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何?已婚的女儿女婿不住一个房间,岳母大人才要担心吧。”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回云都后再…再…”

“可你根本不愿跟我回云都。”

“我没有不愿,只是想多陪陪母亲。”

“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接岳母大人一起回去的,她只有你一个女儿,作为女婿,本就该把她接到身边奉养。”

“母亲不会同意的。”

“以前不会,现在你家的房子都烧了,你母亲亲口对你说,以后她就跟着你,你去哪儿,她去哪儿。”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什么偷听,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容悦气得脸儿通红,怒目圆睁,那人也不甘示弱,两人如斗鸡般各立一方,最后,男人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明早跟我一起走;要么,就在这客栈搭个喜堂,正好请严谨来观礼。”

第一百七十一章劝嫁

打发穆远走后,容悦坐在床头生闷气。谁知没过一会儿,房门外又传来叩击声,容悦立时火起,恨恨斥道:“还有完没完了?我要休息,休息,听见没有?我要休息!”

她以为穆远那厮再一次杀了回马枪,结果听到的却是萧夫人的声音:“悦儿,是我啦。”

容悦忙堆起笑脸打开门,扶住她的胳膊说:“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萧夫人斜了她一眼:“你们俩吵成那样,我睡得着吗?”

“不会吧,您在隔壁都能听到?”她明明压着嗓音的,只到最后发生争执时,才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

萧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别慌,娘那边窗子没关,才隐约听到一些,并不十分清楚。”

容悦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再吵了,母亲听不清,是因为她没武功,可这客栈周围负责巡逻的护卫中,有不少高手,耳力远远超过普通人。虽然表面上都是自己人,叫他们听去了也没什么,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别人的眼线呢?

亲手给母亲调上一杯玫瑰清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穆远说的那些醋意十足的话。为了几根扦插用的玫瑰枝条,他已经呷了几大缸老陈醋,时不时都要拿出来念叨一遍。如果吃醋就是爱的表示,他对自己,确实是用了心的。

萧夫人啜下一口,眯起眼赞叹:“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东西,比别处就是不同。”

容悦对这些历来不讲究,故笑着回道:“我们自己家也有人会做啊,厨房的张妈妈,您屋里的银枝。我屋里的冬雪,都会制露,手艺也不差。只是收集花瓣和露水需要一些功夫。您若喜欢,以后吩咐她们去做就是了,反正家里要侍候的人少。她们闲着也是闲着。”

萧夫人撇撇嘴:“她们那手艺,跟王府这位制露师没法比。做出来了也只能咱们娘儿俩喝,不能拿出来待客,没的让人笑话。”

容悦有些纳罕,自家这位母亲并非耽溺享受、趋炎附势之人,为何一个劲儿地奉承王府?

想了想,依旧摸不清头绪,随手把下剩的半瓶推过去道:“我这边的您都拿过去吧。我无所谓,喝什么都成。”

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调侃的语气说:“你无所谓,一应吃穿用度还这般讲究,你真在乎起来,那还得了?”

容悦被她说得低下头,红着脸呐呐言道:“真讲究的人是他,我不过推不掉,送什么就用什么罢了。”说到这儿,觉得言不尽意。又嗫嚅着解释:“那人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他给你的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有跟他夹缠的时间,不如乖乖接受,省得冤枉费一番手脚,最后还是得听他的。”

萧夫人放下手中的白玉盏,很严肃地说:“悦儿,娘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是,您请问。”容悦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你跟那穆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是逃婚,被他找到后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口口声声不想跟他在一起,可这几天,娘瞅着你们俩相处的情形,分明像闹别扭的小夫妻。”

“不…不是吧?”容悦结巴了,脑子里一阵轰鸣,脸上有如火烧,她是觉得,自己和穆远之间越来越随和,越来越放肆,话也说得,架也吵得,似乎已经淡忘了曾经有过的畏惧。穆远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讨好,该哄的时候哄,该吼的时候吼,连吃醋都吃得大大方方。

萧夫人见女儿一副被吓到的傻样,不介意给她举例说明:“就拿今晚你们俩吵的这一场架来说,娘虽然没具体听清你们在吵什么,可从那一来一往的顺溜劲,任谁听着都是小口子的搞法,别扭中透着亲昵。”

容悦如被雷劈,傻得更厉害了,紫头涨脸地僵在那儿,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萧夫人戳着女儿的额头:“你呀,好好想想吧,别一根筋,不知变通。这世上好男人少,难得碰到一个,娘知道你舍不得,可好男人跟好丈夫是两码事,有些男人,为人确实好,适合做兄长,适合做朋友,却不见得适合做丈夫。”

容悦不敢回话,听娘的口气,莫非认为穆远适合做丈夫?

