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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奉命行事的恶婆子,将迷晕的晴娘运到吕相公的坟地旁,就命车夫挂上布绳,把晴娘吊上去。
戴着大斗笠的车夫就说,“小的看婆子跟少夫人的身高差不多,不妨先自己垫块石头试试高低,不然绳子吊太高,官府判了被杀,而不是自尽,怎生是好?”
恶婆子想想是这个理,搬一块石头上去,捉了绳套边伸脖子试。
说时迟,那时快,车夫突然一脚将石头踹开,飞身将婆子一掌劈昏,连头带一只胳膊锁捆在绳套里,又把另一头布绳拉得老高。
扔了斗笠,冒充车夫的大驴这才定定心心走到晴娘身边,给她喂一粒老婶独家密制解毒丸。
他坐边上,布置好笔墨,看她幽幽醒转,咧大嘴一乐,嘿一声,“十八姑娘,醒啦?”
十八姑娘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怎么在公爹的坟边,喜得是恩人大哥还没走。
“时间紧迫,咱俩先办正事。”大驴指指一旁白纸,“劳烦姑娘写封遗书,简单点,就说自己被恶婆婆和刁奴联手暗害上吊,并非是自愿为公爹殉葬。今遇驴仙人,用移花接木之法救得性命,看破红尘,一心求道去也。”
十八姑娘看看吊昏在半空的婆子,刹那明白一切,眼都睁红了,不多问一个字,提笔就写,写完递给大驴,“吕大哥请看,我写得对吗?”
大驴嘿笑,“我不大识字。”说完将纸放进信封,压在石下。
“姑娘还是叫我大驴吧,就像我喜欢称你十八,而不是晴娘。虽说名字不重要,不过至少要听得自己舒坦,你说是不是?”大驴背对着她,蹲下身来,“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跟你说,我命里属****,特别招鬼喜欢。你有没有感觉阴风吹耳?我耳里简直是呼啸之声啊,太恐怖了。”
十八?真好!
十八抹一下眼角,趴上他的背,扶上他的肩,全然信任他。她不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只觉心中从未有过的温暖平宁,终于能够自在呼吸。
“十八啊--”大驴步子突然小了。
“嗯。”十八应。
阴风呼啸骤停,她的呼吸温和,逼退所有阴森鬼气。哈哈,他找到他命缺的阳火啦!
“没事没事,你就这样,勾紧我的脖子,千万不要松手,也不要回头看。我跟你说,马绝对没有驴好,既然下了马换了驴,就骑一辈子吧。”他看不到背上姑娘红彤彤的脸,继续唠,“我带你回我家。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知道吧?我家就在苏州。家里人不多,少爷,少夫人,泰伯泰婶,乔大乔婶,乔连乔生,还有禾心,心地没得说,而且我们家重女轻男,多半会待你比我还好。所以,你放一百个心,实在不行,也能分家过…”
背心濡热,十八的眼泪啊,流也流不止。
不久,福县有传闻,马夫人的恶行恶状终有报,让驴仙人施仙法,脸上刻出“恶婆婆”三字,密谋杀害儿媳的事也被广为知晓。马夫人再不敢上街,手下婆子疯癫了,逢人就说”卖女儿来卖女儿来,有来无回”,谁还愿意把女儿送进马府。不出一年,天傻马少爷没了“骑马马”,非要骑真马,把马抽疼了疯跑,结果摔个倒栽葱,当场死了。自此,马府渐渐破落。
两个月后,大驴和十八姑娘到家了。
“所以,你没去南海。”听大驴拉拉杂杂扯一个时辰,赵青河得出结论。
“没去,十八身上都是伤,我急着回来让老婶治。”大驴一边回答,一边瞅着那边被围坐着的十八,结果乔连乔生两兄弟将他视线挡住。
赵青河要笑不笑,“南海可能有刘老爷藏得一大笔金银,你只要找到了,别说请好大夫,给你家十八换一身好皮都行。”
“少爷,你别欺我傻,没听说过换皮的,再说南海根本没有金银,你就是诓我去看我爹的,还装什么装啊。”大驴噘噘驴嘴,“别说南海没有,乔生乔连去的那两个地方也没藏什么金银。要是有,你和苏娘前年大闹京师,早就找出来了。十八说,刘老爷故弄玄虚,可能压根就没藏什么钱财。”
赵青河哦一声,抬了抬眉,头一回正眼打量了那边的十八姑娘,“十八说得?”
