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十八学士枯了。”
杨廷恢复了旧时称呼:“茶花娇贵。绿萝送来之时,十八学士沾了一层灰,经风霜太过,还没等本侯送回杜工部手中便已枯死,害得本侯另搭了一盆九重紫。”
苏令蛮一愣:枯了?
当不至于……吧?
不过她对十八学士的所有知识不过来于那小小的一张条子,自然也难辨杨廷口中真假,只不肯示弱地道:
“威武侯上下嘴皮子一搭,倒是利索得很,焉知不是手脚太粗鲁,将好好的花儿给弄败了,好来我这空手套白狼来了。”
半明半暗里,唯有贴得极近的热气传递,杨廷视线落在那乱蓬蓬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拂过,却被苏令蛮利落地躲了开去。
杨廷站定了,拳头攥得死紧,上一回的不欢而散又一次在脑子里打转,见苏令蛮转身欲走,连忙伸手扯了住,孰料女子丝滑的袖口如水一般从掌中溜走。
“二娘子,我们重来。”
他脱口而出。
“重来?”苏令蛮止住脚步,眼前是重重书架,身后被男子高大颀长的身子挡住,她靠着书架,仰头问他:“如何重来?”
“是时光能倒流,还是死灰能复燃?”
小娘子兀自抬着头,纵是黑暗中,那双春水般的眼睛却殊无情意,浇得杨廷一头冰水,此时再无他人搅局,杨廷不死心地再问:
“你……当真不再心慕于我?”
苏令蛮眯起双眼,半嘲弄道:“威武侯当真好大脸。”
“今天师妹便教你一桩事,”她顿了顿,吐气如兰道:“若求人施舍感情,应当反过来说,我心慕于你,若对方受了,再来求其他。”
“奈何威武侯高高在上久了,连这最基本的顺序……都搞错了。”
“施舍?”
杨廷蓦地退开一步,胸口烈焰般冲突的情绪突然被一捧冰水给浇灭了,骄傲又重新给他围上了重重盔甲,黑暗中他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带一点冷含一点淡:
“从前我阿娘说,男女之情,最是无稽,便如无根飘萍,靠也靠不住,随随便便一阵风来,便能打得七零八落。”
“果是如此。”
苏令蛮登时失语。
纵是昏暗,可眼前人被重重枷锁包裹着,妄图突围却又被重新被裹挟回去的悲哀,既恐惧又渴望的柔软,她一眼便窥见了。
苏令蛮突然想到前阵子阿瑶神秘兮兮地跑来,与她说了一桩长安城暗地里流传了许久的一桩风流事:
据传,宰辅当年军行姜野,见先夫人貌美可爱,心生怜爱,两人私定终身,情热正酣之时,便有了威武侯,后匆匆班师回朝成了亲,若正经地按时间算——杨廷算是奸生子。至于先夫人,奈何情深不寿,威武侯幼时,便撒手西去,后宰辅为子孙计,另娶世家贵女填了房,好生教养。
可此时听杨廷言语,那一对“自在奔放恋爱”了的情人,好似最后生了怨怼?
不过终究是与她没甚关系的,苏令蛮抬眼,怜悯地道:
“威武侯总拘着自己,不敢放一点真心出去,又怎能乞求旁人的天长地久、此情绵绵?”
第123章 玄门术数
真心?
杨廷滞了许久, 黑暗笼罩他大半个身子,透过一点微光, 尚能见到其冰雪似的容颜, 五官如冰雕玉塑, 当他冷然看人时,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凛人意味。
“罢了。”
他懒懒道, 宽大的袖口滑落,杨廷掸了掸, 斜倚向身后沁凉的书架,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了些许,方道:
“十八学士便罢了, 本侯不问你讨。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 本侯提醒你一句:师傅收徒,向来只看眼缘。莫要傻乎乎的以为, 所有的师兄师姐, 都心怀善意。”
“你是指……”苏令蛮张了张口,“有人欲对我不利?”
杨廷一哂:“那倒也未必。”
“二娘子,”他缓了缓声音,清冽如水的嗓子在此时逼仄的空间中竟仿佛揉了一丝温柔:“可还记得定州的春日宴上, 本侯顺藤摸的瓜么?”
“你是说……?
苏令蛮悚然一惊, 当日杨廷三缄其口,莫不是与鬼谷子门下有关?
杨廷摇头道:“顺着前任定州太守往前顺,这丝一直是牵到了京城,说来也怪, 这溜来溜去的,全打成了一团乱,云遮雾罩,倒是杨某有幸,那人手伸得甚长,竟渗透进我暗卫十二部曲来,钉子拔去了一大半……”
还有一些,便是故意留着迷惑人的。
“既是拔出了大大半的钉子,还查不出幕后谁人?”
