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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竹叶间筛落的春风,莲叶上滑落的露水。

  我转头朝东望去,看见碧浪起伏,浮冰跌宕,她骑在青黑的巨鲸背上,右手斜握着一条长长的蛇鞭,腰
悬龙角,长发、绿裙猎猎鼓舞,冰雪般晶莹的肌肤被阳光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不可逼视。

  那一刹那,我的胸口突然象被什么刺痛了,竟有些无法呼吸。

  我见过许多好看的姑娘,在我眼里,容颜纵使美丽如花,也不过转瞬凋为春泥,比起不朽的功名霸业,
实在无足珍惜。但她的美却如此独特,无法言传。就象初春早晨,阳光下闪耀的枝头新绿,仲夏夜里,月色
中消融的雪岭冰川。清新纯净,让人不忍摧折。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那双紫色的妙目凝视着我,神情无邪而妖媚。大风吹来,缭乱的
发丝遮住了她半边莹洁如玉的脸颊,耳垂上悬着两条碧绿的小蛇,不住地曲弹伸缩。

  「喂,臭小子,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她眉尖轻蹙,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仿佛有些嗔恼,说话
的声音却依旧那么动听。

  我突然醒过神来,耳根滚烫如烧,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窘,张开嘴,想要回答,喉中却依旧只发出嗬
嗬的沙响。

  她连问了几声,怒色少消,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臭小子,原来你是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右手蛇鞭飞扬,「啪」地一声,将我身畔的一块礁石劈成两半,高声说:「不管你是谁,这里方圆三百
里,不管花草树木、人鱼禽兽,全都属于我。你既到了『天之涯』,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奴隶。」

  奴隶?我一愣,心里陡然涌起怒火,正想反唇相讥,忽听空中传来「呀——呀——」的声音,抬头望去
,那只碧眼龙鹫平张双翼,衔着一枝淡紫色的雪莲,从雪山顶颠急速地俯冲而下。

  是姥姥!我又惊又喜,哑声大笑。想起昏迷前听见它的尖啼,越发确信一定又是它救了自己。

  碧眼龙鹫扑扇着翅膀冲落岸边,昂首踏步,将那枝雪莲抛落在我身旁,「呀呀」叫了几声,神情倨傲,
似乎在催促我吞下。

  雪莲花瓣玲珑剔透,冷冽的幽香钻入鼻息,就象炎炎夏日喝了清凉的山泉,我精神一振,心想,这必是
姥姥给我疗伤的仙花妙药。于是也不理会那紫瞳少女,拾起莲花大口咬嚼,囫囵吞咽。

  花瓣入口辛寒如割,刚吞了几口,肚内突然剧痛如绞,我指尖一抖,险些连花枝也拿捏不住。

  紫瞳少女一怔,格格大笑:「笨蛋,这『断肠花』是嚼烂了,和着冰雪外敷的,谁让你吞下?」

  我脸上烧烫,将信将疑。腹内果然越来越疼,牵扯着身上的各处伤口,我越是咬牙强忍,越是痛楚难捱
。  她却笑得前仰后合,幸灾乐祸,耳垂上的那双碧蛇一齐嘶嘶吐信,仿佛也跟着在嘲笑。

  眼见我蜷身颤抖,满头冷汗,却始终不哼一声,她渐渐止住笑声,似乎有些诧异,嫣然道:「你倒真是
个有嘴儿吐不出声的闷葫芦。」招了招手,碧眼龙鹫盘旋着落在她的左肩,低头轻啄她的掌心,说不出的亲
昵。

  我心中一沉,象是突然坠入了无底的冰渊。

  姥姥骄傲刚强,从来不肯居人之下,就算她死后化作了碧眼龙鹫,又怎会对这陌生少女如此恭顺服贴?
难道……难道这只龙鹫只是她豢养的灵宠?不过是阴差阳错将我带到此处罢了!

  刹那之间,就象溺水之人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浮板,我全身僵冷,嘴里又酸又麻又苦,所有的痛楚都突然
感觉不到了。想到我仅凭着这孽畜碧睛黑羽,就一厢情愿地认定它是姥姥,更觉滑稽懊恼。

  她抚摩着龙鹫的头颈,对它柔声说话:「小黑呀小黑,这小子虽然是个又哑又笨的奴隶,好歹也救过我
一命,你再去寻些『寄生草』与『冰甘果』来。」

  龙鹫似是听懂了,呀呀叫着冲天飞起,朝那片绚丽如锦缎的山坡掠去。

  她足尖在鲸背上轻轻一点,跃到我身边,从腰间取下一个银白的丝囊,往左手掌心倒了一颗赤红色的丹
丸,运气化开,径直涂在我肚脐上。浓香馥郁,腹内顿时转暖,那刀绞似的痛楚亦大为转轻。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软滑腻,抚摩在身上,感觉说不出的异样。我知道她在帮我疗毒,脸上却一阵莫名
的烧烫。长到这么大,虽曾和一些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未如此窘迫尴尬。

