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静颇为怪异地看着司徒笑,道:“医生本来就是要管病房的啊,有医生很正常的吧?谁会特别去留意呢?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啊?”
这都是常人思维的盲区啊。司徒笑心道,不过没对小静护士说,而是安慰道:“没什么,就是随意问问,你不用太紧张,嗯,那天晚上袁医生当值吗?”
“嗯?……不当值。”
“你确定?”
“那晚抢救病人嘛,我当然记得。”
“哎,对了,那位袁医生,她是哪个医院来进修的你知道吗?”
“袁姐?这个你恐怕要问医务处,不过好像听袁姐说起过,是定安吧。”
“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给我的帮助很大。”司徒笑友好道。
小静撇撇嘴,心想:我说什么了帮助很大?
“对了,还有件事儿,那晚梅姓女子的死亡记录我在哪儿能看到?”
10
第二天医院上班,司徒笑才找到医务处和档案办公室,拿到了两份复印件,首先是联系定安的山南社区卫生院,确实有个姓袁的医生,但不叫袁艺,而且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中医。
然后按照袁医生提供的毕业证书查找学校,也是查无此人!
猜想又一次被证实了,司徒笑却毫无兴奋之感,卓震入院是9月28日,那个叫袁艺的女人来重症监护室对口进修是29日,也就是说,卓震的生死,早就在对方掌控之中。
他们早有预谋,那个时候,伍文俊连恒绿公司究竟价值几何还没弄清楚,也不太可能知道柏铺村招投标涉及的行贿受贿案件,就算他知道多半也不当回事……
所以说,伍文俊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他是个替死鬼!
对方布局之深远,心思之缜密,远超警方的想象,能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他们图谋的东西肯定大到惊人,这才是司徒笑感到忧心的地方。
而让司徒笑更加担心的是,恒绿集团的公司资产,以及新东行贿受贿账户里的钱,卓震一一进行了交代,那可是十几个亿啊!这么大一笔钱,以那些杀手的本事来看,他们很轻松就能将这笔钱划拨到自己名下,无论是伍文俊的死,还是卓震醒来,只需做一点点手脚,就能完成资金的转移。
可是对方没有!
他们如数吐了出来,所以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这不过是恒绿集团自己的案件,杀手不过是受命参与其中!
十几亿啊!面对十几亿而毫不心动,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说是卓震意外醒来导致杀手们图谋十几亿的阴谋失败,司徒笑是绝不相信的。只需要提前杀了卓震,或者卓震醒来之后进行一次伪装式的审问,甚至在卓震车祸之前,那群人肯定可以搞到恒绿集团的资金,至于什么指纹、密码、虹膜,乃至人脸识别,对那群人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吧?
现在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卓震醒来,通过他的口和十几亿的障眼费,让警方相信恒绿的案子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每一步都精心策划,每一次都小心翼翼,消除证据,误导警方,他们想得比警方更远,利用警探的惯性思维盲区也是炉火纯青,这样一群人还潜伏在海角市的某个角落,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伍家的资产,又是为了什么?
无论是杀手本身的行为,还是杀手幕后主使的行为,他们正在想办法让警方结案,好让他们自己从这起案件中摘清出去。让司徒笑焦虑的是,自己怎么找出证据来证明这个案件并没有结束,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进行。
目前从院方得到的资料只能证明袁艺的身份造假,而且据司徒笑所知,这种造假在进修和实习医学生里面并非个案,为了去好一点的医院进修或实习,但是又不具备对等的进修和实习条件,那么有人便会想出借用别人的毕业证和到对等单位开具进修实习公函来获取相应资格。
院方只看你出具的公函和证件,不会详细追查你身份的真实可靠性,顶多对相关医院进行电话确认。
杀手们正是利用了这一漏洞,而且就算没有这一漏洞,他们也可以采用别的手法,据传说,杀手要伪装某种职业身份,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就好像特工随时都有五六本护照和身份一样。
那名叫袁艺的进修医生很有可能是杀手假扮的!她很有可能就是小梦!她潜伏在医院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和控制卓震的生死。可以说,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就是为了前一天卓震醒来的那几个小时。
司徒笑转而又想到,那么这个月8号,他们前来探视卓震的那天晚上,那梅姓女子的死亡或许并不是一个意外!
