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欺身擦过,扣她右臂,旋剪处已将她的另一只长袖缠到她自己的脖颈,一如往日情意绵绵相处款洽时的温柔嬉戏。

而一切,已经过去。

就如他之于她,她之于他。

她道:“请皇上来,只是请皇上看我舞这一曲《薄媚》。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是不是?”

“没错,你的《薄媚》,舞的很浅薄。”

他并没有败给她,而是败给了他对她的感情。

家国大乱,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已毁于一旦。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已算是一败涂地。

可浅媚心下明白,却指着地上的短剑、白绫和鹤顶红笑问:“这些东西,是太后的懿旨,还是皇上的意思?”

“你自己觉得,你该不该死?”

“我该不该死,我自己说了算!也许……你说了也算!旁人说了,都不算!”

四目相对,那熟悉的眼眸里,有永生无法释放的哀痛和悲摧。

也许,这一刻彼此眼底的痛苦和挣扎,将成为有生之年关于对方的最后一幕记忆。

然后,日积月累,和以往相处时或欢喜或悲伤的一点一滴渐渐融作漫无边际的哀愁,慢慢地心里长成刺,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随着呼吸扎痛。

想要忍痛拔出,谁又想到,根却长在了对方心底。轻轻一碰,两人皆疼。

拔出一根,新长一根,活泼泼地倒似春笋般斫之不尽。

一次次拔得鲜血淋漓,一次次长得痛苦不堪。

要有怎样心如铁石冰封如死,才能经受这样一次接着一次的凌迟之苦?

唐天霄有泪欲倾。

而可浅媚唇角含笑,亮如曜石般的眼眸却有火焰腾腾跳跃。

回答也罢,不回答也罢,她该庆幸,首先解脱的,毕竟是她。

外面忽然传来内侍急报,“报……皇上,南楚信王和交州庄氏兵马突破了成安侯防线,正攻往都城西门!”

先机尽失,正是意料中事。

但唐天霄还是心头抽痛,指向可浅媚惨笑,“浅媚,你要的,就是这个?”

可浅媚垂头,低低地笑:“七叔,庄大哥……”

有水滴簌簌,落在她裙裾边的青砖上,慢慢地洇染开来。

唐天霄抿紧唇角,乌黑的凤眸一点点地冷沉下去。

他转过身,艰难地迈开脚,一步一步,慢慢地踏出屋去。

满地的落叶呻吟声中,屋中内侍尖厉的嗓子穿破了北风忽然猛烈的夜空:

“太后懿旨,赐,淑妃可氏,死!”

远方城门处的烽火腾起时,静宜院也在瞬间失去了平静。叱喝和惨叫声中,忽有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兵荒马乱,刀戟破天。皇城内外,已是一团混乱。

但谁也没能想到,就是在这一团混乱之中,卓锐居然成功地带可浅媚逃出了城。

几番伤病交替折磨,可浅媚的身体已孱弱了许多,鞭子也留在了怡清宫里;她已有很多日子不曾练武,并没有了当初大闹熹庆宫时的身手。

何况她也不想再挣扎,竟选择了默默地端起那杯鹤顶红。

这时内院忽然起火,然后是卓锐奔入,连伤数人,带她跳出后窗,钻入一处灌木,潜入后院不起眼的一间耳房。

她还没来得及埋怨卓锐为她自投死路,便发现了卓锐开启了一处秘道。

秘道的另一端,竟直通荆山。

破庙的出口已被封死,但有另一条秘道,通往一处位于山腰的溶洞。

两人钻出溶洞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看着眼前满目的巉岩翠壁,可浅媚恍如一梦,似乎是松了口气,却回身望着那个山洞,腿一软已坐倒在地,怔怔地落下泪来。

“天霄……唐天霄早就知道这条秘道了?”

当日他们曾在荆山发现了四百年前南朝皇族留下的逃亡密道,据说已堵塞了许多,唐天霄曾说很难疏通,但现在看来,他心思缜密,绝不愿放过这条可能利用到的绝好退路,早已把这条密道设法疏通。

她实在没法自欺欺人地猜测,他将她安排在靠近密道入口处的静宜院,只是出于巧合。

此时一轮红日刚刚升起,眼前岚霭袅袅,鸟鸣啾啾,漫山林木虽是萧索,却喜周围山色宁谧空澹,空气清新怡人,呼吸进去,似连肺腑都已扫得通透,和那烽烟四起的瑞都城比,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两人奔了一夜,早已出了疲累不堪。卓锐眼见她神色不对,生怕她伤感之下再给晨风吹坏了身体,忙将自己外袍解了,将她严严裹了,才道:“宫中知道这条秘道的人也极少。皇上把你安排在静宜院,又将我也发落过去,想来自有他的用心。”

言外之意,唐天霄并未说要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叫他救人,只是卓锐自己已将这种巧合当作了唐天霄的暗示,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带她离开。

可浅媚慢慢地站起身,说道:“我不会感激他。”

他愿意救的只是她一个人,可他杀的却是她的全家,全族,全城。

卓锐沉默了片刻,说道:“淑妃,有一件事,可能你并不知道。”

“什么事?”

