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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的生命体征还很强,心脏跳得沉稳有力,看来在龙血的支持下,想死是没那么容易。但双臂几乎被他自己废掉,应该立刻送去医院,但那样毫无疑问会惊动军警。
那个盒子是个医疗箱,乌鸦从医疗箱中拿出纱布和清洁伤口的药膏,想先帮路明非做简单的包扎,至少先止住出血。
但他愣住了,因为路明非身上的绝大多数伤口都已经止血,而且正以肉眼几乎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乌鸦亲眼看着一块弹片被挤出身体,啪地一声落在地下。
那是一块足有一根手指长的锋利弹片,这么大的弹片嵌入体内,对普通人来说就要在身体里保存一辈子,因为几乎没有医生敢于开刀拿出这么大的弹片,而路明非单凭伤口的自然愈合就把它挤了出来。
“兄弟你这血统,到底是蟑螂呢?还是金刚狼呢?”乌鸦赞叹着,心里放松了些。
这时他的口袋里传出叮咚叮咚的响铃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紧锁,转向诺诺,“家族在找我,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得想办法善后一下,至少别让媒体胡说八道。你照顾一下他,我尽快回来,如果情况紧急,就给我电话。”
诺诺点了点头。龙的秘密不能暴露给世人,这是混血种共同遵守的规则,即使混血种组织之间斗得你死我活,在这件事上的立场永远都是一致的。
因为他们都是异类,是不容于人类世界的怪物,就算某些人类可能出于特殊的原因接纳他们,最终他们还是会被作为异类驱逐或者吊上绞刑架。
人类本能地害怕比他们强大的生物,即使对方一样有着人类的外形。
乌鸦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边跑边接着电话,诺诺看了一眼乌鸦留下的医疗箱,却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更加沉重的箱子,那是一个维修用的工具箱。她蹲在路明非身边,打开工具箱,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钢钳。
“帮我抱住这家伙,用全力。”诺诺看了楚子航一眼。
楚子航点了点头,抱住了路明非的上身。他的心理年龄只是个十五岁的男孩,体魄却完全是个成年人,近身搏斗能跟路明非打成平手,由他锁死路明非,路明非除非龙化,否则是不能挣扎的。
从那把粗壮的钢钳,他猜出了诺诺要做什么。诺诺这是要把那对短弧刀给拔出来,快速愈合的肌体能把弹片挤出来,但对贯穿双肘的短弧刀恐怕无能为力,继续等下去,短弧刀会和新生的组织完全融合,就像小树带着扎进树身的钉子长成参天大树。
不过在没有强效麻药的情况下做这种手术,单那巨大的痛楚就能摧毁一个人吧?楚子航紧张地看着诺诺,诺诺的神色平静,在路明非的大臂上扎上止血带,以防短弧刀拔出之后的伤口大出血。
她抬眼看了看楚子航,无声地笑笑,垂下眼帘继续操作。
“应该会疼吧,可我不是他,不知道到底有多疼。”诺诺头也不抬地说,“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差不多从他身体里清理出了一公斤的碎片,他流的血浸透了两张床单。”
“哥哥真勇敢。”沉默了好一会儿,楚子航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怂。如果再加一个字的话,贱。没什么追求,喜欢漂亮女孩子但是没胆子追,羡慕人家过得光鲜亮丽但懒得努力,有难过的事就想办法忘掉,自己说人生理想就是混吃等死。”
“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诺诺停顿了一下,眼神也有微微的变化,然后继续俯下身,给路明非的另一边胳膊扎上止血带。
“因为太孤单了吧?又怕受伤害。本来他的生活圈子就很小,那些他在乎的人还一个一个地离开了他。”诺诺轻描淡写地说着,“每个人都是过一生,可人和人的一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的人生跟辛巴达纵横七海似的,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人,认识很多朋友,老了跟人吹牛都有很多故事可讲。对这样的人来说,每件往事都很珍贵,但也都没那么珍贵,就像有很多钱的人,失去其中的几块钱固然很可惜,不过还是有钱人。可这家伙是个穷鬼,穷到没有几个他真正在乎的人,也没有几件他真正在乎的事,如果这些人这些事都还OK,他就可以继续怂继续贱,可当这些人这些事不对了,他就慌了,慌着慌着就急了,急着急着就发起疯来,疯着疯着就变成这样了。”
诺诺看了看楚子航,“你也是他在乎的人。”
楚子航不说话,瞪大眼睛看着诺诺,还冲她使劲地眨眼。
