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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多数因纽特族的向导来说,努力工作的目标之一就是自己的子女不要再从事这份工作。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孤儿吧?”阿巴斯忽然说起完全不相关的话题来。
“说过,你在孤儿院长大。”
“一直想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想知道他为什么生下我而又放弃了我,或者说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他已经死了世界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所以一直没来找我。”阿巴斯说,“就像井里那个孩子的父亲。”
语气很淡,完全就是两个男人酒后闲话的那种调调,却透着隐隐的悲辛。
恺撒愣了一下,也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如果他跟我老爹是一个路数,会不会觉得还是没这个人更好?”
他很清楚阿巴斯不是什么“豪迈的勇者”,心里坦荡荡没有一丝阴霾,只不过他不想对话显得太沉重。
“有过和没有是不一样的,”阿巴斯轻声说,“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存在的证明,这个证明是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他们需要你,所以你就存在了。如果没有人需要你,你就不存在。”
恺撒沉默了,这是一个难解的哲学命题,关于存在,它无法被证明,只看每个人内心的感觉。路明非认为阿巴斯不该存在,本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是另外一个叫楚子航的男人,阿巴斯并没有把它当作疯子的臆想一笑置之,他心里某个地方大概是裂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怀疑着自己的存在。
那么恺撒又是为什么坚信着自己的存在呢?因为加图索家多到能买下国家的钱?事实上恺撒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家里有多少钱,钱这种东西多到一定程度就显得虚无缥缈起来。
因为诺诺?当然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据,不过考虑到他的未婚妻此刻正带着路明非满世界逃亡,这个证据可能还不够稳。
因为母亲?那个名叫古尔薇格的女人死去太久了,在恺撒的记忆中,她的面容已经开始模糊,只留下写意般的温柔笑容。
说起来倒是庞贝那家伙一直以来都非常可靠,虽然是台行走的人类播种机,不负责任的渣男典型,但每当恺撒有危机的时候,庞贝总是及时出现,当仁不让。
就像孩子在学校闹出什么事来,那永远都说自己很忙自己有生意要谈不能来开家长会的老爹就出现了,大手一挥说我儿子不会错的,我不知道错的是谁,总之我儿子是不会错的。
原来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居然是种马老爹?这个结论让恺撒不由地想要捂脸。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雷巴尔科来到牌桌旁,“那孩子醒了!”
***
三个人赶到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更像屠夫的跟船医生正擦着手从医疗舱里出来。
“孩子醒了?”阿巴斯问。
“晕过去只是因为低血糖,补充点葡萄糖就醒过来了。体检也做完了,物理指标都很正常,受了点辐射,不过不严重,纳粹时期的德国人还没能提炼出高纯度的放射物。”医生说。
“物理指标都很正常的意思是?”恺撒敏锐地觉察到医生用了一个拗口的说法。
医生把医疗舱的门推开一道细缝,恺撒和阿巴斯从那道缝隙里看进去,医疗舱中间是个钢化玻璃搭建的无菌室,大概是紧急情况下做手术用的。无菌室里亮着血红色的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蜷缩着小小的人形。她披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目光呆滞地看向无菌室的一个角落,但分明那个角落里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大得有些夸张,睁着眼一动不动,像一个受了惊吓的木偶娃娃。她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枚手榴弹。
“是个女孩子?”恺撒惊讶不已。
阿巴斯也同样惊讶,虽然他曾紧紧地抱住那个孩子,却都没觉察到那其实是个女孩。她穿着皮毛衣服,脸上蒙着厚厚的油污,更像是一只泥浆里蹦出来的小猴子。
“没洗澡之前我也以为是个小男孩,”医生说,“洗干净了才知道是个女孩,没我想的那么小,大概十二三岁。”
“谁给她洗的澡?”恺撒和阿巴斯警觉地看向医生。
“她自己洗的!她自己洗的!我只是给她准备了热水把她关到浴室里去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医生赶紧解释,“何况有人能碰她么?那简直是一头小北极狼!”
