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图呢,则是神经分布图、血管分布图、经络分布图、大小脉络管道,都需要你记熟了。它们负责将骨骼肌肉和内脏连接起来。作为一名暗夜行者,

你必须知道它们从何处出发,如何循环,又怎样穿过骨骼,如何分布在内脏、肌肉和皮下。它们相互交织却又各自独立运行,它们相互影响而又相互关联。
“记住了这些,只是掌握了最粗浅的人体学知识。以后我们再进一步了解,它们如何运作,如何让你的身体动起来,让你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反应更灵活

。好好练吧,要学的多着呢。
“面妆术不能停,以你目前的速度,一天换4个妆没有问题,男女老少各一。
“你今天做的面皮还是不行,一套在头上就变形了,破绽太多。”
艾司发现,在师父这里学到的东西和在医院护士姐姐那里学到的东西可以相互印证,两边一比较,更是加深了印象。
他知道了,婆婆手上输液的位置是手背静脉丛。药物从手臂静脉、贵要静脉、腋静脉,穿过锁骨下静脉抵达上腔静脉,进入右心房,转到右心室泵血入肺,

经过血氧交换回到左心房,然后通过左心室输送到全身。
为何要这样进针,因为静脉瓣可以阻止血液回流。
婆婆的植物人状态,是失去意识,但植物神经功能正常,植物神经是自主调节心跳、呼吸、血压、消化和新陈代谢等内脏器官功能的。没接受过特殊训练的

寻常人是无法凭借意识控制这部分神经系统的。它们自我完善和调节,保证人体的基本生命体征。
不过如果受过训练,人是可以控制自己心跳、呼吸、体温、血压等功能的。而师父口中的高手,更是能通过控制身体释放肾上腺素来及时调整自身的应激反

应能力。
而且护士姐姐说了,要想婆婆早点醒来,就要对她进行神经刺激,外部刺激包括热敷、擦身、按摩,更激烈一点可以针灸、电疗;深层刺激则是需要不停地

进行记忆再现,包括亲人呼唤她的名字,或是唱她常听的歌曲,说她熟悉的名字和地名,以及帮助记忆再现的往事重述。
如今婆婆尚在手术观察期内,不宜进行外部刺激,只能小心地擦拭,和及时更换干爽的隔离片防止褥疮。而深层刺激呢,则由于始终未能找到婆婆的亲人,

所以无法进行。
艾司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婆婆的家人,这样才能早日唤醒婆婆,好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艾司一贯是实干派,一旦决定了,就立马展开行动。先是问了爽姐,得知医院报案后还没有结果,艾司就开始自己动作了。
他给婆婆照了相片,忠伯那里有打印机。艾司印了许多寻人启事,将婆婆住院的经过和当时的穿着体貌特征都写得详细,配上照片,然后第二步就是从婆婆

晕倒的地方开始,反向沿着大街贴回去。
艾司一边走一边询问,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过这位婆婆。争取发现线索,但是很遗憾,沿着婆婆的来路问回去,大家都纷纷摇头,每天街上行人那么多,谁会

注意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家。
艾司想让恩恩她们帮着找,恩恩她们热心肯定会同意的,可惜她们要上学。艾司自然又想到了师父,岂料,将这个想法和贺柱德一说,贺柱德便是嘿嘿冷笑

,告诉艾司:“作为一名暗夜行者,从蛛丝马迹上发现线索那只是入门功夫。跟着你满大街地去发传单、贴广告,我丢不起这人,线索就摆在你眼前,就看你能

不能发现了。”
艾司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线索啊?唯一一个线索就只能从婆婆的衣物上寻找,婆婆身上除了两件补丁衣衫,一条补丁裤子,一双布鞋,真是什么都没

有。对了,从婆婆口袋里找到三张一毛,两张二毛的纸币和一个一毛的硬币。
就这些东西,艾司实在是找不出线索来。
为了让自己的徒儿对自己敬佩有加,贺柱德决定亲自出马为艾司演示一把暗夜行者的强大之处。
贺柱德陪艾司去医院前,让他先换了妆容。贺柱德希望艾司养成这样的习惯,没事尽量化化妆,并告诉艾司:“这绝对是个好习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到了医院,贺柱德又提醒艾司:“走楼梯。”
“为什么呀?”
“有监控啊,笨蛋!”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化了妆了吗?”
“化了妆就了不起啊,出门前换脸,行走在外随时保持走盲径,这些都是对杀手最基本的要求。现在这些高科技发达得很,别以为你化了妆就安全了,一旦

