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笑了笑:“还好,王爷呢?”
春痕压低嗓音告诉她:“王爷先在屋里看了一会儿书,戌时六刻让赵顺准备宵夜,然后拎着食盒去了晓园,亥时三刻回来,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屋里发呆,脸色不是很好,您等下当心点。”
容悦拍拍她的手:“我省得的。”
嘴里这样说,心里到底却有些狐疑,让侍女都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果见穆远孤零零地坐着,脸上写满落寞,望向她的眼神带着诉不尽的委屈,恍若被遗弃的小狗,一向冷硬的心蓦地软了下来。
不管他婚前有多少不是,婚后着实对自己好,女人一辈子图的不就是这个?难道指望他反过来,婚前深情款款,婚后不闻不问?
这样想着,言语间不觉比平时多了几分真心:“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娘她初来乍到,我怕她不习惯,才一直陪着,回得迟了些…你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就快立冬了,晚上寒露重,小心别着了凉。”
一面说。一面从衣架上拿起玄色翻领夹袍,穆远顺势握住她为自己添衣的手,俊容瞬间变得柔和,眉眼中沁透了温柔:“我才回来不久。刚坐一会儿,不冷,你也累了吧?快坐下,赵顺,给王妃准备的杏仁奶露呢?配些松软易克化的小点一起端上来。春痕,你领着人去浴间放水,撒上今儿刚送上来的夔兰花叶。浴豆用并州上贡的,熏香就不用了,免得串味…”
听着穆远一本正经、有条不紊地安排这些,容悦抚额的同时,也不免感动,这位对人好起来,真正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比最尽职的侍婢还殷勤。
内有所感,外有所形,当春痕禀告浴间已准备妥当时。容悦主动偎进那人怀里,把大半身的重量都交给他,穆远心领神会,喜滋滋地一把抱起,笑得嘴都合不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爷的点子真管用啊!
下面是镜头回放:
话说今天,从萧夫人进府,穆远就落了单,一下午没见着妻子的人影。好不容易晚膳桌上碰了头,又只顾着给她娘夹菜,对他视若无睹。晚膳后更是直接丢下他,母女俩亲亲热热地窝在一起闲话家常,剩下他独对一室孤灯。
容徽的事曝出来后,王府进入全面戒严状态。他除了上午去衙门办差,下午很少出门,连公文都拿到竹园这边的小书房处理。部属们对此表示理解,今非昔比,容王妃腹中的孩子承载着整个王府的希望,王爷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晓园那边的日常事务,便由梁竟领着一干幕僚打理,遇到重大事件,或幕僚们意见不统一时,才会请王爷过去主持。
这日晚间,梁竟忙完手头的事,打发走一众长史、少史、书吏、录事,又盯着掌库把各色文书信函分门别类的封存好,最后锁上库房大门。正准备回去歇息,抬头却见王爷从院外进来,吃了一惊,忙问:“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爷不言语,只是让赵贵摆上食盒,霎时满鼻喷香,勾得梁竟馋虫直冒。于是主属两人对案而食,赵顺站在一旁负责斟酒,梁竟喝着暖乎乎的桂花酿,直道“好酒”,忙到这个时辰,他也确实饿了。
穆远从容悦怀孕后就很少沾酒,因为据说他醉酒后很可怕,他怕吓着容悦,更怕惊着容悦腹中的胎儿。梁竟作为资深幕僚,当然了解这一点,所以也不劝,自个儿喝得咂嘴咂舌。
梁竟的酒量本就有限,桂花酿闻着醇香馥郁,口感极好,其实后劲很足,三杯下肚,梁竟酒已半酣,也不摆老成持重的师爷款了,乜斜着醉眼问:“王爷可是有甚心事难决,夤夜来寻臣下?”
穆远扯了扯嘴角:“师爷看出来了?”
梁竟嘿嘿一笑:“王爷娇妻在怀,幼子待抱,这好天良夜,不陪着他们母子,却跑来与臣下共饮,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心里不痛快,又不好对王妃说,微臣猜得对不对?”