“你说她物理指标都很正常,意思是精神指标不正常?”恺撒问。
“应激性精神障碍。”医生低声说,“十几岁的小女孩,有过那种经历,很难不留下心理创伤。”
“难怪她一见我们就跑。”恺撒点点头,“连人类都无法相信了吧?”
“高度兴奋和警觉,伴随或轻或重的幻觉,在她的认知里我们可能和那些野兽没有区别,甚至是面目狰狞的恶鬼。”医生说,“所以我给了她那玩意儿,当作安抚物。爆炸部已经拆掉了,不会炸,但信不信,你凑过去她就会拉弦。”
恺撒沉默了很久,“真可怜,能相信的只剩下手榴弹了。”
“这种情况下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吧?”施耐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也是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他们聚集到这里当然不只是为了关心这个女孩,而是想知道利维坦出现时的细节,录像中能得到的信息毕竟有限。
医生摇了摇头,“她从醒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
“多长时间能恢复?”施耐德又问。
“应激性精神障碍发病起来很突然,但康复起来通常都还比较顺利。时间嘛,或长或短,半个月到一个月。”医生说。
施耐德无声地叹了口气。半个月一个月对于病人康复倒确实算快的,不过他们这场极地探险的时间有限,眼下已经接近夏末了,极地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拖得越久就越困难。北冰洋那么大,假设利维坦真的四处巡游,半个月一个月它都能游到加拿大去了。
可总不能强行追问这个处在崩溃边缘的孩子,那无疑是精神上的酷刑,何况一个向导的女儿,能提供的情报也有限。
“好好照顾她。”施耐德说完,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只有阿巴斯最后往门缝里看了一眼,然而就是那一眼,他呆住了。恺撒已经走出了两步,扭头发现阿巴斯的神情不对,也从门缝里看进去,也呆住了。
那个木偶娃娃似的女孩抬起了头,那双似乎空白又似乎惊恐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准确地说,她正死死地盯着阿巴斯。恺撒和阿巴斯基本身处同一位置,按理说在这样的距离上根本不可能分清那女孩的视觉焦点在他们谁的身上,可不知为何,恺撒就是知道她在看阿巴斯。
在那个女孩的眼里,加图索家高贵的继承人根本就不存在。她望着阿巴斯,只望着阿巴斯,既凶狠又依恋。
没有人能拒绝那种凝视,阿巴斯和恺撒对视一眼,推门而入。恺撒在他背后扣上了门,这样在那个女孩看来,这场对话仅限于她和阿巴斯之间。
阿巴斯来到无菌室的钢化玻璃门外蹲下,手按着玻璃。两人这么遥遥地对视了许久,女孩小心翼翼地爬了过来。这种感觉有点像伸着手给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喂食。
她趴在钢化玻璃门上,还是直愣愣地看着阿巴斯,像是在审视。那双大大的眼睛像是空白的镜子,令人望而生畏。
“我叫阿巴斯,我们是一支北极考察队,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不会伤害你。”阿巴斯说。
他不知道女孩子会说什么语言,所以用了最通用的英语。女孩子没有反应,也许是她听不懂英语,也许是她的精神状态异常,对外界的信息太麻木了。
阿巴斯有点不知所措,除了英语他还会说阿拉伯语和汉语,但对一个北极地区遭遇的孩子大讲汉语或阿拉伯语无疑是愚蠢的。但是静了片刻之后,女孩说话了。
“Talini…”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呼吸。这是她被营救以来说的第一个词。
“你说什么?”阿巴斯没听懂。
门外正用“镰鼬”监听的恺撒也没听懂。借助先天优势,恺撒在语言上的造诣极深,别人是通晓两三门语言,恺撒则可以通晓两三个语系。但别说Talini这个单词他没听过,发音和拼写方式也不符合他熟悉的任何语系。
“Talini…”女孩子重复了这个单词。
恺撒立刻敲打自己的耳机,“EVA,给我搜索Talini这个发音的所有拼写组合组合,在全世界的语言库,包括死语言库中,搜索它符合的目标!”