大驴承认得无比快,驴头抬得骄傲。
“你小子…”赵青河沉吟片刻,“傻人有傻福。”
大驴没在意其中意味,“少爷,我过去陪坐一下?十八怕生,架不住咱家人的热情。”
“滚过去吧。”赵青河放人,谁知连带乔连乔生也坐了过去。
好在夏苏疼丈夫,过来补位,“你帮大驴找个好日子成亲吧。”
赵青河耸耸肩,把玩腕上香珠,每颗香珠上都雕葛巾牡丹,技艺高超。
“我看他自己什么都能搞定,哪里用得着我?不过,他倒是找了一聪明媳妇。他媳妇说了,你爹没藏钱。”
“哦?”夏苏笑了,“这么聪明,一猜就中。那你还派不派乔连乔生再出门找?”
赵青河轻拥夏苏的肩,“派啊,不出门怎么能长见识,不长见识怎么带得回媳妇来呢?大驴他爹的信上提到十八时,我就灵机一动——”
夏苏突然哎呀一声,说肚子疼了。
赵青河大叫要生了要生了。
惊得一家子跳!
入夜,母子平安,娃娃小名宝葛。
有人问,刘父到底藏没藏宝?如果藏了宝,线索到底在不在葛巾香珠里呢?
赵青河和夏苏商量的结果是,葛巾为紫,如紫姬之名,紫姬生一女,刘父老来才幡然醒悟,遂亲刻一串手珠,示意葛巾,告知女儿,她就是刘家的至宝无双。
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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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本番完
顺流,遇夏(转世篇)(1)
大雨瓢泼,拼命冲刷着地面。偏僻城郊的林子里怎缺泥泞?刷了一层又一层,始终溅出得是脏沫子。
十来盏红灯,无声转,亮了又熄。灯色在黑暗中延伸至远,无法令人心安。偶闻无线喇叭里的呼叫音,同灯色一样,忽而清晰,忽而消散。二三十条影子,忙得滴溜溜转,拉警戒线的,设路卡的,取证的,搜证的,勘察现场的,却清一色的职业——警察。
大圈之中有小圈,小圈之中有核心,核心由三人组成,皆属苏城刑侦重案一队,而他们的目光只聚焦脚下。
那是一只大麻袋,麻袋口子敞开,露出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不知道是死者的运气,还是凶手的不幸,这具尸体才埋下不久就被附近的流浪汉掘出,五官仍保持着生前的美貌。初步勘查,女死者头部有大片凝固血块,极可能受到重击毙命,而且全身赤条条,上身和手臂多处瘀青,不排除死前遭遇性侵的可能。
尖锐的刹车声,即便是身处核心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三人动作划一,同时往圈外看去,一齐皱眉,一齐叹气。
其中,正蹲身看尸体的队长反应最大,整个人跳起来吼,“是谁啊?谁把这家伙招来的?赶紧给我老实交待!不然让我查出来,罚写万字检讨书!”