  这只龙鹫是她的灵禽,已无疑问,但她又为何说我曾救过她的性命?难道她竟是……我心头咯噔一跳,
突然想起匍匐在山洞中的那个黑发少女来。

  是了,那只龙鹫定是瞧见她被巨蟒掳到了洞中,所以才将我带到这里,指望我救其主人。只是我当时明
明也被巨蟒缠住,自顾不暇,又如何救得了她?隐隐觉得似有不当,却想不出其中关窍。

  「轰!」

  这时,东边云霞中突然喷起一道冲天水柱,仿佛银龙破空。

  漫天霓霞乱卷,一层层涟漪似的,环绕着水柱朝外扩散。气浪所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两侧冰岭雪
崩不绝。

  我初到这里时,便见过这奇异景象,此刻遥遥相望,更觉壮观震撼。不知道那道水柱从何处喷出?竟有
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

  海上鸥鸟惊啼,纷纷盘旋绕舞,飞回崖壁上的罅隙洞巢。就连她所骑乘的鲸鱼也发出低沉的呜鸣,缓缓
向下沉去。

  她「哼」了一声,挑眉冷笑:「老怪物又皮肉发痒啦。」从丝囊中取出几枚丹丸,捏开我的嘴,一颗颗
喂我吞下。我闻着一股清冷的幽香,从鼻间直灌头顶,不知究竟是来自丹丸,还是她的身体。

  她的指尖玲珑剔透,象春葱,象冰雪。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的肌肤有如她这般莹白光洁,浑无瑕疵。心
中不自觉地嘭嘭大跳起来,摒住呼吸,仿佛稍一吐气,就会将她吹散,令她融化。

  远处,那道水柱滚滚冲天,云霞汹涌,雷雨交加。海边却只有些蒙蒙雨丝,被狂风刮卷,牛毛细针似的
飘忽乱舞,粘在她的发鬓上,闪闪如珍珠。

  过了一会儿,阳光从彩云间透射而出,露出一角蓝天。海面上浮现一弯七彩的虹桥,她的脸颜也象是被
映上了霓霞,光彩动人。

  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的痛楚,象有人扼住了我的咽喉,握住了我的心,酸痛、烧灼,而又带
着几丝难以名状的甜蜜。这种感觉来得如此迅猛而奇特,竟让我有些莫名的惊惶、恐惧。

  她松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颇为满意:「闷葫芦,你经络尽断,骨骼碎裂,脏腑又受了二十八处
重伤,要不是遇上我,早死了一百遍啦。」

  我凝神扫探,浑身上下数十个伤口都已愈合如初,就连错断的经脉、骨骼亦大多接合,只待休养恢复。
又惊又奇,想不到她区区几颗丹丸,竟有这等奇效!

她见我讶异,更加得意,挑眉笑道:「这些『五行丸』虽能迅速愈合骨骼、经脉,却少不了脱胎换骨的
疼痛。你乖乖地在这儿躺着养伤,我去收拾那老怪物。」转身飞掠,碧衣如风荷摇曳,很快便消失在虹霞雨
雾之中。

  我吐了口长气,如释重负,心中却又空空落落,有些莫名的惆怅。不知她所说的「老怪物」是谁?

  不等多想,左侧肋骨突然锥心剧痛,接着「格拉啦」脆响不绝,全身骨骼象是全都挤到了一起,疼得我
金星乱舞,眼泪、汗水全都迸涌而出。这才明白她说的「脱胎换骨的疼痛」。

  这种痛楚历所未历,就象被全身打散了,又重新糅合在一起,我自负最能吃苦捱痛,却也被磨折得浑身
战栗,嘶声大吼。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痛楚方才渐渐消散,我精疲力竭,连呻吟的气力也没有了,蜷在礁岩海浪中,迷迷
糊糊地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又是一阵碎断挤压似的尖锐剧疼,将我生生痛醒。这次比先前更加猛烈,仿佛重锤猛击,
利斧怒凿,恨不能一头撞死。

  痛极昏迷,醒复剧痛,如此循环反复,到了第七次醒来时,全身虽然仍在热辣辣地烧疼,却已没了先前
撕裂欲死的痛楚。再凝神细察,奇经八脉、断骨伤口果然尽皆愈合,手脚也有了些许力气。