穆远轻叹:“还是师爷懂我。”
梁竟捋捋小胡子:“微臣陪了王爷数年,这点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
穆远也不卖关子了,摒退从人,与师爷促膝谈心,抽空又劝了好几杯。待菜尽酒罄,梁竟已醉得伏在案上,赵贵去扶时,他双手乱舞,嘴里嘟囔着“我醉欲眠君且去”,穆远笑着命人把他送到隔壁的轮值房,留下小厮打地铺照料,这才离去。
都说人品好的人,酒品也好,梁竟就是如此,他醉后决不会发酒疯胡说八道,而是有问有答,态度谦和,更妙的是,第二天一觉睡醒,你再问他酒醉时说了什么,他懵懂如幼儿,一问三不知。
穆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王爷,能对人说,他被自己的王妃冷落了,他觉得王妃对他不够真心,不够信任,而他很苦恼,很在意,却不知该向何人问计?
那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也因此,酒醉时畅所欲言,酒醉后前事尽忘的梁竟,就蒙主子钦点,成了他的情绪垃圾桶和婚姻指导砖家——放到现代,叫男闺蜜。
他问梁竟,怎样才能让王妃对他更信任、更依赖?
梁竟说,信任她,依赖她。
他不解,我是男人,应该让女人依赖,怎能依赖女人?
梁竟说,怎么不能?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您在王妃面前表现得太霸道、太强横,她只会畏惧你,防着你;您在她面前适当地示弱,让她知道,您也是个需要关怀、需要照顾的人,您也会生病,会孤独,会害怕,激发出她的爱怜之心,不就可以依赖她了?
穆远表示受教。
于是,有了让容悦一看就心软的、可怜狗狗的眼神。
只能说,三皇子殿下以前都是本色演出,如今有了梁师爷的点化,演技突飞猛进,一个眼神就将容悦秒杀。
共浴的细节不予赘述,基本没有香艳片段,相反,两个人都很严肃。
因为,穆远站在容悦身后为她擦背时,容悦问出了一句话:“我伯父,是不是已经死了?”
穆远的手略有停顿,很快用平淡的语气回答:“是的。”
容悦深吸一口气:“当我听你说,莫戟是特意调来对付我伯父派出的杀手时,我就猜到了。”
“哦?”
“以你平日的行事手段,一旦接获这个讯息,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防守,而是如何从源头解决问题。比如,掳走容慎,或把他的几个儿子全部抓起来,逼他收回暗杀令。你没有这么做,反而不断加派人手防御,甚至把莫戟抽调过来,这就说明,已经没法从源头遏制,你无论怎么做,就不能让我伯父就范。造成如此局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我伯父已经不在了。”
穆远吻着她的肩头说:“你伯父在发出暗杀令的当天下午就过世了。”
“你连我母亲也瞒着的吧?”
“是的,若岳母知晓此事,势必得回去奔丧。那边就等着你们回去呢,嘈杂混乱的丧事现场,多好的刺杀机会!真让他们得手,我就是杀光容氏家族,又有什么用?”