车身大红,双门,可翻转的车头灯,极低的车底盘,引擎发出压抑的咆声,任谁也不会认错,统称跑车。不过,跑车千万款,也需分一分档次。
这一款,方头直角,车前什么奔驰宝马的标牌也无,借夜色还能装高富帅,警灯照下,就立刻显出好几处修补,轮胎锈迹斑斑。人从车上下来,第一次关门居然还能弹开,要轻手轻脚提了门,才合得上。
此款跑车,和其他千万款车,合并一统称,叫老爷车。
车是老了,人却不老。如果单从外表上来论,甚至可以归为高富帅。年约二十五六,寸头干练,棱角分明的脸型,五官如石雕,身高至少一八零。一件短袖黑t恤,都洗得褪了色;一条旧蓝牛仔裤,也发了白;一双雨地高梆球鞋,打扮完全不具流行元素,但配上那头型脸型身型,跟杂志封面上的专业模特有一拼,一身健美感性。尤其是气质,不苟言笑,锐眼带冷锋,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傲慢,就差把“杜绝交谈”四个字写在额头了。
小鲜肉固然惹少女们馋,真男人稀缺的当今时代,这位绝对会引得无数熟女们竞折腰。
在林口设卡的,是一名刚出警校的年轻姑娘。她一开始还挺尽职得伸手拦住,然而那男子竟大步不停。她的手一碰到他结实的胸膛,腰立刻“折”,任他从身旁过去,还望着他的背影,傻瞪瞪捧手笑。
“警校是不是太好混了?”对男子来说,等同长驱直入,却还向黑脸队长语出讥讽。
队长没好气,“不是警校好混,而是你做事越来越无耻,居然****。赵青河,你好像有社交障碍方面的神经毛病,今天吃药了没,下雨天,还是大晚上,随便乱跑?”
“心理毛病和神经毛病都分不清,队长这位子看来也挺好混的。”赵青河一扯嘴角,不是笑,是嘲笑,“现在生活压力大,是个人,就有心理方面的问题,警察更严重。我最近看得心理医生还不错,介绍给你,或者能帮你提高破案率?”
他一边说,已冷眼将麻袋里的死者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队长吃鳖,不远处听得清楚的新进小幺跑过来,正儿八经讲规矩,“警方办案,闲人免入,你懂不懂啊?”
赵青河峰眉一抬,似笑非笑,“对啊,我是不该来的,本就只是经过,想跟熟人打个招呼。”说走就走,手中大伞一转,雨水飞成花。
“赵青河,你等等!”和赵青河打过不少交道,队长嘴上硬,心中比谁都有数,“你住东区,怎么可能经得过这种兔子遍地跑的地方?把话给我说清楚!”想来想去,就算有人报消息给赵青河,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黑伞却毫无转回的打算,赵青河大步而去,身影显得十分傲慢,仿佛刚才那番热衷讥嘲的伶牙俐齿是对方发梦。
队长越想越不对,踩着水坑冲上去,眨眼手就要搭上赵青河的肩,“你该不会是——”
赵青河高大的身形往旁边一闪,同时左手反抓队长的手腕,向后一个箭步,右手扣住队长的肩头。看似只是警察捉贼上手铐的基本动作,没有人怀疑身经百战的队长会被拿住。
然而,结果却是,队长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那个被制的姿势,以赵青河为圆心,绕圈打转,直到他大喊够了。
让大雨淋湿的赵青河,不以为意放开人,大手抹过寸发抹过脸,捡起翻在泥地的伞,但终于打破了沉默,“你该不会是凶手?这种话,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真,显得警方无能。不过,我是良好市民,愿意配合警方,实话告诉你,她是我的客户。”
队长心头暗骂这小子不早说,可为了案子,决定忍住这口气,“她找你查什么事?”