疑似小梦的袁艺医生已经守着卓震了,她想让他死亡随时都可以做到,那晚有人故意打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自己和高风赶到的时候凶手还没有离开,七号病房发出警报之后,凶手才趁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而逃离的!
自己那晚的感觉没错,一路追着凶手到了地下停车场,然后凶手试图开车撞自己!
这不是什么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他们与凶手擦肩而过了!
只是因为那梅姓女子只是一名普通超市员工,而本身又带有高位截瘫的重伤,生命体征不稳,所以他们并未朝那方面去想。谁会去杀一名本就生命垂危的普通人呢?
那梅姓女子是不是被人杀死的,或许可以得到证实!
司徒笑在拿到报告的第一时间,便将梅恩书的死亡报告拍照传给了高风,让他帮忙对照卓震的死亡报告,看两者之间有没有异同。
司徒笑想的是,估计那个伪装成医生的杀手需要一种药物,可以隐秘地杀死患者,而且事后尸检难以发现,她要找一个重症患者做试验品。这梅恩书伤情和卓震较为相似,而且是孤儿院出身,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正好那晚遇到他们去查看卓震,在停车场自己追上了那名凶手,才有了跑车袭击自己的一幕。
但是高风反复比对了两份死亡报告,觉得这两人的死亡没有什么雷同的地方,要说相似,就是一些基础体征相似,诸如都有颅内压增高,血压降低,心律不齐,等等。
“你怎么……怎么查着查着又查到梅恩书的头上去了,这梅恩书是哪儿来的?这和卓震又有什么关系啊?你还在想那天晚上有车开过去撞你的事儿?”
“没那么简单,我的朋友,我们毕竟面对的是杀手啊,谁知道杀手是按什么道理来杀人的。我还是觉得,卓震是被杀手杀死的。”
“你又找到什么证据啦?”
“你先别问,你告诉我,如果杀手伪装成医生护士,就当着我们警察的面,杀人,有没有可操作性?”
“那,那当然有。因为医学方面专业知识性很强,所以就算当着你的面杀人,你也看不出来啊。”
“都有哪些手法?”
“那手法可多了,各种药物、配伍禁忌、过敏反应,就算是按医嘱正常给药,那浓度比例不同,量多一点或少一点,甚至滴速快一点或者慢一点,都有可能致人死命的。你就算站在旁边,拿着操作手册,看他按操作手册一步一步标准操作,他把人杀了,你也看不出破绽。怎么?你想说卓震就是被这种手法给杀掉的?难道说,真被我说中了?”高风的反应也很敏锐。
司徒笑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如果不是为了试验药物和隐秘杀人的可能性,为什么要杀一个普通人呢?”
“喂,你的思维不要那么跳跃好不好,你又想到哪儿去了?我跟不上的。”
司徒笑的QQ匀速前进,他看到路边百盛超市几个巨大的广告栏,既然走这里路过,那不妨去瞧一瞧。“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一份监控,你忙吧。”
“喂,忙你个头啊,喂……我靠!”
超市经理办公室,司徒笑说服经理调出监控,就在办公室仔细地查看起来。
当时超市正在为双十一店庆拉一些横幅、小彩旗什么的,梅恩书和另一名女员工在负责她们货品区域。她们用一种带轮子的扶梯,原本扶梯可以固定住,也很稳当,可不知为什么,梅恩书爬上架子,另一名女员工去拿什么东西的时候,那扶梯居然自行滚动起来。
梅恩书当时就大惊失色并大声呼叫,不过挂彩旗的地方和超市中央大厅很近,扶梯在护栏上一撞,梅恩书掉了下去,不过这时候她的手还是紧抓住护栏边缘的。
有一名男性顾客距离最近,看到有人遇险第一时间抢过来救人,谁知晚了一步,梅恩书的手上无力,一下就掉了下去。
第一遍没有什么问题,看起来确实是一起事故,固定扶梯的脚刹可能因为松动而失去固定作用,楼板的倾斜导致扶梯自行滑动。
只是那名男顾客已经赶到了,就差那么一点,当真是运气不好吗?
