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奇偏着头,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说:“只是让人奇怪的是,当天晚上,段明晖和程韵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到村子后面的树林里去?就算是想享受月光下的浪漫,也不大可能会去那么偏远荒凉的地方,最让人生疑的是,段明晖居然还带了一把铁锹。”
欧阳若说:“依我看,很可能是这样的,8月5日晚上,段明晖和程韵没有看完村里戏班的演出,很早就回家了。回来后,两人因为那个怀孕女人的事,再次争吵起来。结果段明晖一怒之下就对程韵动了杀机,从床底下拿出铁锹,将程韵带到村子后面的树林里……”
“不对,”方可奇打断她的话说,“程韵不是傻子,她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对方手里拎着一把铁锹,还敢轻易跟他一起去那僻静的树林吗?”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段明晖使用某种胁迫手段,强行将她带去树林的。”欧阳若推断说,“在这个过程中,程韵一定大声发出过求救声,但是这时全村人都聚集在牛老才家里看大戏,锣鼓声响成一片,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那段明晖为什么要拿着一把铁锹呢?难道他……”
“没错,他拿铁锹的意图其实已经很明显,就是要在荒郊树林里把程韵解决掉,然后就地挖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埋了。”
“这个王八蛋!”方可奇不由得咬牙骂道,“程韵对他那么好,他居然敢对程韵起杀心。只是到了最后,怎么变成段明晖躺在泥坑里了呢?”
欧阳若看看龙毅,见队长正在认真听着自己的推理,并没有提出否定意见,顿时信心倍增,接着说:“出现这种戏剧性逆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就在段明晖准备动手杀人时遭到程韵的剧烈反抗,最后猝不及防之下被程韵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砸碎了头盖骨,当场死亡。为了掩盖自己的杀人罪行,程韵只好在地上挖个坑,把段明晖的尸体埋进去。”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铁锹也埋进泥土里呢?”
“因为铁锹比较大,无论扔到哪里都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把它跟段明晖一起埋在泥土里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好像有点儿不对吧。”方可奇终于抓住她推理过程中的一个漏洞说,“她把铁锹跟段明晖的尸体埋在了一起,那她用什么工具来填坑啊?”
欧阳若说:“她挖坑的时候肯定要用到铁锹,但是将泥土回填的时候,并不见得非要用铁锹不可吧?挖出来的泥土十分松软,随便用一根树枝就可以把泥土扒回坑里,实在不行,用两只手扒土也可以啊。她埋好尸体,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灌木移植过来掩盖住翻动的泥土,这样就很难被人发现了。她用来砸死段明晖的那块石头上留有她的指纹,而警方也有可能根据段明晖的手机来定位他的准确位置,所以她把这两样东西都找了个地方远远地扔掉了。作为凶器的石头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而段明晖的手机,却恰巧被到水沟里摸鱼的孩子捡到了。”
“真的是这样吗?”方可奇挠挠头,把她的推理在自己脑海里想了一遍,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辩驳的理由。“难道凶手真的是程韵吗?”说这句话时,他把目光望向了队长,好像是在等待队长最后对欧阳若的这一番推理做出判定。
龙毅沉思片刻,说:“就目前我们手里掌握的情况来看,小若的推理算是比较合情合理的。”欧阳若得到队长的表扬,不禁朝方可奇挑一挑眉毛,有点儿小小的得意。龙毅看着他们两人说:“不过,你们在推断程韵是凶手的过程中,好像忘记了一个人。”
“谁?”欧阳若和方可奇异口同声地问。
龙毅说:“就是那个怀了段明晖孩子的女人啊。从理论上说,她也有杀害段明晖的动机。她怀了段明晖的孩子,却被段明晖无情抛弃,她半夜找到程韵,原本是想让程韵知道真相后自动离开,但事实上,不知道段明晖对程韵使用了什么手段,程韵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跟男朋友愤而分手。怀孕女人见无法挽回段明晖的感情,于是因爱生恨,就对昔日情郎动了杀机……”
方可奇倒吸一口凉气,说:“龙队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这个神秘的怀孕女人嫌疑更大。”
欧阳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她知道方可奇跟程韵的关系,虽然两人现在已经分手,但他毕竟还在关心着她,内心深处肯定不愿意看到她成为杀人凶手。
她说:“龙队,凶手到底是程韵,还是那个怀孕女人,我觉得只有找到这两个人,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龙毅点头说:“是的。所以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重点寻找这两个女人的下落。”
话未说完,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接听,是刑警老毕打来的。老毕在电话里说:“龙队,我们找到程韵了,在树林后面一个隐蔽的山洞里,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不过她已经死了。”老毕叹口气,声音有点儿低沉,说,“而且……很惨!”