  朝东望去,冰洋湛蓝如靛,那轮红日已经越过了白雪皑皑的海岸线,照北极太阳移动的速度来推算,我
竟已昏迷了好几「日」。

  不知何时,身旁的礁岩石隙里多了十余个淡青色的圆果,和几十株鲜绿的齿叶草,六七只长喙正在岩石
上跳来跳去,争相啄食,见我醒来,纷纷尖啼着冲天飞起。

  这些碧草、青果想必就是龙鹫衔来的「寄生草」与「冰甘果」了,闻来清香扑鼻。我这才觉得唇焦口燥
,饥渴难耐,于是坐起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冰甘果清凉甘甜,恰如其名。寄生草虽名为草,却叶质幼嫩,比那些菜蔬更为爽口。草果入腹,丹田内
仿佛多了一盆炭火烘烤,暖洋洋地直达奇经八脉,气力倍增,竟有意想不到的疗伤益气之效。

  我盘腿调息了一会儿,精神大振,凝神内视,真元已恢复了两三成。

  空中传来熟悉的「呀呀」之声,睁眼望去,果然是那只龙鹫衔着十几株寄生草俯冲而来。

  眼见那紫瞳少女没有随它同至,我心里莫名地有些失望。

  龙鹫绕顶盘旋,将药草抛在我身边,便又呀呀叫着朝东边的雪岭飞去。我跃起身,大声呼唤,它却浑然
不管,消失在雪峰云霞之间。

  四处眺望,前方天海茫茫,青碧相接;东南雪岭连绵,云蒸霞蔚。一时间,我茫然不知所往。

  海浪声声,潮水一重重地刷过礁岩,朝外退去,左下方又露出那一小角漆黑的「鱼肠宫」来。

  我心中一紧,不知洞中那些骸骨是谁?巨蛇生耶死耶?刚想到洞中再探个究竟,便又迟疑起来。

  龙鹫既然不是姥姥所化,妹妹自然不会在洞里了。如果就在我入洞时,那紫瞳少女回到这里,看不见我
,会不会以为我不告而别呢?

  想起那双似笑非笑的紫色眼睛,我的脸上又是莫名一阵烧烫。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药术如此高妙,又有驭鸟骑鲸之能,为何独自一人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天之涯」?
大荒中的巫医我大抵知晓,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人能和她对上号。

不管她是谁,滴水之恩,当湖海相报。她救了我性命,恩同再造,就算她当真要我做奴隶,乔某人又岂
能抗辞?大不了等我杀了公孙氏,再将这条命卖给她便是!

  我胡思乱想了一阵,打定主意,留在这里等那少女回来。但风起风灭,潮退潮来,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我吃光了寄生草,又抓了几条红鳞冰鳕鱼,生啖充饥,而后继续坐在礁石上盘腿调息。迷迷糊糊中又睡
着了,再睁开眼时,红日东悬,一动不动,惟有海浪淹过了双膝。

  在这北海以北,世界的尽头,白日漫长无边,时间象是静止了。我雕冰为壶,磨石成沙,做了十二个沙
漏,十二个沙漏全部翻转,便是一「天」。每过一「天」,我就在礁石上刻一道痕。

  沙漏翻转,礁岩上的刻痕越来越多,就这么过了十八「天」,她依然杳无踪影。我终日御气调息,困了
便睡,渴了便喝雪山上迸落的冰水,饿了便吃冰洋里鲜甜的海鱼,经脉一日比一日好转,等待的渴切却更加
焦灼。

  每隔一日,龙鹫便会衔来「冰甘果」、「寄生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果,我随着姥姥走遍了大
荒南北,竟不识得其中一二。

  唯一能笃定的,便是这些花果都有益气补脉的奇效,比起昆仑、灵山的药草不遑多让。

  到了第十九日,依旧只有龙鹫飞来,我大为失望。难道她已经离开了这里,不再回来了?

  相见无期,何以谢恩?大仇未报,难道还要在这天涯海角永无穷尽地等待下去?我五味交杂,想到姥姥
,想到妹妹,心里更是沉甸甸地如块垒郁结,忍不住纵声长啸。

  伤势已基本痊愈,吼声激荡入云。崖壁罅洞中的万千栖鸟惊啼冲天,盘旋不散。就连远处草坡上的兽群
也随之接二连三地嘶吼呼应。

  我啸吼许久,连月来的悲怒愁苦释放了大半,运气指端,在崖壁上刻了十六个大字:「救命之恩,永志
于心。他日相见,死生付托。」

  刚刻完最后一个字,身后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那道冲天水柱又从东南雪岭云霞中喷薄而起,霎
时间云霞乱涌,雷雨如倾。

  我突然想起那日也是这般情景,心中一动,那紫瞳少女当时冷笑着说要去收拾「老妖怪」,难道这水柱
与那「老妖怪」有什么关联么?只要能找到「老妖怪」,自然也就能找到她了!

