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丁幼禾狐疑,且不提肖潇答应了她要保密,元染跟肖潇不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吗?怎么就跑一条战线上去了。

可元染显然并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谈, 遥遥看了眼别苑的方向,拉起她的手往相反方向走,“这个地方以后别来了。”

“不行,”丁幼禾急匆匆地说,“我得来, 我刚见到陈南了。那个陈南……不对劲。”

元染停下脚步看她,“怎么不对?”

“我见过陈南,虽然就一次,但我记得很清楚他虽然和蔼, 没架子, 但并不常笑。”丁幼禾回忆着刚刚在别苑里与陈南的相处, “不像刚刚那样, 像是把所有善意都堆砌在脸上。还有,他给了我这个。”

说着,丁幼禾从怀里掏出饱鼓鼓的信封。

元染接过来,从封口一看,起码五十张红票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丁幼禾蹙眉,“我什么都没为他做,他就给了我这么大一笔钱,说是定金,不奇怪吗?”

元染把信封合上,“约你的人是武娄,见你的人却是陈南?”

“嗯。”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武娄发现了丁幼禾并告诉了陈南。而陈南出于某种原因,需要见丁幼禾一面,并希望能从她那里获取什么信息。

“他问了哪些事?”

“他问我,我爸给人纹过的身,我是不是都见过。”

“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一定,也有没见过的。”

元染闻言,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丁幼禾眨巴眼,“……我这么答对么?其实我都见过,几乎都见过。”

“还好你说没见过。”元染松了口气。

“为什么?”

“幼幼,”元染的口吻低沉,“我怀疑……他到底是陈南还是陈北。”

丁幼禾花了好几秒才完全闹明白元染在说什么,而后几乎有点结巴地说:“你是说,他,他是死了的陈北?”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

“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万一呢?”

对上元染那双沉静的眼,丁幼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法子,“很简单,只要确定他背后有没有我爸给纹的那头鲸!”

说这话的时候,丁幼禾眸光明亮,里面全都是终于替他找到法子了的喜悦。

这份光却刺得元染越发觉得自己阴暗。

她以为完全是自己的想法,却不知道是被他一步步推到了这里。

元染伸手,将满心欢喜的丁幼禾抱入怀里,把脸埋进她的发丛中,目光看向街角的阴翳。

有那么一秒,他觉得自己是真的配不上她。

丁幼禾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找到了突破口,可元染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她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只觉得片刻之前受的那些惊吓都是值得的。

假如,陈南不是陈南,那么当年“被烧死”的陈北自然也不是陈北……纵火致人死亡的指控自然也就另有隐情,元染身上的诬陷自然就能洗清了,不是吗?

她正胡乱地想着,忽然察觉到手指碰到个什么坚硬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她从元染的外套下缘向里探去。

冰冷的圆柱体,是什么?

丁幼禾刚想问,元染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猛地向后一抽身,东西从她手里脱出了。

“……你腰后面的是什么?”

“没什么。”元染回避着她的视线。

可丁幼禾本来就是个牛脾气,他越是躲闪,她越是想弄清楚究竟。

“元染,拿出来。”她向他伸出右手。

元染冷白的面孔挂了些许红晕,没动。

丁幼禾板着脸,重复了一遍,“腰后面的东西拿出来,不然今晚你就别跟我回去了,我说到做到。”

元染慢慢地,撩开衣服下摆,从腰后取出了那样东西,轻轻放进她掌心。

微沉,沁凉。

丁幼禾的心里一惊,险些没把东西给扔地上。

那是一柄匕首,戴着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话,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的那种。

她拔开刀鞘,就看见锋利的刀口泛着寒光,不是唬人的玩具,是真正的利器。

“小心割手!”元染急道。

丁幼禾抬眼,眸子里满是为不确定,“你随身带着这个干什么?不是不允许带这种东西出门的吗?”

元染润了下唇,“……防身。”

“防身?”丁幼禾犹豫了一下,“楠都又不是旧香港,古惑仔横行,要拿这个防身?”

