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大长公主不无同情地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能不伤心呢,无碍的!让你母亲节哀!”

彷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死气来的邓母兀自在那痛哭流涕道,“我的阿纤,我的儿啊!”直哭得全身都抽搐起来。

李昭不免生出一股怜悯来,子女的去世最伤心的莫过于当娘的,又自嘲,自己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邓母对李氏诸人有怨气,钟氏和邓氏都不敢让人久留,便寻了个理由将人送到厅里。

一路走成国大长公主一路问丧礼,钟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腊月里不好停灵,明儿就出殡,父亲请了清远道长到时候给小妹做一场法事。”腊月不能停灵太久,尤其像小邓氏这样年轻且横死的。

清远和邓父的渊源,成国大长公主略知一二,说白了就是一嗑药的遇上一制药的。邓父是有名的神仙人物,整日里炼丹修道求成仙,不务正业。而清远则是丹中高手,凭着一手医术,十几年间从雍州走到了京城,扬名海外,当得上一句大器晚成。邓父和清远结识于清远未发迹之时,难得清远是个念旧的,富贵不忘旧时人。

“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成国大长公主对钟氏道。

钟氏感激的福了福身,差点绷不住脸上的哀容。

李昭不动声色地看一眼的钟氏,低了头继续做伤心人。

无意间闻当年事

出殡那日,李氏诸人除了崔氏和李廷都到了邓府,可谓给足了邓府颜面,来宾见状一边赞李氏厚道一边高看了邓府三分。

李昭随着成国大长公主上香之后进了款待堂客的大厅,一进去因着她一直维持在悲痛与扼腕的表情上,引得不少人倒来安慰她,好似办丧事的是她家。

“六娘是个感恩的。” 宋筠爱怜地看着李昭,她至今未有骨血,遇上孩子心就一片柔软,尤其是漂亮可爱的。

“昨儿乍然听闻噩耗,这孩子人都木了。”成国大长公主低叹道,摸了摸李昭黯然的小脸。

闻言,宋筠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心道这小邓氏真是个没福的,好容易时来运转却香消玉殒了,倒便宜了其他人。只不过这当事人都没了,这份恩情也得打上个折扣,说到底还是邓氏一门福薄。

思及此,宋筠不由打了个顿,苦笑邓氏哪里能说福薄了,被生生抢了嫡枝正宗地位的没落人家居然能高嫁进李氏,虽说李德情况特殊,但邓氏得到的好处可是实打实。如今又让李氏欠下如此大的人情,而且突然到来的清远道长还十分抬举邓氏,多好的造化啊!

宋筠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座众人一圈,九成都是冲着李氏和清远道长的名头来的,便是她自己不也是。

邓氏那是她的前情敌,一般情况下宋筠怎么可能来参加她妹妹的丧礼,可是偏叫她遇上一个不一般的情况。经过昨天,清远道长亲自给小邓氏做法事的消息已经传出来,大家才想起十年前邓父和清远道长的交情,啧,又搭上了李氏的大船,不少人看着邓父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所以今天的丧礼比邓家人预期中热闹多了,来客络绎不绝,宋筠也是其中之一。她是为清远而来,这段日子,她连清远的面都没见到,委婉和李倢提了一提,李倢回了她一句,李氏有自己供奉的道观,与外面的从不往来。清远他名头再响亮,李家也和他没来往,然后李倢向她介绍了几个郎中。

李倢没说出来的是,之所以清远等到了京城才扬名海外和他在陇西时没得到李氏支持有莫大的关系。

宋筠求子心切,久慕清远盛名,如今一看有了机会,顾不上许多,凭着秦峰和邓家大郎同窗的名头上了门。她也没想借邓府和清远的关系,不过是想寻机会让秦峰和清远碰个面搭上话就好,总要试一试才能死心的。

邓氏虽是女儿,但是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就是客了,所以她不必忙前忙后,也随着李氏诸人留在厅内,偶尔搭把手招呼下客人。

一边和人说着话,邓氏一边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瞄宋筠,自从见到宋筠,邓氏有点儿心不在焉,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嫉妒。她已经打听到秦峰这些年的经历,少年成材,被上峰千金相中,一路高升,夫妻恩爱,纵是多年无子,秦峰也不纳二色…每想一次,邓氏都要扣紧了手心,心中不甘至极,她缺的只是一个好出身罢了!