这番话,穆远说得毫无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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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辰当日
今天是容悦十七岁的生辰,也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的第四个生日。
因事先说好了不宴客,只自己家里摆几桌席面,容悦没让人叫起,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一睁开眼睛,就听见春痕说:“太太亲自下厨给您煮长寿面,愣是不让人帮忙,揉面擀面都是自己来,这会儿只怕已经做得了,您醒得刚刚好。”
容悦撑起身子:“那我等会多吃点,太太的手擀面可是很难尝到的。”
春痕一面服侍她穿衣梳洗,一面拣要紧的事汇报:“江厨从昨晚就开始蒸寿桃,要蒸够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一部分送到城外的几座道观上供,一部分散给城里的乞儿,为王妃和小世子祈福。郭大嫂也是三更天就爬起来擀面、熬汤、做浇头,今儿最少要准备几百碗寿面,人人都想沾沾王妃和小世子的福气,可不能漏了谁…”
正絮叨着,夏荷从外面进来道:“外面来了好多拜寿的人,几百碗只怕不够呢。”
容悦讶然:“不是说不请客的吗?怎么又…”
正好何妈领着人往这边送寿礼,见王妃发问,陪着笑说:“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打听到的,总之是一传十,十传百,都跟着来了,奴婢刚过去的时候,顾总管正派人分头赶往南市和西市采买呢。”
容悦听得呆住,由着几个丫环给她盛装打扮,何妈、吴彦家的等几个管事嬷嬷则各处指派人手负责接待。
没一会儿,庾嫣那边来人说,裕郡王、淳侯爷和庆侯爷联袂而至,他们的家眷很快就会到竹园来讨长寿面吃。
淳侯爷和庆侯爷就是穆远的四皇弟和五皇弟,楚昭帝六个成年儿子,老二穆睿立了太子,老三穆远封了雍亲王,老七穆奕封了裕郡王。其余四、五、六皇子都只封了侯。因为他们的生母出身较低,放到寻常人家,他们就是庶子,不能跟皇后生的太子。贵妃生的三皇子和淑妃生的七皇子比。
其中四皇子的生母云昭仪一度颇得圣宠,四皇子曾破格获封郡王,后来云昭仪不知犯了何事,降为美人,四皇子也受到牵连,差点被一捋到底,是几个兄弟帮着求情。才保住侯爵之位。
据说当日,裕郡王穆奕在清泰殿前为四哥求情,磕头磕至出血,场面极其感人,从此“仁悌”之名传天下,几个皇子中,如果说穆远是“阎王”,他就是“贤王”。容悦一直觉得。此人不可小觑,论年龄,好像比她还小月份。至今未满十七,行事却如此老道,真是可敬可畏。他的正妃周氏,家里父兄统领着西部大营,跟庾氏统领的东部大营势均力敌,必要时候,也可以成为穆奕的巨大助力。
楚昭帝立一个儿子做太子,同时又为另两个儿子娶来背景强大的将门之女,都说帝王心思深不可测,反正容悦是不理解的。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大嗓门在门外响起:“长尾巴的娘娘呢?快请出来,就为了沾沾尾巴娘娘的好运道,我们妯娌几个可都是空着肚子来的,快拿寿面给我们吃。”
这里的小孩儿过生日,叫“长尾巴”,七皇子妃周氏故意以此来调侃容悦。
从外表上看。膀大腰圆、声音洪亮的周氏似乎比庾嫣更豪爽,更具将门特色,容悦对她的印象却不是很好,平时也很少打交道,远没到可以随便打趣的地步。
现在人家表现得如此熟络,她也不能扫了兴,带着笑迎到廊上,彼此挽手牵衣,亲亲热热地走进清心斋。周氏把她按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自己退后几步,和另两位弟媳排排站,一起拱手躬身,嬉皮笑脸地说:“给三嫂贺寿咯,愿三嫂芳龄永继,青春永驻。”
“多谢几位弟妹的吉言,快请坐!”容悦赶紧起身,丫头们也上去搀扶,刚归坐,厨房送上浓香的寿面。
周氏吃着面,嘴巴兀自不肯停,怪容悦生日都不给她们下帖子,让她们只好厚着脸皮自己摸上门,容悦只得再三解释:“年纪轻轻的,怎好大张旗鼓地做寿?连整生日都不是,那样至少有个说法。”
老四媳妇梁氏道:“出嫁后的第一个生日,难道不是说法?”
容悦摇着头说:“到底不好,传出来人家只会说我轻狂,所以老早就说好了,今天不请外客,只家里人意思一下。”
周氏立即抓住语病,怪叫起来:“你的意思是,咱们都是外客?”