元染怕她把自己手给划伤了,想把匕首给拿回来,可丁幼禾握得紧紧的。他担心强取会弄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丁幼禾死死地盯着他,“元染,你……”

元染听见自己心跳急剧加速,他已经至少有两年不曾这么紧张过,目光盯着她的唇,忐忑得就像在等候宣告审判。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大概是怕听见她说出诸如“你让我感到害怕”、“你怎么会是这种人”之类对他失望的话。

不曾想,丁幼禾却将匕首重新插|入了刀鞘,然后向前一步重新环住元染的腰,双手交扣,像是怕他从自己面前溜走。

“你……之前是不是过得特别辛苦。”

声音小小的,说到最后几近沙哑。

元染双手扶起她的面颊,让她抬起脸,这才发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已经红了,眼泪水就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倔强得不肯落下来。

心脏像是被只手狠狠地揪了一下,虽然疼,却有了真真切切的存在感。

有一个人,在为他曾经历过的不公、承受过的痛苦而落泪,而这个人恰恰是他这一生经历的第一个,唯一一个女人。

夫复何求。

元染低头,吻上她的眼睫,以唇盛住她的眼泪,双手将她抱得离地,嘶哑地说:“不苦,能好好地遇见你,什么都不苦。”

丁幼禾手臂向上,从他背后扣住结实的肩,承受着他越发冲|动的吻,像要将她卷入他的世界,永不离分。

是夜。

窗外月明星稀,刺青店的巷子里偶尔有夜猫嚎两声,鲜少有人经过。

二楼的小小卧室里,四处散乱着被褪下来的衣物,丁幼禾的,元染的,交叠在一起,纠缠难分。

在丁幼禾急促的喘息里,某个先前一直不知疲倦的少年终于缓下了节奏,附耳问她:“要不要歇一下?”

丁幼禾有气无力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重新把人拉回怀里,“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歇……”

一声低笑。

“笑你个大头鬼——”丁幼禾还未及把狠话飙完,就被磨成了支离破碎的低|吟。

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要不要歇一下”,都是面子工程!她就算说要,这家伙就能刹得住车吗?╭(╯^╰)╮

不知是初次的疼痛已过,还是元染终于懂得如何照顾她的感受,丁幼禾总觉得,这一夜,她的男孩与前夜不同。

他总在问她的感受,甚至到了让她面红耳赤、答不上来的地步。

“……别问了QAQ”丁幼禾忍不住咬了他的鼻尖一口。

被咬了的人委屈地撑着胳膊,“不是想你舒服——”

“闭嘴!”丁幼禾羞愤地戳了下他的胸膛,“是我给你的反应不够吗?非要逼我嘴巴讲。”

元染一愣,继而闷笑起来。

两人本就亲密贴着,他一笑,丁幼禾酥得快要崩溃,掐紧了他的手臂,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元染!”

“知道了,”元染沉下身,“闭上嘴,用行动说话,嗯?”

夜阑珊,寒冬渐远,暖春即至。

许久之后,丁幼禾窝在元染滚热的怀里,毫无睡意地想,等替他洗清冤屈,带着他去墓地见一见丁止戈吧。

说什么,他们也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直到拥着她的元染睡沉了,丁幼禾依旧毫无睡意,又怕翻来覆去吵醒他,索性披了衣裳下楼去了。

开了盏工作间的灯,又把锁骨那儿消毒了一遍,丁幼禾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照着先前拓印好的线条一针针地刺下。

刺青的技术,她是从丁止戈那儿学来的。

按就连丁止戈自己都说,这个女儿将来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因为她手稳,还能忍。

疼是肯定疼的,即便熟练的刺青师能掌握每一针的轻重,极大的减少重复下针,但到底是钻破了肌肤,把不属于你的东西烙印在你的身体上,疼是必然的。

她额角挂着细密的汗,手和目光却异常坚定。

那头娇小灵动的鲸,一点点从蓝色勾线到黑色墨迹,从虚无到有型,渐渐像是长在她的锁骨上,天生就出没在那道迷人凹湾里。

直到丁幼禾放下刺青枪,疲惫地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才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睁眼便从镜子里看见赤|着上身的元染正站在自己身后。

“不冷吗?”丁幼禾下意识地问。

元染摇头,微凉的手指落在她赤|裸的肩头。

她跟他是一样的,尽管屋内有暖气,但一件单薄的吊带根本无法提供什么热量,她身上凉得让人害怕,只不过因为疼痛覆盖了对寒冷的感知,她才一无所觉。

元染绕到她身前,手指沿着她锁骨上灵动的图案摩挲,没有碰到受伤的肌肤,但还是给丁幼禾带来阵阵颤栗。

她想拢起滑脱的吊带,却被他冰凉的手拦住了。

“别动,”声音沙哑得像是梦呓,“……很美。”

第32章 撩32下

金玉别苑那次之后, 十来天过去, 陈家那儿也没任何消息传来。

丁幼禾每天正常开店、关店, 没生意的时候就赖床睡懒觉,或者躺在元染腿上看电影,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就连肖潇偶尔过来串门子,也只剩一句,“男色误国啊!”

丁幼禾也不往心里去,只追问她:“我给陈老板送的图案,他没看吗?”