“当年武帝御驾亲征南楚,被令尊……也就是晋州守备张友崇射了一箭,不久便驾崩了。”

可浅媚似没能听懂,转过头来蹙眉望向他。

他只得解释道:“武帝,就是皇上的亲生父亲,当年是被你父亲射死的。那一年,皇上才九岁。如果你早来几年,便会知道当时皇上过得有多艰难。从九岁到十九岁,他的大周,包括他的性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

他迟疑了下,继续道:“传说,摄政王当时就打算废了他这个太子,自立为帝。宣太后为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没等先帝落葬,便对摄政王屈身相就,曲意承欢,这才打动了摄政王,帮她除了政敌,并把太子保上帝位。”

“皇上从一出世便被册作太子,武帝对其爱逾性命,却蒙受了这样的屈辱……他异母的哥哥弟弟们先后都被诛杀,姐姐们或嫁给粗莽下人,或送入边陲小国和亲……虞国夫人的母亲是皇上的乳娘,因为发现了摄政王和宣太后的什么秘密,结果被全家抄斩,皇上同样无能为力……都是吃亏在父亲早丧。你因他举族被诛,他也因你父亲差点国破家亡……”

耀到荆山的红日没能将可浅媚的面庞映红。

她抱着肩,惨白着脸直哆嗦,“呵,原来……原来我们是天生的仇家呀?这是……多少年的恩怨了?”

她将卓锐的外袍裹得紧紧的,一步步向山下走着,背影单薄萧索。

卓锐虽把藏了多少时日的这些事说了出来,却又怕刺激着她,忙上前扶了她,劝慰道:“这事其实并怨不得你,你别想太多。”

“我不想太多。我……我不会再去想了。”

可浅媚抬头,望着东方的天边流霞散绮,眼睛渐渐地亮了。

她轻声道,“从此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了。我们便在这里住着,看看山,看看水,看看日出,与世无争地过着,不是好得很?”

她转过脸,笑着望向卓锐,“你说是不是?”

红霞和阳光照在她的眼底,是这些阴霾时日里难得一见的璀璨明媚,看得卓锐失了神。

许久,他才道:“我们住这里?再也不管外面的事?”

可浅媚笑了笑,眼底一片晶莹,“管不了的,为什么要去管?我还年轻,我想活着……”

卓锐本想问她,如今双手空空身无分文出来,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可浅媚却看着前方,向前奔得飞快,竟似早就有了目的地。

他疑惑地一路跟着,奔过这座山头,近午时便到了一大片松林前。

已是严冬时节,但松柏常青,却还蓊蓊郁郁,苍翠一片。

她抬眼问他:“以前你们带人搜山,可曾搜过这里?”

卓锐却还记得,答道:“搜过,这片林子似乎很大,有一群禁卫军进去找了半天,又转悠回了原地。”

可浅媚笑道:“我就知道那地方谁也找不着,这外面的松林据说是按一个什么阵法排布的。走,我带你进去。”

她一把握过他的手,拉了他便往前走。

天气虽冷,她奔了一路,手心却很是温暖,比呆在静宜院里终日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还要温暖些。

不但温暖,而且小巧,轻软,比春水更柔和的触感,似透过两人相碰的肌肤,直直地撞到心底。卓锐不觉心中一荡,忙收敛了他已不该再拥有的绮念,只专心留意可浅媚行走时或左或右进退有序的步伐。

不过片刻工夫,他们便已穿过松林,眼前豁然开朗。

却是几橼小小的木屋,并以木栅围作了小小的院落,院中植了两株碧桃花,还有一架在风中摇摇晃晃的秋千。院外,有数垄田地,居然种了大白菜、青菜、蒜和豆子。

“淑妃,就……就是这里?”