“别慌,也别乱动,抱紧他别撒手。”诺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警告,语气还是轻描淡写的,“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想必是很可怕,不过我们首先得把这家伙胳膊里的刀拔出来。至于站在我背后的那家伙,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刚才我那些话既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
楚子航和诺诺面对面,他看到的东西诺诺看不到。但他不敢说,只敢用眼神提醒诺诺,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真的是太诡异了。
诺诺背后站着一个人,站在灯光的范围之外。楚子航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从身形来看,是个女孩。
她很安静,身材纤细修长,甚至可以说是窈窕。她应该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了,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但从楚子航偶然注意到她开始,就被她身上那股山一样的气势压住了。
所谓山一样的气势,就是它那么静静地待着,但你无法忽略它,也不觉得自己能撼动它。
就在诺诺絮絮叨叨地说话时,那个山一样的影子动了,只是轻轻挥手。但随着她扬起手,诺诺身边那个打开的医疗箱里,一支银色的手术刀轻盈地腾空而起,像是有知觉的灵兽那样旋转之后调头,缓缓地逼近诺诺的后颈。
那是条银色的响尾蛇,已经锁定了诺诺后颈的大动脉。
“这家伙呢,就像那种硬硬的也不好吃的小核桃,你把它随便丢哪里都行,不过你非要咬碎他,它就会硬得能崩掉你的牙。”诺诺继续她的操作,还在自言自语。
楚子航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诺诺并非自言自语,也不是说给他听的,从某一刻开始,诺诺的话就都是说给背后那个人听的了。
“抱紧了。”诺诺把镇痛剂中的药水推进路明非的身体,给他咬上厚厚的纱布,抬眼看看楚子航,“要来真格的了。”
楚子航用力点头,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这家伙一脸孩子气,却是这样一付能跟狮子搏斗的体格,也是一个金刚正太。
真正动手就是干净利落的一拔,短弧刀带着血离开路明非的身体,溅出来的血浆染红了诺诺的左肩。剧痛把昏迷中的路明非唤醒,他瞪大惊恐的眼睛看着诺诺,面部扭曲。
“抱紧他!”诺诺低吼。
路明非本能地挣扎,楚子航用尽全力抱住路明非,把那股狂龙般的力量控制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诺诺使劲按住伤口,但血还是从指缝中涌了出来,像是红色的泉水,根本止不住。
诺诺拔出了童子切,这柄利刃原本挂在一个衣架上,那个衣架上还挂着源稚生留下的那件带血的风衣。准备动手术之前,诺诺把它摘了下来,放在自己身边。
“集中注意力!”诺诺把刀横在路明非眼前,一把拉出咬在他齿间的纱布,“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明镜般的刀身中映出路明非自己的眼睛。
“不……不要死!”路明非强忍着那份能把他从内摧毁的剧痛,嘶哑地低吼。
那句话出口的瞬间,伤口就开始止血,诺诺立刻为他包扎。包扎结束的时候,伤口也不再出血了,楚子航看得呆住了。
接下来是另一侧,还是如法炮制。手术完成的同时,路明非再次晕厥过去。诺诺和楚子航都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俩就已经差不多脱力了。
那条银色的响尾蛇果然没有借机伤害诺诺,它一直停在诺诺的后颈处。动这种手术当然免不了肢体大幅度地运动,不过诺诺后仰,它就往后退,诺诺前倾,它又前进,始终和诺诺颈部的大血管保持着“安全距离”。
诺诺坐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呼吸渐渐平复,理了理黏在额头上的头发,站起身来。
“把你哥哥拖到一边去歇着,别出声,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诺诺对楚子航轻声说。
龙族5:第42章 鲸歌(14)
诺诺提着童子切,缓缓地转身,那柄手术刀现在停在她的额心,但她好像根本不在乎那柄危险的武器,只看那个黑影。
“其实你早就赶到了,对吧?你没有露面,只是觉得当时的机会不合适。是我们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诺诺说,“你们这种人,学院是叫‘斩首者’,对吧?”