“看没看我不知道,”肖潇打量了她一眼,“只是我不明白,人家定金都给你了, 要是这辈子都不找你纹,白赚一笔不好么?你干嘛那么心急。”

丁幼禾没直接回答她,只嬉笑道:“我岂是光吃不做之人?”

正说着,元染从厨房里忙活出来,把菜碟放好, 云淡风轻地说:“嗯,她能吃更会做。”

丁幼禾一筷子刀上心爱的爆炒腰花,塞进嘴里,嚼了两口才觉出不对劲来, 杏眼一瞪, “什么意思呀你?”

元染朝她微笑, “我说的不对吗?”

丁幼禾脸倏地红了, 一把把他拉坐在身边,“吃饭,吃饭。”

肖潇叼着烟,打量着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的俩人,虽明明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小情人,处得却像老夫老妻。她原觉得元染那样好皮相的少年,感情方面不会长久,却不料他竟就定定心心地过起了日子。

看来,即便是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肖潇吐了口烟,“你俩以后什么计划?”

丁幼禾抬眼,“什么什么计划?”

“结婚啊,小孩啊,”肖潇笑了下,“干嘛?敢情你俩天天撒狗粮就为了膈应我这万年单身狗的?”

丁幼禾忙说:“他还小——”

“等我满二十。”元染几乎与她同时开口。

丁幼禾诧异地看向他。

关于结婚,他们从来没有聊过,一来虽然有了肌肤之亲,但到底两人相识不过数月,没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二来,丁幼禾一直觉得他年纪还小,肯定不想那么早就跨入婚姻。

至于她自己,也不是个被张证书拴着的人,所以从未提起。

没想到,这话题居然是被肖潇这个看起来最不在意婚姻的人提出来,又被理应最不着急结婚的元染给盖章了日程。

肖潇掸了下烟灰,“二十?什么时候?”

“明年冬至。”

肖潇没想到元染答得如此确切——男人么,说到结婚,一般都会推脱晚两年,但这个两年绝对不是365*2,而是个虚指,年复一年,永远到不了那一天。这是她对男人的一贯认知。

只是,没想到这个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的少年,却是例外。

丁幼禾喃喃:“没那么着急……”

元染把碟子里最后两块炒腰花都给夹进了丁幼禾的碗里,“你不急,我急。”

肖潇腾地站起身,挠了挠蓬松的卷发,“得了你俩吃,我先回了。这狗粮我是吃饱了,再多也吃不下。至于陈家那边,什么时候有信了,我给你消息。”

丁幼禾还想留她喝点汤,被肖潇制止了,“你家狼崽子至少拿眼神赶我走三十分钟了。”

丁幼禾一愣,看向元染。

后者一脸纯良无辜。

丁幼禾转头对肖潇说:“没有呀……”

肖潇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一弹,“我也算看出来了,遇上他,你这小辣椒就变成甜椒了。”

丁幼禾捂住脑门,瞪了她一眼,“别毁我形象。”

“你还有形象?”肖潇笑她,“就一恋爱中智商为零的傻女人。行了,我走了。”

她走到玄关换鞋,忽然想起来似的,抬头对丁幼禾说,“预约一下,你俩的孩子,我给当干妈,他喊不喊我|干妈无所谓,反正让我喊一声儿子就行。”

说完,不等丁幼禾开口,肖潇就掩上门,扭着腰肢出去了。

丁幼禾愣了半晌,“……她怎么就知道会是男孩儿?”

“如果是女孩儿,就再生一个好了。”元染很自然地回答。

“为什么是女儿就要再生一个?我就觉得女儿好,贴心小棉袄!干嘛非要生儿子——”

元染吻住她巴拉巴拉的小嘴,等她气头过了,才说:“那就不生,一个不生都行。这样你就只爱我一个了。”

丁幼禾鼓起腮,竟无言以对,只好嘀咕,“谁说我就只爱你了——”

语声未毕,人已被打横抱起,元染声音带笑,眼底却一片幽深,“那你还想爱谁?”

“……我自己啊。”

他这才拨云见日,啄了下她的刘海,“替我纹个身吧,跟你这个一样。”

说着话,长指已经拨开她的衣领,纤细的肩带后红晕已退,只剩下那条长在锁骨身上的鲸栩栩如生。

“纹哪儿?”

女生在锁骨上纹,那是灵动。

男人在这里纹,就成了娘炮,自然不行。

“腰后吧,”元染显然早就想好了,“你看着位置纹。”

他脱了上衣,伏在纹身床上,丁幼禾仔细地看了他腰后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