身边丫鬟等会儿拿几样东西去贺。
丫鬟应是后又嘀咕一声:“其实三奶奶那里什么没有,奶奶您又何必?”陈二奶奶轻叹一声,接着就道:“这是人情往来,是不能小气的。今日小气了,以后就不好来往,再说我还盼着你二爷能被你三爷提携提携,日后也能有个官做。什么都不做,难道等分家以后就守着那几亩田地过苦日子?我是不怕,可你二爷不能,他从小没吃过苦,还和我抱怨,说嫡母刻薄,他那是没见过什么叫刻薄的嫡母。”
丫鬟忙应是:“那是,您现在过的日子,虽说比不上三奶奶,可什么都不缺,季季衣衫、月月月例,每年还有庄上分的那些东西。”陈大太太谈不上是那种对庶子视若己出的嫡母,可该有的也不会刻薄,就是认清了这点,陈二奶奶才要对婆婆越发恭敬,还要友爱妯娌,毕竟陈大太太手指缝里露出的东西,就够自己家吃喝一阵子。
丈夫的抱怨陈二奶奶从来不理,毕竟陈二爷又不是陈大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生母还担了个毒杀嫡长子的罪名,陈大太太能做到这点已算很好。陈二奶奶摸摸自己的肚子,等生下儿子,教养好儿子、恭敬好婆婆,攒下私房才是正经事,至于别的,陈二奶奶冷笑一声,以为有了男人的宠爱就可以横行无忌的,那不过是无知妇人想的。
儿子、钱财,才是在后院立足的根本,男人的宠爱,不过是次之又次的东西。陈二奶奶瞧一眼身边的丫鬟就柔声道:“昨儿我见二爷似对你有意,你要也喜欢,今晚就去伺候爷去?”丫鬟的脸顿时红了:“奶奶,我…”
但见陈二奶奶笑的那么温和,丫鬟又想到陈二爷素日的温柔多情,脸已经红的不能瞧了,只是小声道:“能服侍爷,是小的福分。”陈二奶奶唇边笑容越发温和,丫鬟服侍的越发尽心,二奶奶人这么温和,跟了二爷,能生下一男半女,也是终身有靠。
轿兜一直进到台阶下面才停下,赵妈妈忙上前说恭喜,钱妈妈已伸手扶曼娘下来,嘴里还在抱怨秋霜:“因你心细,才让你记得这些事,谁晓得这么大的事,你竟不记得。”曼娘已经道:“这怪不得她,那些日子我在福王府呢,她又没近身服侍。你们啊,也别做的太草木皆兵了。”
秋霜吐一下舌就上前来扶曼娘,众人簇拥着曼娘进了屋,椅上放了软垫,曼娘刚一坐下就有人往脚边放了小杌子,手边的茶也是热的。
曼娘喝了一口就摇头:“你们啊,真是把我当豆腐做的,这都什么天了,还在给我坐软垫,收下去吧。以后该怎样就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所以生活智慧也不一样。
、83教诲
陈铭远在旁边猛摇头:“那可不行,我问过御医了,不可着凉,不可太热,不可…”见他还要继续不可下去,曼娘哑然失笑:“御医自然是顺着你的话说,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些怀胎过的,你赶紧坐下,她们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杵在那里,指挥的别人团团转,尽添乱。”
赵钱两个妈妈领着丫鬟们出去,陈铭远这才搬个椅子坐到曼娘前面,双手托住下巴看着曼娘。曼娘点一下他的下巴:“傻乎乎的,等生下来孩子像你,我可不带。”陈铭远只觉得妻子的嗔怪直接让自己的心都柔成一滩水:“你不带,我带,到时我带他上朝去,别人问,我就说,我们是父子傻…”
曼娘已经笑出声:“去,还有你这样的。生个傻小子呢,好好教着也不怕娶不到媳妇。要生个闺女,像你一样傻乎乎的,可怎么办?”陈铭远急忙摇头:“谁说的,我闺女一定很聪明漂亮,到时换门槛都来不及,哪会嫁不出去。”
等见到曼娘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陈铭远就明白过来:“啊,你真坏,故意逗我的。”说着伸手就要去抓曼娘的咯吱窝,曼娘平日都怕痒,更何况这时,忙举起手道:“不许这样,不然,等孩子生出来,我可要和他告状。”
原来用孩子来进行这样话题竟是如此甜蜜,陈铭远的眼珠转了转就道:“好,那等孩子出来,我就说,你娘可坏了,说你傻乎乎的。”曼娘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传到外面,赵妈妈和钱妈妈相视一笑,等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听到传来婴孩啼哭了。
陈大太太老早就晓得曼娘有了身孕,等到祭拜一完就催着人赶紧回家。进的家里,见了来迎接的陈二奶奶,又交代她以后别再这样拘礼,毕竟她也大着肚子。见陈二奶奶应是,又吩咐身边的丫鬟,让再拿些东西去陈二奶奶房里让她好生保养着,就匆匆往曼娘房里去。
陈二奶奶看着婆婆远去身影,再羡慕也无法嫉妒,毕竟以后还要仰仗着陈铭远一家过日子,只有对拿东西过来的丫鬟又表谢意,也就自行回房。
陈大太太一走进院子,就见陈铭远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双手支着下巴不晓得在想什么,屋里传出雪琳的笑声,晓得女儿已经知道曼娘有喜,忙着过来贺喜,就笑眯眯叫一声远儿。
陈铭远听见娘叫自己,忙的急忙要跳起来迎接,可是跳的太猛,差点闪到腰,陈铭远不由哎哟叫了一声。陈大太太摇头:“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陈铭远扶着腰走过去:“就晓得娘您听说您媳妇有了孙子,就忘了你儿子了。”
陈大太太白儿子一眼:“说的就跟那不是你儿子一样?雪琳来了?正好我有句话对你说,你媳妇有了喜,你可不能惹她生气,要晓得,有喜的人和原来不一样,一受了气对孩子不好。还有,你们是年轻小夫妻,自然是难分难舍的,但…”
陈大太太看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们又把这话咽下去:“横竖你给我记住了,你媳妇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你可要好好待她。”陈铭远连连点头:“娘,我晓得,曼娘是我好容易娶回来的,哪会不好好待她?”
