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示意幸村进来。
而羽离朝幸村看了看,又看了看娆,忽然地促狭一笑,说道:“画送到了,我走了,再见。”话音落下时,人已经到了门外了。
幸村只是笑了笑,没留她,也没在意。娆却是看着那个远去的人影,稍稍有些恍惚。
羽离在这里,那么凤潋呢?记忆中那个行事狠绝的女子,有一双十分冷酷的眼。一步步走向凤家权力的顶峰,站到那个最最尊贵的位置上,骄傲而轻蔑地俯视着所有的敌人。
“凤宓月姬,凤家的公主,不过后来被逐出了凤家,然后,便与月森真夜,也就是那家咖啡馆Grni的老板住在一起。不过她现在叫羽离,是跡部的恋人。”
似乎是发觉娆对羽离有些疑惑,幸村便简单地介绍了几句。
但幸村提到月森真夜这名字时,娆禁不住有些疑惑。
“为什么她会住到那个咖啡店老板那?”
“小夜是跡部的妹妹。”幸村解释道。
娆点了点头。刚才怀疑那个月森真夜便是凤潋,但是,咖啡店里,那个黑发女子,有一种十分安静的气息。她和凤潋并不像。
“你和羽离的经历还有点像呢。都是立海大的公主,都被逐出家门,又都改了名字。”幸村忽然轻笑着说道。
娆只是撇了撇嘴角,随即也是一笑,但又轻轻蹙了下眉头。
刚才听到她自我介绍是羽离时,也没想过要去确认,不管她是不是那个羽离,终究只是错身而过的陌生人。
但是,没想到,彼此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怕是避不开了。
听到凤娆这个名字,即使羽离未必记得。若那个月森真夜便是凤潋的话,怕是瞒不过的。
心里忽然地涌上一股烦躁。
真的一丁点也不想与过去再有任何牵扯了。
第十七章胧月落星夜
她只是不愿做一枚棋子。
可是,兜兜转转,最后却发现,始终逃不过所谓的命运。
遇到了羽离之后,娆便已经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契约。“幻”与“墨、月”之间的共生之契。
前世的凤家,是个极注重血统的家族,因为那代表着力量。
嫡系的凤家子女都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只可惜,到了她们的上一代,嫡系只有凤潋和羽离的父亲一人而已。而她们的母亲,星见,来自一个十分神秘的家族,据说当时凤家为了让那女子嫁进门来,可以说是费尽心机。
而最终,凤家人也算是如愿以偿。那对双生子,拥有着看到过去与未来的能力。只可惜,可以预知未来的羽离,根本无法承受那样强大的力量,太过虚弱的身体,使她根本不能使用力量。也因此,那些人格外地“珍惜”羽离,以生命为代价去预知未来,可生命力毕竟有限,自然得省着点用了。
是为了让羽离脱离这样的命运吧,所以凤潋开始了她的征战之路。
但是,没有人知道,凤娆这个人,在这条路上,扮演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只除了那个人,她们的母亲,星见。
在凤家,并不是只有嫡系的子女拥有力量,只是他们更加强一些而已。
凤娆的父亲虽然是旁系的子孙,但也是拥有力量的人,可是,却在她快要出生时去世了。母亲是个普通人,她曾期盼着娆的出生,希望她会继承父亲的力量,只可惜,事与愿违。而这也注定了他们在凤家将没有任何地位。再后来,五岁那年,母亲去世之后,更加没什么人来理会她了。
发现自己拥有幻术的天赋之力,是在母亲去世的两年后。
其实,拥有力量的那些凤家人,多半是一出生便显现力量的,极少数在一两年后才出现,像她这样的,算是特例了。
拥有了力量,便代表可以脱离现在这种生活,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明白了,这力量会成为束缚一生的枷锁,只要活着,只要这力量还没有消失,她就永远只能是凤家的棋子。
那样的生活,她不想要。她只希望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
那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凤潋和羽离的母亲,星见。
她教会了她如何使用这天赋的幻术,也带来了那串拥有封印之力的珠链,然后将其命名为“幻”之后,便永远与她的灵魂相缚。
“幻”将她的能力隐藏了起来,为她创造了一个自由的世界,同时,也订下了那个共生的契约。
将生命与“墨、月”之主相系,若是她们之中的一人失去了生命,她必然付出同样的代价。
从那以后,她开始暗中帮助凤潋,但自己始终藏匿于影。
星见曾经问过她,是否后悔订下这个契约。得到自由的同时,其实同样背负了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始终都只是棋子。
娆没有回答。
可是,她知道,即使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依旧会答应下来。
其实,无论如何,娆对星见都是心存感激的,因为至少她拥有了可以选择的机会。而且,星见没有把这个契约告诉凤潋,虽然这之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把娆逼得太紧了,可这也等于是在遵守契约的前提下,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度。