苏令蛮不大信。
杨廷眸光微动,直直看着她:“你想知道?”
“自然。”
“那二娘子用什么来换?”
苏令蛮不意他会如此问,愣了一愣,还未答便被杨廷抢白了:“莫非二娘子以为,凭着本侯那一点特殊的情谊,便能对本侯予取予求?”
那话本子里,总将才子佳人那点子事描绘得浓情惬意,恨不能身死证心,以至于养刁了许多小妇人——
总以为,凭着貌美可爱,男子便自当为她神魂颠倒、千娇百宠,若不,那便是人品卑劣,合该天谴。
杨廷自问不是被妇人牵着鼻子走的无脑蠢货,总被腹下二两肉支使,既在脑中恶狠狠地训斥前一刻被媚色迷惑了心智行为失常的自己,压下那些不理智不痛快,面上重新恢复了原先冷然的模样,妄图在与苏令蛮交锋中,寻到占据上风的机会——
纵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心底的那一丝不甘心,究竟何时能散干净。
苏令蛮被奚落了一番也不生气,嘴角翘了翘:“阿蛮什么都还未说,侯爷便将歹话给说尽了。阿蛮知道,侯爷铁石心肠,纵使是新来的小师妹,恐怕也没甚特权,只是既然是交易,那你我便说交易。”
杨廷垂眼看她,打算看这巧舌妇人嘴里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令蛮却神秘地笑笑,不说了,身子猛地凑近,杨廷浑身肌肉一紧,发觉这小娘子鼻尖几乎要贴到胸前的暗银绸花上,热气喷薄,他背腹登时崩紧了。
苏令蛮仰着脸笑:“侯爷紧张了?”
杨廷握了握拳,眯起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小师妹欲春风一度,本侯倒也乐意奉陪。”
苏令蛮没理他的轻薄,轻笑了一声:
“听闻侯爷身具紫薇斗数,有帝命加身,可曾想过以后?”
她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若换个人来,恐怕当场人头落地。苏令蛮却笃定了杨廷不会出手,毕竟……她如今可是鬼谷子指明要认的小徒弟。
杨廷眉头一拧,冷声否了:“一派胡言。”
苏令蛮挑眉,也不与他争辩:“世上无不透风之墙。鬼谷子尝为太祖披言,言枭雄立国,果然应了;披语墨师姐一身孤寡,甘当国祚,也应了……那么,你威武侯的批命……”
此命一批,便当今圣人当真与他情谊甚笃,矛盾爆发之时,没有一个明君再容得下,何况杨宰辅确实权倾朝野。
杨廷沉声道:“你意欲何为?”
“既然侯爷的十二部曲都能被人渗透,为何不往上头猜一猜?若当真是……上头那位猜忌,有此能量,不足为奇。”
苏令蛮知道自己是仅凭着那一点点的联系瞎猜,不过有这一点点,也足够她作筹码绑一绑了:“侯爷这命数,多少人知晓,又有多少人会不顾同门之谊通风报信?侯爷从阿蛮那里抽丝拉藤地牵了那一大片出来,可有曾想过,为何对付侯爷之人,与对付阿蛮的,是同一波?”
这问题,在苏令蛮心里搅和了许久,此时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来。
杨廷看着她的面色,有些奇特。
他从前想过,这苏家的二娘子还有些莽撞鲁直的天真与野性,却不晓得她一惯的小聪明里,尚有这么一份政治敏锐度,虽说路线错了。
“所以……?”
“虽说不知情由,可想来阿蛮与侯爷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杨廷笑了一声,负手道:“本侯可不是蚂蚱。”
苏令蛮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重要。”
正欲再说,杨廷却不肯再给她继续的机会了,他看着她,目光流转,突然叹了一声:“从前本侯也以为,对付你我的,是同一拨人,可查到后边,却发觉不过是个巧桩。你那头,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查到京城,便止了。”
只暗流涌动,到底是何人下手,却没有任何思绪,倒是里边揪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
“二娘子,师傅门下你且警惕一人:蒋思娘。”
余者,杨廷再不肯多言。
苏令蛮却能理解,毕竟同属一门,杨廷肯透露一句,其实已算是隐约站队,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待杨廷走后,苏令蛮才有心思坐下来,细细盘算,看来之前她猜测有误,但有一点,却是很明确的,能使出这般阴毒手段的,往往是处于疯狂嫉妒中的女子——
可若从时间线往前捋,一个六岁稚女有何值得嫉妒之处?
她额头触着沁凉的书架子,脑子迅速运转。
一连串猜测被她否了,又一些线头露了出来,她试图换个思路。
若那人选择这般麻烦的手段,缘由仅仅是:她杀不了或者,干脆不能杀呢?
