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浅媚恨恨地又咬他,又问:“我让人用夹棍夹你了?”

“我用钢针扎你手指了?”

“我让人打你耳光把你打成猪头了?”

给连着轻咬了几口,唐天霄不晓得她这算是挑衅还是挑逗,舌尖没觉得怎的疼痛,倒觉得别处给蹭出了腾腾的火焰,烧得难受。

他呻.吟一声,伸手便松她衣带。

衣襟散落时,又见她脖颈上那点鲜红如珊瑚珠般的痣。

他亲住,双手却抚向那兀起的峰峦,直攀峰顶……

可浅媚抽气,却笑道:“天霄,这是胎痣,投多少次胎都还会长在原处。若是今日用刑重,不小心把我弄死了,等个十六年,你可以凭这胎痣再找到我……唔……”

她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栗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让你再嘴不饶人!”

唐天霄吃吃笑着叫骂。

这次是他理亏,斗嘴再斗不过她,但另一方面的能耐却胜她十倍不止,轻而易举便让她在他臂腕间绷紧身体红涨了脸。

握了她纤长的腿,他待要奔往正题时,她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灵活地一翻身扑到他身上。

她嘀咕道:“我不要在下面,脏脏的,说不准有什么虱子跳蚤之类的……”

“我的天哪,你也忒胆大,还从来没有女人敢……”

他苦笑,紧.窒包裹的温暖和愉悦让他重重地吐了口气,终于也说不出话来。

可浅媚疼得紧紧蹙眉,也已说不出话来,却再不肯放弃好容易抢到的有利体位。

不过她好像忘了,有利的体位也未必就代表能占据上风,忍受不了痛楚呻.吟的似乎还是她……

可浅媚并没有问唐天霄下一步会怎么样。

但他既然敢和她缠绵到天亮才离开,无论如何应该已经有所安排才对。

虽然忌惮沈家,但若不是沈家突然和定北王部属联手,即便真给打个措手不及,也不至给逼到眼睁睁看着心爱妃嫔被人用刑还袖手旁观的地步。

昨日他带宇文贵妃前来听审自是别有用心。

她是吃尽苦头,他看着也是备受折磨,而宇文贵妃何尝不是如坐针毡?

她小产不久,根本不宜见风,却在这时候被带出来看这种血腥之事,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警告。

宇文贵妃也是聪明人,她当然明白,他是在告诉她,他对爱妃受人诬陷之事心中已洞如烛火;

他的目的,就是要她看看她的母族对皇权和他这个皇帝的挑衅。

挑衅的第一个后果,就是她会被牵累,至少也会让唐天霄猜忌嫌弃。

所以,即便可浅媚有害她落胎的嫌疑,即便可浅媚的到来已分去了帝王一大半的宠爱,她不得不选择唐天霄为她预备好的那条路。

贵妃出面亲口否认了陈参将的身份,等于否认了宇文家和这件事的关系,京城便有再多定北王的亲信或部属,都不方便再搅到这事里了。

如今,只剩了沈家和那些附和的朝臣,可浅媚相信唐天霄应付起来必定游刃有余。

再次被带到密室时,可浅媚看到刑跃文那张黑髯长脸,想起惨死的突尔察和自己所受苦楚,已是恨怒皱眉;

刑跃文一眼看到她包扎着的手指也是皱眉。

什么时候大理寺的监狱里待遇这么好了,受了刑的犯人能给上药包扎?

等那边有人通报说礼部任职的成安侯唐天祺和兵部任职的交王世子庄碧岚奉旨过来参审时,他更是皱眉。

唐天霄是说了让礼部和兵部派员参审,可也犯不着派这两位只在两部挂着闲职的大员过来吧?

以刑跃文的官阶,便是派了礼部侍郎或兵部侍郎来,多半也只有听审的份儿;

可唐天祺不但是封了侯的皇帝堂弟,更是手掌京畿八万重兵的年轻将帅,跺跺脚瑞都城晃三晃的主儿;

庄碧岚倒也寻常,身兼兵部侍郎和骠骑将军,都算是闲职,上衙门做事不过应个卯,并不管事。

可他有个了不起的父亲是驻守西南重镇的交王庄遥,他还有个了不起的红颜知己南雅意让唐天霄多少年放不开,他还有个了不起的亦敌亦友的主上叫唐天霄,不愿让他好过却不肯让他受委屈……

可惜他还不知道唐天祺、庄碧岚和可浅媚的渊源,否则倒是可以要求这二人回避另行择人了。

可浅媚一听是这两人来了,便猜想今天自己应该不用太遭罪了,却想不出他们会用什么法子来应对为她罗织的罪名。

——经了一夜的准备,即便没有了宇文家为同盟,置她于死地的“铁证”应该更多了吧?

唐天祺等二人很快在刑跃文的亲自迎接下踏入密室。

他们自是装作不认识。唐天祺负了手昂首阔步径直到侧面的一张案几前坐了,并不看她一眼;而庄碧岚却在走到她跟前时顿住了,站定身体打量她。

“你便是可淑妃?”