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什么关键的信息,一个神秘的单词,甚至可能出自龙文,那个女孩可能亲耳听过利维坦的歌声。
在日本的时候他们也调用了EVA的这个功能,当时EVA在十几分钟内搜索了有史以来的所有语言库,解读出了“高天原”三个字。
这一次EVA只用不到半秒钟就给出了回复,“Talini,爱斯基摩语中‘雪’的意思。”
“爱斯基摩语?”恺撒愣了一下。
见鬼他怎么没想到呢?这女孩是个因纽特人,她说的当然是爱斯基摩语。可“雪”又是什么意思?这里是白茫茫的北极,这里到处都是雪。
“爱斯基摩语属于很小的‘爱斯基摩-阿留申’语系,因为聚居地分散还夹杂了许多方言,虽然始终还在使用的语言,但很少人研究。爱斯基摩语中表示‘雪’的单词有大约70个,这是其中之一。具体到这个词,通常用作给人起名,尤其是女性。“EVA接着说,“要补充说明的是,因纽特人通常不止一个名字,他们正式的名字通常是沿用先人的名字。而Talini这样的名字通常是用作小名,在家人之间称呼,如果有人这么告诉你她的名字,她应该是把你看作很亲近的人了。”
恺撒愣了一下,原来那个女孩要告诉阿巴斯的,只是她自己的名字。
是因为信任么?因为曾经奋不顾身地扑向她,所以阿巴斯是她在这条船上唯一信任的人。也许就像《沙耶之歌》那样,这条船上的所有人在女孩看来都是恶鬼,除了阿巴斯。
“Talini,爱斯基摩语中‘雪’的意思,那是她的名字。”恺撒低声说。阿巴斯也戴着跟他一样的耳机,以便随时保持联络。
“Talini,我会保护你的。”阿巴斯轻声说。
阿巴斯是用英文说的,那个说爱斯基摩语的女孩本该听不懂,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那女孩忽然流下泪来,再也不是一只磨着牙齿的小狼。
她没有发生任何声音,可每个人都为那无声的悲伤动容,那种悲伤就像是……倔强的孩子终于等到父亲来接她了。
她忽然极度地贴近钢化玻璃,用爱斯基摩语说话,如果没有玻璃阻隔,那肯定是只跟阿巴斯一个人说的耳语。
恺撒的瞳孔忽然间放大,因为EVA立刻就把那句话译了出来,她说的是,“快走!它就要来了!”
她的神情是那么地恐惧,像是死神就要来取走他们所有人的命。
第91章 利维坦之歌(6)
“今年春天,一些俄罗斯人来村子里,要雇一个向导。他们给的钱比平时高了几倍,找向导的规矩就是危险越高向导的工资也就越高,所以不是薪水越高就越能雇到向导的。我家是村子最穷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一个路过的海员跑了,爸爸想把我送去摩尔曼斯克上学,我们村里的孩子都想去摩尔曼斯克上学,那里终年海水都不结冰。但去摩尔曼斯克上学要花很多钱,所以爸爸就接下了那个工作,但他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就带上了我。”Talini,或者说雪,对着摄像头平静地叙述着,眼神空寂得就像外面一望无际的冰海。
YAMAL号剧场版奢华的放映室里,施耐德、恺撒和雷巴尔科一起观看这段视频。阿巴斯也在场,不过他用不着观看,他就是那个拿着摄像机的人,雪只跟他说话。
她能说很少量的英文,但要讲述如此庞大曲折的故事,她还是要用爱斯基摩语,EVA同声翻译成英文。
“他们有一艘破冰船,但比你们这艘小,他们雇我爸爸是想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们因纽特人叫它‘落日地’。”雪说。
“落日地?”视频中的阿巴斯问。
“极昼的季节里,北极圈里是不落日的,太阳也会渐渐沉到地平线以下,可是十几分钟后,它又会从原来的地方跳出来,整个季节都不会有真正的落日。极夜的季节就反过来,太阳一直在地平线下面,偶尔升起来一下,立刻又沉下去。但因纽特人之间有个传说,说北极圈里有个岛屿,就像南方大陆那么温暖,在那里有日升有日落,它周围的海面,终年都不结冰,我们就叫它‘落日地’。”雪说,“连我们小孩子都知道落日地只是个传说,可那些俄罗斯人却相信落日地真的存在。”
她说到“岛屿”的时候阿巴斯的神色骤变,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
施耐德和恺撒对视一眼,这印证了他们的某个猜测。