“你清楚,干我们这行的,没什么大事可查,就是男盗女娼吧。她让我弄些她老公进出夜店的照片,好打离婚官司。”弹弹伞里的雨,赵青河重新撑起伞。
队长见那伞上居然还有好几个洞,实在很受不了,“干你们这行的,捞钱多容易,你连把伞都买不起,混得也太惨了。不如考我们警校,铁饭碗,帮付人身保险。”
“我有考警校的脑子,不会高中毕不了业。”这人对他的感情挺复杂的啊,第几次让他上警校去了?再说,伞破,跟混得惨不惨,没什么关系。
赵青河看了看表,想到今晚家庭聚会又要迟到,不禁露出一抹凉笑,让人看着有点幸灾乐祸,但同时还很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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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另三更的更新时间分别为1点,4点,7点。
顺流,遇夏(转世篇)(2)
赵青河正色说道,“女死者叫邓云,自创化妆品牌的老板,靠线上销售发迹,赚足资本后转行投资文化影视。年轻有为,长相身材都好,难得的是,还有头脑。她家境不错,父母是大学教授,一毕业就和男朋友结婚,有个五岁的儿子。”
队长拿笔唰唰记,“她怀疑她老公外遇,有什么蛛丝马迹?”
“谁说她老公有外遇?”赵青河一副想法老套的表情,“她老公是大公司的贸易员,这份工作在平常人看来很光鲜,却入不了她的眼。有外遇的是邓云,想离婚,又不想她老公分她的钱,这才要抓老公的错。就我的记录来看,她老公平时只有一些场面上的应酬,对她没有二心,儿子也多由他带,好丈夫好爸爸。”
“这样的男人她还嫌?”原本对死者的同情,立刻换边站。
“好男人从来不吃香。”赵青河感觉几道目光盯住自己,知道他们想他就是那种勾引好女人的坏男人,也不辩驳什么,接着说,“我在她老公常用的领带夹里藏了定位跟踪器,今晚看到信号出了城区,越走越偏,而且更是停在这一带就不动了,觉得奇怪才过来看一看。”
队长连忙对搜证组大喊,让他们找出领带夹。
那个新进小幺又自作聪明了,“这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她老公杀人后,疑尸郊外,然后装成劫杀案。老大,快发缉捕通告,免得人跑出境外,就麻烦了。”
赵青河这次笑得弯了眼,“队长的手下要是个个都像这么能干,我就得认真考虑转行了。今晚我还有事,如果仍需要我协助,你知道上哪儿找我。”多好,警方有人力,大风大雨搜证也不难,好过他另外雇人来回收。
小幺瞪着赵青河上车,叨叨,“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们还需要他协——啊!”脑袋吃一记毛栗子。
“夜猫侦探社。听过没有?”队长蹲下去继续看尸体。他总觉得,赵青河已经看出什么来了,所以才走得相当痛快。
小幺连忙立正,以为老大考他功课,“夜猫侦探社,五年前成立,同年协助我方破获一起儿童绑架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在我方赶不及的关键时刻,攻破了绑架团伙的藏身地点,避免撕票的悲剧。三年前,国际大毒枭来我城,也是经由夜猫侦探社提供的线索和帮助,将人捉拿送审,因此还获得我方荣誉高级顾问的特权…”打算背诵夜猫侦探社大事年表一长串。
“就是他。“队长打断小幺,免得他说到天亮。
“欸?”小幺一愣,有点没明白,“听说夜猫侦探社只在夜里接待客户,所有成员都是夜猫子--”
队长再一次打断,“就他一个。没有成员。只在夜里露面,因为他有病,啊,不对,现在流行一词来着--宅。宅男。不爱出门。如果非要出门的话,宁可夜里出门。”神经病也好,心理病也好,那家伙反正是不太正常的,绝对在天才和鬼才之间。
不过,队长虽然十分看不惯赵青河我行我素又傲慢的性格,偏偏内心很稀罕他的才能,只要他肯关心的案子,几乎没有破不了的。
小幺茅塞顿开,惊讶喊起来,还结巴,“什么!他…他…”
“所以,我敢保证,对于这个案子,那小子掌握的东西绝对比我们多,最后没准又要请他当顾问了。”不过,山穷水尽之前,他得有志气,不可以那么快妥协。
半个小时后,老爷车开到太湖边一座幽静的私家花园外熄火,赵青河戴上笨拙的黑框眼镜,拖拖拉拉步入。
