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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威点上一支烟,靠在大班椅上抽一口,吐着烟圈说:“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强拆。今晚我叫几个人撬开赵婶家的大门,把她用一个麻袋装出来扔在城外乱葬岗,然后你再叫人开动挖掘机连夜把她那间破平房给推倒,等她回来,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怎么闹腾也无济于事,最多多赔点钱给她。如果你怕她事后告咱们的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半夜里趁她在家熟睡的时候,一把将她的房子推倒,连人带家具一起埋在废墟下,第二天挖出尸体就说是工作操作失误,误伤人命……”
许珂慌忙摇头,说:“这可不行,上次郑大之死至今余波未了,如果因为暴力强拆而再添命案,事情一旦曝光,咱们很可能会因此而坐牢的。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自愿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
熊威摸摸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青色胡楂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第二招了。”
许珂凑上前问:“第二招是什么?”
“逼迁!”
“这招我已经用过了,昨天我断了赵凤霞家的水电,可是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许珂把昨天下午自己偷偷剪断赵婶家电线和水管的事说了。
熊威撇嘴一笑说:“断水断电,这也太小儿科了,你完全可以使用更狠毒更暴力的手段去逼迫她,直到让她感到惊恐害怕,心甘情愿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为止。”
许珂“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熊威又说:“不过你可不能像断水断电这样冒冒失失地自己去做这些事,一旦被人抓到把柄,就算你能顺利完成拆迁任务,但对你今后的进步也是一个污点。”
“我自己不做,那还能让谁去做?”
“你傻啊,难道不会叫赵婶的女儿女婿去做吗?”熊威把他叫到自己跟前,小声地面授机宜,“黄菁和她老公雷四光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早就觊觎赵婶的拆迁款了,赵婶不同意拆迁他们就拿不到钱,所以现在最着急的人其实不是咱们,而是人家两口子。”
许珂心头豁然开朗,忙不迭地点头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黄菁商量。”
他兴冲冲地转头要走,却又被熊威叫住。熊威说:“你可别跟人家说,是我教你这么做的。”
许珂知道他是怕以后万一事情败露会惹火烧身,就点头说:“我知道,这都是我的主意,跟主任无关。”
他走出单位大门,骑上摩托车去找黄菁。
黄菁跟雷四光结婚之后,拿着她妈半辈子的积蓄在中心城区光明大道开了一间烟酒商行,后来亏得一塌糊涂,连门面租金也支付不起,只好搬到沙井巷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铺维持生计。她老公雷四光没有正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在外面晃荡来晃荡去,这也正是赵凤霞这个丈母娘最看不惯他的地方。
许珂找到黄菁的杂货铺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杂货铺仍然大门紧闭,还没有开门营业。都到这个点了,还不打开大门做生意,难怪她要亏得一塌糊涂了。
许珂在杂货铺大门前停好摩托车,上前敲敲门,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出一点响动,杂货铺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黄菁披散着头发,从屋里探头出来眯眼一瞧,一见是他,立即又把头缩回去,正要顺手关门,许珂上前一步,把脚从门缝里伸进去,抵住门说:“我不是来要那一万块拆迁积极分子奖金的,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妈房子拆迁的事。”
黄菁“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将大门打开半边。
许珂走进去,屋里光线很暗,他眯一下眼睛才适应过来。大门里边是一间二三十平方米的小店,各种杂货堆满一地,连个伸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后面是一间住人的小房间,门帘后面传来雷四光的哈欠声,却不见他出来,估计是还在床上睡懒觉。
黄菁将两个纸箱踢开,搬来一把小凳让他在杂货铺里坐下,然后问:“你想怎么个商量法?”
许珂搓着手说:“木桹街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所有村民都已经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只有你妈妈不肯签字拆屋,她那间平房要是不拆,整个拆迁工作就无法往前推进,而对于你们来说,她不同意搬家,你们就无法从她那里拿到拆迁款,对吧?”