看见儿子脸上笑容,陈大太太又把话咽下去,儿子虽然从小娇宠,却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此时曼娘的声音响起:“婆婆,您放心吧,他已去问过御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那些丫鬟婆子都问的清楚呢。”
有了媳妇的力挺,陈铭远点头如捣蒜一样的,扶着曼娘的雪琳也笑嘻嘻开口:“娘,您啊,一听到嫂嫂有身孕,就赶紧过来,再这样,女儿都要吃醋。”
儿子儿媳恩爱甜蜜,女儿聪明伶俐,眼看就要抱孙,再过些时又要为四儿子娶媳妇,陈大太太只觉得人生如此,实在是圆满至极,笑着点雪琳额头一下:“你比我来的还早,还说你娘我,快进去吧,这里风虽凉快,也不能一直站着。”
雪琳自是又拉住陈大太太的胳膊撒了一气娇,这才各自说笑着进屋,陈大太太进屋后环视一下四周,当日成亲时的那些摆设已经撤了下去,换上了些家常用的。那桌上,却供了一枝新折的石榴花,花正开的红似火,衬着那绿油油的叶子,显得格外喜气洋洋。
曼娘正给陈大太太倒茶,顺了陈大太太眼望去,不由脸一红道:“就是他方才出去外面折的,说许久都没供花,荷花也没开,就折了枝石榴花来。”陈大太太笑眯眯地道:“这好,石榴多子,是好兆头。”
陈铭远并没进门,只是倚门靠着,听了这话就对曼娘笑嘻嘻地道:“你听见了吧,娘也这么说。”当了婆婆面,曼娘不好说丈夫,只是斜瞟了一眼,陈大太太笑吟吟地往儿子儿媳脸上瞧去,就对儿子说:“你啊,也出去逛逛去,我和你媳妇说说话。”
好嘛,妹妹来了,自己就被赶出屋子,等娘来了,连院子里都不能待了。陈铭远磨蹭着不肯走,但又见陈大太太定是有很多话要和曼娘说的样子,只得摸摸鼻子道:“娘,您可不能趁我不在时候说我的坏话。”陈大太太嗤一声笑出来:“去吧,去吧,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坏话了?”
陈铭远又是一笑,这才转身离去。陈大太太对曼娘笑道:“他啊,在外头呢还稳重,一进了这家门就跟孩子似的,其实男人这样也是平常事,在外面端着,回家呢,自然要松快松快才好。”婆婆说话,曼娘只有应着,陈大太太抬头见女儿笑嘻嘻望着自己,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啊,也不能再小孩子样了,定了亲,等出了阁,那就是要去婆婆手下过日子了。这些话,你也该听听。”
雪琳一双大眼眨了眨,对娘点一下头,但看她眼神,明显没有听进去,不由叹气:“都和你说过,要和你嫂嫂多学学,你怎么就是不听?”雪琳伸出胳膊搂住自己的娘:“我晓得,可是娘您放心,我是绝不会和二嫂一样的,既然如此,您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雪琳是陈大太太爱女,嫁的人家自然也是精挑细选的,陈大太太没料到女儿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当初那桩公案,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又有陈铭远这样出色的儿子,但陈大太太终究意难平。毕竟那是自己的头生子,浑身滚烫死在自己怀里时候,陈大太太都快懵掉,那时陈铭远还没有出生,耳边是长女的哭叫,把死去的长子放下,陈大太太想都没有想,就冲进妾住的屋子,看见妾抱住陈二爷在那哄的时候,陈大太太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事,从妾怀里夺过陈二爷,然后就伸手往妾脸上狠狠打去。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甚至耳边传来丈夫愤怒的声音:“知道你很伤心,可这事和雨浓没关系。”雨浓?陈大太太那时才放下被自己打的双颊红肿的妾,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你说没关系,我这就回去查,查个天翻地覆,查个水落石出,看看你心爱的妾,到底有没有动手害人。”
妾吓的立即扑倒在陈大老爷脚下:“老爷,冤枉啊。”毕竟,陈大太太放出这么一句话,那就是没有冤情也要被做出冤情来,更何况妾并不是完全清白,虽然本意只是想让那个孩子经点风受点雨,以后身体越来越坏,无法在丈夫面前得到宠爱,这样自己儿子的机会才会更多。
压根就没想过要弄死人,毕竟嫡长子代表了什么,妾是明白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家里的下人们自然都是陈大太太的人,有人很快出来举证,说看见妾那日偷偷地掀开了孩子的被子,还有人说,那日妾让自己去拿些东西,等回来时候看见孩子的脸有些发红,还以为是蚊虫咬了。
到此时妾明白就算喊冤也没用处,晓得再辩解也没有,陈大太太抓了自己出了这口气,或许不会对儿子怎样。如果苦苦哀求老爷,或者可以留的一条命,但以后母子的日子就难了。
妾沉默不语,陈大老爷倒想护住妾呢,但想想那是自己的嫡长子,而且她起了这样心思,也就留不住了,也只有不说话任由陈大太太处置。现在雪琳提起,陈大太太不由轻声道:“你是在怪做娘的不该那样无视你二哥二嫂?”