这座花园仿古园林,从外面看不出里面的奢美,主人却是真正的富豪。这家祖上,可追溯至明初,经历无数次战乱与和平,迁迁出出,盛盛衰衰,一直熬了过来,并拥有巨大的财富。而这一支赵姓虽从海外回归,却与大洋彼岸的本家不可分割,帮忙看顾本土市场,别人如果不问,也绝口不会提起老祖宗,完全转变为时尚又高雅的。苏城未必人人知道赵家,有头有脸的人却都尊重赵家,非一般暴发成富的有钱人可以随意攀上交情的门户。
不过,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还是盘根错节的一大家子,总避免不了豪门恩怨那些事。
苏城赵家,男主人赵盛的原配陆玉兰,生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分别为老大赵橙云,长女赵红桔,次女赵紫苹,老小赵绿原。
而赵青河,就是这些恩怨下的产物之一,又成为新恩怨的原由之一。
只要他一出现在这里,就跟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必然搅出乱子,轻则微澜,重则掀浪。
赵青河的母亲孙芮虞,原本是赵盛的秘书,聪明能干的美女与富有英俊的总裁,恶俗却永不冷场的爱情戏码,只是当灰姑娘变成小三上位,令多数人没法愉快而已。
陆玉兰也是聪明人,赵青河出生时,她怀上赵绿原,打消了赵盛离婚的念头,从此稳坐中宫,与孙芮虞同城而居。孙芮虞不吵不闹,对外,作为赵盛最得力的事业伙伴,对内,是赵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红颜知己,面对陆玉兰客客气气,摆得出笑脸。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彼此拼着忍耐,历经这么多年,激烈的嫉妒憎恨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让赵盛安享齐人之福。
上一代恩怨,下一代继续。
私生子的赵青河,是婚生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没出息,也会一直受到攻击。这不,他才走进今晚摆席的荷塘花厅,同父异母的姐姐赵红桔就开始没事挑事。
“你怎么能出得了门啊?不用耕地开荒努力赚金币?大侠练到几级啦?活在虚拟世界里,你肯定一统江湖,当武林霸主了吧。”
赵家都知道,高二辍学的赵青河,没日没夜,宅在家里打线上游戏,以至于戴上了啤酒底厚的眼镜,又不修边幅,懒到邋遢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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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顺流,遇夏(转世篇)(3)
“剑仙。”赵青河懒洋洋陷坐进沙发,从女侍端来的盘子上挑了一杯ir,抿一口,点头表示不赖。
悲哀的是,他可以显得没出息,可以随便乱着装,却不可以没有真正的品味。即使是私生子,物质上,他与这个家里的人过着同水准的生活,胃口由此被养刁,眼光由此变挑剔,还不是对自己的刁和挑,而是对入胃的东西和入眼的人物。
“什么?”赵红桔没听清。
“我练到剑仙了。”赵青河重复一遍。
赵红桔张嘴半晌,“真是无药可救,偏偏老爸居然还不死心,要拉你进大哥的集团上班。你有点自知之明,等会儿好好拒绝他。”
管家来请,让赵青河去书房。
赵青河不慌不忙,喝完一杯酒才动,却在园廊下遇到了赵家女主人陆玉兰,还有这个家未来的继承人赵橙云。
在外面还能客气装着一家人,陆玉兰这时才真实,对赵青河完全漠不关心,一句家常话也不说,从旁走过去。
与赵青河有一半血缘关系,身为长男的赵橙云停下脚步,语气公事公办,“爸爸让我在公司给你腾一间办公室,你想一想,下星期一告诉我去哪个部门。”
“不用麻烦。”赵青河即便明白这是假客套,仍没法耐心,“除非你公司晚上也办公。”
赵橙云的相貌不比赵青河逊色,三十出头还未婚,是社交界名媛争抢的钻石王子,“随便你,不过爸爸那边——”
“我会告诉他,完全是我自己不识抬举。”赵青河给出最令对方满意的答案。
赵橙云抬抬眉,嘴角一撇冷笑,才踏出两步,忽听赵青河极低一声——
“邓云。”
赵橙云身形一僵,回头,神情已是自然的迷惑,“谁?”