司徒笑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监控只能拍到那名男顾客的背影,司徒笑也只能从那名男顾客背部动作判断他是打算救人的。
看到这儿,司徒笑准备告辞了,可他刚起身,就想起自己最近遭遇的一系列杀手杀人案件,每一起第一次看到都会觉得没有问题,他盯着视频又看了一会儿,问道:“那辆扶梯呢?”
“卖了,这种东西谁还敢留着用,当废铁给卖了。”超市经理提起扶梯就愤愤不平。
“我想去看看出事的地方。”
超市经理将司徒笑带到出事地点,指着地面道:“这就是当时梅恩书挂彩旗的地方。”
“这周围的货架摆放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吧?”
“没有,我们怕货架倒下来砸伤人,都是用铆钉固定在地上的,不重新装修一般不会改。”
司徒笑看了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在回忆中对比那名男性顾客冲出去的位置,来到一排货架前,货架上堆满了各式乳制品,男性顾客出现的位置和扶梯滑行的位置中间还隔着一个货架,这里摆放的是各种功能性饮料。
在这里听到呼叫,应该是距离最近了,这起事故,确实是意外的样子。司徒笑来到围栏边上,下面就是超市中央大厅,超市的楼层比普通住宅更高,这里的三楼相当于住宅的五至六楼的样子,看着大厅的花岗岩地板,司徒笑问道:“她掉下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缓冲了吗?”
这时候周围的售卖员已经知道这位警官是来询问恩书出事故的事情,旁边一位大婶立刻道:“楼下有个人用推车装了满满一车大衣,正好接住了恩书,恩书才没有马上死,要直接摔地上,哪里还有救啊。”
“嗯?”司徒笑记得清清楚楚,梅恩书掉下扶梯,抓住护栏,再掉下护栏,时间非常短,前后也不过十来秒,正好凑巧有人买了满满一车衣服吗?“那个有监控吗?”他问经理。
不等经理回答,旁边又一位中年妇女说了:“没有监控,摄像头都集中在货品区,中央大厅都是靠我们售货员看着那些摊位。小萍专门和我们说了,她看到那个小伙子反应相当快,一听到有声音,一看到不对劲,就把衣架上的大衣全部捋到推车里面,然后一脚就把推车蹬了出去,正好恩书落下来,掉在推车兜里。”
“那个小伙子当场就给恩书做了复苏,一直陪我们把人送到医院去,还垫付了医药费呢,当时是燕姐和他一起过去的是吧?”又一名二三十岁的售卖员说道。
“是姚大姐,姚大姐一直跟过去了。”
“还有庄经理你也去了的吧?”
这么短的时间,看到并做出应对,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吧?司徒笑问那名经理关于那个小伙子的情况。
庄经理哪里记得多少关于那个小伙子的事情,他只能准确报出因为梅恩书的死,超市支付了多少医药费和赔偿金。印象中仿佛是有那么一个小伙子,个子不是很高,眼睛大大的,此外就不记得了。
这时候一名上了年纪的超市员工插嘴道:“哎,不是听小姚说,恩书妹子好像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不要乱说!”庄经理喝骂道,“这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添什么乱?都回去守着自己的货架,走,都走……”
“那位姚大姐今天没上班吗?”司徒笑问经理。
“她辞职了。”庄经理答道,抬头一看司徒笑脸色不对,赶紧解释,“是,是她自己提出辞职的,跟我们可没关系。你也看到啦,是意外掉下去的嘛,根本没人推她对吧。”
“那位姚大姐的联系方式有吧?”
“监控暂时先保留着,如果下次来你们说什么丢了或是删除了,你知道后果吧?”
司徒笑离开了百盛超市,一面开车一面思索,看起来很正常啊,怎么会传出被推下去这种说法?从其他员工打听到的,姚大姐和梅恩书关系最好,是故意维护死者吗?可梅恩书没家属,也领不到赔偿金啊?还有那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去问一下呢?这梅恩书的死和卓震的死,会有关系吗?
联系一下不耽搁多少时间,刚才在超市电话没有接通,司徒笑又拨打了一次。
“喂,你好,哪位?”