从EVA的调查结果看,那支芬兰和俄罗斯联合的北极考察队颇不寻常,它并非官方派遣,而是由私人资助,却又雇佣了俄罗斯籍的破冰船。这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普通的私人探险队根本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他们的行为方式也很诡异,普通的私人探险队不过是抵达北极点,插个标志合个影就回家了,这支装备先进的考察队却在北极圈里从春天转悠到夏天,沿途的考察站都为他们提供给养,更可见这支队伍的实力雄厚。
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某个无法准确定位的东西,所以才会开着船在北冰洋里转圈子。而他们的毁灭应该也不是偶然,在荒无人烟的北极圈里,一只探险队遭遇利维坦的机会不过超过千万分之一,更合理的推测是利维坦追逐着他们。
强如利维坦那样的东西有什么必要追逐一支考察队?考察队对于它来说,就像蚂蚁对于人类的意义,人类一脚就能踩死很多蚂蚁,却没有必要追着一小群蚂蚁到处跑。
唯一的解释,是这支考察队做了什么会令利维坦愤怒的事,但那能是什么事?他们杀了利维坦的配偶?
“我们的船经过熊岛,再经过东北地岛,一路向北,爸爸一直选择最安全的路线,他以前是个海员,北冰洋的航路他都熟悉。他并不真想找落日地,他只想混完了那几个月,拿到钱就送我去上学。”雪接着说了下去,“但我越来越害怕,因为我能听懂一些英语,那些人以为我听不懂,会当着我的面用英语低声说话。他们总是提到一条大鱼,他们还带着很多武器。对于我们因纽特人来说,如果我们隐晦地说一条大鱼,就是指那条白鲸,对我们因纽特人来说,它就是神,那些人想杀死神。我去跟爸爸说我们不能帮那些人去找落日地了,那趟航行是被诅咒的。但爸爸说我们家真的很需要钱,而且我们绝对找不到落日地的,落日地只对被它选中的人开放。”
施耐德举手示意,EVA暂停了视频播放。
“搜寻关于‘落日地’的传说,或者‘北极圈中温暖岛屿’的传说。”施耐德说。
“虽然名字不同,但她说的应该是阿瓦隆,凯尔特神话中的圣地。这座岛屿被认为是‘妖精守护之地’,岛上的时光永不流动,即使濒死之人到达那里也可以永生。到达那里必须乘坐小船,闯入者会被守护岛屿的绿骑士斩杀,如果你被许可进入,岛屿的主人、九位妖精将会隆重地款待你。事实上这类‘理想乡’的传说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的神话中,往往是一个文明的神话故事传入另一个文明,就改头换面地出现,所以从某种角度说阿瓦隆神话对我们的研究毫无价值。但阿瓦隆因为圆桌骑士中的亚瑟王关系密切而更为人所知,传说亚瑟王的最终结局是乘着小船前往了阿瓦隆。有人认为阿瓦隆位于北极圈内。”EVA以AI固有的客观立场给出了答案。
有雷巴尔科在场,她并未以投影的方式现身。
但即使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雷巴尔科对于这个随时随地会回答你问题的女孩还是有点警觉,每当EVA出声的时候他就会左顾右盼。
“战死于英格兰的亚瑟王,要去北极圈里的阿瓦隆,航程有点太长了。”恺撒说。
“确实,多数神话学家认为阿瓦隆位于英格兰的格拉斯顿堡,但近年来,考古学家在非常古老的腓尼基地图上找到了北极圈中的陆地,包括格陵兰岛和我们旁边的这座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以腓尼基人的造船术和航海术,能自由航行的范围仅限于地中海,他们知道格陵兰岛和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只能是听说,也就是说在公元前就有人航海抵达过北冰洋中的陆地。然而除了我们已知的陆地,还有一处群岛是人类从未发现过的。”EVA说,“虽然拼写不同,但那座岛在腓尼基语中的发音和阿瓦隆相仿。因此一些着迷于亚瑟王神话的研究者开始宣称阿瓦隆位于北极圈内。”
“就在此刻,至少有几百颗卫星在近地轨道上运转,它们从太空里看向地球,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还有人相信‘未知的陆地’?”恺撒缓缓地说。
“人类总是倾向于相信未知之物,甚至愿意相信它们存在于其他的维度。”EVA的寓意深长。
卡塞尔学院的人相互对视。事实上恺撒并不是在质疑,而是给出了某种结论,一处被古地图记录的岛屿,位于苦寒的北极圈里,却温暖得像是天堂一角,内部的时间几乎不会流动,而且只对选中的人开放……那不是尼伯龙根又是什么?