赵青河耸耸肩,仿佛从没开过口,“什么谁?”突然想起来似得,“听说你有要结婚的女朋友了,恭喜。”
赵橙云看着赵青河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内,目光幽冷沉寒。他不知道,自己转身之后,赵青河从门里走出来,反过来目送了他很长一段路,比他的目光更冷。
“下星期一九点,准时到晖科上班。”
推门进入书房的赵青河,连父亲的影子还没看到,先听到这道命令。他一向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再紧急,也紧急不过找座位,舒舒服服坐了,才不急不缓回应。
“白天出不了门,改到晚上九点,我就考虑下。”最近业务繁忙,他正思考要不要扩展,如果有人免费给他提供办公室,可省一笔租费。
“青河,好好跟你爸爸说话。”孙芮虞也在。
赵青河撇笑,扶了扶眼镜,“我白天出不了门的毛病已经七八年,难道还要我再到心理医生那儿开张证明,提醒你们我之所以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你自己太没用,不要归咎于别人。我听你妈的建议,放任你这几年,给你时间慢慢调试,既然一点改善也没有,就照我的方法来吧。”赵盛如名,盛气凌人,一张酷脸,有棱有角,和赵青河十足父子相,“而且,我看你没什么毛病,城里哪家夜店都有你的身影,有时间帮别人捉奸,没时间帮家里做事。难道我还要白白花钱给你养老?”
“这个嘛,你们要是让我选,我一定选自己不被生。既然是你们任性选的,养我不是应该吗?”真是可笑,他一出生就得背负“野种”的称号,家里人不把他当亲人,外面人要么当他钱包,要么当他小丑,他以为能说真心话的朋友,转身就拿他的这些话去邀功献媚,往他背心插刀。他遭遇的所有不公平,都不是他的错,却代这两个始作俑者承受了,这时居然跟他算养老的费用?
赵青河一点不惊讶父亲知道他的业余职场,也从未刻意去隐瞒,“没事了吧?”椅子还没坐热,但他很高兴离开,将父亲的咆哮抛在身后。
孙芮虞追了出来,“你父亲下定决心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与其到最后筋疲力尽才妥协,不如聪明接受他的安排。我见过你的医生,知道你让他开假证明的事,也知道你的健康已经完全恢复。青河,实话跟你说,陆玉兰和赵橙空打算剥夺你的继承权,你要是再继续逃避,我们母子俩将来会一无所有。”
面对自己的母亲,赵青河能笑出声来,“妈,你演戏是影后级的,我早就看得分明,到了今天,在你亲儿子面前实在没必要。我的继承权重要,还是你的遗产分配权重要,你我心中都有数。”
孙芮虞,可不是小白花,从头到尾,她和赵盛的爱情里都有金钱和权力的重要参与。
“如果你儿子说,我能养你老,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放弃争夺,从此我们母子俩有尊严的生活,再不用跟这些所谓的家人虚伪,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多年之后,他难得跟母亲坦诚说话。
孙芮虞蹙起描绘精致的眉,“你怎么还是不懂事?你是赵盛的儿子,是赵家的血脉,这个家就算没有我的份,却绝不会没有你的一份,即便拼命,我也要为你争取到底,你…”
赵青河眼中充满怜悯,再不犹豫,调头出了内园,径直往大门走去,本来就没有蹭饭吃的打算。
说来也奇,郊外大雨,这里却一滴雨也没有,他来到自己的老爷车旁,正掏车钥匙,却有一辆保时捷从他身旁轰隆而过,又嘎然刹车,钻出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