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错了!待回到水府,你怎么罚我都行,可别现在就把我赶回去。”灵犀急道,“这一路我费了好些功夫才终于打听到哥哥的下落,你就让我去吧!”
清樾仍是摇头。她所担心的是,灵均在苍梧丘中是何状况,她并不清楚,万一出现意外,她来不及护全灵犀该如何是好。身为长姐,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灵均与灵犀平安无事。
“我虽从未见过哥哥,可他也是我的家人,我也想去接他回家。”灵犀自然不懂清樾的用心,甚感委屈,有些话不加思索,冲口而出,“姐!你不能因为我没有灵力、名字不在玉匮上就不拿我当一家人…”
“灵犀!”聂仲连忙出言喝止住她,“不可胡说!”
清樾静静立在当地,虽面无表情,但脸色发白,胸膛微微起伏,被亮银束起的黑发无风自舞,那一瞬间,整个客栈弥漫着肃杀寂寥之气。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灵犀讪讪地找补道:“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她自小在东海水府被照顾周全,自从上了岸才发觉没有灵力是极大的缺陷,别人对她是龙族中人又是将信将疑,她心中难免生出自卑之意,也正因如此,她愈发想要证明自己。
飞快按捺住情绪,清樾打断她,语气低而轻:“不必说了,你一起来吧。”
“真的!”灵犀大喜,扑上前挽了清樾的胳膊,“姐,我刚刚胡乱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说这样的话。”说这话时,清樾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墨珑面上淡淡扫过。墨珑心中一凛,暗叫不妙,这位东海大公主该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了吧,觉得是自己从中挑拨离间吧?
“我错了。”不知该怎么解释,灵犀只能接着用墨珑的法子,很痛快地认错。
清樾瞥了小妹一眼,幽幽道:“以前三年都听不到你认个错字,今儿一日倒听了七、八遍,真是稀罕事儿。”也不知这些时日,这头狐狸精都教了小妹些什么,只看她认错的模样,便知晓压根没往心里去。
“我懂事儿了呀。”灵犀朝她撒娇。身后的聂季翻了个白眼。墨珑轻轻扶额,想着改日该教教灵犀何为活学活用。
清樾不愿再耽搁下去,朝雪九道:“雪右使,我们走吧。”
雪九点头,转身向外行去。
清樾余光看见墨珑跟上来,眉头微皱,刹住脚步,转向他:“多谢你对灵犀的照顾,酬劳方面,你可到长留城的盖家…”
“我不需要酬劳。”墨珑平静道。
四海八荒之中,敢打断清樾说话的还没几个人,聂仲喝止住他:“不得无礼!”
“也好,我相信灵犀给你们的,已然不少了。”清樾冷冷道。
“我答应过陪灵犀找到她哥哥。”墨珑道。他很清楚清樾说这话的意思。但灵均与灵犀之间仿佛有着宿命般的联系,他着实放心不下,万一救回灵均需要牺牲灵犀,那么他断断不会允许。
清樾道:“这是东海水府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他不是外人!”灵犀忙道,“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那种朋友!”
“请阁下自重!”
清樾不愿纠缠,重重盯了一眼墨珑,拉着灵犀朝外走去。
“姐…”
“再啰嗦,连你也别想去。”
鉴于姐姐向来说一不二,灵犀只得收声,回头歉然地望向墨珑,却又被聂季挡住了视线。
“你…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聂季不满地瞪他,“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你倒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是不是觉着她特别好糊弄?”
聂仲过来拽他:“啰嗦什么,快走!”