映着明亮的天色,可浅媚一双杏眸清澈如水,神情也轻松了许多,笑得很是明媚。远离了唐天霄,站到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居然莫名地鲜活过来。

她道:“没错,就是这里。七叔说这是他认识的一个道士隐居的地方,不过那道士云游四海,几乎不回来的。七叔自己忙着做他的大事,想来也不会再到这山里来,我们大可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着,便是外面打翻了天,也不必去理会了。”

卓锐忍不住叹道:“淑妃,以信王在中原的那点势力,这仗,本该打不起来才对。”

可浅媚吸了吸鼻子,笑道:“没错,我就是让这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我报不了父母亲人的大仇,只能给七叔找机会帮我报仇;我报不了七叔相救和养育的恩情,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报恩。该做的我都做了,我也就安心了。对也罢,错也罢,有伤天和也罢,祸国殃民也罢,我都认了。老天要因此罚我下地狱,我便下地狱吧!不过若还让我活着一天,我便要好好地活着。最好……什么也不想,快快乐乐地活着。”

逆天无路,何人共从容

她的鼻子红红的,又揉了揉眼睛,才推开屋子,四处打量着说道:“这里家什都是现成的,虽然简陋了些,倒也干净整洁,用上十年八年的没有问题。”

卓锐疑惑道:“淑妃,你确定……这里没有人居住吗?”

屋内的确干净整洁,连那几畦蔬菜也养得挺肥硕,杂草都看不到几根。

可浅媚给他一说,也沉吟起来:“嗯,七叔有洁癖,当日藏身到这里时曾叫人把内外都细细打扫过。不过……那是初秋的事了吧?”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有人悠悠吟唱道:“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两人连忙奔出去看时,却是初秋时在状元楼见到过的那个衡一道士,因他说可浅媚命不长久,惹怒了唐天霄,若不是唐天祺暗中维护,差点就把他给斩了。

他正背了个算卦的竹箧沿着田垄走过来,一路悠然地唱着曲儿;待抬眼见到他们,也不惊讶,放下了竹箧走过来,笑道:“可烛来的姑娘,怎么跑到老道家里来了?”

可浅媚定定地望着他,忽道:“我认识你。”

衡一笑道:“怎么?你记起来了?”

可浅媚道:“我七八岁的时候你来过我们家。你帮我爹爹、娘亲和姐姐都看了相,可一个字也没说。后来我给带了出来,你就抱起我说,幸亏是个男孩子,不然也逃不过红颜薄命的劫数。”

卓锐愣神,奇道:“男孩子?”

已经快到午时,阳光正好。

可浅媚走得热了,将卓锐的外衣脱下还给他,看着自己那身简约却依然清妍美丽的女装,说道:“小时候,我父母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后来晋州被屠,我身受重伤,又在北赫遇到了道长,道长一边帮我医治,一边叹惜说,原来是个女娃娃,怪不得有这样的大劫数!”

衡一点头道:“不错,不错,你果然什么都记起来了!怪不得你怨恨上那个大周皇帝,生生地把他好好的天下搅成了一团浑水。”

可浅媚问道:“我做错了吗?”

衡一叹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你终究还是不能看破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浅媚顺着他的话一句一句地品度着,渐渐失神,“虚静无为,超脱物外,方能悲喜不惊,生死两忘?用情愈深愈苦,果然……不如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卓锐是粗人,并不懂这些,却还记得当日唐天霄极厌这老道,说其谈吐最易移人性情等语,忙打断道:“淑妃,奔波这么久,不先歇一会儿吗?”

可浅媚早已疲累之极,全凭着重新找出自己生存天地的一股意志撑到现在,闻言已腿脚一软坐到椅子上,却道:“自是要歇着。只是我饿得厉害了。”

卓锐却向衡一道:“道长,我们远来疲惫,可否在此借住一日?等明日淑妃恢复过来,我便带她另投别处。”

衡一怫然不悦,斜睨着他道:“你若要投别处,就请便吧!这丫头却是我故人之女,我好歹也要留下来住个三五十年的。”

卓锐愕然。可浅媚却噗地笑了出来,“三五十年……那敢情好。不过你真和我家有很深交情吗?我好像也只见过你两三次。”

衡一不答,却变戏法般从竹箧里捧出几包东西来,除了大米、面粉,还有热乎着的包子、甜饼、酱鸭等物。

最后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坛子还没开封的女儿红。

他叹道:“瑞都城内外都快打翻天了,老道我想进城赚几文钱都不行,只能在远处的镇子里买些粮食回来,先学乌龟一样在这山里缩着。再隔几日,只怕连那些乡下的镇子也保不住了!”