唯有龙王或者接近龙王的东西能够构造这样规模的尼伯龙根,并且支撑它上千年,他们和利维坦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雷巴尔科被排除在这场对话之外,作为一个外人,他本该听得一头雾水。
他也确实没试图加入对话中去,他大口地抽着雪茄,喷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视频恢复了播放,还是雪那冷寂的叙述,“一路上他们还经常派人下潜,有时候他们会捞起一些金属的东西,上面有花纹,但他们不许我和父亲靠近了看。”
“有花纹的金属,你能描述一下么?”视频里的阿巴斯问。
“像是柱子的一部分,黑色的柱子。”雪说,“像是石头的,又像是铁的,但是泡在海水里却不生锈。”
施耐德微微点头。
虽说他本就对这个因纽特女孩很感兴趣,却没想到她给出了这么多有价值的情报,龙族确实有建造巨型立柱的习惯,他们在这些柱子上记载历史和预言,通天的柱子可以说是龙族城市的标记物。
这么说来那些神秘的芬兰人和俄罗斯人居然在海底找到了龙族建造的城市。除了日本海底的那座高天原,还有更多的龙族城市流传到今天,它们的废墟矗立在海底,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落日地,直到……那个天上有极光的晚上。”雪说。
雷巴尔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才把自己死死地按在椅子上。那个极光笼罩的夜晚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绚烂诡异的夜空,狂舞着的龙蛇,一切都像是幻觉,像是古代的玛雅人,服用了毒蘑菇又接受了巫师的暗示,仿佛穿越时空被神的意志洗礼,那么缥缈,又那么凌乱。
可在所有的缥缈凌乱中,唯独那个姓楚却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挥舞AK47扫射的背影是那么地坚硬,像是战斧在岩石上砍出来的人形。
“那天晚上的海面特别平静,一点冰都看不到,像往常一样,除了值班的人,其他人都睡了。”雪轻声说,“我是被吵醒的,等我跑到甲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上到甲板上去了,船头指向的夜空里飘着‘女神的裙摆’。”
“女神的裙摆?”视频里的阿巴斯问。
“我们因纽特人把最盛大的青色极光称为‘女神的裙摆’,说是那种极光百年才能见到一次,见到的人都会被祝福。”雪说,“在极光的正下方,我真的看见了一座岛,可那座岛屿像是倒着浮在天空里的。船上的人都疯了似的,他们开着小船去向那座岛的方向,但没让我和父亲上船。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在甲板上等他们,他们的船后面带着很长的绳子,如果遇到危险他们就会使劲的拉绳子,这时候父亲就要用绞盘把他们拉回来。”
“所以,你们找到了日落地?”视频里的阿巴斯问。
第92章 利维坦之歌(7)
“我没见到落日地,”雪摇头,“我在甲板上看极光,看了很久,直到绳子上的铜铃猛地响了起来。”
“进入极光的那些人发出的信号?”视频里的阿巴斯问。
雪沉沉地点头,“爸爸赶紧开动绞盘把他们拉了回来,但有几根绳子已经断掉了。活着回来的人神色很惊恐,他们跳上船就喊着要开船走,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们。”
“你看到追他们的东西了么?”