当时参加春日宴会殒命的消息,是从巧心口中得出的——可若连巧心得到的消息也是经过巧手掩饰过的,又当如何?
从这个出发点来看,后边春日宴上发生之事,便说得通了。那人先是试图逼她跳水,甚至安排了一个卑贱之人落水相救,意欲坏她闺誉,甚或后面还有一连串手段逼她嫁给那个“救命恩人”?
见那落水的戏码行不通,便又安排镇表哥欺辱她,依然是毁人闺誉的老手段。
之后马球赛上致马发狂,许是幕后之人清楚自己的本事,总不会殒命,至多不过是致残——苏令蛮此时想来,竟也很确定,凭着自己本事,总能保下性命来的。
毁人闺誉、致残等等手段,却唯独不取她性命,究竟是不愿、还是不能?
苏令蛮倾向于后者。
可思路到这里,又进入了死胡同。
世上所有事,总有来由动机,那人对付一个六岁稚女,动机何在?
苏令蛮想不通时,便绕着书架子转悠,指尖划过一排排陈品,视线突然落到了标有《玄易》二字的龟甲上去。
手掌般大小,龟背上细细的棱纹仿佛被岁月浸透,显出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
苏令蛮心跳如鼓,视线胶着在那小小的甲片上,只觉得血液全数往胸口涌去,仿佛有什么沉寂的东西在体内瞬间鼓噪起来——
她几乎不受控制地伸手去取,一道微凉的风拂过,鬼谷子现出身形,左手执着那龟甲,摇头谑道:“小阿蛮,这东西,可不是你能碰的噢。”
那股热意瞬间褪去,苏令蛮默了默,忍不住问:“师傅,这是何物?”……为何她感觉如此奇怪?
鬼谷子将龟甲收了,伸手轻轻在苏令蛮头上按了两下,声澈如水:“小阿蛮,莫心急,且待以后……你总会知道的。。”
“是玄门之物?”
苏令蛮兀自不死心,总觉得眼前之物十分重要,重要到……似乎牵涉进她的命里。
“我鬼谷一门,包容万象,小阿蛮,莫强求。”
苏令蛮一凛,直觉再问下便恐是不利,便干脆直截了当应了声是。鬼谷子又神出鬼没地隐了。
这下,整座浩海楼唯她一人,重新恢复了宁静。
苏令蛮略站了站,不再耽误时间,收敛起心中万般猜测,重新去了二楼,三楼对她而言太过艰涩,二楼却是包罗万象,各中杂家学术,甚或一些偏门的知识,亦包罗其中,苏令蛮一入书海,便几乎忘却了时间,待狼冶来敲门时,才发觉日已近黄昏。
她在浩海楼消磨了一下午。
甚至在里边拾到了关于厨艺一道的两本小册子,这册子封面起了毛边,翻开来,尚且能见到小篆注解,记录下各种菜色的配比、火候,甚或一些奇思妙想。
众所周知,世家贵女比之寒门,有一项格外突出的,便是其传承多年的私人食单,那些个特殊雅致又各有典故的精致菜肴,越是丰富,代表底蕴越足。
据传前朝琅琊王氏嫁女,光那食单拉开来,便有将近三丈,光这食单带入夫家压箱,便已经十足的有面儿了。大梁国有新嫁女入厨的风俗,第二日见公婆,早间都需亲自下厨烧一桌子好菜,菜市越新鲜越特别,便越受看中。
书院厨这一道,入门先以刀工起,待雕花、成盘都合格,方能进入下一步。苏令蛮刀工不差,不过练习了两月便初有成就,超过了初级班的所有学生,授课先生之意,待避暑月结,便可让其进入火候、调味与起锅的步骤,不过大约是厨艺一道的敝帚自珍之风气,先生教,也不过是酒楼中的寻常菜色。
而苏令蛮寻到的两本小册,却详细地记载了各色食单,零零总总将近百道,甚或有一些奇思妙想,看得出,这记册之人手艺不俗,能被收拢了二楼,想来总是有独到之处。
苏令蛮不由想起小饭堂里的那些个美味菜色,便东望酒楼出了名的菜色,口味亦多有不及。
第124章 关门弟子
拜师当日。
百草庄外素来人丁寥落的田间小道, 突然间热闹许多。
两旁侍弄田地的农夫们自晨起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便已经见了十几拨人或骑马或乘车或徒步, 穿行过狭窄的土路, 直行入小溪后的树林子里消失不见。
“当家的, 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讲究?”
一个新妇忍不住拍了拍丈夫问道,年轻农夫半赤着膀子往地上一坐, 拿了黏糊糊的巾子擦脸,卖了好大一个关子才道:“这你便不晓得了吧?那林子里头……可有个神医!”