黄菁点头说:“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现在生意不好做,这间杂货铺也赚不到什么钱,而且最近我跟我老公想要个孩子,以后家里的开销会很大,所以我们很想从我妈手里拿到那笔拆迁补偿款,用来补贴家用。”
“我已经跟你妈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可是她就是死也不肯拆掉那间房子。其实那间平房又老又旧,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守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妈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她却如此不通情理。”
“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再去劝说一下你妈,看看能不能让她尽快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许珂摸摸额头说,“毕竟你是她女儿,血浓于水,我想她最后可能还是会听从你的意见。”
黄菁甩甩头,苦笑道:“我跟我妈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话她要是听得进去,我也不至于在协议书上假冒她签名了。”
许珂故意叹口气,说:“看来你妈这间房子,咱们是拆不了了。”
“那可不行,这房子一定得拆,我和我老公可都还等着拿这笔拆迁款呢。”黄菁看看他,像是给他打气似的说,“你千万别退缩,咱们说服不了她,但咱们可以想办法逼她搬家啊。”
“逼她?”许珂心里一跳,暗想:主任果然没有猜错,赵婶的房子拆不了,黄菁两口子确实比咱们更着急,我这还没有跟她说逼迁的事呢,她倒先提出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逼她?”
黄菁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妈年轻的时候被毒蛇咬过,所以她最怕蛇了,回头我去市场上买些蛇偷偷放进她屋里,保证她几天都不敢回家。”
许珂点头说:“这个主意倒不错,如果你妈整天跟一堆毒蛇住在一起,她想不搬家都不行了。”
黄菁朝他会心一笑,说:“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行,希望能如你所愿,也希望你能早日拿到娘家的拆迁款。”
许珂起身离开杂货铺。
在回木桹街的路上,他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打来电话的是昨天早上与他见过面的华夏寻亲网南州志愿者QQ群群主姜荣。
姜荣在电话里告诉他说,经过自己与网站工作人员对资料库中登记的二十年前失踪儿童信息进行甄别和比对,最终找到了三对与许珂提供的资料高度匹配的寻子父母,这三对父母都是在大约二十年前丢失了孩子,孩子失踪时年约五岁,背上有青色胎记,三个家庭都是居住在山里的农户。
许珂急忙在路边停下摩托车,问:“可以确定谁是我的亲生父母吗?”
“现在还无法确定,也不能说你的亲生父母就一定在这三对丢失孩子的父母中间。不过好在这三对父母都留下了DNA信息,现在我们需要给你做DNA检测,只有通过DNA比对才能最终确定这三对父母中有没有你的亲生父母。”
许珂忙不迭地点头说:“行行行,没问题,那你说要怎样做DNA检测?去医院吗?”
“倒也不用去医院。”姜荣说,“只要你提供DNA样本,比如说你的头发、血液、唾液之类的都可以,具体检测会由我们网站邀请具有资质的医学鉴定机构来进行。”
“那我要怎样才能把DNA样本给你?”
姜荣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在上次那间早餐店等你,咱们见面再说。”
许珂挂了电话,立即掉转摩托车车头,往青少宫方向开去。穿过几条街巷,很快就来到那家名叫“春香早点”的早餐店前。姜荣比他先到,正坐在门口一把塑料凳上等着他。
他把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情况,向许珂复述了一遍,许珂张张嘴,刚想问他什么,姜荣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摆手说:“抱歉,为了保护我们注册用户的隐私,现在我还不能向你透露关于这三对父母的任何其他信息。当然,如果你的DNA与其中任何一对父母比对成功,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跟你的亲生父母团聚。”
许珂见他虽然只是网站义工,却如此恪守职业操守,心中反而生出钦佩之情,说:“行,那我就不问了。”
他用力在头上扯下一把头发,拿一张白纸包好,递给姜荣,问:“这个可以做DNA检测样本吗?”