萧夫人半晌得不到回应,轻叹一声道:“银枝下楼提开水时,看到穆三皇子的随从在检修马车。”

容悦正想倾诉一番,急急地说:“他勒令我明早启程,跟他一起回云都,如若不然,就在客栈成亲,还威胁我说,要请严谨前来观礼。”

萧夫人未置一言评价,语气平和地表态:“那你就随他去吧。”

“娘…”您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呀,我知道穆远这几天时常上您的门,送了不少好东西,可您不能为了几件东西就卖女儿啊。

见母亲对她哀恳的目光视而不见,容悦急道:“不光我,还有您,他说,您独有我一女,作为女婿,他理当把您接到身边奉养。”

容悦会说出这句话,是笃定萧夫人不会接受“女婿”的奉养,果然,萧夫人表示:“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你娘还没穷到要靠女婿养活的地步。”

容悦便道:“您可是亲口承诺过,以后我去哪儿,您就去哪儿,咱们母女俩再也不分开,您不去云都,我也不去。”

萧夫人却说:“就算跟你去了海疆,也是娘在岸上,你随船出海,还不是一样要分开?娘说的‘跟你走’,并不一定要住在一块儿。”

“那你准备住哪里?”

“你在云都郊外不是有座庄子嘛,娘可以住那儿,娘还准备在云都开两间铺子呢。”

容悦听得心惊胆战,这都打算好了,“您不是真要我嫁给穆远吧?”

萧夫人抚着女儿的背说:“这几天,娘反复考虑,也仔细观察过穆三皇子,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外面对他的风评如何,他现在待你倒是真好,非常体贴,非常尽心。说实话,我嫁给你父亲十多年,我们也算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他可从没这样宠过我。”

“娘,一时代表不了一世。”

“是,你说得没错,可嫁给谁又能保证一生不变呢?你看好的那位庾琛,你能肯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吗?”

“我能。”

“傻丫头,看着专一的男人,一旦变起心来,才会要你的命。索性没希望的,反而能让你活得安定一些,因为,即使他变了心,对你的伤害也不会太大。”

容悦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娘亲,想不到,一个深闺长大的女子也有这样的觉悟,但稍稍回味一下古代后院宅斗的激烈,也就能理解了。

虽然道理是如此,可,“庾琛,真是位洁身自好的君子。”对于长官大人的情操,她有一种信仰般地认定。

萧夫人摇着头提醒:“就算这样,你有办法跟穆远解除婚约吗?”

容悦立刻蔫儿了,临出门之前,萧夫人劝道:“你自己也说,人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晚好好想想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有时候,前途遍布荆棘,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女儿,不是娘不支持你去追随你喜欢的人,而是你已经骑虎难下,穆远那样的个性,岂能容许别人抛弃?一旦你让他绝望,只怕他情愿毁了,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做娘的,只希望你选择的路平坦一些,日子轻松一些,不要吃太多苦,不要走太多弯路.女儿家青春有限,一年年蹉跎下去,最终耽误的,只是你自己。

第一百七十二章许婚

这一夜,容悦几乎通宵未眠,穆远尾随而至,打乱她的整个计划。

摸着手中的暗令,一点点感受上面繁复的花纹,最后不甘地塞进衣服里层。回家第一天诸事芜杂,又有严谨突然出现带来的困扰,让她无暇旁顾,她原准备第二天再抽个时间向萧夫人打听来着,谁晓得会出现那样的变故?之后有穆远天天紧盯不放,她连提都不敢提及,只能无限期压下。

整个晚上,容悦如困兽般在屋里走来走去,心情极度烦躁。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可以尝试着开溜,可母亲跟在身边,她隐匿术再好,也不敢贸然行动。穆远的随从中可是有一位手段不亚于穆坤的神人。

到后半夜,她总算平静下来,躺在黑暗中一遍遍回忆、反思逃婚后的种种:跟周家人的纠葛,对祁渝身份的怀疑,跟庾琛的意外邂逅…她曾经以为,穆远对她和庾琛的交往,虽然情感上很是排斥,理智上却不得不默许,他的幕僚们更是求之不得、乐见其成。

在九福客栈滞留的这些日子,她却越来越怀疑当初的判断,她甚至觉得,包括自己与庾琛的交往在内,都是穆远故意放出的烟幕弹,就为了给某些人制造假象,以为他在大肆活动,寻求军方支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只是她,连王府的幕僚,都同样蒙在鼓里,陪他演了一场好戏。

仔细品位穆远的追妻之举,说“微服”纯属笑话,哪有人微服会带着上百的随员,大摇大摆地买下别院,手下们马不停蹄地从全国各地送来各种奢侈品供他挥霍的?这分明就是巴不得人知道好吧。