因是密审,他并未着官袍,依然是一袭式样简约的大袖素衣,翩飘蕴藉,衬得他容颜如玉,风仪出众。

昏暗的灯光下,他微微的笑容月辉般明洁。

不过,可浅媚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没错,请问,你是……啊嚏!”

她只作不认识,正要问他姓名时,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是香气?

是他袖中传出的浓烈的香气?

他们曾在荆山相处过,离得近时,偶尔的确能闻着他身上有极清极淡的某种气息,却连香气也说不上,又怎会突然携带这等浓郁的芳香。

而且,这芳香闻来似乎很是呛人,令人一阵阵地头脑发晕……

庄碧岚站在她跟前,说的却只是些闲话:“下官庄碧岚,奉旨陪审此案。”

“哦!”

可浅媚深深呼吸着,想让发晕的头脑清醒些,却觉得更是晕眩了。

庄碧岚又道:“淑妃和下官当年的一位故人,长得颇有几分相像。”

又是一句废话了。

可淑妃长得很像当年的宁淑妃,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惜,这位故人,四年多前便不在了。”

他惋惜地叹气,再抛完一句废话,终于走到另一侧的案几前坐下。

刑跃文待二人都坐定了,笑道:“侯爷,世子,相关案情,大约都知晓了吧?”

唐天祺笑道:“部里转来的案卷里已经载明,咱们不用多说,请刑大人抓紧时间问案吧!”

庄碧岚拈着茶盏,却不喝茶,淡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是连半句废话也不说了。

刑跃文知这二位都有点脾气,也不敢托大,笑着解释道:“昨日有位陈参将,本来力证这个可淑妃并不是真正的可烛公主,但一早因为定北王军令急召,已经离开了瑞都。”

唐天祺点头道:“可惜,可惜!”

刑跃文又道:“好在我们经过彻夜盘查核对,又找出两位证人来,可证实可淑妃故意把北赫随从留在宫外撇清自己,不过是暗渡陈仓的把戏。她有当年南楚信王留在宫中的余孽作内应,又何必再要那些招人眼目的北赫人帮忙?”

可浅媚背上猛地冒起冷汗,腰足本就已万分绵软无力,此刻再也支持不住,一晃身栽倒在地。

堂上三人都怔住了。

庄碧岚首先反应过来,抢过去便搭上她的脉门。

这一回,他的袖子拂到了她的鼻尖,却没有了那种浓郁刺鼻的香气了。

只听庄碧岚惊呼一声,凝神又搭上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失声道:“淑妃……似乎怀孕了!”

密室里顿时也是一片惊呼,如果可浅媚有气力张开嘴巴,多半也会惊呼出声。

唐天祺身为皇室近支,自是最为激动,忽然便站起身,高叫道:“快,快,快去传太医!这还了得,这是龙嗣,龙嗣呀!”

刑跃文呆坐在主位,盯着倒地的可浅媚,便是准备了千条万条置人死地的罪名,也已作声不得了。

唐天霄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大婚多年,妃嫔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偏只有个下等宫人生下一个资质平平的皇长子,并不为宣太后和周帝所喜。众人只从宇文贵妃的受封和受宠,便无人不知当今皇室对皇嗣的看重。

若可浅媚怀了皇嗣,便是有天大的罪名也得搁在一旁,先让她安稳生下皇子或皇女再说。

密室中并无女人,唐天祺便上前,亲自抱了“晕倒”的可浅媚就近送往干净卧房时,可浅媚算是想明白了。

败也龙嗣,成也龙嗣。

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之计了。

太医院三位最有名的太医很快奉命前来,口径出奇的一致:“皇上大喜,淑妃娘娘已有身孕二月……只是淑妃娘娘受惊过度,身体虚乏,需长期静养……”

指鹿为马混淆是非并不是某个人的权力,而是某个阶层的权力。

而站在最顶端的那个人拥有着颠倒黑白的最高权力。

三个太医都说可浅媚怀孕,成安侯和庄王世子也力证可浅媚怀孕,所以可浅媚就是怀孕了。

【承:携手探流霞】

记取鸳盟,暮暮复朝朝

太医开了药方退下后,唐天祺以宗亲的身份派人到宫中请旨,自己却守在可浅媚床头,拿了个小瓷瓶在她鼻前晃了晃,一种类似薄荷的清香飘过,可浅媚便觉头脑立时清醒很多。

唐天祺见卧房外都是自己带来的亲信守着,低声向她笑道:“浅媚,我这玩意儿的气味,比庄世子的好闻多了吧?”

可浅媚已能举起手,遂合在掌心里自己深深呼吸着,笑道:“果然好闻。不过……你们这主意行吗?怀胎十月后,我到哪里找个皇嗣来?”

唐天祺诡笑道:“哪用怀胎十月?今天晚上就可以流掉了!好在你脸色不错,连妆扮都可以免了!”

“我脸色不错?”