  于是再不迟疑,聚气双足,凌空飞掠,朝着那道滚滚水柱急冲而去。

  这是我二十多「日」来第一次离开海边。雷电交加,风雨扑面,五彩云霞在四周离合聚散,鼻息间尽是
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下方是如浪绿草,似锦繁花,成群的牛羊、麋鹿惊嘶奔逃,潮水似的沿着清澈的山溪迤逦流动。

  水柱四周姹紫嫣红的霞云离心飞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交迸出无数道闪电,如银蛇乱舞。

  刹那间,整片大地被映成了妖艳的蓝紫色。

  雷声隆隆,两侧的连绵雪岭随着天地摇晃,崩塌的冰块象天河飞瀑,滚滚冲泄而下,一层推着一层,一
浪高过一浪。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冰川、岩石、晶柱……全都被席卷其中,汇聚成更加猛烈可怖的声势,最
后轰隆撞击大地上,推送起数十丈高的滔天雪浪。

  在天地伟力面前,个人显得如此卑微而渺小。我穿梭其间,呼吸窒堵,衣裳尽湿,仿佛一叶扁舟,在惊
涛骇浪中跌宕摇摆,随时都将翻转沉溺。心里分不清是震骇、愤懑、悲苦,还是快意。

  这多么象我十几年来所走过的路呵!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世界遗弃,注定要与天下为敌。前方艰难险阻,每一步都是穷途。但就算
天崩地裂,将我封埋,粉身碎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便誓将这天地翻覆!

  过了一会儿,雷电风雨随着水柱渐渐转小,天地渐亮,空中那如漩涡似的霞云也层层消散,阳光在彤云
雪岭间射出数十道金剑似的光芒。

  我越过绵延的杉树林,沿着冰川朝雪岭上冲去。那道水柱余势未消,喷起的雾浪被狂风刮卷,如大雨纷
飞。

  越往上冲,山势越是陡峭,冰川、乱石仍在不时坍塌崩落,轰隆连震,雪浪澎湃喷涌。

  我高掠低伏,双掌拨扫,将迎面撞来的冰石雪浪震得冲天掀起,缤纷炸舞。

  离山顶那道水柱越来越近了,那隆隆的巨震声
轰得我双耳嗡然作响,整片雪岭似乎都在颤动。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奇怪的气味,象是硫磺,又象是丹药,还
掺杂着鲜花的芬芳与野兽的腥臭。

  我屏息凝神,高高地跃上了山顶,一幅苍茫壮丽的奇景扑入眼帘。

  云海茫茫,南北连绵数百里的巍峨雪岭,在阳光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大地被它分割成了迥然相异的两
半。

  雪岭的东边,是白茫芒的北极大地,与湛蓝无边的冰洋。雪岭的西边,则是绚丽如锦缎的「天之涯」,
以及瑰奇万变的五色云霞。

  在这片雪岭的中央,是一个纵横近千丈的巨大的深渊,冰崖环立,雾气腾腾,水柱就是从这里喷薄冲天

  阳光穿过漫天水雾,穿过那些参差错立、姿态各异的冰锥玉柱,闪烁着一圈圈七彩的光环。不断有冰塔
、冰棱融化崩塌,坠落巨壑。

  水柱越来越小,轰鸣着落入深渊,震动渐消。

  我掠到壑边,狂风怒舞,刮得我呼吸窒堵,头发、衣裳猎猎翻飞。那股气味越发浓烈,随着渊中的浓雾
汹涌翻腾,时香时臭。

  雾气太浓,山壑又深不可测,我看不清下面究竟有些什么。纵声长啸,声音在深壑间滚滚回荡,却始终
无人应答。

  我微觉失望,正想到别处探寻,忽然听见渊底传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象是有人在垂死呼救。

  难道她这些日子不见踪影,竟因被困在了这里?我心中大凛,贴着陡峭的崖壁往下冲去。

  风声尖锐,激啸刺耳,到处是翻涌的浓雾,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能凭借着意念与听力的感应,本能地穿
掠腾挪,闪避开迎撞而来的坚岩利石。

