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浅媚抬眸,嫣然一笑,“主谋?主谋皇上不是正对付着吗?这四个人……跑不了吧?”
见她笑得狡黠,唐天霄心里又不自在了,“喂,怎么跑不了?你该不会故意放了他们吧?”
可浅媚将长鞭扣好,搂着他脖颈吃吃地笑:“我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沾了一身的血腥味儿,只怕连你都不敢要了。所以这些脏手的事,留给皇上去做吧!”
唐天霄咬牙切齿,真的想伸出手扭断她脖子了。
可这时,可浅媚偏偏扭住了他的胳膊,嘻嘻笑着拉他,“咱们快回去吧,好好地打了一场架,饿得很了!”
唐天霄莫之奈何,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此事揭过不提。
回到别院不久,便有陈材急匆匆过来回报此事:“皇上,人是截住了,死了两个,还有两个带回来的途中吞毒自尽了!”
“吞毒?哪来的毒?”
“预先藏在牙关中,咬破后片刻工夫便中毒而亡。”
“有搜身吗?”
“有……但身上并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也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唐天霄沉思片刻,道:“他们不惜为保守秘密自尽……又这般行色匆匆,甚至不敢走官道,多半身上藏有性命攸关的重要物品!再去搜,和卓锐一起去,把他们所有的随身物品一一检查,特别留意有没有可以作为凭据的信物、书信之类。”
陈材应诺而去。
唐天霄坐在桌边,喝着茶沉思片刻,抬眼看到可浅媚正倚了窗棂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紫薇,笑道:“也许真该让你出手捉他们。认识陈材、卓锐的人太多,他们晓得是我的人,这都不抱求生的指望了!若是落到你这个村姑手里,多半还会想着怎么逃出去,再不会自寻死路。”
可浅媚转头笑道:“这事我不好插手。”
“嗯?”
“你曾和我说,不要理会任何朝堂之事,不要去管任何后宫纷争你便保证我们一样可以像寻常夫妻那般,吵吵闹闹过着,和和美美一辈子。我只管找害了突尔察的人报仇就行。再管其他人,涉及了朝堂之事,你心里又要不痛快吧?”
半冷的茶水有点涩,入了口居然难以下咽。
唐天霄问:“原来你是因为怕我猜忌才放走了他们?”
可浅媚黑眸凝睇,许久,那眸心如被微风拂过的一池秋水,慢慢漾了开来。
她执住唐天霄的手道:“我不怕你猜忌。可我想和你像寻常夫妻那般过着,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唐天霄忽然便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将她拥住。
哪怕只是慧黠地故意讨他喜欢,她也是因他而深思熟虑。
求的是有那一个人,可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梦想,他自然也只能欢喜地帮着她,一起实现这个梦想。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应该会比寻常夫妻幸运并幸福百倍。
晚膳后,卓锐、陈材匆匆来见,却带来一把折扇。
此时暑热未去,随身带把折扇也不希奇;而这柄折扇看来甚是寻常,骨架粗糙,画工平平,市集上随处可买。
唐天霄持在手中将扇上的诗画也看了,疑惑道:“哪里不对了?”
卓锐答道:“这扇子极普通,却用上好的丝帕小心地层层包了,裹在几件衣物中,放在行囊的最里面。”
唐天霄眉眼一跳,即刻让人将灯烛又移了一盏过来,对着光细细察看。
可浅媚笑问:“卓无用,你怎么没想办法先把其中玄机找出来?害皇上黑灯瞎火研究这个!”
卓锐垂头道:“微臣愚昧,一时还未能发现其中玄机。”
唐天霄皱眉,将他们扫了一眼,道:“愚昧么?我瞧着没人比你们两个更聪明了!”
卓锐不敢答话,可浅媚却嘿嘿笑道:“过奖过奖!卓大人可比我聪明多了!”
会装糊涂的聪明人是最聪明的一种。立功是好事,可如果知道得太多,功劳越大罪过越大,说不准最后给说成了贪天之功,曾经的功劳成为悬在脖颈上的利剑,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了命。
这样的“功劳”,远不如留给帝王英明睿智一回,博得龙心大悦,比什么都强。
唐天霄懒得理这两个聪明人,吩咐陈材道:“打盆水来。”
既然确定了有问题,想在小小的折扇中找出异常并不困难。
一时水来了,他小心地将扇面的边缘用水润湿了,用指甲轻轻挑开扇面,慢慢揭开,便露出藏于其中的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笺。
他抽出,迅速扫视过去,随即将那纸笺折起收了,坐到桌边默默喝茶,却是神色安然,波澜不惊。
许久,他沉声吩咐:“传密旨,以太后之名传南雅意入宫,留于德寿宫内侍驾,不许出宫半步;加派人手监视交王府,庄碧岚如有异动,即刻扣押。”
“是!”