他们二人出客栈时,清樾已携着灵犀乘云而上,雪九显出原身,羽翼翩然,飞在最前头。聂家兄弟俩不敢耽误,连忙赶上。显出蛟龙真身,腾空蜿蜒而去。
第六十四章
待墨珑追出门去, 已经看不见雪九、灵犀等人, 只能看见两条蛟龙蜿蜒入云, 很快消失在眼界之中。他暗暗咬牙, 可恨自己的灵力尚被封印之中,根本无法腾云。
确定人都走光了,白曦才跟出来, 伸着脖子也往天上看, 自然是什么也看不着,心有余悸地长长吁了口气:“我原先觉得灵犀脾性太霸道, 现在看来真是冤枉她了,跟她姐一比, 根本不算什么。”
墨珑心不在焉,压根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立在街中, 眉头深锁,一径出神。
左右无趣,白曦正准备回客栈好好睡上一觉,忽然被墨珑唤住。
“羊舌家的铁铺之中, 是不是形如翅膀的铁器?”他问道。
白曦忙点头:“是!叫云翅, 专为不会爬云术的人预备的。我倒是想买,可惜太贵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墨珑急匆匆地走了,正是朝羊舌家的铁铺而去。
“珑哥莫不是要去追他们?”白曦心惊,那位东海大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方才话中已有警告意味,若墨珑执意跟去,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奔出两步想去拦住墨珑,转念一想,自己怕是拦不住,还得请老爷子才行,忙转身奔回客栈。
墨珑大步流星地走进正预备打烊的羊舌家铁铺。
“我要你们店里最快的云翅!”
有客上门,伙计自然不急着上门板,陪着笑脸将墨珑引到店内一角,那里有各种各样,厚实不一的云翅,皆是是用铁或者铁中掺杂其他成分打造而成。云翅上有机括,运行时可自动扇动,上面片片铁羽铮亮,遇到风时可自动调整,与飞禽的羽翼相差无几。
“客官请看,本店的铁翅都在这里。您看,从上往下,分别是…”
墨珑打断他,重申道:“我要最快的云翅。”
“那就是这对!”伙计也很干脆,指着最上头的一对云翅介绍道,“它是由最轻的…”
“多少钱两?”墨珑不想耽搁功夫。
“不瞒客官,这物件很贵!不过贵有它贵的道理,因为它是由最轻的…”伙计尽职尽责地介绍。
无奈墨珑并不领情:“到底多少钱两,我有急事!”
“哦…那个,八千两银贝。”
墨珑点头:“我现下没有这么多银贝。”
“没事,你还可以再看看这边几款,我们也有比它便宜的。”
从怀中掏出烈火壁,墨珑沉声道:“叫你家老板出来,我用它来换这对云翅!”
伙计一愣,也看不懂火浣布中包着的究竟是何物,只得去将老板请了出来。老板看见烈火壁,双目放光,但仍如实对墨珑道:“兄弟,我开店做买卖,讲究一个公道。我得跟你说实话,这块烈火壁的价钱可远在这对云翅之上,你拿它来换,你可就亏大了!”
墨珑点头:“我知道,换吧!我不反悔。”
这么爽快的人倒也少见,老板也不再啰嗦,收了烈火壁,命人将那对云翅取下来给墨珑,并教他使用方法以及须留意的事项。
“若天气不佳,尤其是电闪雷鸣之际,须得速速降落,否则出了事故,这个责任小店是不担的。”老板着重强调。
墨珑笑着点了点头:“放心,不会来寻你们的晦气。”
“逮着你了!”伙计追着一个在地上乱跑的头盔,扑倒,按住,拿起头盔,发现藏在下面的小肉球。
墨珑循声看见,诧异地道:“你怎得跟来了?”小肉球奔到他脚边,使劲蹭他的脚背,以示亲热之意。
没奈何,好歹小肉球跟了他们这么久,也不能不管,何况…墨珑不再犹豫,找店家要了块方巾,把小肉球兜起来,系在腰间,然后在伙计的帮助下装备好云翅。行到街面上,路人甚少,他深吸口气,扳动云翅的机括,随即便听见身后铁翼展开的清脆响声…
东里长听了白曦的话,忙赶出来,追至街面,正好看见腾空而去的墨珑,连话来来不及说。
“臭小子!你…”
东里长怒不可遏,返身回客栈,吩咐白曦和夏侯风收拾行装。
“咱们要走?”白曦问道。
夏侯风尚在情伤之中,诸事不理会,只管失魂落魄,本能地听东里长的话收拾行装。至于为何收拾行装,要去何处,他概不理会。
东里长气鼓鼓地一边收拾行装一边道:“这回休想让我再等他!我才不等呢!”
白曦忙劝道:“珑哥一时糊涂,你老别生这么大气。”
“走!我们都去找他!”东里长狠狠道。
去找墨珑?!白曦吓一跳:“那位大公主可不是好惹的!”
“我也不是好惹的!”