“伊莎贝尔他们太莽撞了,能悄悄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弄出那么大动静?”黑影轻声说,她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好听,轻柔中带着些许磁性。
“我应该更小心的,学院的老爷们就算再怎么自负,也不会觉得凭那几个低年级的家伙就能够抓到我们,他们后面一定会有坐镇的人。”
“怎么发现我的?”黑影问。
“你用的洗发水。你一直都用同一个牌子的洗发水,而我是你的室友,我们共用浴室,我记得那股香味。今天你来之前,用的还是那种洗发水。”
“原来是这样。”黑影微微点头。
“但这并不是你的失误,你是故意的。斩首者的工作是悄无声息地把目标制服,或者真的斩首,想要潜行的话,就要把一切痕迹都抹掉,包括气味方面。你是个谨慎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我只能认为你是故意的。”
苏茜缓缓地上前,只需两步她就走进了灯光的范围里,彻底暴露在诺诺和楚子航的眼中。
修长的眉眼、修长的身材、简洁的白色夏裙、半高跟的系带凉鞋,这一身打扮透着夏天的感觉,最适合背着双手漫步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很多咖啡馆的街道上,阳光透过高树星星点点地洒在她的裙子上。
“因为要见你,所以特意洗了个头。在巴黎,女孩跟最好的朋友见面,也要像跟男朋友见面那样洗头化妆,穿上最好看的裙子。”苏茜轻轻地招手,停在诺诺眉间的手术刀飞旋着倒退,但并未落入她的手中,而是悬停在距离她的手半米左右的地方,高速地旋转着,发出凄厉的啸声。
诺诺歪着头看她,看了很久,无声地微笑,“妞儿,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一位在巴黎世家工作的设计师帮我做的,是我在法国认识的朋友,本想什么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苏茜说。
“我可没什么值得介绍给你的新朋友,金色鸢尾花岛上只有一帮有钱的姑娘,她们所有人的钱加起来可能能买下欧洲,但她们加起来都没你有意思。”诺诺说。
“我猜到你在那里过得不开心,我应该去看你的。”
这时候楚子航已经把路明非拖到角落里去了。他紧张地看着这两个女孩,又有点纳闷,女孩们都握着凶险的武器,气势上一丝一毫都不退让,却开始拉家常了。
诺诺盯着苏茜面前那柄旋转的利刃看了一会儿,“原来这就是你的言灵,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没有言灵的。”
“剑御,一种不太常见的言灵,很适合用于刺杀。学院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在我身上查出了这种言灵,却没有写入学生档案。”苏茜说。
剑御,诺诺也曾听说过这个言灵,它在言灵周期表中有一席之地,但是看名字更像是某种中国古代所谓的“神通”。
它也确实是根据中国神话中剑仙御剑的神话起名的,持有这种言灵的人能凭意念遥控金属物体,无论那是剑、刀或者车辆。究其本质,是一种强大的控制电磁场的能力,苏茜的领域之内,一切的金属物品都被她磁化,成为她的武器。