  也不知往下冲了多久,怪味越来越浓,那声音也渐转清晰,象是女子,又象是孩童,分不清是不是那紫
瞳少女。

  一阵大风刮来,雾霭纷扬,视野顿转清明。我猛吃了一惊,从未见过这等奇诡的景象。

  下方数百丈处,是滚滚如沸的湛蓝水面,纵横各数百丈。无数的气泡一串串翻涌冲破,掀卷怒浪,蒸腾
为雾。

  中央长着一株巨大的榕树,高约百丈,枝繁叶茂,被狂风刮卷,须叶乱舞,喷薄出万千簇青紫色的烈焰
。相隔这么远,热浪仍汹汹扑面,刺得我难以睁眼。

  在那枝叶繁密、怒火喷舞的榕树顶端,急速飞旋着一个黄铜药鼎,内刻太极图案,药丸乱滚;鼎下则逆
向急旋着一个白金八角炉。

  铜鼎、金炉的环耳各扣着八股粗如婴臂的混金锁链,遥遥锁钉在四周的崖壁上,绞旋到了极处,便双双
反向抛弹、旋转,激撞起更加猛烈的火光。

  这些倒还罢了,最诡异的,是在那白金八角炉内,竟坐着一个不到六岁大的男童,双腕、双踝全缠锁着
混金铜链,脖子上戴着玄冰铁枷,双肩琵琶骨还被两条铁钩穿过,浑身火焰窜舞,不断地发出凄烈而黯哑的
惨呼。

  我见过的酷刑不可胜数,更曾亲手折磨仇敌,极尽残忍,但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凌虐一个孩童,惊骇之余
,心中油然生出同情与愤怒。于是毕集真气,急冲而下,挥出一记气刀,奋力猛劈在金炉的混金锁链上。

  只听「当」地一声剧震,火光爆舞,我竟被气浪反抛出几十丈远,半身几乎全都酥痹了,那混金锁链却
巍然不动。

  炉内的火焰熊熊高窜,那男童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但任凭炉火如何狂猛,身上却似毫发无伤。

我又惊又奇,问他是什么人,被谁锁在这金炉之中。他却避而不答,喘着气反问我是谁,究竟有没有能
耐砍断锁链,将他救出;如果没有,就快快叫别人前来相助。

  我被他激得怒气上冲,哈哈大笑:「如果连这几条铜链也斩不断,我共工又何以配称乔家男儿!」毕集
浑身真气,又是接连几记气刀挥斩在铜链上。非但没能劈开分毫,反倒震得自己虎口迸裂,气血翻涌。

  「你姓乔?」那男童止住惨叫,斜长双眼闪烁出奇异的光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连声音也变得古怪
起来,「这几记气刀是谁教你的?你祖上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神态老气横秋,和浑圆白嫩的脸容极不相称,我隐隐中虽觉得这男童很不寻常,当时却未曾多
想,傲然道:「这气刀是我姥姥独门所创,就算告诉你,你这小娃儿又知道什么?」

  「是了,蚩尤!」那男童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哈哈大笑,「你是蚩尤和冰夷的儿子!你的姥姥是乌丝
兰玛!」

  我心中惊疑更甚,大荒中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在彩云军将士面前,我也只自称共工,想不
到这乳臭未干的六龄小儿不但知晓我娘和姥姥的名讳,还知道我隐秘的身世,顿时生起杀机,喝道:「小娃
儿,你到底是谁?」

  「小娃儿?你叫我小娃儿?」那男童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喘着气,咳嗽道,「我是你姥姥的老朋友了
。我叫……我叫『玄婴老祖』,你姥姥没有告诉过你么?」

  我反复追想,从未听说大荒中有这么一个人物。他见我将信将疑,又说:「嘿嘿,我退隐江湖已近六十
年,又被困在这里十五年,你不认得我原也正常。但我对你姥姥、你娘、你舅舅,还有你爹的事情,全都了
如指掌。」

  烈火狂舞,烧得金炉灿灿闪光,他坐在其中,周身彤红,双眼也仿佛跳跃着两团火焰,一口气说了许多
关于姥姥和我娘的往事,其中一些我曾听姥姥说过,另一些虽然闻所未闻,却也不象他信口胡编。

  更何况这榕树火焰极为狂猛,如果他不是水族前辈,受这等折磨炼烤,早就化成了灰烬,又怎会寸肤无
伤?对他不由又相信了几分。

  男童叹了口气,说:「我和你姥姥相识几十年,是惺惺相惜的老朋友,她于我有莫大恩德。可惜当年我
中了公孙轩辕那小贼的计,被他锁在这炉鼎之中,饱受折磨,不得挣脱。否则我又岂能坐视那小贼害死你爹
和舅舅,侵凌北海,篡夺五族河山?」

  顿了顿,双眼炯炯地盯着我,笑道:「你姥姥刚韧睿智,是天下第一等女中豪杰,除了她,大荒中再也
没人有能耐和公孙小贼抗衡了。她现在境况如何?过得还好么?」

  「她……她……」我鼻头一酸,热泪竟忍不住夺眶涌出,哽咽不成声,「她已经死了!」

  「什么?」玄婴老祖脸色骤变,说不出的古怪,分不清是惊愕、失望、伤心,还是愤怒,喃喃道,「她
也死了!她也死了!」

  姥姥已死,举目无亲,想不到竟会在这天涯海角重见她的故人,我心里强抑了许久的悲痛再难自持,对
他也莫名地生出亲近之感,咬牙擦去泪水,道:「前辈,你再忍上一忍,我来劈开这混金链……」