你被拍到,他们会分析你的步姿步态,分析你每一个细微动作,分析你的骨骼运动状态,重组你的三维骨骼构成,能辨认出你的方法多了去了。你记住,一个真

正合格的杀手,在这个世界上是完全隐形的。在任何国家的警方和情报机构的记录中,杀手的来历、过往、身高、相貌、体形等信息都应该是空白的。他们唯一

能掌握的就是某些杀手在出手时,带有某种特定的个人风格。一名顶尖杀手,在所有追踪他的人眼里,都是一团空气、一个影子。除了怀疑可能有这么一个人存

在之外,其余一无所知。”说着,贺柱德又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要是自己也能做到这一步就好了,化为风,化为水,和光同尘,随波逐流,那是何等逍遥自由


“那……那不是像老鼠一样?出了洞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那有什么意思?”艾司一句话就把贺柱德呛得不行,他恶狠狠地瞪了艾司一眼:“快去跟我把东

西拿过来,走廊上有监控我就不过去了,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任何一个细节疏漏,说不定就是致命的,你以为杀手这碗饭那么好吃!”
“我又没有要当杀手,我才不要当杀手,是你逼我的。你说过不会让我打打杀杀的!”艾司朝贺师傅扁嘴。
贺柱德赶紧换上笑脸:“哦,师傅激动了。快去取你婆婆的衣物吧,找婆婆,找婆婆。”
婆婆的衣物被艾司很整齐地放在储物柜里,贺柱德让艾司取了衣物到走廊与之商量。
他先取了鞋子,拿在手上,说道:“首先是大体观,通过老人的面容,皱纹、手脚、牙齿、发质等情况,初步判断年龄在70岁左右;从她的这堆衣物不难看

出,生活状况拮据;仔细看她的手,粗糙有老茧,她的腿上有静脉曲张,脚茧厚实;衣服上还有一股子鸡粪味道,显然是常干农活的。也就是说,她来自农村,

至少在晕倒昏迷前,生活在农村。
“单一的证据不足以支撑论点,就需要多个证据相互验证,这双鞋提供了另一个证据。首先鞋底磨损均匀,若是经常走马路,磨损最多的部位应该在脚掌和

脚后跟,她的脚并非平足,所以她常走的路是凹凸不平的;其次,仔细看,那鞋底针孔中有黄色细点,看到没,这儿,还有这儿,很多,这是泥土,城里的马路

只有灰,没有土。
“然后是衣裤,表面看没有问题,不过你仔细看,这是什么,这是一种植物种子,有点像麦穗,其实它的学名叫作南箭草,喜阴,常在河两岸生长。这个地

方被染色了,这是一种浆果,当地人称女儿果,是红色一串一串的,可以吃,干了之后呈紫色。它的生长条件更为苛刻,要在阳光充足的山坡上,而且周围不能

有大量植物遮挡光源,而且强风易折。
“我们海角市的地形呢,三面环海,这风是很大的,黄土地的分布在入海河两岸,莲花山在西北角和五花台夹江相对,在两片区域的中心位置形成了类似避

风港的地理环境。再看看这位老太太晕倒的位置,和这片区域正好成一条直线,你看她的鞋和她身上带的钱,她不太可能坐公车,她是走过来的,以老人家的体

力,这距离最短,比较符合事实,你就顺着这入海江找过去。我们看看地图啊,周围有7个村子,你挨个村去贴启事,肯定能找到。”
“师父,你好厉害!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第一次收获艾司崇拜的目光,贺柱德擦去额头细汗,笑道:“小意思,师父这次好人做到底,陪你一起去看看,走吧。”
“师父,你真是太好了,太厉害了!艾司也能变得这么厉害吗?”
“哈哈哈哈,那还用说,这只是最起码的东西。真正的高手,只看一眼,就能准确地报出那个老人住的地址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祖上十

八代各自从事什么职业,人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师父这是为了给你详加解释,才一条一条分析给你听的。”
离开医院,一路走来,贺柱德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徒弟的歌功颂德,走路也飘飘然起来。
但杀手的本能尚在,当他们经过一家银行门口时,贺柱德无意间暼到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UV,开车的司机正警惕地望着四周,贴了膜的车身里面有几个