再看他名为“隐秘”,实则明目张胆地拉拢东大营少帅之举。只怕楚溟国朝廷中的重要人物,个个清楚,人人议论。

就在各种势力蠢蠢欲动。太子之流欲借此事大做文章之际,他忽然改弦易辙,由东至西追妻数千里。一直追到丈母娘家,创下了追妻史上的新记录。也使得此次几乎被定性为“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举措,重新回到了荒唐的老路。

这下,最高兴的当属皇帝老子吧。容悦都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反应,肯定是一边骂着“没出息的兔崽子”,一边暗吁了一口气。穆远是聪明的,对这位父皇的心理摸了个九成九,所以他做出来的事。表面上,只讨得了父皇的嫌弃,实际上却让他龙心大悦。如果穆远真在平城长期驻守,跟庾家暗通款曲,穆远失了君心不说,连庾家也前景堪忧。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容悦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身在局中不觉得,一旦跳出来就会发现,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

海上真有世外桃源。可以让她和庾琛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也许有那样的地方,但他们却无法狠下心去享受,因为,他们或许逃得开强权侵袭。却逃不开亲情的牵绊。

就像她无法舍弃母亲一样,庾琛同样不可能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他和她的未来,建立在庾氏家族一切安好的前提下。可,如果是楚昭帝当权,她随庾琛出海,穆远和庾氏同遭君王嫉;如果穆远夺权成功,以他的霸道偏执,更不可能容许他们在一起。

也就是说,无论谁当权,她和庾琛都是没有前途的!除非她们不管两边亲人的死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十字窗棱照在雕花大床上时,容悦紧闭着酸痛的眼,任由穆远把她抱起来。迷迷糊糊中,四周一片嘈杂,她听见穆远吼着传文大夫,听见母亲一遍遍唤她的名字,抚着她的脸流泪,听见秋碧和冬雪嘤嘤哭泣,听见各种各样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嘴对嘴喂进苦药,每当她要吐出时,对方便死死堵住,不许她漏出一滴。

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后,她听见母亲惊喜地宣布,她退烧了,又听见穆远和母亲商量着启程,说住在客栈诸多不便,不利于她调养身体。

她抱着鸵鸟心态,再次昏睡过去。

等她又有意识时,首先察觉到身下的卧榻在轻轻摇晃,随后额头上掠过蜻蜓点水似的吻,穆远贴在她耳边轻笑:“我知道你醒了,要不要起来坐一坐,看看外面的风景?”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搂在膝上,拉开窗帘,指着连绵的群山告诉她:“那是蟠龙山脉,龙头直贯云都,上面建了一座白云观,听说,道观建在那里就为了守住龙脉。”

容悦不吭声,穆远又指着官道对面说:“从这里过去,再翻越四座山,就是葫芦谷,那里有温泉,你喜欢温泉吗?喜欢的话,过段时间带你去住一阵子。”

容悦倚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呆呆的,间或眼睛眨一眨,一句话也不回应,穆远不但不以为杵,反而情绪高昂,一路给她当解说员,从天心镇说到云都,始终没有低落的迹象。

在雍郡王府大门前下车时,庾嫣紧走几步,站在守门兽旁问:“容妹妹这是怎么啦?”

姜颀也赶过来,朝容悦脸上看了看,掩嘴笑道:“瞧这样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王爷怕动了胎气,所以一直抱着不撒手。”

起初看到庾嫣出迎,容悦本来要开口的,再听到姜颀的话,又懒怠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她也不在乎。

从满怀憧憬到打回原型,她的心还冻在冰窖里,对世间一切皆提不起兴趣,若非顾念着母亲,她根本不愿醒来。

既然母亲那么期盼她嫁人,她就嫁了吧,乘风破浪的理想成了肥皂泡,她只能满足这点卑微的愿望。

想起路上某一晚同宿时,那人跟她说的一句话:“你母亲希望我们的次子过继给岳父为嗣孙,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可我害怕真到那一天,我会舍不得,到时失信于人,你说怎么办?”

过一会儿又说:“不用等到那一天,现在我就后悔了!”

在他懊恼的低喃中,她死寂般的心恢复了一点活力,如果,他连这个要求都能答应,她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这桩早成事实的婚姻。

于是,尽管一路上不言不语地消极抵抗,她还是随他回来了。

抱着她走回竹园的路上,他上翘的嘴角始终没弯下,仆人们看得一脸惊愕。

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他笑着问:“师爷看过黄历,说明天就是好日子,我们明天成亲好不好?”