星见临死的那天晚上,娆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我没有恨过你。
也是那个时候,娆知道了星见在“幻”上留下了禁制。
会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是受那共生契约的影响。而且,恐怕,现如今,那契约的力量依旧存在。不过,看羽离现在的情形,娆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继续像过去那样暗中为她们做什么了。
这里毕竟不是那个凤家,而且,现在,羽离的生活似乎十分平静。
现在的她,终于拥有了真正的自由,过去的一切,再也不想记起。
星见,她给她带来了新的契机。娆感激过她,但事实上,她也有恨过她的。
星见给了她“幻”,但却订下了那样的契约,甚至留下了禁制来防备她。
一切,都是为了凤潋和羽离。
后来,娆大概也明白了,这种恨,应该是因为嫉妒吧。
嫉妒凤潋和羽离可以有那样一个全心为她们着想的母亲。
娆记得,她的母亲,对她却是始终那样的凉薄。
如果说,她曾经对星见有过孺慕之情的话,在她知道了星见在“幻”上留下了禁制后,一切早已经消失殆尽。
又是一个周末,在这样渐渐转凉的天气里,人也有些懒了,半睡半醒地,到了中午才起床。
吃完饭,发了会呆,电话却突然响了。
慢腾腾地挪到客厅,拿起电话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幸村。
那头幸村话还没说完,娆便一下打断了:“你怎么有我家里的电话?”
“你也该快点去买个手机了。”幸村却是岔开了话题。
娆抿了抿唇,嘴角一撇。其实她真的不太想买,不喜欢那种随时随地都被别人找到的感觉,所以对手机有些反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那天在你家时,用那电话播过我的手机,所以号码记下了。”
“小偷。”娆只是低声一句。
幸村却是又一阵轻笑。
“你没忘记吧,我跟你提过的,这周末有以前网球社的聚会。”
娆稍稍一怔,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去?”
“你以为呢,为什么?”清清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不容逃避的坚决。
“幸村先生,我们似乎才认识没几天吧,我们不熟吧。”似乎是不喜欢幸村如此理所当然的决定,换上了一副生疏的语气。
“可是,我感觉我们好象认识很久了呢。”幸村倒是不以为意,依旧可以听出话里浅浅的笑意。
“感觉是会骗人的。”娆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了,只是如此堵上一句。
“可我相信感觉啊。”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
“我朋友来了,现在要出门,好了,再见。”说完,也没等幸村说什么,便挂下了电话。
看着电话,片刻的出神,那边门铃依旧在响着。轻轻出了一口气,让自己将幸村暂时从脑子里放开,急走了几步,便去开门。
可是,打开门时,娆却是忍不住想要立马甩手把门给关起来。
“怎么,你朋友来了,我们出门吧。”
站在门口的幸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是分明的促狭。
一阵郁闷之后,娆却是忽然地笑了起来,有些放松的笑声。
笑声歇下时,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欣然。
“怎么穿成这样?”指了指一身和服的幸村,娆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次聚会是在一位部员的家里,我正好有事要拜访,所以穿得比较正式些。”
“那就是说,我随便穿什么都可以喽。”
娆正打算去换衣服,身后幸村却是说道:“可是我喜欢看你穿和服呢。”
她转过身来时,幸村正抚着下颚,微一沉吟,又说道:“月白色的吧,肯定很好看。”
看着幸村,娆稍稍有些怔忪。
发现到娆的异样,幸村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目光一闪,娆只是随意一笑,回答道:“没什么,我没有月白色的和服。”说完便又转身回了房间。
无意识地抚了抚衣袖,眉头轻蹙,陷入沉思,却终是不得所解。
娆换好衣服出来时,幸村禁不住愣了下。
刚才她明明说没有的,可此刻穿着的却正是月白色。
月白和服,天空苍色的菖蒲花纹,浅浅的,若有似无。
“我以为没有的呢,原来是我记错了。”娆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
“恩。”幸村微微一笑,轻轻应了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她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幸村所说的那位部员看来也是来历不凡。