人看不清楚,隐约看着有三个左右。
贺柱德想了想,改了方向道:“你等等,先陪我走一趟。”
“去哪儿啊,师父。”
“没零用钱了,去银行取点儿钱。”
进了银行,贺柱德看了看指导客人填汇款单的保安,挤挤挨挨几十个排号等待的客户,交头接耳的工作人员和两排方位各异的摄像头,嘴角不禁上扬。
这个银行中等偏大,属于恒福银行在海角市的二级分行,很受商业人士青睐。建筑年代大概是21世纪初,看规模有地下金库吧。现在的时间还未到扎账,押

解运钞车也没回来,保安配备也不够。不过要破开金库可是个高技术活儿。
“艾司,师父要去撒泡尿,你就在这儿等我,知道吗?”
“好的。”艾司以前没有身份证,除了陪恩恩她们来过一两次银行,基本就没进来过,更何况是这么大型的中级银行。他一会儿瞅瞅自动存款机,一会儿看

看电子回单自动打印机,一会儿听听保安和大堂经理怎么帮助别人填写各种单据,对所有东西都充满了新奇感。
街旁,SUV上,司机似乎觉得安全了,朝后面点点头。车门打开,副驾驶座和后排共走出4个人,每人拎了一个大的黑布拎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器械,很是

沉重,有一个包要两个人一左一右才抬得动。
四人下车径直往银行走去,登上台阶便将顶在脑袋上的面具扒拉下来遮住了脸,开门,进银行。
艾司这会儿被一个正给婴儿哺乳的产妇吸引住了,站在人家面前,盯着小婴儿啜着嘴一口一口地吸食母乳。这名年轻妈妈原本微羞,如果不是孩子饿得厉害

,哭个没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奶孩子?先看到那名大男孩凑过来,还颇有愠色,觉得这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待看见那男孩眸子澄清,满眼惊奇,毫无猥亵

之意,这才面色转霁。
这次出门,艾司画了个少年妆,从面相看上去,怕只有十一二岁。
“好可爱啊!姐姐,他有多大了?”
“才5个月呢……”
突然,银行门口传来砰砰砰三声枪响,艾司从未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但又觉得无比熟悉。银行里排队等号的人先是陷入了集体静默,跟着又像炸开了锅,一

个赛一个似的扯着嗓子拼命尖叫。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尖叫的,慌乱的,起身欲跑的,所有的人都猛地一震,面色惨白地安静下来。
四名劫匪占据了银行出入口,又堵住了后门,每个人手上都有枪械武器,看外形不伦不类,很像是自制的。
“安静!”开枪的人开口说了话,他带着个猪头面具,用枪指着保安,示意保安不要乱来,“我们只求财,不害命,那些真不要命的就乱跑试试,你们几个,

慢慢地把手举起来,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活着不容易,为了别人的钱丢了自己的命更不划算。老三。”
猪头控制着保安,让另一个带着狗头面具的人上前,用尼龙扎带将三名保安的拇指从背后扎在一起,去掉了他们身上的武器,银行里其余人等被赶到大厅另

一角,一律抱头原地蹲下。
劫匪似乎都是老手,不到半分钟就控制了局面,猪头将银行经理从经理办公室请了出来,又从人群中找了一个高个青年男子,让两人抬起那沉重的黑布包往

地下走去,狗头跟在后面,一个戴着豹子头面具的守在大门口,另一个戴着青面獠牙的狼头面具守住了后门出口。
艾司也跟着人群一起,蹲在了墙角,不过他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啊?姐姐?”
抱孩子的年轻妈妈眼中惊恐万分:“别说话,劫匪啊。”
“劫匪?”艾司想起了这几天在师父家里看的什么《惊天大劫案》《盗火线》《十一罗汉》《乱战》等好多部电影,于是他又问道:“他们是好劫匪,还是

坏劫匪啊?”
旁边一名大腹便便的大叔忍不住接口:“傻的吧你,劫匪还分好坏?”
艾司反驳道:“怎么没有?丹尼、查理克罗克、罗博麦克、麦克斯,还有好多,他们都是很聪明的好劫匪。”
大叔听都没听过这些外国名字,没有作声,旁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插了一句:“那是电影,电影你也信,神经。”
右前方一位老人拧过头来,压低声音怒斥:“别出声,你们想死啊。”
声音刚落,一个更大的声音传出来,原来人群中有人的手机响了,那手机铃声特别嘹亮。
狼头刚将银行后面的卷帘闸放下,就听到了手机声音,朝人群靠了过来:“谁的手机在响?”狼头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无数人的脖子不