姜荣点头说:“可以。”他小心地用纸将头发包好,并在上面认真写下许珂的名字,然后揣进自己随身携带的皮包里。
“我们会抓紧时间送去检测,等检测结果出来,无论是否DNA比对成功,我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姜荣站起身,很正式地跟他握一下手,然后拎着自己的皮包快步离去。
许珂道了谢,看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自从动了寻找亲生父母这个念头以后,他原本以为要经历一场千辛万苦的寻找才会有结果,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他当然希望这次DNA比对能够成功,让他顺利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害怕,假如真的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他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要自己离开现在的养父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现在的养父母待他如己出,而且他们除了自己并无其他孩子,一旦他离开,他们就将老无所依,自己又于心何忍?可是如果亲生父母年纪老迈,身边缺少子女亲人照顾,一定要他回家,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呆坐在早餐店前想了很久,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只好摇摇头,把这些烦恼抛到脑后,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亲生父母,弄清自己的身世,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第五章 逼迁计划
在这之后的两三天时间里,每天上班许珂都要骑着摩托车到木桹街转几圈。
木桹街早已被搬空,只剩下街道两边那些外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的老房子,街巷里除了偶尔有一两只恋家的狗走过,就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赵凤霞家是个例外。她家门外并没有写上“拆”字,大门照常打开,经常可以见到赵凤霞进进出出的身影。
许珂一直在暗中观察钉子户赵凤霞的日常生活,她仍然像往常一样,每天很早起床,吃过自己煮的早餐,就提着蜂窝煤炉到街口路边摆卖茶叶蛋,至少表面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受到毒蛇惊吓精神惶恐要搬家的迹象。
他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黄菁最后关头良心发现,并没有往她妈妈家里投放毒蛇?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忍不住给黄菁打了个电话。黄菁在电话里说:“不可能没有动静啊,这三天我每天都偷偷往老婆子屋里放进去十多条毒蛇,就算没有真的咬到她,吓也要把她吓个半死啊。”
“可是你妈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吗干吗,根本不像受到毒蛇骚扰和恐吓的样子啊。”
黄菁在电话那头沉吟一下说:“那可能是我放的毒蛇不够多,没有吓到她。你别着急,今晚我再放几十条蛇进去,就不信她还敢在那屋子里住下去。”
许珂点头说:“好,一定要吓破她的胆,最好是能让她自动来找我谈搬家拆迁的事。”
“那个……”黄菁迟疑一下,说,“市场里的蛇老贵老贵了,我这几天为了买蛇都花了好几千块,我这也是在为公家办事,你们能不能给我报销一下?”
许珂满口答应,说:“行,只要你能逼迫你妈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买蛇的钱我自掏腰包给你报销。”
黄菁嘻嘻一笑,说:“这还差不多。”
下班回家吃完晚饭,许珂惦记着赵婶家里的事,骑着摩托车再次来到木桹街。在木桹街与世纪大道交界的路口,赵凤霞仍然坐在路灯下卖着茶叶蛋,几个从附近学校跑出来的中学生正在照顾她的生意。
许珂把摩托车开进木桹街,忽然看见废墟里人影一闪,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正鬼鬼祟祟朝赵凤霞的平房靠近,再一细看,这女人正是黄菁。黄菁手里提着一个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正是一袋子花花绿绿的毒蛇。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停下摩托车,蹑手蹑脚跟在黄菁后面。只见黄菁溜到她妈妈屋侧的窗户下,从打开的窗户里把一袋毒蛇全都倒了进去。许珂看得心惊胆战,一不小心脚下踢到一块砖头,弄出哗啦一声响动,也把黄菁吓了一跳。
黄菁回头一见是他,这才放下心来,朝他挤挤眼,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身形一晃,从路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溜走了。
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许珂的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那一袋毒蛇如果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估计他立即就要吓个半死,不知道赵婶晚上摆完地摊回家会吓成什么样。这个黄菁,倒也真下得去狠手,一下给她妈屋里放进去这么多毒蛇,万一赵婶被蛇咬到可怎么办?