  玄婴老祖摇了摇头:「小子,这『八极混金链』比『玄冰铁』还坚韧百倍,又有『阴阳水火印』封镇,
光凭你眼下的真气,赤手空拳,就算凿上十年八载,也斩断不了。」

  用胖乎乎的食指指着上方的铜鼎说:「你来得正巧,药鼎里有二十八颗五色丹丸,是用来修炼五行真气
的,前两日才刚刚烧好。你先吃一颗白色的,隔两个时辰再吃一颗黑色的,以后每隔两个时辰吃绿色、红色
、黄色的,依此类推,越快吃完越好。」

  我打开铜鼎,果然看见二十八颗黄豆大的丹丸,五色鲜艳,异香扑鼻,赫然是先前闻见的气味。依照他
所说,先吞了一颗白色药丸,方一入腹,就觉得辛冷如刀,浑身鸡皮疙瘩全都泛了起来。

  他嘿嘿直笑,带着几分得意、狡狯与幸灾乐祸:「这些丹丸都是按照我的心得,用『天之涯』的花草兽
珠合炼而成的,天下多少人做梦也求不到,便宜了你小子啦。不过良药苦口,要想长真气,难免要吃点苦头
了。我再传你一套心法,可以将药力迅速化为己用……」

  还未说完,耳廓突然一动,变色道:「不好!那小妖女来了,你快收好丹丸,藏到水里去!」

  「小妖女?」我方甫一愣,上方遥遥传来熟悉的龙鹫叫声,接着又听见一个女子银铃般的清脆娇叱:「
老妖怪,你若想少吃苦头,就老老实实地给本姑娘炼药,再敢喷水捣乱,小心魂飞魄散!」

  是她!

  原来她所说的「老妖怪」指的就是玄婴老祖。我心中嘭嘭大跳,相隔二十日,重又听到这声音,如遇故
人,喜悦填膺。

  正想说话,玄婴老祖却瞪起双眼,又急又怒地传音喝道:「小子,还不快藏到水里去!」

  听两人说话的口气,似是彼此结有冤仇。玄婴老祖是姥姥旧交,那少女却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她此
刻要我做她奴隶,折辱老祖,的确也为难得很。我来不及多想,将丹丸收好,深吸了一口气,冲入下方滚滚
沸波之中。

  气泡在四周汩汩乱窜,水温竟是意想不到的森冷,体内药力受其激发,五脏六腑更象浸于冰窖一般。我
打了个寒颤,抓紧垂入水中的榕树长须,飘摇跌宕,朝上凝神观望。

  透过急剧晃荡的水面,依稀看见那紫瞳少女骑着龙鹫绕树盘旋,嘴唇翕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满脸都是
娇嗔薄怒的神色。突然挥起一鞭,重重地抽在水波上,火焰交迸,涟漪荡漾。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生气的模样也如此动人。水光潋滟,她的容颜也变得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就象「天
之涯」的云霞,北海的极光。

  我的心仿佛也被那长鞭抽中了,忽然疼得难以呼吸,这种感觉竟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脸上、耳根,
一阵阵热辣辣地如烈火烧灼,刹那间,竟盖过了体内、体外所有刺骨的寒冷。

  我紧紧地攥着榕树的枝条,惊惶、迷惘而恐惧,仿佛变回了童年时第一次沉入水底的自己。不同的是,
那时上方水面所摇晃的,是姥姥斜长的身影。

  许多年以后,我又沉入东海的波涛里,夕阳的金光镀照着另外一个少女的脸,她痴痴地俯瞰着我,泪水
充盈在她蓝色的眼睛,整片大海仿佛都倒映入她蓝色的眼睛里。

  那一刻我才明白,爱和恨是找不出因果的,就象海和天分不出界线。水面上下的两个世界,似乎截然相
反,却又如此相似。让你看不清风景与倒影的,不是涟漪,不是吹动涟漪的风,而是你自己的眼睛。

  岁月的河遄急而冰冷,年少的我沉在水里,看着她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火炉,象在抽打着自己,体内丹
丸的药力全都散发出来了,浑身战栗,几将窒息。

  就在那时,就在那天之涯、海之角的深渊里,我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却不知道任何缘由。她
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我和她之间,注定横亘着永远也无法穿越的界限。