由自主地想缩起来。
一名女士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包,带着哭腔道:“我……我关,关了、的,我、我、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响……”说着,似乎想拿出手机。
狼头的枪口立刻对准了那名女子:“别动!把包扔出来!”
那名女子闻言赶紧将包往外一扔,可手脚酸软无力,包扔到一半,啪地掉在人群之中。周围的人如避瘟疫,几个胆大的一人一脚,接力将包踢出了人群。
狼头听到包里没有再发出声音,暂且相信了那名女子说的话,也不去捡包,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忽然又有了发现,立刻紧张地将枪口对准了艾司他们这

一团。
“你!为什么不把手举起来,放在头上?你的手呢!”狼头的枪口对准了年轻的妈妈。
周围的人轰然散开,分别迈着小碎步要蹲远一点,枪口范围内只剩下艾司和那个年轻的妈妈。
年轻的妈妈都快哭了:“我……我抱着孩子……”
狼头不依不饶:“把手拿出来,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年轻的妈妈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缓缓站了起来,好让劫匪能看清楚,自己的双手抱着孩子,正在喂奶,不可能举起双手放在头顶。
岂料,藏在面具后面的狼头,两眼盯着那白花花的一片,发出了艰难的吞咽之声,喘息道:“两只手,举平一点,不要耍什么花样。”
年轻的母亲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没有动,狼头在面具下似乎发出了舔唇舌的声音,再次恶狠狠地说道:“叫你把手举平,没听到吗?信不信我一枪打死这

个孩子?”
年轻的母亲又惊又怕,颤抖着平托着孩子,缓缓向前伸去,婴儿吐出了奶嘴,没有了乳汁,顿时哭了起来。在哭声中,夹杂着狼头倒吸冷气的声音。他嘿嘿

地笑道:“小样儿,挺会享福的。”
周围的人双手紧紧抱头,纷纷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狼头朝人群中跨了一步,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
守在门口的豹子头似乎看出有些不对劲,想走上前来制止道:“老二,别搞事。”
狼头挥挥枪口,满不在乎道:“没事儿,我有分寸。”又往前迈了一大步,银行大厅里除了婴儿的哭声,安静得针落可闻,周围的人似乎都听见咕噜一声吞

咽和喘息。
年轻的母亲双手托着婴儿,不敢放下衣襟,轻轻战栗着,双目含泪:“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的孩子!”
狼头一声狞笑,忽然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还抱着头,站了起来,挡在了狼头和那个年轻母亲的中间,阻断了狼头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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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站出来英雄救美,再仔细一看,就一半大孩子,脸上写满稚嫩。狼头立刻恶狠狠地骂过去:“小子,你想找死啊!滚一边去!”
艾司第一次面对枪口,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依然抱着头,义正词严道:“我们照你说的做

了,你不要欺负她,她有孩子,小宝宝没有奶吃,会哭的。”
狼头给逗笑了,吞着口水道:“老子也没有奶吃,老子也会哭啊。”
“你?你那么大个人了!”艾司满脸不可思议,“只有小宝宝才会吃妈妈的奶,你,你想吃,你要回家找你妈妈去啊。”
“找死!”狼头语气一恶,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旁边更是有人惊呼,一个无辜者由于躲得不够远,腿上吃了一枪,血流如注,杀猪般惨叫起来


“住嘴!你想死吗!”狼头以更大的声音吼过去,中枪的那个人坐倒在地上,腿肚子直哆嗦,赶紧扯下自己的领带包扎自己,周围的人退得更远了,哭喊声和

惊叫声却不见减少。
“这枪走火。别叫!我叫你们别叫!”狼头怒吼着拿枪到处乱指,听见声音略小后,直接将发热的枪管顶在了艾司脑门上,“小家伙……有没有怕得想尿裤子

啊?”
艾司不为所动,看了看中枪那位,被打中之后那个的脸色就呈一片死灰,现在哆嗦着将大腿扎了起来,可是那血还是汩汩往外冒。旁边有人在哭,有人在叫

,有人在发抖,还有两个似乎已晕倒。
狼头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怕得不敢动弹了,欺身靠近,一手持枪顶着艾司脑门,一手往艾司身后探去,似乎终于把什么东西把握在手里,发出了满足的低沉的