随着幸村慢慢地走进那幽深的古宅,令她渐渐回忆起以前卯月家的一些旧事。
“本以为你们聚会的话,会在一些比较轻松的地方呢。”娆随意地说着。
微一侧头,幸村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次聚会是以前的社团经理准备的,她说想顺便邀请大家来她家里做客,所以也就没人不反对了。”
闻言,娆的脸色稍稍一沉。以前的社团经理?那个替代了她的位置的人。忽然地有些反感,禁不住撇了撇嘴角,没再说话。
走进那庭园后,娆脚步一滞,微愣了下,随即眉头轻蹙。
这庭院的布置,和以前她在立海大读书时住的那宅子很像。
然后又禁不住想起在那幢宅子里,曾经的那次聚会。彼时喧嚣,本来早已经淡忘,此刻却忽然地清晰起来。
娆站住不动后,幸村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地方。”娆的语气有些微微的冷。
稍一怔,幸村刚开口:“那…”
“算了,走吧。”娆打断了幸村的话,又往前走去。
身后的幸村,若有所思。
慢慢走近,便隐约能听到笑闹之声。
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声音却是仍带着几分熟悉感。
幸村打开门时,娆朝室内随意地看了眼,仍是那些熟悉的人。
可他们看到娆时,却都是愣住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卯月菖蒲!”一个有些惊讶的女声。
循着声音望过去,那女子一件翡翠色的和服,神色看似温柔,眉宇之间却藏着一分骄色。而此时,看着娆的眼眸中,深处是一种难言的锋利。
她就是那位经理吧。
她这一叫,有人神色如常,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微笑有人蹙眉,但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朝真田看了眼。当初那桩婚约,他们几个可都是知道的。随后又禁不住朝幸村看过去,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两人会一起出现。
“真是失礼了,卯月小姐,请这边坐。”那经理微笑着站起身来招呼着。
娆却是淡淡地回了句:“我姓凤。”
众人一怔之间,幸村已经走了进去,在一旁坐下后,便示意娆也坐他身边。
自始至终,他只是浅浅地笑着。
其他人看看幸村,又看看娆,都没有说话。
只有那经理开口道:“凤小姐与一位旧友很像。”依旧是端庄优雅的微笑。
“我就是以前的卯月菖蒲,可是,你是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听不出嘲讽的意思,可这仍是令那经理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
可是,虽然她还能端正仪容,这群人里,可却大多是不管不顾的性子,早有人笑出声来。
其实,四月公主的冷傲,以前在立海大也不是什么秘闻,所以,对于娆这话,倒是没什么人会介意。更何况,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转到她与幸村的关系上去了。
“我是网球部的经理,山藤绫子。”
娆本想回句“不认识”的,虽然有几分故意,不过事实上她也确实不认识。
但还没开口,这位山藤小姐又接着说道:“凤小姐有没有觉得这园子挺眼熟的啊。”
娆看了看她,才缓缓说道:“恩,和我以前住的那宅子很像。”
山藤微微笑着,似乎带着几分温和:“凤小姐以前住的那宅子离这其实也不远。”
“是吗?我不太记得路了。”娆顺着她的话说着,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当初凤小姐离开之后,那宅子便没人住了。后来见我喜欢,卯月家的夫人便做主送给了我。”
她说的卯月家的夫人,应该是神奈川这边,卯月一族分家的主母之类的人物。那宅子本就是他们的产业。
“不过凤小姐若是想再看看的话,可能没机会了,那宅子已经拆掉了。但我这院子的布置与那宅子十分相似,不知道凤小姐觉得如何。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天。”依旧是一副温柔娴雅的神色,可话语里却是透着锋芒。这样的世家小姐,大概多半是这样有些强势的性情吧,即使外表看起来是那样的端庄典雅,实际上却是吃不得半分亏。
不过,娆也是不肯吃亏的性子。
有些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不过是我不要了的东西。”
这话让山藤面色一青,其他人都是一愣。
但这话却也令娆自己有些不太愉快。因为她忽然地想起,幸村也曾经是她自己放弃的。她不是笨人,若是现在还看不出这位山藤小姐对她的针对,那还真是白活了。而这理由,恐怕多半与幸村有些关系。
侧头朝幸村看了看,他也正看过来,目光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