“你好,姚春喜姚大姐是吗?我是警司司徒笑,八日晚你的同事梅恩书因抢救无效在市一人民医院死亡,当晚我也在场。因为我查办的另外一起案件嫌疑人和梅恩书住在同一病区,呃……”司徒笑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什么理由,直接道,“总之,今天我去你们超市询问了梅恩书发生事故的详细过程,他们说,你说你看到梅恩书是被人推下楼的?”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是那个救人的小伙子说的,他当时……应该是问我,为什么那个大叔要害鲜果粒姐姐掉下楼。”
“鲜果粒姐姐?”
“就是恩书,那小伙子那么叫的,我们都是负责饮料区嘛,我也不是很相信,但是那个小伙子说他看到了,说有个男的本来可以抓住恩书,但是他没有,反而害得恩书掉下去了。大意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你有那个小伙子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人家当时还垫了一千多块钱呢,如果能联系到他我早联系了,说什么我也得把这钱还给人家。”
“你为什么从超市离职了?”
“唉,人心啊,人家一个过路的小伙子,不仅救了恩书,还把人送到医院,又办手续又垫钱,跑上跑下的,我们那个庄经理,一扭头人都找不到了,不是我们几个同事凑钱,恩书的手术费都没着落。这种单位,干得让人心寒,我就没在那儿干了。”
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司徒笑不自觉地就打了左转调头,开回百盛超市,找到经理:“那天的监控全部调出来,我要带走取证。”
“啊?警官,这……”庄经理没想到这位警察同志这么快又回来了,难道那个姚春喜给他说了什么?
“文件会有的,待会儿有人给你拿过来。”司徒笑好言好语。
“待会儿?这……不合规矩吧?”
司徒笑的眉毛抬了起来:“怎么?你质疑我的身份?你是希望经侦办的人来查一查你们在进货和销售渠道上有什么问题吗?”
庄经理面色一变,赶紧配合。
警局,电子信息技术部。
“克生,给你揽了个活儿,看到没有,监控里这个男的,把有关他的监控都找出来,做个图像处理,提高它们的分辨率,请你吃饭。”
“笑哥,这不是吃个饭就能解决的事儿吧?你这监控很多哎。”
“我已经过了一遍了,也不是很多,我相信你的效率,麻烦你了。”
法医鉴证科。
“高风,怎么样?两份死亡记录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相似的地方?”
“没有,都符合伤重死亡的病理变化。”
“这样啊……”
“唉,我说,这两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好不好?比你当初把卓思琪和龙建强行拧在一起还别扭,你到底在查什么?”
“我不知道,我瞎查的,反正那些杀手的线索全都无法追踪,我只是觉得那天晚上针对我的袭击和突然死亡的这个人,太巧合了,我总觉得很可疑,如果杀手们不是拿这个人做试验,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虽然不期望,但还是希望,能在梅恩书的死亡这件事上,有什么意外发现。”
“这究竟有什么关联啊?”高风实在搞不懂,“这又是你的直觉?”
“或许吧,你可以这样认为。”


第三章 不孝子孙难感化自查案中疑窦大
1
第二天周末,雅欣生日,这次生日分作了两个部分,早上呢,是和同学朋友外出聚餐游玩的过程,这一波有很大一群人,艾司化了妆,混在人群中,和大家玩得其乐融融。
晚上是第二部 分,雅欣的家人和她最亲密的朋友,开生日晚宴,以往有资格参加的自然只有恩恩和婉儿,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据称是赵磊的最好朋友,也是雅欣的好朋友的一位少年混入其中。
雅欣的亲属们都以为这个叫艾司的小伙子是雅欣、赵磊的同学,自是不以为意。
艾司被雅欣家的气派给震住了,在这寸土寸金的海角市,居然有人住庄园哎!这不是国外的那些葡萄酒庄园,就是一个私家园林,像公园一样,住了一大家子人。
艾司看到了雅欣家的车队,数了数,三辆长翅膀的小人儿,四五辆小叉子,四五辆形状不同的盾牌,盾牌里有牛,有马,还有带条纹的菱形图案,四五辆小豹子,小翅膀,雅欣家的汽车里面竟然没有等分的三角棱圆圈;以前雅欣开的车都不在车队里面,估计是当作玩具给他们放另一个地方了。
雅欣告诉艾司,这些车都是接送客人用的,她爸不会开车,她们家人自己开车出门都是大众、福特什么的。