一直装壁花的李昭疑惑地看一眼邓氏,又去看宋筠。

邓氏一慌,立时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身边人说话,只是心跳如擂鼓,苦苦压抑着细看李昭的欲/望。

正巧此时有丫鬟来找邓氏,说是邓母处有事。邓氏心中混乱,正巴不得离去,便满脸担忧的起身向成国大长公主和倪氏告辞。

两人自然无不允。

邓家大郎邓宽此人有些迂腐,可算得上方正,如他答应了老师照顾其独女,虽然邓家没落了,但还顶着世家的名头,而钟氏只是个前世家,已经没落到被从《氏族谱》中除名,且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即便如此,邓宽还是迎娶钟氏进门。因为有祖父的支持,邓母千不甘万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邓家重信守诺,尊师重道的行为也让他们收获了不少尊重,得到了一些世家的认同,世家重名啊!

后来上头长辈都去了,邓父在成仙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邓母成了家里的老祖宗。钟氏没少被搓揉,邓宽不敢违逆邓母,无论邓母对错与否,安慰钟氏之后只叫她孝顺,邓氏吞了多少苦水暗地里留了多少泪只有她自己知。

丈夫不给她撑腰,娘家无人,也难怪小邓氏死了,钟氏满心满眼的只有自家能得到更多好处,实在是钟氏恨极了邓母,邓母哭是伤心欲绝,钟氏哭那是喜极而泣啊!

眼下邓宽手心湿漉漉的站在园子里,他接受正统的士大夫教育长大,自小就学习礼义廉耻,可是他马上要做的事半点和此沾不上边。这么个人之终于被现实打磨了平棱角,开始‘圆滑’了。

邓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目光中一片坚定,“秦峰来了!”

对面的邓氏低垂着眉眼默不作声。

邓宽挥手一叹,“他已娶妻,娶得还是宋氏女,与李氏有亲,他如今在此地为官,少不得上门拜访。若是不慎遇上,大妹妹仔细些,若是叫人知道你们之前的事,世人最利的就是一张嘴,流言猛如虎。”

邓氏凄然一笑,整个人透着一股萧索苍凉,“之前在玄真观偶遇,阿——秦大人视我为无物。对着我这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之徒,秦大人怕是不屑一顾。”

“大妹何必如此,当年你是被强行关在屋里,才…要不是家中困窘,如何会让你嫁进去…”

邓氏笑了笑,其中说不尽道不完的苦涩与遗憾,“爹娘养我一场,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幸福,我…我现在也挺好的。”

“年轻守寡,大好年华蹉跎…当年若是由着你跑出去…”

邓氏打断邓宽的话,“阿兄别说了,哪有什么如果,我真的挺好的!”说罢,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邓宽有些不敢看邓氏的眼泪,时至今日,邓宽才知道自己眼中最温顺守礼的大妹妹竟然和秦峰约好了私奔!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被家人强关着,阖府都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奔者为妾,邓宽庆幸大妹妹迷途知返了,私心里,他也厌恶秦峰这种拐带良家妇女的行为。可是为了邓府的振兴,他不得不和妹妹演上这么一出戏。

片刻后,如诗走了过来,“秦大人已经离开了?”

邓氏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子,越发显得楚楚可人,此时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他什么表情?”

如诗斟酌着用词道,“奴婢不敢离得近了,瞧着似乎是震惊极了!”

邓氏眉头一松,眼中焕发出别样的神采,他应该不会再怪自己了吧!

比起邓氏的喜悦,邓宽却是滋味难辨,神色自厌,枉他熟读圣贤书,却行此鬼蜮伎俩。

邓氏心内愧疚,低泣道,“这都是我的主意,阿兄要怪就怪我吧!”

邓宽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终究是我无能,让大妹妹还要为娘家殚精竭虑。”邓家日渐没落,就算邓氏嫁进李氏,看着是比以前更兴盛,但是这种兴盛更像是回光返照。邓宽之前还瞧不起这种兴盛,他清高自负,目下无尘,为了不被人指着说靠着裙带关系上位,还处处与李氏划清界限,自信凭一己之力可再现祖宗辉煌。

三十而立,邓宽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是如何的愚蠢可笑,独木难成林,世家皆重姻亲故旧,怎么他就偏钻了牛角尖。

于是在大妹妹找上他的时候,邓宽犹豫半响之后同意了。秦峰今非昔比,又与他同处为官,若能化敌为友,再有之前的交情在,便可成为的邓氏一助力。眼下是邓家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氏要补偿他们,所以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利用一切可利用,重振家门!