东里长怒气冲冲,鼻孔里喷出来的气夹杂着火星子,滋滋直冒,吓得白曦扯着夏侯风躲远些,生怕一不小心溅上火星燎着毛。
“他们可都是飞过去的,”白曦提醒东里长,“我反正不会爬云术,您老和小风好像也不会吧?”
东里长不做声。
白曦不得不再提醒他:“苍梧丘离这里可远了!”
“我知道。”东里长拎上包袱,“你们只管跟我走就行。”
半柱香之后,羊舌家铁铺的伙计恭恭敬敬地朝东里长道:“您一下子买三对云翅,我肯定得给您一个折扣,不过价钱可还是不便宜啊。”
“我有钱!”
东里长掷地有声。
苍梧丘,距离它不远,还有一个深渊叫苍梧渊,在苍梧丘和苍梧渊的中间有座九嶷山,相传帝舜就葬埋在这里。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并没有人真正看到过,或者找到过帝舜的墓穴。
雪九足尖轻点,收起羽翼,落在苍梧丘与九嶷山交界处。此间草木茂盛,月光皎洁,透过树缝洒落在地,疏疏如残雪。
清樾携灵犀,还有聂家兄弟二人,也在雪九身后落下。
“我哥哥在何处?”见此处只是荒山野岭,灵犀最是心急,诧异问道。
在飞来苍梧丘的这一路上,雪九已经尽可能飞得慢些,想着雪五能尽早找到君上赶来,或者传来君上的口讯也好。只是没想到,此时仍未见到君上,连雪五也不在。
“诸位请随我来。”
他所面对的人是清樾,目光锐利,心思缜密,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糊弄过去的人。何况灵均之事已然很对不住她,眼下若再欺瞒她,雪九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他领着清樾等人穿过树林,直行到一面峭壁之下的开阔处才停住脚步。
“这明明是条死路!”聂季左右张望,也没看任何去路或是洞口,皱眉朝雪九道,“喂!你不会是故意在耍我们吧?!”
“不可无礼!”清樾喝止住他,又盯了一眼也想说话的灵犀,后者只得噤声。清樾这才转向雪九,目光清冷,沉声问道,“雪右使,灵均在何处?”
雪九指着这面峭壁,解释道:“就在这面石壁之后,只是须得等到日月交辉之际,石壁门才能打开。”
日月交辉有两个时段,黄昏与清晨,眼下天还未亮,清樾抬眼瞥了眼月亮,估摸着等到日月交辉还须等上一阵子。灵犀好奇地在石壁上摸了摸:“这里当真有门?”
心下已有了猜忌,清樾挑眉问道:“等到日月交辉?或者是…雪右使在等什么人?”
总不能说自己说的话确实是真话,不过自己也确实是在等人,雪九只得道:“在下所言是真是假,待日月交辉之际可辨真伪。”
“好!我敬您是前辈,再信您一次。”清樾冷道,“当年您来东海,可是骗得我好苦。”
三百年前,灵均出事之后,雪九奉玄飓之命,带着昆仑血灵芝往东海去。雪九身为右使,身份仅在玄飓上仙之下,当时清樾虽家事烦忧,案牍劳形,但礼节丝毫不失,更衣设宴款待。席间曾向雪九询问过灵均的消息,雪九只能推说不知。
当时雪九是奉命行事,清樾年纪轻轻便不得不独立执掌东海,对她,他深以为敬,但必须瞒下灵均之事。没想到,多年之后清樾重提此事,又刻意称呼他为“前辈”,意指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一位前辈应有的风范,雪九着实尴尬之极。
灵犀、还有聂仲聂季等人,听见清樾的话,虽不敢乱说话,但都拿眼瞪着他,跟一把把小飞刀似得在剜他。
雪九不自在地挪挪身子,试着与清樾商量道:“…不如还是等君上到了,让他领你们去接灵均,如何?”
“等君上到了?你果然在等他!”清樾了然地看着他。
雪九解释道:“毕竟灵均的状况君上最为清楚,我觉得此事…”
清樾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将灵均之事瞒着我们是玄飓上仙,将灵均偷偷安置在此地,也是他。现下,你要我相信,他会带我们把灵均接出来?”
“…”
雪九无可反驳,只得默然不语。灵犀细瞅他神情:“你莫不是后悔了?不想让我们把哥哥接回去?”