参观了庄园内设,艾司才明白什么叫低调奢华有内涵,据说每一块地砖都有它的来历和传承,撬下来就可以当文物卖。听得艾司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踩坏了文物,到时候恩恩把自己转卖给雅欣也抵不了债。
雅欣的爸爸是个大肚子,一脸福相,叫赵卫国;雅欣的妈妈长得珠圆玉润,叫张书萍,很是慈爱,艾司觉得比恩恩的妈妈亲近多了。
雅欣家的亲戚也很多,不过是雅欣他们家发家之后才多起来的,听说不止三代以内,五代之内有点关系的姓赵的都赶上来说自家祖先和雅欣家先祖关系多好,情浓于水,难舍亲情。
雅欣的生日晚宴是在一个小客厅里吃的,关系仅限于雅欣的姑、舅、姨、叔和他们的子女,大人们聊一些逸闻趣事,谈谈家族企业的未来发展,雅欣他们几个在家里也要拘谨许多,不像下午把蛋糕抹得满脸都是。
艾司的身份坐在这里就有些尴尬,虽然有恩恩和婉儿给他打掩护,艾司还是觉得那些叔叔阿姨都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坐在里面浑身都不自在。
还好贺大叔一个电话将艾司从尴尬局面中解救出来,艾司告诉恩恩她们,贺大叔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呢。
恩恩她们其实并不喜欢艾司和那个不请自来的怪叔叔走得太近,不过后来看那位大叔给艾司找来许多书,从启蒙三字经到百科大全书,似乎没什么恶意,这才放下心来,将那位姓贺的大叔当作忠伯那种好心老实人了。
找到贺大叔时,艾司听到了哀求声和哭喊声,看周围的小巷环境,艾司知道,在拐角的地方肯定又发生了别的欺凌事件,只是不知道贺大叔让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贺大叔像个幽灵一样从转角现身:“跟我来。”
“还记得第一次带你上街,你放了那两个欺负女人的小流氓吗?他们躲在巷子里暗算你。”
“记得。”艾司不明白大叔今晚怎么突然想说教。
“还记得师父告诉过你,什么叫坏人吗?今晚让你看看,如果你放过一个坏人,那么他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性。”
已经走出拐角,小巷子里一群人正在围殴一个拾荒老人,带头的正是薛勇:“你个老不死的,挡老子的路,找死,叫你挡路!叫你挡路!”薛勇最近心情极度恶劣,一丁点儿小事都会让他勃然狂怒,他一面叫骂,一面狠踢老者,仿佛他在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某件不踢坏就无法发泄心中不满的物件。
艾司气得浑身发抖:“住手!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臭小子,你找死!”薛勇从手下手里抢过一根棍子,朝艾司走来,艾司从雅欣家赶来,没特意化装,只是路上随意做了混淆视觉的改变,诸如在脸上点一颗黑痣或者改变发型之类的。
只是还未靠近艾司,突然横空踢出一条粗壮大腿,薛勇不及闪避,被踢得飞起,最后一屁股坐进一个垃圾桶里,半天爬不出来。从阴影中现身的贺大叔告诉艾司:“现在你知道了吧?这就叫坏人,你跟他们讲良心那肯定是找错了对象,对付这样的人就要像师父这样,刚才那一脚最少让他住半个月的医院,出院后起码三个月不能够用力,像他这样的人,因为伤残失去战斗力之后,如果能挨过三个月不被人砍死,那他真该烧香拜佛了。”
其余的混混不吸取教训,一看老大被人打了,扔下老人,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贺柱德和艾司联手,送他们去医院里面大团圆。
老人也被送去医院,好在伤势不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但是艾司却很不安,师父的做法在他看来也有很大问题,尤其在看到一众小混混躺在地上翻来滚去,不住呻吟的时候,艾司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被自己打死的那个狗头,然后进一步想到恩恩捂着眼睛哭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艾司,我以前让你不许对别人出手或许不一定正确,在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时,如果别人对你动手,你当然还是要还击。但是我希望,你每次动手前,都要想到,这一次我为什么蒙上你的眼睛,让你感同身受。你打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很疼,你也要感同身受。”这是恩恩在蒙上自己眼睛前,告诉自己的话,现在艾司越来越觉得,恩恩说得很有道理,尤其听到满地呻吟,看到哀鸿遍野的时候。
“师父,他们为什么这么坏?警察都不管的吗?”