“不是,当然不是,七弟妹怎么会是外客呢?分明是内人。”
话音才落,几个人笑成一团。
容悦暗暗吁出一口气,这老七媳妇,看着粗糙,其实粗中有细,说起话来貌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可一不小心就会被她绕进去。对老七夫妻,越发多了几分警惕。
借着入内室更衣的机会,容悦招来秋碧交代:“你去一趟静园,找到庾王妃,跟她说,几位皇子和皇子妃的礼收了也罢了,好歹算是自家人,其他上门的,都赏寿面和寿桃,但寿礼可不能随便要,沾亲带故的可酌情收一些,其余的,最好原封退回。”
秋碧领命而去,一会儿后回来禀道:“庾王妃说,王爷在怀远堂坐镇,收与不收,王爷自会定夺,咱们只要照办就行。”
容悦点点头,有穆远把关,不需她多操心。
也许是心里忽然放松下来的缘故,容悦只觉得腰酸背痛,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春痕忙给她按揉:“这是怎么啦?”
容悦晃晃脑袋:“不知道,你去拿清凉膏来,给我抹点。”
时逢生辰,大家欢欢喜喜地给她贺寿,她不好意思承认,刚刚那会儿,她心惊肉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春痕瞅了瞅她的脸色,心疼地说:“要不您就在里间稍微躺躺吧,在坐的谁都知道您现在是双身子,也不会见怪。”
容悦叹口气:“那样未免太失礼,我还撑得住。”
春痕急得提高嗓音:“是虚礼重要,还是小世子重要?”
容悦尚未回话,冬雪在帘外禀道:“王妃,长孙姑娘来了,还带了个绣娘。”
“带绣娘来干什么?”
“长孙姑娘说,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您的身子也越来越沉重,恐怕没有合适的冬衣,她趁着进府贺寿的机会,把绣娘一并带来,给您量量身形,好早点备下冬衣。”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见到长孙兰的时候,容悦笑得十分亲切和蔼:“难为你这般细心,我正想添些冬衣呢。”
她一直偏瘦,行走间如弱柳扶风,纤细袅娜,裁制衣裙时自然尽可能地突出优点,所以腰部都比较瘦。现在穿着就嫌紧了,再过几个月,恐怕根本穿不上,要全部换成新的,长孙兰不带衣料和绣娘来,她也要派人去招的。
此时绣娘已结结实实地磕过头,由小丫头带下去吃寿面。
这时,就见一个抱着鲜花的小童在廊前月台上拜倒,口称:“真儿给王妃殿下贺寿,祝王妃殿下福寿绵长,子孙兴旺!”
“哈哈,这贺词好!”笑得最大声的是老七媳妇周氏。
“好齐整的童儿,三嫂,原来你和三哥早已偷生了一个。”这是老四媳妇梁氏。
“瞎说什么,三嫂今天才满十七岁,这童儿都六七岁了,你十岁能生孩子啊。”老五媳妇陈氏帮着避谣。
“说不定三嫂身负异禀。”周氏继续调笑。
容悦懒得跟她们争论这些无聊的话题,朝外面招手道:“真儿快进来,小碧去拿寿面,小红你去拿盒子装点心,赵福你等会领着真儿上席,他年纪小,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真儿走进屋里,有些腼腆,也有些兴奋,小脸儿红扑扑的,容悦忍不住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亲手拿了个上等红封,给他塞到小袖子里,笑着说:“给你买果子吃。”
说话间,长孙兰带来的绣娘已吃过寿面,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尺,准备给容悦量身,周氏见容悦要进去,开口道;“在这儿量量就行了,你的肚子只会越来越大,量身也只能估摸着,尽量放宽松些,又不能可着腰做。”
容悦立住脚,绣娘依言上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和讨好。
眼看她的手就要够到容悦的身体,容悦突然瞳孔紧缩,往后猛退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凌空而起,一脚把绣娘踢翻在地,绣娘只错愕片刻,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向着容悦所在的方向不管不顾地撞过去,容悦已运起轻功飘退两丈远。
小身影再次跃起,然后重重地跌落在绣娘身上,直接把绣娘的脸当成坐凳,坐在屁股底下,绣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待小身影站起时,绣娘已满脸是血地昏死过去。
屋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几个声音同时惊喊:“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其实哪需要她们喊,里里外外早就围满了神情紧张的侍卫。