这种言灵的威力取决于释放者的领域大小和能操纵金属物体的数量和质量,有些人竭尽所能也不过在几寸的距离内操纵一柄薄薄的裁纸刀,而那些传说中的剑仙似乎能控制无数的利刃,制造出剑山剑海般的攻势。
难怪苏茜后来成了斩首者,猎物只要踏入她的领域,胜负就差不多定了。眼下他们正站在苏茜的领域里,不只是那柄飞旋的手术刀,这间仓库里的任何金属物品都可能忽然腾空而起,变成一件武器。
“连我也不告诉么?”诺诺撇嘴表达了不满。
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诺诺和苏茜是最好的朋友,连诺诺自己都这么认为,她跟恺撒之间会有秘密,跟苏茜之间却不会。
可她问过苏茜关于言灵的事,苏茜只是笑了笑说真的没有。
“那是因为你没有言灵,所以我说我也没有。”苏茜低声说。
诺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A级学员中没有言灵的例子并不多,诺诺就曾因为没有言灵被非议为“伪A级”,苏茜那么说是不愿让她难过。
苏茜就是这样,话不多,但永远都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你有高兴的事也愿意去找她说,有委屈的事也想去找她说,她都会听你说,像是每个人的姐姐,又像是每个人的树洞,或者垃圾桶。
诺诺知道苏茜的心思其实也很纤细,让一个纤细的人听那么多跟她无关的喜怒哀乐,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又怎么消化呢?可她还是忍不住跟苏茜说这说那,她性格中是有任性的一面,苏茜也就温温柔柔地听着,有时候还捎带手帮她梳头。
世界上就是有苏茜这样的人,她像个温柔的容器包容你,直到她自己也包容不下而碎掉。
“妞儿,回头吧,还来得及。”苏茜轻声说。
“回头?你也觉得我是一时兴起离家出走啊?”诺诺笑得还挺灿烂。
“你跟他不一样,你有选择的机会。把他交给我,跟我回学院,你不会有事的。”苏茜说,“你甚至没机会跟我回学院,只要听说我抓到了你,恺撒会在几个小时内赶来接走你,你甚至不必面对元老会的询问。”
“那他会怎么样?”诺诺忽然又不笑了。
“监禁是免不了的,等待事情查清楚再看怎么处置。如果只是危险的混血种,被校长养起来作为屠龙的工具,大概会被流放到太平洋中间某个小岛上去,那里有很多古老的监狱,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那里关押危险的混血种。”
“如果他是龙王呢?”诺诺歪着头,眼神认真。
苏茜沉默了片刻,“没有人敢豢养龙王,他们是不死不灭的,而且他们只要觉醒就必定是人类的灾难……但我想学院会给他最人道的对待。”
“如果你跟一个养狗的人说,要抱走她的狗去研究,她的狗可能会被监禁也可能会被杀掉,不过肯定会得到最人道的对待。你觉得狗主人会让你抱走她的狗么?”诺诺把所有表情都收走了。
“可他不是你的狗,就算他真是你的狗,你的狗如果得了狂犬病,那你也不得不把他交给防疫部门的人。”
诺诺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你知道的,我总是喜欢说些狠话,可那就是斗斗嘴而已。我没觉得他是我的狗,我也不觉得他真是我的小弟,我一直罩着他,只是因为我想罩着他。”
“为什么?”
“我最难过的时候,一直想要有个人,无论是骑白马的还是骑黑驴的,忽然就来了,他是来帮我的,我讨厌谁他都帮我打那个人,我哭了他会哄我。可并没有人来。”
“你说的不是恺撒么?”