后来他又想,要是她真的被毒蛇咬到也许更好,赵婶死于毒蛇之口,那这个钉子户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第二天早上,许珂上班前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木桹街,想看看赵婶一晚上与那么多毒蛇共处一室,到底被吓成了什么样子,不想刚到街口,就看见赵婶仍然像往常一样在街道边摆摊。只不过她今天摆卖的并不是茶叶蛋,而是在街边支起一块门板,上面摆放着十来个大玻璃酒樽,酒樽里装着泛红的药酒,酒液里还浸泡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毒蛇。不用吆喝,早已有不少人围拢过来,纷纷掏钱买她的蛇酒。生意可比卖茶叶蛋好多了。
许珂一个趔趄,差点从摩托车上掉下来。这个赵婶,非但没有被满屋子的毒蛇吓破胆,反而还把那些毒蛇抓了泡酒,把蛇酒拿出来摆卖,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他掏出手机给黄菁打电话,把看到的情景告诉她,黄菁在电话里也惊到了,将信将疑地说:“不可能吧,我妈平时最怕蛇了,怎么敢去抓蛇泡酒?”
挂断电话,许珂忽然看见赵婶的目光透过抢购蛇酒的人群,朝他这边望了一眼,那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种罕见的倔强之色。
他不觉心头一震,看得出来赵婶其实早已知道她屋里那些毒蛇是怎么来的了,但她宁愿冒着被咬伤的危险去将那些毒蛇一条一条抓起来,也绝不向投放毒蛇的人妥协。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对毒蛇怀有深深恐惧的老婆子突然鼓起如此大的勇气,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想要抗拒拆迁保住自己的家园?
回到单位上班,许珂生怕熊威向他催问赵凤霞家拆迁的事,自己已经对赵凤霞家断水断电,甚至还怂恿黄菁往她家里投放毒蛇,都没有逼迁成功,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恼火,如果这时候向熊威汇报情况,主任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
路过熊威办公室门口时,他听到屋里有人在大声说话,知道主任在,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喘,轻手轻脚想从他办公室门口溜过去,却不想还是被熊威一眼瞧见。
“许珂你过来一下!”主任在屋里冲着他喊。
许珂应了一声,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办公室里除了熊威,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许珂认识,是木桹街村民,因为他右腿先天残疾,走路一瘸一拐,所以大伙都叫他周一拐。周一拐喜欢酗酒,而且脾气暴躁,村里人都有点怕他。
他远远地就闻到了周一拐身上的酒味儿,知道这家伙肯定又喝了不少酒,不由得微微皱一下眉头。周一拐正靠在办公桌前,神情激动地在跟熊威说着什么,横飞的唾沫把办公桌上一份文件都打湿了。
看见许珂进来,熊威像是盼到了救兵一样,对周一拐说:“那个……我还有个会要开,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咱们许副主任反映。”他显然已经被周一拐纠缠得厌烦了,赶紧起身,拎起皮包溜出办公室。
许珂有些诧异,问周一拐:“你有什么事?”
周一拐喷着酒味,粗声大气地说:“我就是想来问一下,咱们村的人都已经搬走了,这拆迁工作为什么还没有开始?”
“这个……”许珂迟疑一下,说,“关于拆迁的事,咱们还有点情况没有处理完。”
“还有什么情况没有处理完?”周一拐敲着桌子说,“你们办事像羊拉屎一样磨磨叽叽的,要是耽误了全体村民回迁的时间,你们负责得起吗?”