雪摇了摇头,“血红色的海水从极光的方向涌了过来,很快整个大海都变成了血红色,原本海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忽然间就狂风大浪,我们的船在浪里晃得很厉害,好像随时都会翻掉。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口不停地往外冒血水的铁箱子,这时候就有人大喊说把那个箱子丢回海里去。最后他们把箱子丢进了海里,海面上的浪好像忽然间平息了,但我感觉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我们的船底游过。那东西比我们的船还大。趁着风浪平息的时候他们驾船逃了出来,但我们的船受损很厉害,还没到下一个营地就没动力了。那些人就说要从冰面上走,但我们到这里的时候,神就追过来了。”
“你是说,杀死他们的是那个神?”阿巴斯追问。
雪缓缓地点头,“我听见它在唱歌,在落日地,我也听到一样的歌声。”
雷巴尔科悚然,原来并非他一个人能听到那诡异的次声波,这个因纽特女孩跟他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没有登上那座岛屿。
“吃点东西吧。”视频中的阿巴斯把一个汉堡包递给雪,“养好身体等你父亲来接你。”
雪接过那个汉堡包,认真地看着那块煎得极好的牛肉饼,这是从帕西带来的食材中特选的,好让这个孩子补充最优质的蛋白质。过去两周里她只能捕猎和生食,好在因纽特人确实是崇尚生食的民族,否则她也无法幸存。
“我爸爸已经死了,对么?”她忽然直愣愣地盯着摄像头。不知道为什么,放映室里的人都在一瞬间心里发毛。
“不,你父亲没事,”视频里的阿巴斯说,“但他冻伤得很厉害,被直升机送去北地群岛的医院了。”
根据船医的说法,雪的应激性精神创伤还远远没好,如果告诉她父亲已经冻死了,她的精神状态可能进一步恶化。所以大家统一了口径,雪的父亲还活着,被路过的考察船救了,他告诉考察船雪就在那口地井里,而这艘考察船就是YAMAL号。
“不,阿巴斯骗我的。”雪摇摇头,她能熟练地说出阿巴斯这个名字了,“神不会放过他的,见过神的人,神都不会放过。”
雪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那个汉堡,“神也会来找我的。”
视频到此结束,施耐德首先是温和地对雷巴尔科说,“很抱歉船长,能否给我们一点时间私下里聊聊?”
雷巴尔科也不说什么,起身退出了放映室。
“我们的船长对于这段视频的反应如何?”施耐德低声问。
“我监听到雷巴尔科船长的心跳忽然加速,雪的叙述显然引起了他的某些联想,但也仅此而已。”恺撒说,“他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懂得怎么控制情绪。”
这并不是他们三个第一次看这段视频了,之所以邀请雷巴尔科一起来看,是一种试探。尽管在北极圈内极光并不罕见,但雪和雷巴尔科的经历似乎有着微妙的相似处。
“似乎‘女神的裙摆’扫过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神秘事件,可亲历者都对事情的经过说不清楚。雷巴尔科说他记不清楚了,而雪说她没有进去。”施耐德缓缓地说,“你也监听了我的心跳吧?恺撒。”
恺撒微微点头,“跟雷巴尔科船长的情况相似。”
镰鼬被释放后,领域内的一切动静都被监听,雷巴尔科在他的领域里,施耐德也在他的领域里。
“虽然没有见过那样盛大的极光,不过我也算是跟利维坦有关的人……在格陵兰岛,我也曾目睹整片海域瞬间冰封。”施耐德轻声说,“偶尔或者必然的,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跟利维坦有关。”
“我竟然搭上了这么一条被诅咒的船么?”恺撒耸耸肩,“不过,还真是不详的预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