“你们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就到。”
龙毅把老毕的话对欧阳若和方可奇说了,三人离开小卖部,急急地往村子后面赶去。
这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虽然已经进入秋天,但天气依然有些炎热,太阳斜照着地面,没有一丝儿风吹过,人一走动,身上的热汗就流了下来。
三人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快步穿过树林,走过一片乱石嶙峋的空旷地带,来到马蹄山下。
龙毅抬头一望,那山足足有七八百米高,靠近村庄的这一边,是一面险峻的绝壁,耸立的岩石高高悬在头顶,好像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把人砸成肉酱。抬头看一眼,就已经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只怕就算是最好的攀岩高手,到了这里也只能望壁兴叹。
就在前面不远,老毕和两名侦查员正站在绝壁下等着他。龙毅走近后问:“到底什么情况?程韵在哪里?”
老毕说:“今天我一直在查找程韵的下落。因为她自从8月4日进村之后,就再也没有搭乘渡船出村,所以我断定她一定还在村子里。下午我让两条警犬对她重新进行搜索,警犬循着气味穿过树林,把我们带到了前面这片乱石地里,然后就失去嗅源,没有办法再继续追踪下去。我观察了一下,这里乱石纵横,极难行走,如果那天晚上程韵真的来到了这里,一定不会走得太远。于是我和几个侦查员分头寻找,结果却意外地发现这山壁上有一条石缝,不断有苍蝇从石缝里钻进钻出,我们觉得有些蹊跷,对着那条石缝研究半天,最后才发现那里竟然是一个山洞,只不过洞口恰好被一块石头盖住,只留有一道半厘米宽的缝隙,从石壁外面看,完全看不出端倪来。我们把洞口的石头移开,果然看见后面是一个山洞,你看……”
老毕说着,把手指伸进石缝,用力移开一块石头,石头掩盖着的,果然是一个山洞。洞口有一米来高,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半点亮光。老毕打开手电筒,弯腰钻进洞里,龙毅等人也跟着钻进去。山洞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苍蝇“嗡嗡”乱飞,往前走不远,就看见洞底铺着一层干枯的稻草,稻草上斜躺着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
“这个应该就是程韵了!”老毕用手电朝着那女人脸上照了照。龙毅定睛看去,虽然那人颜面膨胀,眼球外突,嘴里还塞着一团稻草,但见过程韵照片的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人正是失踪多日的程韵。再往她身上看,她双手双脚都被一根粗草绳紧紧捆住,身上满是血污,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估计死亡时间至少有两天了。
“没错,她就是程韵!”方可奇看看尸体,呆了片刻,忽然扶着洞壁使劲呕吐起来。
老毕又把手电筒朝程韵的尸体旁边照了一下,说:“那里有一把柴刀,我已经看过,应该就是凶手遗留在现场的凶器了。”
龙毅从他手里接过手电筒,上前两步蹲下身,认真看看那把柴刀,刀锋有一尺余长,刀身沾满血迹,刀柄上缠着一些稻草。他站起身,说:“立即打电话叫法医和技术科的人过来。”
欧阳若说:“好。”忙掏出手机立即往市局打电话。
龙毅又拿着手电筒,往山洞深处照了照,这山洞看上去并不深,摸索着往里走了二三百米,果然就到了尽头。尽头也是一面石壁,也就是说这个山洞只有入口,没有出口,任何人要进出山洞,都必须走前面的洞口。他打着手电照着脚下来回搜索了两遍,并没有发现脚印之类的痕迹。
法医芮雪和市局的刑侦技术人员赶到马蹄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老毕和方可奇找村民借来两盏充电式LED手提灯,将山洞里照得亮如白昼。
芮雪检查尸体后对等候在一旁的龙毅说:“死者身中47刀,每一刀都砍得很重,刀伤遍布全身,致命伤在咽喉处,被一刀斩断颈动脉,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龙毅在沉默中点头,这个结果跟他观察尸体后预想的情况基本一致。死者手脚被缚,身体蜷卧,表情扭曲而痛苦,身下稻草凌乱,草梗染满血迹,可见程韵中刀后并非立即毙命,而是在山洞中挣扎许久,才在痛苦中死去。
芮雪看他一眼,知道他在等着自己往下说,就接着说:“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即8月5日晚上8点至12点之间,跟我当初推测的段明晖的死亡时间基本一致。”