卓锐领命,迟疑着又道,“庄世子武艺很是高超,身畔高手也多。一旦起了冲突,只怕……”
庄碧岚看似文弱,实则身手极高。那样的高手,只要还剩一口气,都有着难以估量的杀伤力。
唐天霄心下也明白,皱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目光幽杳,连声音也似幽杳了:“尽量留他性命。如果……如果实在阻拦不住,就地格杀。”
卓锐应了,即刻与陈材一起出去预备。
房中便只剩了唐天霄和可浅媚二人。
可浅媚慢悠悠地晃着茶盏,看着浅碧的茶水上上下下地漾着,几瓣茶叶无根浮萍般在水里飘摇,憔悴得如同经了冬才飘摇而下的落叶。
她低叹道:“这天怎么突然就冷了?或许以后不能再喝冷茶了,浸得手心一阵阵发寒。”
唐天霄拉过她的手,一摸掌心,果然冰凉冰凉的。
他微笑道:“看你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怎么还这般怕冷?”
可浅媚笑道:“也许心热的人手容易凉吧?”
唐天霄心里便不是滋味,凤眸斜斜朝她一睨,点头道:“我的手心从春到冬都是滚热的,所以我的心必是冷的了?”
“冷硬如铁。”
可浅媚却从他掌中抽出发冷的手,低低地咕哝了一句,走到窗口看月亮了。
她的声音虽低,唐天霄却听得明白。
她在指责他手段毒辣,心狠意狠。
过了这许多年,有时候他似乎还和少年时一样沉不住气。
他道:“你怎么不问你那位好大哥做了什么事,逼得朕不得不对付他?”
可浅媚够着窗口的紫薇,摘了一丛花儿放到鼻尖闻着,却是什么香味也闻不着。
低头看时,这种一眼看去艳丽得如火如荼的花朵,竟是由无数朵揉皱般的花瓣簇拥而成,连花瓣边缘都是给绞碎般的锯齿状。
她索然说道:“皇上雄才伟略,英明果决,做事自有道理。我问与不问,也无甚差别。”
问与不问,无甚差别。
只因她问过或劝谏过,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南雅意曾是他喜欢的女子,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在意着她。
可他叫人把她软禁于皇宫,绝对不是保护,而是牵制。
江山社稷跟前,果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付出和舍弃的。
唐天霄犹豫片刻,从背后圈了她的腰,叹道:“如果可以,我愿做到最好。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只守着眼前能握得住的就是幸运。其他的……尽力了,也便够了,不想奢求。”
他取过她手中给揉碎了的紫薇花,轻轻掷到窗外,那花便消失于黑暗间,连手指间都不曾沾惹些微花香。
而窗外,依然有千头万头的紫薇在月色下明媚如锦绣。
可浅媚问:“只求眼前吗?”
唐天霄笑了,“眼前,自然包括了未来,我们可以企及的尽量长久的岁月。”
他吻上她的脖颈,她却思绪纷扬,终于忍不住说道:“庄大哥不会和沈度扯上关系。”
送信之人,显然是沈家的人;而庄碧岚、唐天祺甚至曾帮她从沈家所控制的刑部和大理寺脱困而出。
唐天霄沉默片刻,到底说道:“他厌恶沈度和沈皇后,但他心底只怕更厌恶我。何况,和沈度有约定的是交王庄遥。他便是另有想法,只怕也是不得不听从父命了罢?沈皇后给我晾了一段时日,沈度也不安了,正邀约庄遥做好准备,一旦京中异变,即刻挥兵响应,以清君侧!”
可浅媚道笑道:“想清的君侧之人,不会就是我罢?我倒不晓得我现在这么惹人注目!或者,有人刻意让我引人注目来着?”
唐天霄柔声道:“刻意也罢,不刻意也罢,只要我始终站在你身侧,你又怕甚么?”
可浅媚怔忡半晌,低声叹道:“我真后悔,我实在不该来和什么亲。想媚惑你也罢,想毒害你也罢,其实都只和所谓的江山有关,和我自己都没半只羊的关系。想着这怎么也踩不完的泥淖都害怕,我何苦一脚踩进来抽不出身?”
“噢,事到如今,你还想抽身?”
“说说而已……”
可浅媚听出拥着她的男子低沉危险的声调,头皮微麻,“我们北赫的少年郎虽多,可对我好时也难保不怀私心。”
其实还是在留恋她那些北赫的仰慕者了。
唐天霄怨恨,手指犹在她丝滑肌肤上流连,头已俯下,张口在她脖颈前的胎痣上狠狠一咬。
可浅媚疼得尖叫,顾不得他手上的亲昵,慌忙要将他推开时,他已飞快扣了她的双手,扭到背后,不许她顽抗。
可浅媚挣扎不动,骂道:“你属狗的?”
唐天霄低低道:“你属猫,我当然只能属狗,不然怎么制得住你?”