自己妹妹想改嫁这种事,邓宽是不知道的,家中人素知他脾性,是万万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如果邓宽知道或许他还能猜到一点邓氏所欲何为,可是他不知道,所以他满心以为大妹是为了娘家考虑。

邓氏心虚,不敢看邓宽的眼睛,泣声道,“阿兄何必妄自菲薄,如今就等着阿兄大鹏展翅,重振我邓氏门楣。”

邓宽握了握拳头,似乎想握住什么,坚定又笃定道,“大妹妹且等着,我定会让你和三娘在李府抬头挺胸做人。”

邓氏垂下脸,几乎要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嘴唇动了动,终究把话咽了回去。阿兄这性子,虽说改了一些,可到底拿捏不准,万一不同意她改嫁之事,岂不坏事。又自我安慰,让秦峰对邓氏一门改观,对娘家难道不是好事么?

迄今为止,除了清远及邓氏,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邓氏的野望——她要改嫁,还要嫁给秦峰!重拾自己的幸福。

秦峰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见清远,又是在邓府,想不着痕迹的把秦峰引过来太容易了。秦峰与邓宽少年相交,交情莫逆,否则秦峰与邓氏也没机会生情。他从来都是觉得邓宽是再耿直不过的人了,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如何会去怀疑邓宽的话。只能说邓氏兄妹太了解秦峰性情!

邓宽离开之后,邓氏嘴角慢慢上扬,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秦峰一定会内疚,内疚之后呢?会遗憾吗?

邓氏抬头望了望天,青梅竹马的情人,身居高位,风流倜傥,膝下无子,这难道不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吗?

接二连三喜事临

人死如灯灭,小邓氏就这么的淡出人们的视线,李氏诸人亦逐渐放下此事,且临近年关,在年味逐渐浓重的情况下,李氏迎来了一大喜事。

曹氏生下了儿子,三房的嫡长子,喜得李廷找祖宗说了半宿儿的话,他有三个嫡孙了,日后还会越来越多。

小娃娃未足月,不过在胎中被养的很好,头顶一撮头发乌溜溜毛茸茸,手脚也胖乎乎的惹人疼。

“怎么还是皱巴巴的?”五娘皱着眉头,有点儿嫌弃。

李昭好笑,“过阵儿就好了。”

五娘表示怀疑,“真的吗?”

李昭以一种经验丰富的语气道,“小孩儿都这样,你那时候比三郎还皱呢?”

五娘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在她眼里像猴子的弟弟,整个人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李曦终于绷不住笑场,点了点李昭的额头,嗔道,“胡吣什么,”无奈地看着五娘,“六娘比你还小呢,她哪知道你小时候什么模样?”

五娘终于反应过来,跺脚,“六娘又诓我!”

“我听人说的啊!”李昭摊手,一脸被冤枉的表情。

“哇哇哇…”

小三郎受不了姐姐们一口一个皱的,终于抗议了。

奶娘熟练的把小三郎抱起来,低眉顺眼道,“小郎君该是饿了。”

李曦笑道,“你去喂吧,仔细照顾阿深。”

奶娘屈膝应了一声抱着小三郎去了隔间喂奶。

躺在榻上曹氏眼看着奶娘的身影消失了才收回目光,“阿深是个淘气的,不出半个时辰必要哭一哭。”听着像是责备,可其中满满的宠溺谁又不明白,有了这个儿子曹氏的腰杆才算是真正的挺直了。

邓氏心头一刺,微侧了脸笑道,“刚出生的孩子总是这样,听阿深哭声嘹亮可见是身体好的。”

曹氏瞥到她神色有异,方察觉不妥,心下悻悻然,不在儿子身上起话头,遂问道,“三娘最近好些了没?”

“只略略吃了几副药,还没大起色,不过三娘说这药比之前更能入口些,铃兰也说近日三娘觉更好了些。”邓氏有些高兴的说道,又抱歉,“她咳嗽未痊愈怕把病气过给了阿深,这才没让她来。”

“这有什么,身体不适就该好好养着,以后还怕没机会见不成。”曹氏也是欢喜,“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清远道长,就等着他把我们三娘完全调理好了。”邓父将清远介绍到李氏替三娘看病,外祖父关心外孙女,李氏自然不好拒绝,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医的心情,不想竟然真的有起色。

邓氏建议,“要不请道长为阿曹调养一二?”

曹氏笑着拒绝,“我又没什么,何必劳烦道长!” 李氏对道法有些忌讳,几年前李征赶时髦,略沾了丹药差点被李廷揍死,曹氏照顾期间才从李征口中得知祖上一段藏着掩着的旧事。有位先祖沉迷此道,不止自己吃仙丹,还要他那一房人都吃,最终把自己吃死了不算,那一房体弱多病,几代之后就断了传承。此后李氏就对这些事讳忌莫深,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曹氏不会去碰这个。

邓氏不知就里,却隐约知道李氏对道教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是清远想见三娘,她阻止的了吗?