龙毅说:“死者戴在手腕上的一只手表被砍坏了。我们推测应该是凶手砍杀她时,她下意识地转身躲闪,结果柴刀砍到她被反绑的手腕处,手表被砍坏,里面的指针也停止走动,时间停止在夜里9点11分。”
芮雪“嗯”了一声,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么她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在8月5日晚上9点11分前后。”
龙毅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看身边的欧阳若,示意她把这个时间点记录下来。这时,刑侦技术员已经在现场忙碌起来。他摸摸自己身上,竟然已经在这闷热的山洞里汗湿了衣服,交代了老毕和欧阳若几句,就赶紧钻出山洞,到外面透口气。
不多时,方可奇跑出来报告说,因为程韵被害处的地面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很难发现凶手留下的脚印。那柄染血的柴刀已被法医确定为凶器,但刀柄上缠着一层稻草,所以也没有办法从上面提取到凶手留下的指纹。程韵随身携带的手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对吧?”龙毅扭头看着他。
方可奇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还没有找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蛛丝马迹。”
龙毅叹口气,抬眼望着不远处那片黑沉沉的树林,眉头渐渐拧紧了。
第九章 艰难决定
晚上,专案组的人聚集在小卖部门前汇总线索讨论案情,研究下一步行动方案。
方可奇站起来大声说:“龙队,我觉得这个案子已经不需要再讨论,案情已经十分明显了。”
“哦?”龙毅抬头看着他,问,“那你说说看,案情怎么明显了?”
“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是这样的……”方可奇拿起矿泉水瓶子,喝了口水,对大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8月5日晚上,段明晖和程韵在牛老才家看了一会儿大戏就回家了。回家后不久,段明晖忽然发现家里来了小偷,于是顺手抄起他老爸放在床底下的铁锹就追出去。
这时已经上床睡觉的程韵听见响动,也赶紧穿衣下床,跟在段明晖后面一起去追小偷。
小偷将二人引到村后树林,然后躲起来,等段明晖进入树林后,趁其不备,小偷突然跳出来,用石头将其砸死。跟在后面的程韵目睹男友被杀,自然是吓得大声惊叫,慌忙奔逃。她裙子的下摆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树林里的刺藤划破的。凶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举着随身携带的柴刀,跟在她后面快步急追。
程韵慌不择路,最后跑到树林后面的乱石地,凶手也跟着追到这里。就在走投无路之际,程韵意外发现绝壁上有一个山洞,于是立即躲藏进去,本以为可以就此躲过一劫,不想凶手也跟着追进了山洞。无路可逃的程韵面对凶手,奋力反抗,凶手将她制伏后,顺手拿起地上的稻草绞成一根粗草绳将她手脚捆住,为了不让她叫喊,又将她的嘴巴堵住。然后拿起柴刀,疯狂而凶残地将她砍杀。
凶手杀死程韵之后,扔下柴刀,走出山洞,并将洞口像原来一样用石头封住,以防被人发现。然后再回到树林,将段明晖的尸体掩埋,最后拿走二人的手机,分别扔在不同的地方。
听完方可奇的推理之后,欧阳若轻轻点了一下头,说:“你的这个推断虽然没有什么证据支撑,但听上去好像也颇有些道理。只是按你的这个说法,那个将段明晖和程韵二人引至山林并且将二人杀害的凶手,仅仅只是一个偶然出现的小偷吗?”
“不,那人显然并不是小偷。”方可奇摇头说,“那人只是假扮小偷,将二人引进树林而已。凶手连杀二人,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尤其是对程韵,先绑后杀,连砍四十余刀,若无深仇大恨,岂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所以这人绝非一般的小偷。”
欧阳若问:“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这还用问吗?”方可奇看了大家一眼,说,“凶手是谁,已经十分明显了。”
龙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就是那个神秘的怀孕女人?”