雪九苦笑:“此事我领了澜南上仙之命,要将灵均平安送回东海,我自然不会违命。”
听他如此说,灵犀这才放下心来。知晓了玄飓正往这边赶来,清樾与雪九已再无话可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不管怎样,都要将灵均带回东海,谁来都没用!玄飓又如何,理亏在先,就算他是上古神禽,东海也不是吃素的。
东面的天际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很快石壁门将会开启。雪九心里急得很,不明白君上怎得还没来。
第六十五章
眼看日月交辉之际很快就到了,君上很可能赶不及, 雪九忙提醒他们:“诸位听我说,石壁门随日月交辉而开,同时也随着日月交辉结束而关上。所以大家一定要快, 速速将灵均带出来, 千万不可逗留,否则将会被关在里面。”
太阳星升起, 太阴星尚未落下,日光与月光交相辉映, 石壁上的暗纹吸收到光芒, 图形愈发清晰, 两条小鱼, 一黑一白,竟在石壁上游动起来,身形愈变愈大, 足有两人之高, 最后停住时, 便是一副太极图。
雪九上前, 用掌心贴上太极眼, 两鱼从中分开,露出幽深的洞口。“走吧!要快!”雪九朝清樾道。
说罢,他率先入内。
清樾不放心地看向灵犀:“你跟紧我,千万不可乱跑!”灵犀连连点头。清樾这才快步入内,灵犀与聂家兄弟紧随其后。
此刻墨珑方堪堪在苍梧丘落地,云翅虽然是羊舌铁铺最好的一双云翅,但终究比不得腾云,又因他心焦,操纵机括飞得太快,以至于有些许铁羽掉落,嵌入他背部,疼痛非常。
落地后,墨珑卸下云翅,一面四下观望,一面反手摸到扎入皮肉中的铁羽,忍痛拔出,随手掷于地上。铁羽上血迹斑斑,落入郁郁葱葱的青草,草尖上露珠滚落,迅速冲淡血迹。
苍梧丘方圆数十里,墨珑四下查看,不仅找不到灵犀雪九等人的踪迹,连自己此刻身处何处都不甚清楚,甚是焦急。他也是曾经历过大乱之人,心下虽急,行动间却丝毫不乱,判定安置灵均的泉眼必定在林深僻静之处,目察鼻嗅,往树林深处行去。
林深草迷,枝丫繁多,他一时不察,树枝将系在腰间的布兜挑落,小肉球骨碌骨碌滚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小胖腿稳稳站住,朝墨珑哼哼了几声。
墨珑回头,看了它一眼,简单道:“跟着我。”
小肉球不动,又哼了哼,见墨珑压根没理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索性嗷嗷大叫起来。
墨珑复回头,小肉球朝他晃晃脑袋,嗷嗷两声,迈着小胖腿朝另一方向奔去。莫不是它知晓自己想寻灵犀?墨珑微怔,遂试着跟上小肉球。
见他跟来,小肉球奔得更快,四条小短腿迈得如风火轮一般,呲呲直蹿进树林深处。墨珑快步跟上。
灵犀初进石壁内,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她一面紧跟着姐姐,一面四下张望。洞内本无光源,两侧有无数条流畅的亮线,却是从洞口吸收而来的日月之辉,灌注其中,仿佛流星群划过天空,迅速照亮洞穴。脚底下是质朴的青砖,磨得平整光滑,砖与砖之间严丝合缝,连最薄的蝉翼都插不进去,可想而知,当年建造的工匠必定花费了许多功夫。
甬道斜斜向下,拐过一个弯口,又出现了一道石门,两侧蹲守着两头石兽。雪九停住脚步,等待甬壁两侧的亮光灌注入石门。很快,日月之辉顺着凹槽涌入石门,门中间朱雀形状的图腾亮起,随之开启。
穿过这道门,雪九领着他们继续向前,脚步飞快,两侧甬壁的亮线随之而行,飞星逐月一般。他们接连又穿过两扇皆有石兽把守的石门,分别是鸾鸟和凤凰的图腾,终于来到甬道的最深处。
两侧甬壁的所有亮线向穹顶汇聚,化为漫天星辰,同时也照亮了灵犀身遭。灵犀这才发觉自己身处于一间极为宽敞的石室内,前方石台上供着一柄□□,枪头黝黑黯淡,与寻常兵刃有所不同,枪柄通体乌黑亮泽,竟是用乌沉木所制成。
饶得一心记挂着灵均,见到此枪,清樾也不禁轻轻“啊”了一声,看向雪九:“此处莫不是…”
雪九点了点头:“此地便是帝舜的枪冢,那是冰鉴枪。”
冰鉴枪,冰者明净,鉴者镜也,传说中可鉴鬼神,可辨人心,凭他什么魑魅魍魉,皆逃不过枪尖一点。随着帝舜归天,再未听说过此枪的下落,原来竟是随帝舜一同葬在了苍梧丘。
清樾心中微微一凛,疑虑暗生:若灵均真在此地,那么为何玄飓要将他置于枪冢之中?