正说着话,就有个丫鬟来说,“天使驾到。”

李昭一怔才反应过来,天使是指天子的使者,不是鸟人。

邓氏反应过来,便起身道,“那你歇着,我们前去看看。”

论理,阖家都要到场,不过曹氏还在坐月子,小三郎太小,很不必过去。

李昭有些好奇,她还没见过这阵仗呢,不免兴致勃勃的跟上。到了大堂就见一面无须,颜如玉的宫服青年站在那,李昭暗付这该是太监,若是不说,还真看不出,只当是个俊俏青年罢了。

圣旨的过程和李昭前世从电视中看见的大不相同,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耳熟能详的明黄圣旨,三呼万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主隆恩…统统没有。

李昭就见她祖父换了一身正服,对天使做了一个长揖,那天使也是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双手高举五色圣旨过头顶。

如今君臣之间尊卑远没有后世悬殊,只有大朝会时,才需行跪拜之礼,平时朝会,君臣皆跽坐,动不动就跪的那是奴才。

李廷长揖起身便肃立于原地,反而那天使一直弓着身宣读圣旨,开头是“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骈四俪六,富丽堂皇,褒奖李廷劳苦功高,孝顺有礼,朝廷就需要这样的人,所以你回来继续做宰相吧。李廷接过圣旨,然后情真意切表达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心。

除此之后,天使又掏出一份圣旨,这是年节赏赐,李廷和成国大长公主辈份高啊,晚辈要拜年的。随着天使一连串的赏赐,珍珠玛瑙、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珊瑚屏风、奇珍异草应有尽有。听的李昭都觉得皇帝要破产了,半响才宣读完赏赐。

成国大长公主接过圣旨道,“这一路辛苦了。”

“公主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该的。太后娘娘十分挂念殿下,早早派内务府整修了公主府,就等着您和相公回去呢。”

成国大长公主淡淡的笑了笑,“本宫也想太后了呢。”

天使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暗道一声倒霉。得罪了薛公公被派了这个差事,李相公和成国大长公主这些年和皇帝方太后不和,也不是什么太隐秘的事情。还好自己带来的圣旨上说的都是好事,否则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想到这里天使偷偷的抹了把汗。

天使眼珠子转了转,有心卖个好,“奴婢还要去安烈侯那宣旨。”

这些都是明旨,发出来之前便有不少人知道内容,天使还在路上,李廷和成国大长公主就对内容一清二楚。

新晋安烈侯便是程弘博,方礼自尽之前上书恳请夺自家侯爵以赐程家爵位,很有一种把自己爵位补偿给程家的意思,加上父子俱亡,这一手不可谓不漂亮,挽回了方氏岌岌可危的名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死者为大,这是主流思想。

皇帝很给他舅舅搭台子,大加褒扬了程嘉良一番,追封程嘉良安烈侯,念其子年幼,特赐进国子监进学,本朝爵位世袭罔替,遂程弘博继承先父爵位就是第二任安烈侯,除此之外还有一座位于京城的侯爵府邸并各色赏赐,只等着他守完孝后入住。

李廷顺势便道,“安烈侯?”

那天使一喜,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细细说了一番,有机会却不抱大腿,那得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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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再为相的消息传出去,少不得有关系的人家都要上门恭贺一番。李昭便又被打扮一通,跟在长辈身后见客,学着交际应酬。这些都得自小就学,小时候闹点笑话无伤大雅,长大再露怯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崔氏是个爱热闹的,有客人来她比谁都高兴,如今她老人家坐在曾孙女孝敬的紫檀木椅上,拉着一个蜜桃色锦衫,正红色孺裙的小娘子问话,“在陇西可待得惯,我听说你病了?”

“比京城更冷一些,刚来时水土不服病了几日,这才没来给太夫人请安,现下已经好了,太夫人别担心!”小娘子脆生生道,一笑,白玉无瑕的脸上就浮现一对梨涡,显得越发娇俏。

崔氏听的喜笑颜开,对下首一明丽妇人笑道,“瞧你家小娘子这张嘴,直说人心里跟喝了蜜似的,比我家这几个还会哄人。”

“太夫人抬举她了,她哪里比得上府上几位小娘子个个千里挑一的。”小娘子的母亲徐赵氏忙奉承道,从古至今,国人一脉相承的习惯,对着别人总是说自家孩子不如人的,但是你要是真当真应和了,小心她记你一辈子仇。

崔氏笑,“你家那几个难道就不好了。”崔氏看着徐赵氏右手边的娘子,“你家三娘是顶顶好的,我看着就欢喜,恨不得抢过来养在跟前。”

此言一出,在场一些人的脸色微变,做到崔氏这份上,已经没人会不把她的话走心了。对着一个待嫁却尚未定亲的小娘子说抢过来养在跟前,您这是要招媳呢招媳呢还是招媳呢!