许珂听他吵嚷半天,才明白他的真正来意。这个周一拐,因为身有残疾,且脾气太臭,又是个酒鬼,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还没有成家,去年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嫌他家的房子太旧太烂,说等他家什么时候能盖上新房子,就什么时候跟他结婚。
周一拐家里穷,本来没有钱盖新房,正好这时木桹街要进行城中村改造,根据现在的拆迁协议,城中村改造之后他们家不但可以得到一套回迁新房,还能拿到一百多万补偿款,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周一拐乐得做梦都能笑出声来。按照协议规定,改造工程明年年底前必须完工,也就是说明年年底前村民们就能回迁并住上高大上的新房子。所以周一拐跟女朋友商量,也把婚期定在了明年腊月,回迁新房钥匙一到手,两人就立即摆酒结婚。
为了能顺利搬进新房结婚,周一拐成了木桹街最支持拆迁计划的人,也是第一个在协议书上签字,第一个搬出木桹街到外面租房子住的人。他搬出木桹街已经两个多月了,按理说村里的拆迁早该动工了,可是他今天回到木桹街一看,村子里冷冷清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由得急了,照这样耽搁下去,明年肯定不能如期回迁,那他结婚的事也就泡汤了。加上今天喝了点早酒,一性急,就跑到居委会找领导讨说法来了。
得,原来主任甩给了自己一个烫手的山芋!许珂只好向他解释说:“很感谢你们这么支持咱们村的改造工作,村里拆迁的事一开始进展得挺顺利,按照咱们的计划这个时候确实早就应该有施工队进村开始施工了,可是就在临开工前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咱们村还有一户人家不肯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成了阻碍拆迁工作的钉子户,目前咱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去他的,这么好的补偿条件,为什么还不愿意拆迁?”周一拐骂了一句脏话,然后问,“这个钉子户是谁啊?”
“是赵凤霞。”
“哦,就是那个卖茶叶蛋的死老婆子?”
许珂点头说:“就是她。”他把自己跟赵婶交涉谈判的过程说了。周一拐愤愤地说:“你们就是书生办事,三年不成,照我说咱们把几辆挖掘机开过去,直接把她房子给扒了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许珂严肃地说:“这可不行,强拆民房,可是要坐牢的,如果赵婶在屋里,拆屋时闹出人命案来,说不定还得要为这事吃枪子呢。”
“这个死老婆子,自己不想住新屋就算了,还耽误其他人的回迁计划,真是不得好死。”
“是啊,现在赵婶的态度很坚决,说是宁死也不拆迁。”
“那可怎么办?”
许珂叹口气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抓紧时间做赵婶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早点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
“这老婆子,脾气古怪得很,等你们做通她的思想工作,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周一拐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又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会儿,见许珂不再理他,这才讪讪地离去。
“如果她真的想死,老子倒愿意成全她。”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看着周一拐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许珂感受到了比挨了主任的批评更重的压力,木桹街的整个拆迁改造工程,就因为赵凤霞这个钉子户而全部搁浅,这对那些积极配合拆迁工作的村民来说是极不公平的。
“绝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在心里暗自催促自己,“一定要尽快搞定赵婶这个钉子户!”
可是他坐在办公室里想了一上午,甚至还上网搜索了“逼迁绝招”,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中午回家吃过午饭,下午上班的时候,许珂去找主任熊威,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跟赵婶谈判,毕竟他说话比自己有分量,也更让村民信服。
他来到主任办公室,熊威正在接听办公桌上的电话。“好的,我马上到!”他听到主任在电话里这样答复对方。
挂了电话,熊威立即起身对许珂说:“你来得正好,赶紧的,跟我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许珂愣一下神,问,“发生什么事了?”
熊威一边拎起自己的皮包,一边语速很快地说:“今天中午,有人看见赵婶倒在街边自己的摊位前,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于是立即拨打120急救电话。赵婶很快被送进医院抢救,医生觉得她的病情有点蹊跷,就报了警。刚才是刑警大队一个女警察打电话给我,她现在就在医院,赵婶还没有苏醒,经初步了解觉得事有可疑,可是警方联系不到赵婶的家人,只好把电话打到居委会来了。咳,废话少讲,你赶紧跟我一起去看看。”
两人快步下楼,许珂上了熊威的小车,熊威把车直接开到人民医院,在急诊室找到了赵凤霞。
赵凤霞正躺在急救病房里,三名医生正在紧张地对她进行抢救。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警察坐在病房门口的长凳上,看见熊威和许珂,女警察首先迎上来,问:“你们是……?”
熊威说了自己的身份,又介绍说:“这位是咱们居委会副主任许珂。”
女警察跟他们握一下手说:“两位好,我叫欧阳若,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这位是我同事方可奇。今天中午我们接到医院报警,说他们接收到一位毒鼠强中毒的急诊病人,怀疑有人为投毒的可能,所以想请咱们警方协助调查。送病人入院的那位路人只知道她叫赵凤霞,住在木桹街,并不知道她家人的联系电话,所以咱们只好给你们打电话……”
许珂朝抢救室望一眼,问:“赵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欧阳若摇摇头说:“情况不妙,我刚才问过医生,说是还需要抢救,结果很难预料。”
那个叫方可奇的男警察的目光一直在许珂和熊威身上逡巡着,问他们:“你们知道病人家里人的电话吗?”