《不周记》第三章 蛇妖

百度不周记吧【清水小雪】手打

  她走了之后,我跃出水面,牙关冻得「咯咯」乱撞,大口大口地呼吸。在水下憋得太久,整个人像要爆
炸开来了。

  火榕树随风狂舞,四周的水波漩涡怒卷,巳上升了十余丈。玄婴老

  祖坐在鼎炉里,周身通红,皮焦肉灼,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痛楚,脸蛋扭曲,双眼竖长,看上去狰狞
可怖。

  他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骂着小贱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原来鼎中的药丸是那少女逼他所炼,方才
眼见丹丸全无,她大发雷霆,将炉火激发至最大。令他倍受煎熬。

  听他骂得恶毒,我心有怒气,忍不住截口说:「前辈,不知这位姑娘和你有何怨恨?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不像是心机歹恶的人。不如我去见她,将这些丹丸全送给她,请她将你放了……」

  「她救过你的命?」玄婴老祖一愣,纵声狂笑,「这小妖女杀人不眨眼,不敲骨吸髓已经是万幸,还会
救人性命?小子,这世上口蜜腹剑的小人多如牛毛,你涉世不深,能分辨个屁仇人、恩人!」

  他越是诋毁那少女,我越觉刺耳,于是便将我与姥姥如何大战炎、黄帝军,如何孤身幸存,如恶被龙鹫
衔到海边洞里,又如何撞见巨蛇,阴差阳错救了少女,以及她如何报恩相救的事一一说来。

  玄婴老祖一边听,一边冷笑,听到我被巨蛇缠住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子,你知道这小妖女是谁吗
?」

  乜斜着双眼,一字字地说:「她是无晵蛇姥的女儿、蛇帝晨潇的妹妹,在洞中缠住你,吸你鲜血的,就
是这个妖女!」

  我猛吃一惊,蛇帝晨潇对公孙氏忠心耿耿,是我彩云军的死敌之一。大荒中传言他有一个失散已久的妹
妹,叫做罗沄,却极少有人见过。

  玄婴老祖道:「她和公选小贼的长子公孙昌意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中了太古蛇族蛊咒,虽然暂化人形,
但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必定化回蛇身,如果不尽快吸童男、童女的血,就永不能变成人形。嘿嘿,亏你还以
为那只龙鹫是玄女所化,它抓你到洞里,不过是因为当时找不着童男,拿你这半死不活的顶数罢了。」

  我想起洞内的那些童子骸骨,心头寒意大起,伹仍难以相信,摇头道:「她若真是蛇妖,为何不吸光我
的血,反倒挖空心思救我?」

  「小子,我看你是被小妖女的美色迷了心窍!」玄婴老祖冷笑一声,又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再
过六天又到十五了,到时你看看便知。」顿了顿,道,「废话少说,这小妖女没拿到丹药,过两日定会再来
滋扰,如果被她发现你在这儿,一定将你连血带肉吃个精光。要想活命,赶紧将丹丸全吃光了,再全力修炼
我教你的心法。」

  我心中却想,不知她要玄婴老祖炼的药做什么?难道她真是蛇妖,拿这些药是为了恢复人身?否则为何
会这么焦急生气?想起她满脸娇嗔的样子,心却不由得怦怦大跳,突然又想,她是蛇也罢,不是蛇也罢,横
竖都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能夺走对她如此重要的丹丸?

  于是向玄婴老祖行了一礼,大声说:「多谢前化赐我丹药。大丈夫知恩图报,我定会想办法救前辈离开
此地,但这些药丸。我却只能还给那位姑娘……」

  「臭小子你疯了么?」玄婴老祖一怔,暴跳如雷,将混金锁链扯得叮当作响,冲我大吼,「这些药丸是
我炼制的,干小妖女鸟事!他奶奶的,老子烧了七年才炼成三十颗,你敢送给妖女,老子出了这里,第一个
吸干你的魂魄!」

  他咆哮了一会儿,见我不为所动,又强敛怒气,改为软语央求。我已打定主意,沿着崖壁朝壑顶冲去,
他急怒之下,重新又破口大骂。

  刚冲上五六十丈,又听他尖声传音道:「臭小子,你想不想救活你爹?」我仿佛被雷电劈中,顿时停住
脚步。

  玄婴老祖涨红了脸,尖声大笑:「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公孙小贼杀了你爹之后,将他尸身藏到了哪里
,也只有我知迫怎么叫他起死回生!你若将这些丹丸给了小妖女,就休想再从我嘴里挖出一个字来!」