雪琳忙摇头,陈大太太伸出手来:“你瞧,十根手指有长短,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会疼你们。只是你二哥,毕竟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初他娘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没法也不能再对他做慈母样。”这件事雪琳只是略有听闻,并没有听过详细的,此时听到陈大太太提起这件事时话里的伤悲,急忙道:“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时觉得,二哥二嫂难免有些可怜。”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雪琳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大太太明白,可是这泪还是忍不住流出来:“我自然是晓得的,可是琳儿,我没办法骗自己,你大哥是在我怀里咽气的。我虽然知道当时你二哥的娘,也未必是真要了你大哥的命,可其心可诛。琳儿,你平日和你二哥说话我也不会拦着你,毕竟你们是一个爹生的孩子。可我,只能做到这样了。琳儿,这家里,除了你二哥别的都是一母同出,你不晓得别家嫡庶都是什么样。娘只要记住,等你出了阁后,妾室们生的孩子,只能认你为母但你不能真把他们当做你自己的孩子而忘了别的。”
说着陈大太太缓缓地道:“当然,若夫婿没有妾更好,可是有时候,这事,求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古人纳妾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子,就算是好色也不能说为了自己好色,而是都要打为生子的名头。所以,什么避子汤什么的,基本都是现代人的yy,而且,古代有避孕方法,但是非常伤身,良家妇女是不会做的。
、84慈爱
陈大太太的话语里的悲伤更甚,雪琳紧紧依偎在娘怀里:“娘,我晓得,女儿不会…”说到一半雪琳就停住,能让男人不纳妾吗?若夫妻之间恩爱情重,男人也不喜欢,自然可以举案齐眉,恩爱一世。但若男人真的看上外头的女子,难道就横加阻拦吗?
雪琳不由重重叹了声,曼娘虽然知道现在自己该出言安慰,但这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不由也叹了声。陈大太太听到女儿和儿媳的叹息才擦掉眼角的泪道:“你们两个,何必陪我伤心。曼娘,你虽是我儿媳,可我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虽不能做到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可也不会为难亏待你。”
曼娘急忙道:“婆婆待我,不是媳妇说别的,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婆婆了。”陈大太太拍拍曼娘的手:“这句话,别人说我不信,但你说,我信。我这辈子也没受过婆婆的气,自然不会做个报仇的婆婆,把气都撒在媳妇身上。只是我的琳儿,你嫁的人家,可是两层婆婆。”
陈家这样人家给备受宠爱的女儿寻亲事,自然是家世样貌品格样样都细挑了。可是家世好的,又有几家是人口简单的,不都是人多口杂的?雪琳抿唇一笑:“娘,您也太把我看的小了,我虽没见过,可也听过不少。再说,我嫁的,也是受疼爱的儿子,就算有那样报仇的婆婆,难道她好意思不给您面子?”
女儿说的活泼,陈大太太还是把唇抿一下,雪琳拉住娘的手撒娇:“娘,我明白你说的意思的,你女儿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再说,我还有你们撑腰。”都是有规矩的人家,自然也不会像那样暴发户人家一样宠妾灭妻,由着下人胡闹。陈大太太当然晓得这个道理,但女儿出了阁,就不再是自己家的人了,除非出了大事,不然娘家人也不好出面的。
雪琳见自己的娘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说:“娘,我们本是来瞧瞧嫂嫂的,她刚诊出有了身孕,你就在说旧事,那她怎不忧心?”曼娘轻声道:“我晓得婆婆也是为了我好,怎会忧心呢?”