呻吟。
豹子头这才赶到,质问道:“老二你搞什么?老大说了不要乱开枪。”
狼头撇过头去笑道:“是枪走火,嘿嘿嘿嘿嘿,这娘们儿的奶子……”
中枪的那个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带着余温的枪管抵在脑门上,身后婴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却传来颤抖的压抑的啜泣声。艾司与狼头隔得极近,几乎可以看

到藏在狼头面具后面那张极其猥琐的笑脸。
豹子头端着枪对着哭喊的人群,怒斥:“别叫了!谁再哭我打死谁啊!都给我闭嘴!”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产生了化学反应,艾司清楚地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将更多的血泵向四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腹微微地鼓起。
这时候又有一人蹬蹬蹬从楼下跑上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开枪?”
狼头又偏过头去,解释道:“没事儿,一切都在控——”
“制中”两个字没来得及出口,艾司动了,他头一偏躲开枪管,顺势转身,拿肩一架,一拧腕,狼头吃痛,手枪掉落。艾司跟着一个摆踢,将尚未落地的手

枪踢向还没反应过来的豹子头。
同时艾司再转身,没有放开狼头的手腕,只听嘎的一声,整条胳膊从肩处脱臼。艾司并指成掌,对着狼头的咽喉软骨处就要一击毙命。掌伸在途中,突然想

起师父对自己说过:之所以打伤恩恩,就是对力量的掌控不够……答应过恩恩,不能伤人,可是艾司这些天天天练习暗杀拳,又看了许多惩奸除恶的动作片,心

中对正邪善恶有了自己的判断。
艾司生生遏住自己想将眼前这人置于死地的想法,再变掌为拳,对着额头就是一记日字冲拳。这一拳打出去,面具没有破碎,却生生多了一个四指拳印,狼

头毫无悬念地立刻昏迷。
艾司拨开狼头,一脚踩上一个抱头蹲地上的人的肩背,借势一跃,直扑豹子头。而此刻,豹子头才刚刚将艾司踢过来的枪挡开,那把手枪掉在地上再次走火

,砰地便是一响,吓得豹子头一缩脖子,艾司的拳头也跟着过来了。
艾司落地,出拳,力由地起,经腿传至腰,再层层递进,至肩,至臂,艾司的食指第二指关节,狠狠地杵上了豹子头的太阳穴。豹子头倒地不起。
回头再看那狗头,在枪走火时,子弹击中大理石柱子反弹,从他面前擦过去,吓得他连枪都没敢开,直接就跑下楼去了。
在空空无人的监控室里,贺柱德堂而皇之地坐在转椅上,一面带着欣赏的目光看自己的傻徒弟打人,一面在电脑上进行着操作。
“笨贼就是笨贼,打劫银行都不知道把监控先删除,你们不怕被人看到,大叔我还怕麻烦呢。”
“唉,这个傻徒弟,白练了暗杀拳,学了杀人拳居然不把人打死,你学个球啊。
“嗯,动作还是很生硬,只是照搬了标准动作,还没有以前的本能反应灵活,看来要掌握一个新动作的呼吸和发力方式比预期中还要难啊。
“干,差不多该走了,警察快来了。
“艾司啊艾司,别怪师父逼你,你是个杀手,杀手是一定要见血的。一个不能杀人的杀手,还叫什么杀手呢?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你杀了人也算正当防卫,

有奖励的。”
大厅里,艾司打晕了两名劫匪,见狗头跑下楼了,便要追过去。谁知道那狗头非常狡猾,看似跑下楼,其实躲在楼道中,没有听见枪响便探头来看,发现艾

司没有拿枪就冲了过来,于是对着艾司,举枪便射。
奔跑途中,陡见狗头现身,一股危机感袭来,没有思索,艾司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健身操里的步伐,只见他猫腰矮身,左一折,右一拐,子弹纷纷落空。
艾司是避开了子弹,但他身后是无数抱头蹲着的人,狗头拿的又是改造的微型冲锋枪,流弹四射,众人成堆,哪能幸免,顿时就有好几个人中弹。人群立刻