“恺撒出现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不需要什么人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都能搞定。”诺诺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明非,“我不是说我自己啦,我是说路明非,我不想看他那张难过的脸,我知道他想有人来帮他,可他就是不说,他装得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我就是要帮他,我非要他承我的情,谁欺负他我就跟谁作对,”
“帮他,就好像帮以前的自己,是么?”苏茜叹了口气,“妞儿,我跟你说过,你这样会表错情,让人会错意的。所以他喜欢上你了,你成了他最在乎的人,叫他最难过的人也是你。”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总不能做错了就跑掉吧?我要是不管他,还有谁会管他?自己犯的错,自己善后,自己种的苦瓜,哭着也要吃完啊。”诺诺的语气还是轻松的。
“你真要一条道走到黑?你这么做,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妞儿,这话可真不像你说出来的。我陈墨瞳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要走白道的?管他白道黑道,我只要走我自己的路就好了。”诺诺笑笑。
苏茜愣了片刻,也笑笑,不过笑的时候也在摇头叹气,“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不用道歉,说错几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诺诺说。
“你还觉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苏茜挑了挑那对修长好看的法式长眉。
诺诺点点头。
“谢谢。”
这两个字出口,苏茜和诺诺同时动手了。
龙族5:第43章 鲸歌(15)
她们在一起住了三年,在战术训练场上是伙伴,在“自由一日”中是对手,短兵相接已经很多次,却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极致。
所谓极致,是用生死作为筹码。
诺诺如同闪现到苏茜的面前,童子切自下而上,撩出明镜般的刀光。古代炼金术大师的作品,驱魔镇邪的宝刀,刀锋之利,就算是匹马都能被一刀两断。
苏茜凌空一抓,那柄飞旋的手术刀像是被巨大的磁力吸回了她的掌中。手术刀割破童子切的刀光,无声无息地划向诺诺的手腕,灵蛇般的攻击,虽然没有童子切的威力,但速度更快,也更精准。
两人擦肩而过,再度归于静止。
一片白色的织物轻盈地飘落,那是苏茜的裙摆,她的闪避速度够快,却不代表那件夏裙可以跟她保持同等速度,毕竟那只是件好看的裙子,不是奇异博士的斗篷。
诺诺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或者兴奋的神色,依旧是持刀戒备的架势,她在日本刀上花的工夫不多,但这防御的刀架也算滴水不漏。
仅仅一刀,她就从进攻者转为了防御者。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腕脉处的那一道寒意,那是手术刀的刀锋擦过她手腕时留下的,只差几厘米,那条银色的响尾蛇就咬中了她的要害。
金色鸢尾花学院真他妈是个耽误人的地方,神经和肌肉的反应速度明显下降,过去的一年里她尽插花和学做甜点了,而苏茜不同,她穿梭在巴黎或者伦敦的夜色里,每一次行动都像磨刀石那样把她磨得更加锋利。
不愧是学院新生代斩首者中的佼佼者。
不过诺诺也并非那种遇到强敌会心慌的主儿,她深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回忆之前所受的训练,迅速地做调整。
苏茜的优势是很明显的,一直以来的严格训练,丰富的对敌经验,还有那仍未使用的“剑御”言灵。但诺诺也有优势,就是她手中的童子切。
这柄古刀堪称炼金术的杰作,锋利坚固不必说,而且对龙类和混血种有着特殊的杀伤力,而苏茜手中的那柄手术刀只是普通的精钢打造,两柄武器如果对上,童子切必然斩断手术刀,跟斩开一截铁丝没什么区别。
换而言之她的首要目标不是苏茜,而是那柄手术刀,她如果先行发动攻击,就会有破绽,苏茜的手术刀就如嗜血的银蛇那样窥伺在旁,但如果让苏茜先发,她斩断那条银蛇,就可以转而压制苏茜。
她缓缓地转动童子切,斜斜地架起,左手沿着刀背滑出,轻轻搭住刀尖,身体向后倾斜。
明朝程宗猷所著《单刀法选》中的“埋头刀势”,一种讲究眼力、速度和精确的刀势,先要看破对手的攻击,然而后发先至。
而看破,恰恰是诺诺的特长。苏茜的实力远不是伊莎贝尔能比的,但对诺诺来说,解析苏茜远比解析伊莎贝尔来得容易,因为她们太熟悉彼此了。