可浅媚哭笑不得,道:“狗能制住猫吗?猫想上树,猫想上梁,狗拦得住?”
唐天霄道:“所以,只能把猫扣在地面上了!”
他又去咬那颗胎痣,却不再用力。只听他喃喃道:“咬下你这颗胎痣,也许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呢!”
可浅媚双手被扣得无法动弹,恨得连连跺脚:“你不能咬别处么?”
她的衣带已然解开,外衫散落,饱满的胸部随着她的气喘咻咻起伏着,浅紫的抹胸上绣一对鸳鸯交颈,在浅黄的灯光下恍若活了过来,似可闻昵喃情语。
鸳鸯轻轻滑开时,唐天霄如她所愿,温柔啮咬住鸳鸯下的旖.旎风情。
她便低吟,晕眩地仰起脖颈,让本就玲.珑的身躯更加凹.凸有致,极尽妩媚地散发出轻盈而诱.惑的薄光。
唐天霄再松开她的手,她便不再挣扎。他那光滑的衣料触过胸部的边缘,都能让她微微地颤悸。
唐天霄便微笑问她:“喜欢么?”
她软软地伏在他怀里,眸子格外地黑而大,却是酣醉般的迷离,很老实地告诉他:“喜欢。”
他便抱起她,撩开随风乱舞的轻帷,将她拥入金丝芙蓉帐中。
或许她真的可能是汉人,但她生活在北赫,早将北赫人的豪爽性情学了个十足,最初的羞怯之后,她对情.欲更多的是听从自己的身体和情感的召唤。
唐天霄有时很可恶,但更多的时候却能哄得她满心欢喜。
——特别彼此的眼底除了对方别无所有时,仿佛他的一个笑容,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便能让她心醉如饴。
看她非常默契地接纳了他,在他的舒缓刮擦里伏枕低吟,唐天霄亲着她耳垂坏笑:“滋味怎样?”
可浅媚便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答道:“很是可口。”
唐天霄愣神。
这丫头把他当作糕点还是水果了?
可浅媚见他不动,却着急了,一边迎着他,一边掐他的胳膊,“喂,我没饱呢!”
“嗯?”
唐天霄完全不想说话了。
她分明就是把他当作了糕点或水果。
但对他来说,想要她饱其实一点也不困难。倒是她想喂饱他很是困难。
他对她的身体早已了若指掌,晓得该怎样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的愉悦,也晓得怎样让她最大限度地容纳他,并不得不接受他的热烈。
其实她是经受不住的。
尤其他换了个姿势,让她伏在衾上时,她哭得眼泪汪汪,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却依旧宛转于他身下,不晓得是在享受还是忍受。
只可惜了床上那只新软枕,被她蹙紧眉狠狠地撕着,待他最后一记重重楔入她体内时,竟被她呜咽着撕裂了。
一床棉絮。
唐天霄喘着气,在那堆棉絮中拥紧那无力趴着的滑腻躯体,终于能问她:“饱了没?”
可浅媚擦着眼睛,幽怨地回答:“我真后悔,我实在不该来和什么亲。你看你多凶悍,若换了我们北赫的……唔……”
其实唐天霄不想亲吻她,而是想咬死她。
无法否认,这种满蕴激.情的男女间特有的交流方式很容易磨平两人间曾有的矛盾,至少也能磨得不至于那样尖锐化;而性格里的棱角也会奇异地在彼此碰撞间模糊,不至于激烈到把对方伤害得体无完肤。
就如在某些时候,愉悦会把疼痛掩盖,并因着眷恋愉悦而忘记疼痛一般。
幽清的别院里,帘影筛金,簟纹织水,散乱着浅色小衣相拥而卧的两个人,看来如此和谐宁谧,再看不出半点曾经的猜忌或犹豫。
他们的确相亲相爱,以后也一定会相亲相爱。
唐天霄看着疲惫不堪倒在怀里睡着的女子,温柔而笑,凤眸清亮。
他为她牵过薄衾盖住胸腹,又起身关上了窗,才蹑手蹑脚走回床边,依然将她拥于怀中。
入秋了。
她年轻贪凉不懂照顾自己,他便不能不懂得照顾她。
虽然,从小到大他都处于别人的照顾之下,素来只管家国大事,不管生活琐事。
可人的一生,若无一点例外,未免太过无聊。
她便是他的例外。
在帷外透入的淡淡灯光里,他久久地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心下也似安宁妥帖了,终于觉出一丝倦意。
他打个呵欠,正在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时候,忽觉怀中人儿悸动了一下,忙定睛看时,只见她眉目颦蹙,神情苦楚,连嘴角都似在抽动着。
又做噩梦了?
唐天霄一摸她背脊俱是冷汗,忙扶她坐起,连声唤道:“浅媚,浅媚醒醒!”
“滚开!”
可浅媚蓦地尖叫,睁开眼便是狠狠一耳光甩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把唐天霄打得一时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