“我哥呢?”灵犀对冰鉴枪无甚兴趣,环顾四周,并未看见有泉眼。
雪九作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行到石台旁,双掌用力抵住石台,缓缓推动,石台挪开寸许,灵犀隐隐约约听见有水声自石台下传来,待石台尽数挪开,下方出现两丈来宽的洞口,水声更甚。
聂季欲上前探头看看,却被聂仲一下子拉住胳膊,转身后顿时骇了一跳——不知何时,在众人毫无察觉之下,原本守在甬道门两旁的石兽竟然跟着他们进了这间甬室,两头皆呈守护之姿态。
“它们…”
聂季刚开口便听见雪九的安抚:“它们奉命在此守护冰鉴枪,只要不动枪,它们就不会为难我们。”
听罢,聂季方才暗松口气,守门的这些石兽形态各异,他只辨认出其中有驺虞、貘、天狗,而眼前这两头大概是已经灭绝的上古异兽,如今已不可见,他也不认得。
雪九掐诀念咒,洞中泉水冉冉上升,在空中形成一根水柱,而水柱中央悬空漂浮着一人,黑发素袍,眉目间与灵犀甚是相似,面廓更加硬朗,正是失踪了三百多年的灵均。
看见灵均的那瞬,清樾身子微微一晃,几乎难以自持。自灵均失踪,她找寻多年无果,又看见玉阙上灵均的名字转暗,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她多年来一直自责不已。
“姐,”灵犀扶住姐姐,仰头看向灵均,不能确定地问道,“他是哥哥么?”
清樾点了点头,目中隐约有泪光。
尽管东海水府中也有哥哥的画像,但与眼前的真人相比,似乎相差甚远。也许是由于那次重伤的缘故,泉水中的人双目紧闭,苍白憔悴,身形也更加消瘦。
雪九在旁,望着清樾,再次劝道道:“当年他受伤颇重,君上将他安置在此地养伤,这些年来已在痊愈之中。我觉得,既然已经见到,你也可以放心了。至于是否要将他接回东海,不如还是等君上回来之后,再行决定如何?”
他一再劝自己不要接回灵均,难道仅仅是为了给君上一个交代?或者还有别的缘故?清樾颦眉,看向雪九,问出心中疑问:“玄飓上仙为何要将灵均置于枪冢之中?”
“这个…我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这里有泉眼吧,也足够隐蔽。”雪九面露难色。当年他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但君上并未回答他,只是眉头深皱,一言不发。
这个理由并不能使清樾信服,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之中,泉眼比比皆是,为何偏偏要将灵均置于枪冢之中,虽非帝陵,但也着实让人心里有些膈应。
两人说话,一时没有留意旁人,灵犀仰头看了半晌哥哥,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探入泉水之中:“哥哥…”
就在她的手触及泉水的一刻,灵均似有所感,他的双目骤然睁开,直直对上了灵犀。
这一生变令雪九猝不及防,他曾随玄飓来过数次,灵均一直在沉睡之中,并没有转醒的征兆。实在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
泉水形成的水柱轰然碎裂,无数水珠四下溅开,灵均虽有意识,身子却还尚虚弱,失去凭托后跌落下来。清樾反应极快,指尖小水珠急速一弹,柔软的水泡顿时包裹住灵均,令他安然缓缓落下。
“灵均…”
清樾半跪在地,拂去水影,温柔地抱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