见曼娘又把手放到小腹上,陈大太太也不由伸手过去,在半空中就停下,对曼娘道:“你也知道我们这样人家,是不会让怀着身子的人忧思的。也不会像那些暴发户人家一样,趁主母怀孕丫鬟有别的心思,只是你房里的那几个丫鬟,我不知是不是…”
陈大太太没有说完,曼娘却已知道,主母带来的丫鬟,多有被姑爷收用的。陈大太太问的,自然是自己带来那些丫鬟的处置,不由笑着道:“婆婆您还不晓得您儿子?是个不爱在这些事上留意的,我也不是那样自惭形秽要用这种手段拉拢丈夫的人。这几个丫鬟,大的呢已经说过,等再过一年,就从您儿子的小厮里面挑了配了,再不然就外面聘去,至于那几个小的,还小呢,总要等再过些年,才各自配婚。”
陈大太太也晓得,女人为了争宠,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有儿女的为儿女争,没儿女的,也要巴望生个儿女为靠。养上几个美貌的丫鬟,拉拢丈夫在房里的主母陈大太太又不是没有听过。
难得曼娘说的这么坦然,此时再往她面上看去,陈大太太只觉媳妇原本平凡的五官,此刻看来竟越发顺眼,唇边不由露出笑容:“我们这样人家,求个绝色还不容易?难得的是你这份心。远儿他,是个有福气的。”曼娘被说的面微微一红:“媳妇,也是有福气的。”
说完曼娘觉得羞涩无比,面更是刷一声红了,陈大太太正想再说话,就听到陈铭远的声音:“娘,你们说完话没有,我都去花园转了两圈了,荷叶才绿,也只有石榴花可以看,可是看久了还是觉得不好看。”曼娘看着丈夫,那方才的话他也听见了,不由双手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陈铭远只觉得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也只笑嘻嘻地往妻子面上看去。
陈大太太携了雪琳起身,看着儿子道:“瞧瞧,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才说了多一会儿?”陈铭远对着陈大太太还是那样笑嘻嘻的:“娘,您这话就说错了,我可从没有这样想。”雪琳看着哥哥嫂嫂之间的互动,只觉得十分羡慕,虽说要嫁的人也是认识的,可是不知道有没有哥哥嫂嫂这样,一看就别人插|不进去的浓情蜜意?
曼娘等她们走了才把手放下,看着丈夫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偷听我们说话。”陈铭远把妻子抱过来,现在肚子还没大起来,腰还可以握住,曼娘的手放在他手上:“你说啊。”陈铭远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有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再说,你说的那么大声,我不想听都不行。”
曼娘的两根手指捏起,把他手掌上的肉扯起来:“真的?”陈铭远也不嫌疼,再说妻子力气小,只跟挠痒痒差不多,点头:“当然是真的。”说完陈铭远凑到妻子耳边:“我也想说,娶了你,格外有福气。”
曼娘唇边笑容越发深了,桌上的石榴花似乎开的更浓,火一般能让人的心融化。
此后数日,都是各家听到曼娘有喜的消息过来道贺走动的,徐家派来的人自然更多,徐老太太亲自来了一趟,叮嘱曼娘许多注意的事情。等再瞧见曼娘房里的丫鬟都还是姑娘装扮,就更明白了,觉得陈铭远这孙女婿选的不错。
这是夫妻之间的事,就算对着祖母,曼娘也不好多说,只让祖母万事放心就是。徐老太太和孙女说了一会儿话,也就道:“方才我遇到你二嫂,见她身边带着的丫鬟已经做了妇人装扮,还当陈家有这样习俗,想了半日该怎么说呢,等进来见到你丫鬟装扮如旧,这才放心。”
陈二奶奶前几日就带了那丫鬟去给陈大太太磕头,说这丫鬟陈二爷喜欢,已经做主先让丫鬟服侍陈二爷了。夫妻房内事,陈大太太从不管也不好管,既然陈二奶奶愿意做这样事,陈大太太也不反对,毕竟等以后分了家,生出儿女也是他们养不是自己养。
叫过那丫鬟问了几句,赏了两件首饰,又让账房的记住,以后这丫鬟的月例涨到二两银子,改了称呼也就罢了。
大伯子纳宠,小婶子也不关心,曼娘只晓得有这么一回事,倒没在意,此时听到徐老太太提起就笑道:“那是二嫂要为二哥置办的,我也没问,只安心养胎呢。祖母,您放心,我婆婆说了,她既没受过婆婆的气,自然也不做个报仇的婆婆。”
什么报仇的婆婆?徐老太太的眉皱起,曼娘笑着把话说了:“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媳妇受了婆婆的气,等自己做了婆婆,难免也要摆摆架子,所以我婆婆说,她不做这个报仇的婆婆。”徐老太太笑了:“这倒新鲜。这世间,那种报仇的婆婆多是愚钝不知礼的,都是大家子出来的人,从小读书识字,知书达理,哪会去做这些?”