“对,就是她。”方可奇一拍大腿说,“她跟段明晖恋爱之后又被其抛弃,眼见段明晖很快另有新欢,自己却只能怀着孩子独自饮恨。前一天晚上她在程韵面前现身,想要离间她跟段明晖之间的关系又没有成功,默然神伤之下自然对段、程二人心怀恨意,于是设下毒计怒而杀之。”
“龙队,你觉得呢?”欧阳若看着队长问,“难道凶手真的是那个怀孕的女人?”
龙毅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想了一下之后说:“方可奇的推理,还有几个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说,凶手既然随身携带有柴刀,那她在动手杀段明晖的时候就一定会拿出来,而不是随手在地上捡块石头去砸他,而在追杀程韵时才把柴刀拿出来。”
“也许柴刀并不是凶手随身携带的凶器,”方可奇急忙更正道,“只是她在山洞里偶然捡到的。”
“这就未免有些巧合了。”龙毅皱眉说,“而且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女人已经怀有身孕,你觉得她还有能力用石块击杀段明晖,然后经过一段长距离追击,再杀死程韵吗?”
“这个……”方可奇脸色微红,经队长这么一说,他好像也觉得有些不妥,搔着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龙队,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欧阳若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也许这个女人并没有怀孕,只是为了跟程韵抢男朋友,所以在衣服里塞进一个枕头,假扮成孕妇?”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龙毅点点头,起身踱了几步,最后说,“虽然方可奇的推理并不成熟,那个女人并不一定就是杀人凶手,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她跟这个案子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我们手里并没有多少线索,我觉得我们下一步的重点,就是要把这个女人找出来。找到她,不一定立即就能破案,但至少可以解开一些关键的谜团。”
案情分析会结束,已经是晚上10点多。为了便于工作,专案组的人并没有回市区,而是搭乘刘驼子的渡船过河,在镇上的派出所找了两间休息室,将就着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欧阳若遭到几只蚊子的轮番攻击,被咬醒过来。恍惚中看见外面走廊台阶上有一点儿红光闪动,以为是一只萤火虫,眨眨眼睛一看,才知道是有人坐在台阶上抽烟。
她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1点多。她不由得心生疑窦,谁的烟瘾这么大,竟然大半夜起来抽烟?
她被几只蚊子骚扰得没了睡意,就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把衣服披在身上,信步走出休息室,借着院子里微弱的星光,才看见坐在台阶上抽烟的竟然是队长。
龙毅平时一般不抽烟,只有在案子陷入绝境时,才会点上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思考案情。他常说抽烟能给他带来破案的灵感。
听到脚步声,龙毅回过头,看见她,轻轻咳嗽一声,说:“怎么,你也睡不着啊?”
欧阳若嘟囔道:“这地方蚊子真多,我都快被蚊子抬走了。”她也在台阶上坐下,“龙队,这大半夜的,你还在想案子的事啊?”
“是啊,”龙毅用力吸了一口烟,烟头倏地一亮,就在这一刹那,欧阳若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色沉重阴郁。
他叹气似的把吸进嘴里的烟雾吐出来,然后说:“小若,我遇上了一个最大难题了!”
欧阳若不由得一怔,她跟了队长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到队长用这么犹疑不决的语气说话。
她有点儿意外,说:“龙队,我们侦破的命案也不少了,比这难十倍的案子我们也遇上过,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这都不算是我们遇上的最难破的案子吧?”