熊威说:“她有一个女儿叫黄菁,已经嫁出去了,不过仍然还在咱们南州市区。”
“我有她的电话,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她过来?”许珂小心地征询两位警察的意见。
欧阳若点头说:“好的,多谢你了。”
许珂掏出手机,走到一边给黄菁打电话。
十几分钟后,黄菁匆匆赶到。在楼梯间看到黄菁的一刹那,许珂忽然心头一跳,赶在她与警察见面之前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不会是你干的吧?”
“什么我干的?”黄菁一脸莫名其妙。
许珂四下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就凑到她面前说:“你妈中午中毒了,中的是毒鼠强的毒,警察说很可能是有人投毒。该不会是你用毒蛇逼迁不成,然后又……”
“我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中午我一直在杂货铺门口跟人家打麻将,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怎么给我妈下毒?”黄菁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闪烁两下,“咦,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妈不肯拆迁,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着急,难道给我妈投毒的人是你?”
“别开玩笑,怎么会是我?”许珂一脸认真地否定了她的推断。
这时抢救室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医生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走出来。许珂见状,立即停止了跟黄菁的对话。众人迎住医生问:“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有点疲惫地说:“经过咱们抢救,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目前仍然处于昏迷之中,什么时候能醒转过来还不知道。”他看看围在自己跟前的几个人,“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请跟我去办一下入院手续,病人需要转到住院部继续治疗。”
黄菁有点不情愿地举一下手,说:“我是她女儿。”
“那你跟我来吧。”走了两步,医生又回头问,“你带钱没?”
黄菁没好气地说:“我哪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带。”
许珂叹口气,掏出自己的钱包,里面还有六百多块钱,又找熊威借了几百元,凑够一千块,从后面递给她说:“先给你妈办好住院手续再说吧。”
第六章 亲生父母
第二天早上,那个名叫欧阳若的女警察打电话告诉熊威和许珂,经过警方连夜排查,现已查明赵凤霞确实是被人投毒了,有人在她喝水的茶杯里投放毒鼠强,最终导致其中毒入院,而且警方已经抓到投毒凶手。凶手也是木桹街居民,名叫周齐礼,是个残疾人,外号叫周一拐。
据周一拐被抓后交代,他急着等明年回迁新房后跟女朋友结婚,眼见赵凤霞成了全村唯一一个不肯拆迁的钉子户,他怕她会耽误木桹街的整个拆迁和改造工作进度,从而拖后村民们回迁新房的时间,更怕因此而影响自己的婚期,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想着把赵凤霞弄死算了。只要她一死,自然就做不成钉子户了。
昨天中午,他喝了些酒,然后拿着家里用来灭鼠的一包毒鼠药,来到木桹街,看到赵凤霞正在街口摆摊,就趁她坐在摊位后边打盹的当儿溜到她背后,把她放在椅子下的茶杯拿起来拧开盖子,将毒鼠药放进茶水里,然后躲在不远处暗中观看,果然没过多久,赵凤霞喝了杯子里的茶水就中毒倒地了。他以为大功告成,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却没有想到赵凤霞最终被路人救起并送医抢救。
警方先是勘查到毒药是投放在茶杯里的,然后根据上面一个指纹锁定了凶手周齐礼。
没想到凶手竟然是周一拐!听完警方的情况通报,许珂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想起周一拐昨天说的那句话:如果她真的想死,老子倒愿意成全她!原来他说的并不是一时气话。
熊威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可惜了啊!”
许珂也跟着叹气,说:“是啊,周一拐明年就要结婚了,现在闹出这么个事,他恐怕得吃好几年牢饭,这婚是肯定结不成了,估计连女朋友都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