曼娘点头:“那祖母当初定没有受曾祖母的气,不然啊,今儿也就是个报仇的婆婆。”徐老太太瞅孙女一眼:“都当娘的人了还来打趣你祖母我。你曾祖母呢,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以为她是个不好的婆婆,后来才晓得,那时是我年纪太轻,不明白,结果呢,错还不是要我自己担着。”
曼娘晓得祖母是想起徐大老爷了,他在那庄子上有人陪着,倒老实了许多,不由安慰地道:“谁没年轻过呢,难道祖母是一生出来就什么都晓得了?”徐老太太捏一下孙女的脸:“哎,原先你可没这么爱说话,等嫁了人,倒还变得俏皮了,这门亲,依我看,结的好。”曼娘的脸不由红了:“人家只是替祖母解闷罢了,哪经得起祖母这样夸。”
徐老太太拍拍曼娘的肩:“我这说的是实话,女人呢,这辈子不就娘家好,等嫁了人,婆家好,这两样都好了,那就当得十全了。我们这样人家,自然是好的娘家,你嫁人后这婆家,就是好婆家,你现在又有了身孕,我瞧以后,福气更好。”
曼娘不由吐一下舌:“祖母这样夸孙女,孙女还怕被夸的太多,福气折了呢。”徐老太太摇头:“不会,我的孙女,当然是有福气的。”说着两人都笑了,徐老太太又和曼娘说,已经定下过了八月节就离开京城。
曼娘虽然舍不得祖母离开,可也晓得那毕竟是家乡,徐老太爷要回家乡养老是平常事,说来家乡的确比京城更适合居住,起码没那么拘束,只是想到以后就难得见到祖母,曼娘又觉得伤心。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再过三年,我就满七十了,难道我七十大寿你也不回来祝寿?到那时你可还要带了你的孩子回来探我。”
既然祖母这样说,曼娘也只有收了伤悲,计算着徐老太太什么时候回乡,还有那些送去的礼物。
徐启夫妻送葬回来已经是一月之后,虽说早就知道了女儿有喜,也遣人送来了东西,但徐启还是让人来传话,说让曼娘得空回家一趟。曼娘晓得父亲是碍于丧期不好登门,也就寻了一日回家。
徐启接进曼娘,见曼娘一切都好,徐启也就去考校陈铭远的功课。新安郡主带着曼娘进了曼娘昔日在娘家住的屋子,这屋子还是和曼娘没嫁之前一样,甚至连曼娘上回回来时候看的书,都还放在那里,见曼娘在那环顾四周,新安郡主笑着道:“你先坐下吧,你爹他嘴里不说,心里疼你疼的慌,你日子过的好,你爹就放心了。”
、85甜蜜
曼娘已经三个月了,腰肢不复以前的窈窕,肚子似乎也开始紧起来,却还是新安郡主倒杯茶才笑着问:“还没见林妹妹呢,她去哪里了?”新安郡主坐在曼娘日常坐的椅子上,笑着说:“她去她的县主府了,这孩子,比我爹过世前,稳重很多。”
曼娘感觉新安郡主说到林琉玫的时候,语气比原先欣慰很多,笑着坐到旁边椅子上:“林妹妹本就很好,原先只是年轻没有经过事,现在这样也是常情。”新安郡主点头:“也多亏你啊,要不是有你这么个榜样在前面,她哪能如此?前儿我们送葬回来进宫谢恩,陛下说,等明年过了年,就给你林妹妹寻个夫婿,等她嫁了,你阿弟成了亲,我啊,也就等着抱孙子了。”
虽然说的很平常,可是曼娘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去看了下新安郡主的小腹,毕竟新安郡主和徐启虽都是二婚,可四十岁的妇人生子也是平常事。新安郡主察觉到了,笑着说:“你也不必瞧我,我爹娘子嗣就少,我怀玫儿时候也很惊险,御医当时就说我以后若想再有孕,只怕有些难,玫儿小时候我都没再有过,现在想再给你添个弟弟妹妹,就更难了。”
这是实话,福王身为亲王,从王妃到夫人,光有过名分的女人就有十来个,更别提那些没有过名分的宠姬,可也只有新安郡主这么一个女儿,现在连御医都这样说,只怕新安郡主在子嗣上的确有点难。想通了这一点,曼娘心里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这样不好,忙安慰新安郡主道:“这种事,就算是御医说了,也是难保的。”
新安郡主笑了:“你爹现在有两个儿子了,多一个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我没多在意的。当初因了这件事,我也想过给玫儿的爹寻房好生养的妾,谁知事情还没做呢,他就这么走了。”这是曼娘头一次听到新安郡主提起林琉玫的生父,听她话里,还是有些怀念,当初他们也是少年夫妻。
这样的话新安郡主都能对自己说出,可想新安郡主对自己的信任,曼娘想到这不由道:“母亲,您也何必这样自苦,再说,这没有亲生,再立个嗣子也一样的。”这些日子,林家倒在议要为林琉玫的父亲立一个嗣子,还把林琉玫也请去了,按说这种事轮不到来问林琉玫这个小女孩,只怕也是看在林琉玫那个封号上面。
果然新安郡主已经笑道:“林家现在不就商量着要给玫儿的爹立嗣呢,我晓得他们的主意是什么。我也让玫儿帮我带话过去了,嗣子要立就立,林家要分他一分产业,我也绝不说半个不字,但当初既这样,也别按了规矩说是福王府的外孙,我可不依。横竖我玫儿既不要他们林家的嫁妆,也不要他们林家撑腰。”