“这座城市有多少人?有多少条街?有多少住宅单元?又有多少警察?警察的主要作用是针对刑事犯罪,像打架吵架这些事情,每天都有无数次的发生,根本管不过来,像海角市这样的地方还有警察巡逻,很多地方是看不到警察巡逻的。巡逻也有范围的,城市公共区域的监控也有范围,而师父带你走的地方呢,很多都是监控范围之外的区域,像这些无法覆盖的公共区域,滋生犯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除非设一个岗哨,派警察长期值守,又哪里来那么多警察呢?所以,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如果说警察能将方方面面,什么角落都能管到,那就不会有犯罪了不是吗?”
“可是,就算这次我们打了他们,他们好了之后,就一定会改吗?”
“问得好!事实上,对这种人,你根本就不要奢望他会改,大多数都不会改,那从监狱出来的还又犯案呢,管教十几、几十年都没用,何况打他一两次。而且,你打轻了,他反而会将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所以我们要做的,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到他怕!”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子,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要不然你就装作看不见,不理他们喽。”
“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怎么可以装作看不见?”
“那,你就只能用这一种解决办法,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你要么看到了,想解决这件事情,就只能按师父教你的办法去做,要么当作没看到,离开或是躲起来,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明白吗?”
“嗯,艾司知道了。恩恩说过,做事情有四种境界,你做得高兴,让别人也开心的事情,不妨多做做;你自己不高兴,但能让别人开心的事情,偶尔也能做做;你自己高兴,却让别人不开心的事情,尽量少做;你自己不高兴,别人也不开心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贺柱德冷笑,给艾司更正道:“你那个恩恩说的这番话,不一定对啊。自己开心的事情,我管别人高兴不高兴,想做就做,这样的人生才自由嘛,做一件事情若还要顾及别人高兴不高兴,那你最好啥也别做。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吧,你救了那个老大爷,但却打了那群小混混,你说那群小浑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那他们在殴打那个老头儿的时候,他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艾司摇头道:“恩恩还说过,这个高兴和不高兴,是建立在正确的道德观之上的,那群小……那群打人的大哥哥,他们的道德观不正确。”
贺柱德鄙夷,知道再讨论下去,就要争论什么叫正确什么叫不正确了,这种形而上的东西,讨论个几百年也没有答案,不过这个死心眼儿的徒弟,脑袋怎么就拧不过弯来呢,什么都是恩恩说过,自己在徒弟心中的分量,居然还比不过一个读高中的丫头片子,真令人不爽。
“那照你那个恩恩的说法,以后看到有人欺行霸市,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艾司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偶尔也能做做。”
“怎么做?”
“弄清事情真相,嗯……阻止伤害的发生。”
“哼哼,等你弄清事情的真相,人早就被打死了!”
“救人第一。”艾司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
贺柱德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在自己的一步步改造下,正逐步形成属于他独有的道德体系和核心价值观,一旦他形成了明确认知,以后他的行事准则就会按照这套思路来办,于是他追问道:“那好,如果对方是一伙暴徒,又持有刀械,你要怎么救人。”
“大声喊。”
“没人理你。”
“报警。”
“来不及了。”
“……和他们打?”
“如果他们人很多,你打不过呢?”
艾司愣了,原以为和他们打就是师父希望听到的答案,谁知道他还在不停地问,打不过?如果看见有人欺负别人,周围没人,报警也来不及,自己又打不过,那该怎么办?
见艾司陷入了沉思,贺柱德这才稍感满意,杀手从来都不是格斗王,但却很容易遇到被一群持枪男子追杀的场面,正确的处理方式将决定自己这个傻徒弟能不能活下来。他想了想,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艾司辨术可以很好地运用。
但这时候艾司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我打那个带头的,打了就跑,他们就会追我,放过别人了。”
贺柱德点头道:“这叫拉仇恨,算是其中的一种方法,虽然不是最好的,不过也不是最差的,这种情况实际上要具体分析具体处理,是一群人打一群人呢,还是一群人打一个人,或是几个人,他们拿的是棍棒板砖,还是刀具枪械,有人带头还是没人带头,有人带头分几组,有没有大头头,没人带头谁出手最狠,他们说些什么,有没有明确的身份标志,这其中辨术能起到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