苏茜静止不动,她就这么站着,不摆任何架势,白裙飘飘,长发也飘飘,手中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
如果不是那张依旧温柔的脸,她这个造型更适合出现在某部恐怖片里。
“埋头刀势,后发先至。你是想针对我的武器,但我真正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你想过么?我总不会空着手来,随便捡一把手术刀跟你格斗。”苏茜缓缓地说。
“我知道,你有剑御,你的领域里随便什么金属制品都可以成为你的武器。”诺诺说,“但我只要够快就行了对不对?你就算有无限量的子弹,你换弹匣也需要时间,我只有那么一瞬间,把你打翻,然后就拍屁股走人。”
“你总是这样,把什么事都想得太简单。”
“那不是简单,是直接,说得好像我是个傻妞似的。”
“记得那次你闹着要去芝加哥的事么,就因为我跟你说芝加哥有个湖畔的酒吧,酒保会调很好喝的酒,而且他调酒的时候肩膀上站着一只白鹦鹉,白鹦鹉会陪你聊天。”
“记得啊,怎么了?”诺诺挑挑眉。
两个人过手只换了一刀,居然又开始聊天。楚子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懵。这要是部动作片,导演以前肯定是搞文艺片的。
“你跳起来就往外面跑,外面瓢泼大雨,我说等雨停了我陪你去,可你说现在出发赶到芝加哥,那间酒吧还没下班,你当晚就能坐在湖边喝着好喝的调酒,和那只白鹦鹉聊天。”
“记得,后来是恺撒陪我去的,我们在雨夜里开着一辆敞篷车,还用A级的特权调动了一列火车。”
“可你并没有看到那只会聊天的白鹦鹉,那天晚上芝加哥也是暴风雨,湖边的酒吧停业了。”
“到现在你还在劝我啊?”诺诺笑,“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呢。当了斩首者,你也还是那么苦口婆心的。”
“放手吧,妞儿,放手,对你和他都好。你还当他是你从中国捡回来的那个小废柴么?他是龙王都能杀的怪物,他自己也是龙王级的目标!别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了,你这只小母鸡有多大的翅膀,能护着你背后那条龙?”苏茜的语意严厉,语气依旧温柔,“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可真老气。”诺诺噘噘嘴,“退了这一步,将来不能原谅自己怎么办?”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楚子航忽然间打了个寒战,他清楚地感觉到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苏茜说到这里的时候语速有了轻微的变化,平静的语气中起了波动,那是……图穷匕见的杀机!
诺诺身后的地板忽然裂开,三道黑色的利刃对空射出,目标是诺诺的后背!
几乎就在同时,苏茜掷出了手中的手术刀,手术刀旋转着,呼啸着,简直是个亮银色的飞盘。而这个飞盘是根本不能接的,周围一圈都是利刃。
楚子航想不明白,因为十五岁的他还没有上过“言灵学入门”这门课,对于“剑御”他一无所知。
这间仓库的地面铺着木地板,木地板铺在龙骨架上,木地板和真正的地面之间有一段距离,在苏茜和诺诺拉家常的时候,苏茜“真正的武器”在地板下方悄悄地巡游,就像是冰面下游动的食人鱼。它们来到诺诺背后,才破冰而出!
“剑御”并不只是用来引动金属的洪流,它也可以精妙地操纵杀人武器!
正面是割喉的手术刀,背后是黑色的利刃,诺诺一瞬间就陷入了绝境。
这时诺诺忽然蹲了下去。
这个动作不属于任何格斗流派,她就是那么直直地往下一蹲,还双手抱膝,就像一个走路走累了的女孩忽然要休息。
但这却是最正确的动作,完美地避开了前后的夹击,只是动作有点孩子气。
旋转的手术刀和那三枚黑色利刃相互接近,眼看就要擦过的时候,忽然“啪”的一声,紧紧地黏在了一起!动能相互冲抵,四件武器黏着往下掉。
苏茜脸上变色,诺诺还蹲在那里,却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狡黠的笑,眼睛闪亮。
诺诺看透了苏茜,苏茜本不难看透,其他猎物看这个斩首者也许是神秘恐怖的,诺诺看苏茜还是当初那个跟她住一屋的女孩。苏茜温柔耐心那是肯定的,但并不婆婆妈妈,她前面劝过诺诺要回头,话已经说尽,没必要再说一遍,要说也是打服了再说。
所以第二次拉家常,双方都是在寻找机会。苏茜在等自己的黑刀游动到诺诺背后,诺诺在等苏茜先发动攻势。
诺诺的目标还是苏茜的武器,但不是简简单单砍断手术刀。她猜出了“剑御”的弱点,从一开始她就是要利用这个弱点。
剑御这个言灵,从名字到效果都非常霸气,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用意念远程控制。但究其本质,是先通过言灵制造强磁场,再让金属武器沿着磁力线移动。电磁化之后的金属武器就跟磁铁一样,距离太近它们就会吸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