众人心里已经盘算开了,如今李氏要娶媳的不是李徽就是李湛,论先后一般是李徽先,论身份做续弦正相当。好了就是李徽了,一部分心中大呼夭寿啊!这徐家人也忒会钻营了些。另一部分就是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有希望!

崔氏满意地看着下面人的反应,儿子选好人,她就负责把口风漏出去,省得其他人瞎忙活呗。

李昭慢了半拍,后知后觉的去看众人视线的聚焦点,眉眼如画的美人,问题是她看着也就比她大哥略大一点点吧!老牛啃嫩草,太凶残了!

徐婧半低着头,笑容羞涩。

李曦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李昭,李昭立马收起多余的表情,老老实实当观众。一边在记忆里翻找徐婧的信息。出自名门徐氏,父亲是嫡三子,现在为陇西郡监察御史。母亲亦是世族女哪家的忘了,不过早亡,留下二女一子。在座的徐赵氏是继室,宗室女,和崔氏说话那小娘子徐姝是她亲女。

徐姝这个继室之女明显比徐婧姐妹两个原配女更活泼开朗些,也不知是年纪小,还是得宠的缘故。思及此,李昭眼神不由有些复杂,没人愿意当弱势的一方。

李氏大房姐妹明白徐婧日后身份的不止李昭,面上淡淡,心里也都泛起涟漪来。

倪氏抬了抬眼皮打量了眼徐婧,能在继母手下把一双弟妹调/教成有口皆赞,自己名声也不差,怎么会是个简单的,她等着长房出幺蛾子。

倪氏嘴角微翘了翘,目光慢慢扫过李曦和李昭,忽的皱起眉,眼中浮现忧色,三娘神思不属,显见的有心事。再细看,不像是身体不适,倪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纳闷是何缘故。

三娘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眼中的错愕,这段时间,在崔氏耳提面命下,铃兰见缝插针的讲解中,三娘略知了一些门面功夫。原来那日在梅花林中的两位小娘子竟是徐姣和徐姝。

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们两家的小娘子自然都是好的,随便叫我得一个我便是死了也甘愿了!”说话的是宋筠,不由令人诧异,虽然宋筠搬过来不久,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多年无子,苦闷不已,这里不是没有膝下荒凉的贵妇人,大家对这个都是讳忌莫深,听不得旁人提及。哪里想到宋筠会自己提起,还这么兴高采烈的模样。

一部分消息灵通的知道宋筠最近请动了清远道长,尤其是那些多年无孕的妇人,看向宋筠肚子的目光能放出光了,迫不及待道,“难不成你有好消息了?!”

宋筠脸一红,嗔道,“哪有这么快,不过我觉得身子比之前轻便了一些。”

众人皆惊讶,满怀希望道,“你这才看了多久就有这效果,有半个月吗?那不是马上就能好了,清远道长真这么厉害?”

宋筠嘴角一翘,“正好用了半个月的药了,要是我身子真的好了,我愿给道长塑金身。”

一下子,其他贵妇人都被勾起了期待,对着宋筠细细问起来。

“清远道长给你的是药方还是丹药?”这是比较谨慎的,药方还好,还能找人看一看。如清远给三娘治病,要的就是方子而不是现成的丹药,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仙丹吃死人这种事,大家还是听过几例的。

宋筠有些不高兴,她现在是清远道长的脑残粉,“方子有,丹药也有。”

那人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笑了笑就不再说什么。

李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诡异的有点传销的感觉,或者是邪教发展信徒。

“到底是入口的东西,再谨慎都不为过的。”那边正热闹着,成国大长公主突然冒了一句,无异于往沸腾的锅中倒了一瓤冷水。宋筠顿时有些尴尬,不过须臾之间就恢复如常,心里不忿,面上是半点不敢显示出来的。

成国大长公主弯了弯嘴角,并不把她那点不满放在眼中,拐着弯的亲戚,提点一句已是仁至义尽,含笑开口,“今年这花灯节是轮到你们家主持了吧?”陇西一年一度的花灯节都是当地几大世家轮流斥资负责。

“是的嘞,我们家那小子还跑去西域寻了别致的花灯回来,说今年一定要令人大开眼界。”闲的蛋疼的大少爷。

“你们家六郎就是个别致风雅的,我到时候是定要去凑凑热闹的。”

“他就是瞎胡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