像炸了窝的蚂蚁四散而逃,纷纷朝门口涌去。
紧接着奔跑的人群中又响起了枪声,场面更加混乱。
原来有胆子稍大的人和银行保安,见艾司这么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都如此勇猛,也想助其一臂之力。但没有武器,他们想抢枪,地上那把不知被人踢到哪

里去了,那豹子头手里还有一把。
谁知道混乱中,那抢枪的人把豹子头给惊醒了,醒来的豹子头一看有人抢枪,自然二话没说就开枪射击,他本身就在人流之中,就算闭着眼睛射也能打中人


奔跑中的艾司不经意瞥见,身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倒下了,血流满地,那个年轻的妈妈好像也中弹了,死死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躺在地上,慌乱的人群从她脸

上踩过去,都没有反应。
看着人们无助地尖叫、呼喊、痛哭、奔跑。艾司心中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啊——”隔着厚厚的妆容,额头的红色印记迅速浸染开

去,赤蝶再现!
狗头打空了一个弹夹,艾司也冲到了他面前,在大吼的尾音声中,捉臂、转身、下压、折断持枪的胳膊,反肘顶喉、斜靠、一揽一推,别脚一拐,狗头被放

倒在地。跟着艾司高高跃起,一个重重膝跪,那狗头从后颈椎到气管被悉数碾断,当场毙命。
狗头的面具弹开来,竟然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男子,比艾司也大不了多少,殷红的血迹沿嘴角沁出,两眼也分外突出。这样的惨状让艾司沸腾的血冷

却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艾司看着跑动的、躺下的人们,感到手足无措。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子呢?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混乱的场面并没让艾司太多分心,他清楚地记得,还有一个猪头躲在下面。他冲了下去,银行外,隐约传来警笛长鸣。
冲到地下层,艾司发现下面架了一台奇怪的机器,一个圆圆的金库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银行经理瘫倒在一旁,那个高个子青年男人和猪头却不见了,应该是

在金库里面吧。
艾司还没冲进去,却从金库里面扔出来一个长筒状物体,有点像芳香喷雾剂。艾司没见过,盯着那东西多看了一眼。
突然那物体大放光明,跟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大的响声。一时间,艾司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而且眼睛和耳朵都传来剧烈的刺痛。
艾司忍着疼痛没有叫喊,凭借本能卧倒在地,并朝旁边滚去,直到身体碰到墙壁。凭借记忆,艾司手足并用,沿墙疾走,一直拐进金库旁的一个巷子里。
艾司生平遇到第一次大危机,心跳前所未有的激烈。他不确定自己在哪里,对方有枪,是否看到了自己。艾司身体的触感、嗅觉顿时被发挥到极致。
自己在另一个房间里面,没有空气流动,墙面和地板都没有震动,对方没有追过来。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上一次恩恩看不见,自己不也是蒙住眼睛看不见吗?艾司刚刚松了口气,突然手里摸到个什么东西,软软的有指骨、有茧。

艾司福至心灵,一碰到那东西就察觉是一人手掌,立刻前倾出拳,闪身摆拳。
对方的呼吸明显重了点,迎面而来带动的风,左边!艾司偏头侧身,抬臂格挡,再探掌出拳。
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套路非常熟悉,艾司一出手就仿佛刚好落入对方的圈套,一条粗大的胳膊钳住了自己手腕,将自己反压制得死死的。艾司缩腹收腰,借

着胳膊被对方钳住的力量吊坠下来,一个凌空翻身蹬,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
但这一踢之后,对方凭借身体优势将艾司整个压到了地上,这下连身都翻不了了。
奇怪的是,对方只将自己制伏,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大概过了几秒,艾司恢复了一点听力,仿佛听见贺柱德在咒骂:“妈的,连老子都打,你小子翻天了。


艾司惊喜道:“师父!”
“师你娘的父!老子下巴差点被你蹬脱臼,现在感觉好点没有?看得见了吗?”
艾司摇头:“听得到了。”
“那就快跑吧,警察快来清场了。”贺柱德不由分说,捉住艾司的手就往外跑。
逃跑途中,艾司胆战心惊地跟师父说:“师父,师父,艾司好像杀人了……”
贺柱德当然知道艾司杀人了,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哦,是吗?太好了,你终于杀人了,值得表扬。”
艾司愣了片刻,又有些犹豫道:“我,我杀的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