说着新安郡主添上一句:“真以为当日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是那样容易被欺负?欺负了,还想再回来踩我们的脸。”按理,立了嗣子,那人就是林琉玫生父正经儿子,连林琉玫都要退一箭之地,那一房的产业都该尽着嗣子,然后才是女儿的嫁妆。自然女儿们也该认弟兄,可林家现在闹了那么一出,新安郡主让林琉玫带过去那么一句话,就是告诉林家,别指望林家那个嗣子来分自己的产业,毕竟嗣子真论起来,对嗣母的嫁妆也要分的。
至于林琉玫认不认这个弟兄,那是林琉玫的事情,况且新安郡主不要林家一厘银子为林琉玫做嫁妆,那以后林琉玫的嫁妆这些,自然是新安郡主这边出,即便她把嫁妆倾囊而出全给了林琉玫,徐家也不会说一个字。
也只有新安郡主这样的,才能把这些事情解开,但曼娘耳中回荡着的,却是新安郡主那句,当年寡母孤儿被欺负,堂堂郡主也会受气?新安郡主正叫丫鬟进来吩咐事情,瞧见曼娘若有所思的样就道:“在林家那头瞧来,不叫欺负,毕竟不过就是要求我守节并恭敬侍奉婆婆,再就是老太太要亲自教养玫儿。”
曼娘听着这话就想得出来,从小娇宠惯了的新安郡主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条件,难怪当初新安郡主守寡后不到一年就回转福王府,打的旗号也光明正大,福王仅此一女,自然要回来侍奉。
林家的规矩再大,也拗不过皇权,新安郡主想起往事眉头微微皱起:“其实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变现在这样。”说着新安郡主不由叹一声,和人相处,自然也要互让一步,彼此忍让才能长远,而不是你坚持你的规矩,我要求我的道理,徒增怨恨。
门外已经传来难哥儿的笑声,接着门帘掀起,难哥儿就跑进来,他已满了六岁,生得粉团儿一般,相貌更是比爹娘都出色,众人都说,等十来年后,京城最俊美的男子就该是难哥儿而不是陈铭远。
听了这句话后,陈铭远回家后拿了镜子左照右照,又问了曼娘许久,自己和难哥儿之间,谁更生的出色?那时曼娘才晓得,原来男子也不是不在意容貌的,还取笑了陈铭远好大一会儿。陈铭远顺势就说,那要自己生个俊美的儿子出来,让难哥儿退了一箭之地。
难哥儿张开双手就要往曼娘怀里扑,慌得身后跟着的奶娘急忙拦住他:“哥儿,姑奶奶有孕了,您可不要扑过去。”难哥儿已经停下脚步睁着圆鼓鼓的眼去看曼娘,接着眉头皱起来:“三嫂也有喜了,可她那肚子怎么那么大,姐姐,他们不会是骗我的吧?”
徐家这些年就没断了婚丧嫁娶,生儿育女,添丁进口。三奶奶也是在京城娶的,难哥儿不时过去二房那边,自然看见三奶奶。曼娘怀着身子,不好像平日一样去抱弟弟,只是摸摸他的头:“三嫂都七个月了,我才三个月,自然肚子不会有那么大了。”
难哥儿哦了一声,曼娘捏下他鼻子:“前儿我听见你都有了排行,下人们都唤你二十一爷了,你还这么毛躁,像个孩子?”难哥儿咦了一声:“姐姐,难道我不是孩子?”难哥儿的童言让新安郡主笑了,新安郡主把难哥儿拉过来,握住他的手:“你已开了蒙,又入了排行,再过些日子等你姐姐给你生下小外甥,你就是小舅舅了,做舅舅的人,难道还要孩子气吗?”这说的很对,难哥儿托住下巴仔细想起来,接着对新安郡主点头:“嗯,母亲,等小外甥出来,我一定好好待他,谁敢欺负他,我就去帮忙打。”
这下新安郡主笑的更欢,拉着难哥儿的手晃了晃:“就你现在这样小身板,哪打得过谁?”难哥儿圆溜溜的眼更圆了:“那,我赶紧去练武,母亲,我去了。”走了几步又回来,蹭到曼娘身边:“可我舍不得姐姐。”说着难哥儿小大人样叹口气:“姐姐自从出阁后,很久都没回来过了。”
曼娘把难哥儿搂到怀里:“等你再大些,就去姐姐那边住几日,那时你外甥也出世了,你这个小舅舅就带着外甥玩,好不好?”难哥儿当然点头,此时丫鬟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匣子,新安郡主接过就递给曼娘:“上个月是你十八岁生辰,我之前给你预备的,只是一直忙也没给你,今日你来就带回去吧。”
曼娘打开匣子,见里面是一副金头面,做工精致入手沉重,也不好推辞只有收了。新安郡主轻叹道:“原先父亲在日,每年我的生辰,都要记得给我一样礼物,等后来添了玫儿也是这样,我收了他三十七年的礼物,就再收不到第三十八份了。”
说着新安郡主看着曼娘:“你没推辞,我很欢喜,我只愿我能给你一直送到五六十岁,之后,也就看天了。”曼娘被说的也有些酸楚,忙笑着以掩饰眼里的酸楚道:“等送到女儿五六十岁,那就是让女儿为女儿的孙女攒嫁妆了。”
新安郡主不由笑出来:“若能如此,那就更好了。”说着看向曼娘的小腹:“哎,一想到再过数月就要做外祖母,我竟还有些不敢相信。”曼娘也笑了,说笑一会儿用完晚饭,曼娘也就和陈铭远夫妻归家。