《不周记》第三章 蛇妖

从我懂事起,姥姥就一遍又一遍地吿诉我,我爹如何中了公孙轩辕的离间计,与舅舅反目成仇,又是如
何被公孙轩辕与旱魃所杀,枭首裂尸,将尸身藏在了大荒各个隐秘之处。

  这些年,除了掀翻公孙氏。我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找到父亲的尸首,将他与娘亲合葬在蜃楼城的旧址。但
任我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点儿消息。这时听见玄婴老祖的话,又是惊疑又是狂喜又是悲戚,竟一句话也答
不出来。

  玄婴老祖生怕我不相信,又传音说道:「小子,你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北海,唯独这里四季如存么?为什
么隔三岔五,就会喷出冲天的水柱?为什么公孙小贼要将我囚禁于此?为什么那小妖女孤身一人霸在这里,
周围的百姓都不敢踏入一步?」

  不等我回答,便径自说道:「我原本被天吴闪禁在北海渊底,十一年前,公孙轩辕突然将我移到了此处
,我也觉得奇怪。有一天,那公孙小贼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这『天之涯』的
八百里雪岭并不是真的雪山,而是鲲鱼所化!」

  鲲鱼!我心中大凛,那太古巨兽被公孙轩辕降伏后,便随着他一起不知所踪,行迹成谜。

  但这凶兽当年既能被女娲封镇入岛,沉于海底,今日变成连绵雪山也不足奇。更何况除了鲲鱼,又有什
么东西能喷出这等冲天摩云的磅礴水柱?

  玄婴老祖冷笑着说:「公孙小贼生怕你姥姥找到你爹的尸首,施法复活,于是便诡称将他枭首裂尸,分
散各地,实际上将你爹的尸身藏在了鲲鱼肚子里。然后又将鲲鱼封镇北极,化若雪岭。就算你姥姥想破了脑
袋,又怎能找到这里?

  「公孙小贼虽然妖法通天,但鲲鱼毕竞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凶兽,被他镇化为山后,心肺还要过上百八十
年才能彻底石化,每隔几日,便要喷起冲天水柱。四周的冰天雪岭被喷出的热浪一搅,阴晴云雨,反倒变成
了草木葱荣的沃野。

  「公孙小贼生怕露出破绽,便故意将我囚禁这里。纵然有朝一日,你姥姥找到此处,也以为这深渊不过
是像天柜山一般的海窍地孔,公孙小贼借此为牢狱,折磨我罢了。嘿嘿,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让我知道
了这个秘密,又偏偏让我今日遇见了你!」

  他说的这些话虽然颇为离奇,却能自圆其说,入情入理。我心中怦枰狂跳,稍一犹疑,还是转身朝下冲
落,沉声道:「如果前辈说的是真的,那位……那位罗姑娘也必定知道我爹的所在。我去找她问上一问……

  「问她?」玄婴老祖尖声大笑,「你以为公孙小贼会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一个黄毛丫头么?她留在这里
,不过是向我勒索炼药罢了。鲲鱼长逾千里,别说你找不到入口,就算找着了,要想在鲲鱼肚子里寻到你爹
,也好比海底捞针!」

  顿了顿,冷冷地说:「小子,我和你姥姥既是旧时至交,又同仇敌忾,自然愿意助你达成心愿。但你如
果辜负我一番好心,将我费尽心血所炼的丹丸平白便宜了那小妖女,别说救活你爹,连我都没法活着离开这
里,敢问又如何做你向导?」

  我贴在冰壁上,看着下方火焰乱舞,波涛如沸,心里亦缭乱起伏,但一想到能救活从未谋面的父亲,其
他一切便都顾不得了。于是取出一颗黑色的丹丸,吞入肚内,说:「前辈刚才说的心法是什么?」

  玄婴老祖大喜,圆胖的脸上红彤彤的尽是光彩,哈哈大笑:「我这心法叫摄……叫玄婴大法,只要你牢
记于心,每日依法修炼,很快就能将二十八颗五行神丸吸收炼化。最多过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劈断混金链
,解开封印了!」

  他将心法仔仔细细地传音相授,我背得滚瓜烂熟,再依照他的指点,将丹药所化的元炁如纳入丹田,循
环经脉。起初觉得那心法颇为简单,无非是化气炼气,和姥姥所传的「玄水诀」并无多大差别。但到了后来
,才发现其中蕴藏了艰深奥秘与无上变化。

他把丹田比作火炉,玄窍比作炼鼎,二十八颗五行丹丸到了腹内,还需以真气继续炼烧。只有将这些丹
丸炼成气丹,经过经脉反复循环,才能真正将五气合一,纳归气海。

  我虽然熟知五行相生的道理,却从未这么混炼过五行真气,颇觉新鲜。接连吞了白、黑、绿、红、黄五
颗丹丸后,果然觉得丹田内有五股真气相激相生,在奇经八脉间循环穿梭,每绕体一次,便增强许多。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