他露了露大拇指, 一脸自豪道:“你看看这些个人, 那都是去找神医看病去的!”
“可这平日里,也没见着这么多人咧?”
“神医的脾气, 咱哪知道?许是今日心情好了, 松了口多看几个呗。”农夫挠了挠后脑勺,朝旁边一个劲插秧的自家二叔问:
“二叔, 是吧?”
“是个屁!”那二叔没好气地丢了秧苗子:“瞎叨叨什么?甭管人多还是少, 都跟你没半毛钱干系!你庄稼秧子得给老子插好喽,不然明年吃不上饭可甭打你二叔的主意!”
新妇期期艾艾地应了两声,连忙催了当家的干活,只眼神时不时瞅两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又过去了五六人,那些个骑了高头大马的,是个顶个的俊,便跟选美似的, 心里头不由嘀咕:
莫非这神医是个好色的,专给那些个俊俏漂亮的瞧病?
麇谷居士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短短时间内,竟已经被贴了好色的标签,跟撒手掌柜似的往小院里一躺,任杨廷安排人去招待。
莫旌与林木俱是能干的,昨日一下午便将拜师的场子弄好了,便在百草庄外庄最气派的大花厅里,上首一座,其下左右一溜各整整齐齐地摆了两排方形长几,茶水糕点果品一应俱全,来一个,便招待人进去一个。
鬼谷子门下,个个都是美人,性子好些的,便也好声好气地去了,性子别扭些的,便有些不大乐意:
“信伯那不着调的臭老头呢?怎么就安排了你们两个面生的招待?”
还有是对那新认的小师妹好奇的,拐着弯地问两人:“新来的小师妹是何等样人?性子如何?”
直让莫旌与林木两人心力交瘁。
也有认出两人是杨廷贴身侍卫的,譬如眼前一位,莫旌硬着头皮半屈了屈膝道:“王郎君安好。”
王沐之眉开眼笑地一人发了一个金裸子:“听闻苏二娘子被师傅收作了小徒弟,你家郎君恐怕乐坏了吧?”
莫旌如临大敌地看着他,执意不肯收,孰料林木收得飞快,一边还打趣道:“王郎君这消息倒是灵通。”
当年王沐之尚且是个奶娃娃之时,便已出落得眉眼漂亮,被鬼谷子看了一眼,忍不住抱回谷中看了半年,直至王家找来,才丢了回去。
只可惜琅琊王氏规矩森严,纵鬼谷子起了收徒之心,可到底嫌条条框框麻烦,结了个善缘便歇了那收徒的意思,倒是这百草庄,却是不避着王沐之的。
莫旌自然也没有阻挠王沐之观礼的资格,不情不愿地领了人进去,见王沐之毫不见外地与“兄姐”认了一通,心里更是气得憋闷,干脆直接去了门外守着。
“阿木,你说王郎君来此作甚?”
一个外人。
林木看了看身旁嘴角能挂三瓶油的同僚,乐道:“阿旌,莫太较真了,王郎君虽说与我们郎君不对付,可素来不在暗中耍手段,恐怕当真是来瞧一瞧热闹的。”
莫旌“哦”了一声,回顾过往又觉此言在理,点头赞同道:“手段倒是不耍,就总爱将他那天仙似的妹妹与主公凑作一堆。”
林木嗤了一声:“怎么,卯一去了苏二娘子那,你这心……便也跟着偏过去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嘛……”莫旌咧开了嘴,幸灾乐祸地道:“阿木,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咱主公吃瘪。”
说起来,光凭着那张骗人的脸,主公便忽悠着多少长安城里的小娘子前赴后继,一浪一浪全死在了那冰凉冷酷的沙滩上。如今难得有个能让他吃瘪的,作为下属,忍不住便想瞧瞧热闹。
林木捂着额头叹了口气,露出指缝的眼睛里却透出淘气的笑意:“你还说,我阿娘日日在府里长吁短叹的,生怕郎君打一辈子光棍。”
“谁打一辈子光棍?”
正面里一道笑声传来,莫旌与林木面色一凛,忙不迭地拜了下去,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拜见墨国师。”
只见花厅前,一道高挑身影大步流星而来,女郎一袭玄色深衣,头发利落地梳成一束高高挽起,作男儿打扮,面皮白净,眼角的细纹和微霜的鬓角透出了一丝真实的年纪。
正是以年老致仕的前任国师墨如晦——
若让她从前那些同僚来看,必是又大吃一惊:墨如晦致仕前,纵比同龄人年轻,可也不曾如此康建,起码那鬓发便已白了大部,哪有如此神采飞扬。
“莫叫国师,都是从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