看着死狗一样的刺客被拖走,长孙兰白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真儿,真儿呢?”大家这才想起救驾功臣,却再也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二百二十六章 赏与罚
庆生当天发生刺杀事件,大家都以为寿宴办不成了。
一些知趣的客人——也有些是吓破了胆,生怕刺客还有后手,自己会遭到池鱼之殃——纷纷提出告辞,却被主人劝住,留下来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席间,容悦温婉亲切、落落大方的表现,为她赢得了不少印象分。刚从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就能如此镇定,恍若差点被杀的不是她,光是这份胆气,就叫众宾客刮目相看。
坊间对容悦的评价,原本是毁誉参半的。尤其那些没见过真人的,免不了先入为主,以为能搞定穆远这种厉害角色,且宠擅专房的女子,若非姿色出众,定是手段了得,说来说去,总脱不了“狐媚惑主”几个字。
如今有机会接近,才发现传言缪以千里,容悦美则美,却与狐媚不沾边,偶尔一回眸间,甚至有种高山寒雪的孤冷气质。
几个从外地赶来的忠心下属,反而替穆远担心起来,容王妃看着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其实外热内冷,防心甚重,极难收服。
又有几个捉狭的,偷偷聚在一起吐槽:王爷往日对女人何等冷酷,难道这就叫“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是不报,因时未到”?
抛下众人观感不论,且说容悦自己,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事实上,刺客拖走很久后,她隐在袖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并不怕死,前世所从事的工作,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可以说,投入那一行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现在她怕,非常怕,因为她腹中有个孩子!她死了就死了。孩子何辜?她的孩子,差点被剥夺了来到这世间的机会。
当时,只要绣娘的手再往前伸一点点,她的孩子就会变成一团被挖出母体的血肉。
——后来的审讯中。绣娘供认,她外号叫“铁钩手”,气运指掌,可以屈指如钩,一把抓出人的心脏。若非真儿使用“千斤坠”,一下子坐断了她的鼻梁,又堵住她的鼻孔。让她剧痛到晕厥,她不至于败得那么彻底。
容悦并非一开始就发现绣娘不妥,因为,绣娘进门后总是低着头,直至她走到离容悦不过几公分处,习武之人特有的敏感才让容悦发现了不寻常的气息,于是本能地后退,险险地避过了致命的一击。
惊险只瞬间。事后却如同闪回镜头般不断重放,使得容悦整个下午都过得浑浑噩噩,神不守舍。
当夜幕降临。所有的喧嚣散去,两个人在被中拥抱,久久无法言语。穆远眼睛湿润,手臂紧了又紧,恨不得把怀中人融进自己的骨血,这样才能真正让他放心。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容悦足够机警,如果不是真儿眼明手快,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感受到他的紧绷。容悦伸出手轻轻拍抚:“我没事,孩子也好好的。”
又努力打起精神跟他开玩笑:“我早就说过,一年若不被行刺几回,岂不是太无聊?也显得我不是个人物。”
穆远笑着附和:“也是,本王从小被人行刺到大。”
“对嘛,那小老百姓。倒贴几个铜板都没人肯去行刺他。”
互相打趣了几句,总算缓和了几乎凝滞的气氛,容悦才开口问:“真儿去哪里了?他今天露的那几手,可是把一帮丫头都震傻了。”
穆远道:“他跟莫戟一起查案去了,他有一个极灵感的鼻子,比莫戟的更灵,要不莫戟也不会带着他种花调香。”
“真儿,也是杀手吗?”容悦的声音中,有好奇,亦有遗憾。
“是,他是莫公第十个义子,叫莫真。”
“难怪刚来时,他只跟人说自己叫真儿,却不带上姓氏。”
“是我特意吩咐的,我希望你只把他当个纯粹的花童,这样你也开心些,是不是?”
“多谢王爷体恤!真儿那么小,就有一身好功夫,真想不到。呃,他真的只有七岁,不是缩骨功什么的吧?”那样就太可怕了,会让人适应不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