那些行刑的衙役下手甚是狠毒,一夜过来,她脸上的红肿并没有消,脸色会不错?

唐天祺已找了面镜子,照着她的脸给她瞧,“你看你这模样,扮小产不用化妆了吧?”

镜中的女子还是昨晚唐天霄绾的髻,半歪在脑后,果然不甚好看;

而一直不曾清洁的面庞不但污痕片片,而且肿大得把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处,嘴巴肿得快像沈皇后那令人扫兴的厚唇了。

脸色自是不用操心的,青一块紫一块,肯定难看,不管是得了绝症还是刚刚小产都不会看出什么名堂来。

庄碧岚已走了进来,轻笑道:“侯爷,你别逗她了,赶快找人过来帮她洗下脸才是正经。瞧着这跟花猫似的!”

可浅媚点头道:“呀,原来宁淑妃长得就跟花猫一个样呀?”

庄碧岚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唐天祺却似有点不自在,皱了皱眉转开话题:“这里是大理寺官衙,并无女子,到哪里找人帮她洗脸?不然我让人去我府里先传两个过来服侍罢!”

话未了,那边便传来亲卫的知会:“侯爷,世子,宫中传下口谕了!”

据说,嘉和帝唐天霄闻说可淑妃有孕,也是欣喜异常,只因这日谢德妃生辰,喝得有点薄醉,所以并未出宫来探,却传下口谕,即刻打扫出怡清宫来,好让可淑妃搬入静养。

因淑妃目前体乏不宜挪动,令其先在大理寺就近休养,待略略恢复后再行入宫。

血燕案、兵防图案继续由刑跃文会同唐天祺、庄碧岚查证,只是不许惊动淑妃。

这话已极是明了,案子要继续查的,但可浅媚是不能动的。

他甚至也想到了可浅媚身畔无人服侍,调了乾元殿自己身边的两个太监、两个宫女前来侍奉。

宫女们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热水来为可浅媚洗脸。

可浅媚叹道:“其实我饿得很。牢里的东西根本吃不得。”

宫女一边领命预备饭菜,一边答道:“皇上令我们过来时,第一句话就是快把娘娘的花猫脸洗一洗。”

唐天祺闻言大笑,庄碧岚亦是莞尔。

二人见有人照应,外面又已将耳目安插完毕,遂吩咐几句,告别而去。

宫女给可浅媚脸上涂着清凉芳香的药膏时,可浅媚忽然想起,只怕昨晚唐天霄过得极委屈。

抱着个又脏又臭脸肿得跟猪头般的女子睡觉,本来就该有些恶心了,何况还曾那般亲昵……

还给猪头女子压在了身下……

她怎么觉得昨晚是自己蹂躏糟蹋了这位高高在上的俊美男子?

 

其后的一切,便已在唐天霄的掌控之中了。

晚间有人送入在厨房里煎好的安胎药,然后半个大理寺都听到可浅媚的痛呼和宫女太监们的惊叫,连刚走没多久的太医也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被叫回来。

一盆盆的污水端出,一块块染血的巾帕扔出……

半个时辰后,可浅婿滑胎的消息就和可淑妃怀孕的消息一样迅速地传遍皇宫内外。

太后震怒,皇帝震怒,彻查的旨意一道接着一道,把诸宰辅和刑部、兵部、礼部等衙门催得鸡飞狗跳。

而可浅媚只是安稳地在大理寺住了一夜,第二天更安稳地住进了她向往已久的怡清宫。

查出的结果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太医院派来负责煎药的伙计哆嗦着开始不肯承认,后来说是沈朝旭抓了他全家相胁逼令换药,再后来又说不是沈家,然后被人发现缢杀于大理寺牢房之中,据传是自杀……

而太医也在此时改口,说淑妃娘娘身体虚弱,胎象不稳,可能是受惊过度引起的落胎,与人无尤。

和可浅媚落胎之事一样,血燕之事和兵防图之案同样经历了由简单而复杂,又由复杂而简单的戏剧般的过程。

血燕的确是可浅媚送的,却被郑贤妃的心腹侍女调了包,因此淑妃无过失,贤妃督导无方,扣一年脂粉银,禁足于瑶华宫。其侍女杖杀。

刑部尚书刑跃文虽然提供了更多可浅媚盗取兵防图的证据,但驿馆里的小卒并不能确认他所看到的那叠纸片便是兵防图。

——按庄碧岚等人的实地考察,那么远的距离,就连是不是春宫图都没法看清。

乾元殿小太监小福的福气不大好。

虽然他指证的那天,靳七的确曾经打过盹,但靳大总管后来突然想起,当天晚上皇上又曾进过东暖阁,并翻看过兵防图。

——小福所见到的,是可浅媚在翻找兵防图,而不是在抄写兵防图或放回兵防图。

她盗取兵防图后复制了还得再还回去,而当天整个下午她似乎都陪在唐天霄身边,根本没有时间复制兵防图,更没有机会还回去。

七公公是皇上一天也离不开的心腹太监,没有人敢指责七公公作伪证,于是小福便没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