日子就这样缓慢流过,中间陈太妃在陈铭远带曼娘去问安时候,曾经想给两个侍女,被陈铭远以自己平常得了太妃太多疼爱,现在要再带走太妃身边侍女,未免太过不孝回绝了。回家路上曼娘笑着问陈铭远:“那两个侍女,我瞧着样貌什么都比我强,拒绝了可后悔?”陈铭远的手搭在曼娘肩上:“你饱读诗书,难道不晓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道理?真要了别的水,只怕你这一瓢水就变成醋了。”
这样说话真甜,接着陈铭远的唇凑到曼娘耳边:“而且,今儿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的胎相稳固,我们可以…”说着陈铭远的手就悄悄往曼娘身上摸去,怀孕之后,曼娘觉得身子也变的极其敏|感,陈铭远的手碰的不过是平常地方,但曼娘竟起了一串鸡皮疙瘩,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从脚底板窜到头顶,曼娘竟觉得控制不住,紧握住丈夫的手,有些颤抖地说:“这是在车上,等…”
陈铭远不过是想沾些甜头,等听到妻子这话就喜悦地问:“嗯,我会很小心的。”曼娘的脸登时通红,这人,到底想什么呢?但心里竟还多了些期待,毕竟不是当初刚嫁过来时的少女,而是已经经过人事的妇人了,只任由丈夫在下车后就拉着自己往屋里去,连依例要去给婆婆先问安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甜了太甜了,怎么可以这么甜。其实古人对怀孕时候的OOXX也是有分寸的,并不是完全禁绝的。
、86发动
七月的天有些闷热,更别提两个人窝在窄小的床上,但再热,也比不上曼娘和陈铭远的身上热。虽只是浅尝辄止,陈铭远却十分心满意足,毕竟算起来,已有三个来月没近过妻子的身。此时得到释放,也不肯就此放手,还是紧紧抱住曼娘。
曼娘怀孕这些日子,本就爱发懒,更何况现在又折腾了那么一下,闭着眼懒洋洋地道:“你放手,现在都热死了,让我一个人睡会儿。”陈铭远的手虽然离开曼娘的身子,但还是卷着曼娘的发在那无意识地扯。
曼娘的发比起陈铭远的发要软一些,此时沾了些汗,有些微湿,恰好能在陈铭远地手指上缠紧。曼娘睁开一只眼,无奈地说:“你就是闹我,快些出去提水进来,我好擦擦身子。”妻子的娇嗔让陈铭远十分受用,放开手上缠着的曼娘的发就披了衣衫下床:“好,你先歇一会儿,我这就提水进来。再伺候你洗澡,你说好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曼娘唇边露出笑容,但还是抵挡不过困意,眼一闭就又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感到身子被放进水里,曼娘睁开眼睛,看着陈铭远说:“你还真伺候我洗澡?”除了浴桶和陈铭远,这里再没外人,陈铭远手里拿着手巾笑嘻嘻地说:“伺候我娘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呢,看来我伺候的还不大好,你这么早就醒了。”
哪个女人此时此刻不觉得心里是满满的甜蜜?曼娘也不例外,趴在浴桶边感受着陈铭远给自己擦背。陈铭远的动作自然比不上近身服侍的丫鬟们的动作熟练轻柔,但心中的甜蜜是那些人比不上的。
两人不时交换个甜蜜的笑,直到水渐渐凉了陈铭远才伸手把妻子从浴桶里扶起来,曼娘懒洋洋地搭了陈铭远的手站起身,陈铭远拿过外衫给妻子披上就突然笑出来:“娘子你此时,倒有些侍儿扶起娇无力了。”
曼娘拿过屏风上搭着的手巾把头发擦一下,听到丈夫这样说就啐他一口:“呸,你少变着法说我这些日子胖了,怀着孩子呢。”陈铭远只觉得妻子这样又可爱又娇媚,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把她抱进怀里:“我这不是说你胖,是说,你这样更好看。”
这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地,说的曼娘心里甜蜜蜜的,门外已经响起赵妈妈的声音:“三爷,三奶奶醒了没有,太太那边快传晚饭了。”赵妈妈这一声才让曼娘醒过来,方才回来时候竟连去婆婆那里问安都忘了,这会儿都传晚饭了,也不晓得腻了多少时候。从丈夫怀里直起身对外面道:“我已醒了,你们进来伺候吧。”
接着才白陈铭远一眼:“都怪你。”陈铭远笑的满脸得意,伸手拍下妻子的肚子:“有孩子呢,怕什么。”哼,曼娘鼻子翘一下,听到外面丫鬟已经进来,也就重新穿了中衣走出去,中间当然少不了陈铭远借帮忙往曼娘身上摸几下的动作。不过好在没有方才那样拖沓。
两人走出屏风时,丫鬟们也很习以为常地等候在那里。伺候新婚夫妻,很多事情只能熟视无睹,新婚夫妻再不甜蜜,还要等什么时候?