“我说的其实不是案子本身。”龙毅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回头朝屋里望了一眼,似乎是不想让屋子里正在睡觉的同事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站起身,缓步朝院子中间走去,欧阳若也跟着走过去。
龙毅走到院子另一边,才说:“这个案子,现在大家都怀疑是那个怀孕的女人干的,对吧?”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目前种种线索都表明,那个女人有重大嫌疑。”
龙毅说:“我们调查过,在这之前和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并没有这样一个女人进入过马蹄村。根据船夫刘驼子的证言,这段时间坐他的渡船过河进村的陌生人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段明晖带回来的女朋友程韵,另一个就是方可奇。”
欧阳若知道方可奇曾在8月5日上午进村找过程韵,原因是他发现段明晖的人品有问题,他想劝说程韵离开段明晖。他早上进村,不到中午就坐船离开了村子。然后又在第二天进入村子,原因是他联系不到程韵,觉得事有蹊跷,所以进村查看,这些都是已经被船夫刘驼子证实了的。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第二次,即8月6日早上进村的时候,段明晖和程韵实际上已经在前一天夜里遇害了。
龙毅说:“既然那个怀孕的女人并不是从村子外面来的,那么只能说明她是村子里的人,对吧?”见到欧阳若点头后,他又说,“可是我们已经对村子里的人进行逐个排查,村子里的成年人也就那么五十来个,而且大部分是老人,我们根本找不到一个疑似这个女人的村民。”
欧阳若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说:“这个女人既不是从村子外面来的,又不是村子里的人,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女人。”
“不存在的女人?”欧阳若显得有些错愕。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女人,无论她是从村子外面来的,还是村子里的村民,我们绝不可能查不到她半点痕迹。”
欧阳若渐渐明白了队长的意思,这个女人如果真的存在,就绝不可能在警方调查时凭空消失,而且不留下半点线索。从警方现已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个女人其实只是在程韵面前出现过一次,然后就真的人间蒸发了。
“会不会是程韵在说谎?”她试探着问,“也许是她故意编了一个谎言,想考验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如果她在说谎,她只需要把这件事告诉段明晖,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完全没有必要半夜打电话向自己的亲姐姐哭诉。所以我敢肯定,她绝对是真的见过这样一个女人。”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找不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线索啊。”
“那只有一种可能,”龙毅的声音渐渐变得冷峻起来,说,“那就是她在程韵面前现身之后,就真的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真的凭空消失?”
欧阳若以为队长在开玩笑。
“做到这一点,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因为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存在。”龙毅看着院子里一棵黑乎乎的树影,思索着说,“她其实是另一个人,是有人化装成一个怀孕的女人,半夜出现在程韵房间外面,让程韵确信她是被负心汉段明晖抛弃的可怜女人,自己的离间计得逞之后,她就摇身一变,变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样一来,任你是神仙下凡,也绝无可能在村子里查到这个女人的半点痕迹。”
欧阳若问:“那这个女人又会是谁假扮的呢?”
龙毅说:“我们已经调查过,段明晖已经离家十年,与村人之间没有任何瓜葛,所以村子里应该没有人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整蛊’他。”
“既然不是村里人干的,那只能是村子外面的人做的了。”
“是的,这事只能是村子外面的人做的。”
欧阳若忽然明白过来,惊道:“进出过村子的外人,除了程韵,就只有方可奇了!”
龙毅点头说:“有人曾听见,8月5日上午他在村道上跟程韵发生过争吵。如果那个怀孕的女人是他,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方可奇对程韵旧情未断,一心想要跟她重新开始,但是这时候程韵身边已经有了新男朋友段明晖。怎样才能让程韵自动跟段明晖分手,回到自己身边呢?
方可奇想出了一个离间计,于8月4日,即程韵刚刚来到马蹄村的那天晚上假装成一个怀孕的女人,出现在程韵的房间外,骗她说自己也是段明晖的女朋友,而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还告诉她段明晖其实是一个花心男,一直都在玩弄程韵的感情。
方可奇这么做的用意,显然是想让程韵愤而跟段明晖分手,但实际上他这一招并没有见效,第二天段明晖向程韵做了解释,程韵相信了他,两人闹出一点儿小风波之后,反而更加亲密。一计不成,方可奇又想出一招,那就是第二天上午直接去找程韵,告诉她段明晖不是一个好人,叫她不要跟他在一起。程韵仍然没有相信他。
这时候方可奇就知道,要想让程韵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段明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于是当天晚上,他扮成小偷,将段明晖引到村后树林,用石头将其击毙。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程韵也远远地跟着段明晖到了树林,并且目睹了他杀害段明晖的经过。程韵当即要打电话报警,方可奇知道如果让她活在世上,那自己的杀人行径就一定会暴露,无奈之下只好向她举起了屠刀。
欧阳若明白了队长的意思,也明白他为什么睡不着,要在半夜里阴沉着脸坐在台阶上闷头抽烟。他说他遇上了最大的难题。没错,怀疑自己的队友是杀人凶手,这确实是他二十多年刑警生涯当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为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