可浅媚已饿得厉害,也顾不得听他絮叨,取了一只菜包先吃着,才只咬了两口,便已噎得满脸通红。

这些日子她在宫中将养着,因身体不好,总以稀粥或羹汤之类的流食居多,便有糕点之类,大多也是极软和的。

卓锐明知此理,急急奔到木屋旁的山溪边,汲了一碗水过来。可浅媚也不管生熟冷热,就了那水自顾吃个囫囵饱,便钻到房中睡觉去了。

自此可浅媚、卓锐便在那几橼木屋里住了下来。

因中间的堂屋供着老君像,另两间屋子衡一、可浅媚住了,卓锐瞧着这老道似并不喜欢他,便悄悄地在最西面的厨房里打了张地铺住着;再隔几日,便自己到山中去伐了木头来做了张木铺,又打了些野兽背到附近的集市卖了,买了一袋大米、两床棉被和几尺粗布回来,不用衡一帮忙,居然也能像模像样地带着可浅媚过起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了。

可浅媚从小就没学过做饭或女红,如今看着这日子安闲,原来那些在她心头长成了毒疮的人或事却隔得远了,一时触碰不着,虽是粗茶淡饭甚是清苦,倒也觉得比宫中快活了许多,再不会去挑剔那两个大男人做的焦枯发黑的饭或非咸即淡的菜。

但他们逃出时并未带换洗衣衫,小集市上又没有成衣铺子,可浅媚便拿了一套衡一的道袍换洗着,穿在身上却大得和灯笼似的,很是不便;再看卓锐,也同样也没得换洗,大冬天的,洗了衣服便光着膀子随便裹了兽皮或粗布便入山打猎,等晚间才回来,也不管衣服干还是不干便披在了身上。

她虽一天比一天懒惰,却也不好让卓锐自己想法裁衣裳,便硬了头皮拿起剪刀,比划着他原来衣服的式样剪裁,隔了三四天,倒还真被她捣鼓出一件粗布制的棉衣来,虽是针脚拙劣,前后长短不一,到底也能将就穿着,据说还很是暖和。

大受鼓舞的可浅媚便也为自己做了两件衣袍,竟都是道袍的样式。

卓锐很是惊讶,问道:“淑妃,莫非我带回的衣料颜色太素了?要不,我改日到大些的城镇去,买些漂亮的衣料回来。”

衡一却道:“大些的城镇早就打得不可开交了,不是信王的人,就是皇帝的人。你是不是想让人认出来,好把浅媚重新抓回去?你是想她再被大周皇帝关起来,还是想她再成为信王的棋子,送给北赫哪个纨绔子弟当老婆?我瞧着这样穿得就很好,不如就跟着我这老道士当个小道士吧!”

可浅媚便叹气道:“我倒是想出家。可贪痴嗔怒,我似乎一样也戒不了,只担心尘念未断,日后让道长为难。”

衡一温和道:“谁又能将贪痴嗔怒一下子全戒了?我好好教你道家的入门法则,学着清虚守志,超脱物外,渐渐彻底断了尘缘,或者可以借道门之力破了命定的运数。”

“运数?”

可浅媚想起当日所测签文,苦笑道,“转烛复飘蓬,香梦本无根。荼蘼尽空枝,裁得落花恨。道长当时解签说,我当于二九年华,刀兵之下。难道我还真的活不过十八岁?现在都是腊月了,没几天我就十八了,难道真快死了?”

可浅媚不喜读书,但对黄老之术情有独钟,上回欲和唐天霄决裂,便寄情于抄写道家经文来平静心志;如今离那世俗纠葛虽然远了,有时夜半惊起,同样会被梦中那家人的鲜血和唐天霄的微笑困扰得如同万箭攒心,坐卧难安,多亏得与这么个道士住在一处,便找了他来谈禅论道,颂读经文,每每心境便平复了许多。

卓锐明知此理,却不曾料到可浅媚真的会动起出家的念头,忙道:“淑妃,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万不可相信。我们只在这里安安稳稳地隐居着,旁人找不到我们,我们也不去惹旁人,世外桃源似的,哪里来的刀兵之祸?”

可浅媚懒洋洋道:“卓大哥,你能不能别再淑妃淑妃地叫我了?每次听你这么叫我,我都觉得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地方也不安生。他的淑妃早就死了,我跟他也早就一刀两断了,你犯得着这么忠心,时时过来提醒我一下,让我不痛快吗?”

她静默片刻,又道:“或者,你肯从皇宫里救出我来,并不是因为真心同情我或真的对我好,而只是因为你觉得他想让我活着?你只是奉旨行事?”

“不……不是……”

卓锐给她拿话一呛,涨红了脸,便支吾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衡一却道:“我晓得你那断不了的尘念是什么。不过你还是断了它好,不然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可浅媚绞紧腹部的衣襟,闷闷不乐道:“我何尝不想断?它来的根本不是时候!”

衡一便微笑,“不如,让我来试试,能不能帮你断了它吧?”

可浅媚的眼圈便红了,久久不语。

 

夜间,卓锐见衡一在自己屋中念经,便走过去找可浅媚,一时却唤不出她的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