曼娘到陈大太太上房时候,陈二奶奶已经在那了,见到婆婆面上笑容,曼娘不由面上有些微红,上前行礼后才嚅嗫地道:“方才从齐王府回来时候,媳妇因为路上有些发呕,这才没有先来给婆婆问安。”陈大太太一脸我明白我了解地笑容,笑着道:“这也是常事,怀孕的人总要娇贵些,你瞧你二嫂,这些日子身子越发重了,我还说让她别过来早晚问安,她不肯。既然她有孝心,我也只有让她尽孝。”
陈二奶奶现在身子有些重了,听到婆婆说话忙道:“媳妇听的妈妈们说,这怀了身子,常走动才能好生些,这走路,走去哪里都是走,倒不如过来婆婆这里陪着婆婆说笑说笑,也能免了些寂寞。”
这个庶子媳妇,陈大太太当初不过随意选的,嫁过来后,觉得她安分守己,不是那样随意挑唆的人,渐渐也多了几分喜欢,此时听到她这样说就笑着道:“你有心了。这八月里就娶你们四婶子了,到那时人就更多些,你们也没那么寂寞。”
陈四爷的亲定了很长时间,算来新娘子比曼娘还大一岁,今年十九了,但陈铭远没娶,自然也不好先让他媳妇过门,等曼娘和陈铭远婚期一定下,那边也急忙选了个日子过来问陈家意思。陈大太太又寻人算过,见这日子还是上好的,也就定下,就在八月二十一。
曼娘想到的却是另一层,过了八月节,祖母就要离开京城回家乡了,等下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曼娘不由在心里叹了声,听到陈大太太问起今儿去齐王府时候的情形,忙笑着答了,又道:“世子夫人说,让媳妇问您的安,说那枣儿糕比他们府上做的还好,她就想吃这个。还说这些日子,她也不方便出门,只有等过些时日,再过来问您安。”
秦婉柔查出身孕比曼娘还要早些,可她怀这胎没有曼娘这么安稳,吃多少吐多少,怀孕四个多月,小脸生生瘦了一圈。皇家宗室更重嫡子,秦婉柔这又是头一胎,急得齐王世子在都没有法,不但御医常往那里伺候着,秦家也把一个伺候了十来年的厨子打发过去给秦婉柔做饭备点心。
只要是秦婉柔说声想吃的东西,别管是这世上再珍稀的,也要变了法寻来。平常来往的多的人家这时候自然也要送些各类吃食过去,以表示关心之意。陈大太太听了曼娘这话,点点头道:“那也不值什么,以后世子夫人想吃,打发人过来寻就是。”
曼娘应是又笑着道:“世子夫人除了吐的有些严重之外,别的都还好。还和媳妇说,等明年各自生了孩子,要带在一起玩耍。”两家走的很近,这小孩子从小在一起玩耍,男长女大,也不是没有配成姻缘的,再说双方门第足配得上。
陈大太太听了这话也就笑一笑,陈二奶奶也在旁边寻几句好听的话来说说,虽不是亲婆婆,但嫡婆婆能待自己这样,陈二奶奶晓得就已不错,毕竟又不是没听过嫡婆婆对庶子媳妇横眉竖眼,把对庶子的不满都发泄到媳妇身上。要晓得对嫡母的要求是不管是否所出都一视同仁,但婆婆管教媳妇,那却是天经地义,外人顶多只能说几句这家规矩太严苛的话。
时光是易过的,徐老太太和徐老太爷定了八月十八的日子启程回家,三老爷一家留在京城,三老爷已在京城谋得个职位,虽说是从七品的中书做起,但也是进身之阶。九爷也娶了妻,三太太要留在京城替丈夫应酬,十六小姐的婚事也快定下,这些都需要在京城。
曼娘在八月十六这日过去徐府送徐老太太,和徐老太太说了半日的话,又答应等徐老太太七十大寿时候,定会回家去给徐老太太贺寿,也就洒泪离别。
送走徐老太太夫妇,娶进陈四奶奶韩氏,韩氏是陈大老爷在户部同僚,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女儿。韩家原籍通州,曾祖中举后就搬进京城,此后一直在京中做官迁转,最高做到三品的通政司正堂。所生子女也多是和京城人家联姻,和曼娘比起来,韩氏算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身量也比曼娘略高一些,生的也很出色,讲一口京中女子特有的清脆的官话。
相处起来,韩氏不管说话做事都要比曼娘响快些,一张嘴惯会说笑话,逗的陈大太太常大笑。曼娘性格温柔内敛,凡事都不肯争先,和韩氏相处的也好。现在娶进门来的三个儿媳,一个老实本分,一个温柔识大体,事事想的周到妥帖,担得起主母之责,另一个讨人喜欢。陈大太太只觉得这三个媳妇选的都不错,等曼娘生下孩子,就把家务都交给她,自己可以含饴弄孙,过逍遥日子去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曼娘孕期已满,家里早早备下两个稳婆,还有伺候的婆子,连奶妈都找好两个,就等曼娘一朝发动,送进产房。
谁知过完了正月十五,还不见曼娘感到肚痛,稳婆都有些坐不住,算算日子,说差不多要到月底,索性回家等着,免得在这白白吃陈府的茶饭。陈大太太怎么肯放,毕竟好稳婆难寻,真放回去又被人寻去,到时曼娘一旦发动那可怎么办?不过就多破几两银子,又不是出不起?
正在那留稳婆时候,就见冬雪急匆匆跑来:“太太,我们小姐,突然肚子疼起来。”陈大太太不由把稳婆一推:“你瞧,这不就发动了?你也别家去了,快些去瞧瞧我媳妇吧。”稳婆此时庆幸发动的正是时候,不然这样人家,若发动了寻不到稳婆,到时出什么事,说不定会拿自己撒气,忙拉了另一个稳婆急急往曼娘院子里去。
此时院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赵钱两位妈妈都是有经历的,不慌不忙地在那指挥,让厨房烧热水、烫剪刀、拿干净白布出来。又让人去备参汤,预备脱力时候好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