她别开眼看向床里,他立即改口:“日子好是好,就是太仓卒了,一辈子才有一次的大喜事,怎么能马虎呢?要不让师爷再看一个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准备,决不会委屈你的。”

良久、良久之后,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静默。

他黯然转身,却听见一个略带嘶哑的嗓音说:“就明天吧。”

他狂喜地奔回床前,猛地把她按进怀里,一叠声答应:“好,好,就明天,就明天,我们明天成亲。”

第一百七十三章传闻

畹华宫中,姜贵妃喝着皇帝新赐下的云雾茶,偶尔用牙签拈起一块糕点,心不在焉地嚼着,宫女嬷嬷们自觉放轻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她们心里也正犯嘀咕呢,贵妃娘娘明明挺高兴的。昨儿夜里皇上在畹华宫留宿,赏了不少好东西,并且告诉娘娘,三殿下今天上午准能回来。

送走皇上后,娘娘把厨房里的一干人支使得团团转,给三殿下准备吃的喝的。娘娘甚至准备亲自动手,做她最拿手的几样菜,还说到时候皇上也会过来,一家三口吃个团圆饭。

约半个时辰前,娘娘的亲侄女,雍郡王府的姜侧妃打发一个丫环进来问安,背着人跟娘娘说了几句话,娘娘的脸立刻由晴转阴,菜也不做了,话也不说了,怒气冲冲地坐在偏厅里生气,就连娘娘最宠信的张尚宫奉上新茶和点心,巧舌如簧地逗了半天趣儿,都没能换得娘娘一个笑颜。

据说,娘娘已经连着打发两拨人去雍郡王府传三殿下进宫,可直到现在都没人影,娘娘的脸已经阴得快滴出水来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暴怒的前兆。这位主子以前可是以性烈如火著称的,上了年纪后,人沉潜了许多,可火燥的底子还在,也不知姜侧妃那丫环都说了些什么,让娘娘如此忿恨。

“来了,来了,三殿下来了。”

一个粉衣碧裙的小宫女提着裙子跑进来禀告,大伙儿偷偷擦一把冷汗,可算是来了,不然一个个神经绷得紧紧的,日子真难熬。

“都给我出去,把门关上!”姜贵妃厉声喝令。

“是。”

整齐划一的回答,霎那间,整个偏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母妃,这是怎么啦?”

笑容灿烂、脚步轻飘的穆远这才发现母妃的情绪不对头,难道是怪他丢下差事偷跑出京?又或者。恨他不争气,千里追妻。丢了皇家的脸面?

仔细想想,站在母妃的立场上,他的行为确实有点儿过分,于是上前几步,直挺挺地跪下道:“母妃息怒。儿子跟您请罪来了。”

见母亲板着脸不理他,也不敢起来,老老实实跪着说:“母妃,儿子知错了。以后一定努力当差,不再到处乱跑。”

“儿子知道,这次不经您同意就出京。实在是不应该,可事情做都做了,后悔道歉也于事无补,以后,儿子都听您的好不好?求您别生气了。气着了母妃,儿子可是会心疼的。”

穆远这话可不是空口许诺,对他而言,反正老婆追回来了,该挖的坑挖了。该造的势也造了,明天就能跟小媳妇圆房。新婚晏尔的,他自然要好好陪着,哪舍得外出啊。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应该都会待在云都,就顺便去任上点点卯又如何?但叫他陪客应酬是不可能的,他陪自己的小媳妇都嫌时间不够了,哪有空陪那些鸟人。

姜贵妃瞥了他一眼,阴恻恻地笑道:“以后都听我的?”

“都听您的。”穆远答得很诚恳,笑得很轻松。

姜贵妃眼光愈冷,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叫你把那个女人赐死如何?”

穆远似乎没听懂,傻愣愣地问:“哪个女人?”

姜贵妃嗤笑:“还有哪个女人,不就是你追了几千里才追回来的那个宝贝侧妃?”

穆远彻底蒙了,半晌才轻轻问:“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姜贵妃猛地一拍桌子,“你好意思问,我都不好意思说!趁着现在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你赶紧给我处理了,省得看着碍眼。”

穆远脑子里风驰电掣,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却仍猜不透母妃的用意。

母妃和他不同,表面上看着脾气硬,心肠其实最软,在这宫里,要论手上沾染血腥最少的,他母妃算得上一个——以前有父皇护着,后来是他挡在头里,很多阴私事,都被他抢着做了,母妃根本不知情。

可今天,母妃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处死他的人。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母妃要怎样就怎么,他不会干涉,可那不是别人,那是容悦!他不由得沉下脸:“儿子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还请母妃赐教。”

咣当!一只青玉斗在他膝盖边摔得粉碎,紧接着,一只彩绘瓷花瓶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穆远心里一惊,以母妃对他的爱惜程度,若非实在气极了,决不会这般作为,差点就要把杯子砸在他头上。

于是再次磕头,伏地恳请:“求母妃为儿臣解惑,容氏到底犯了何罪,让母妃恨到要她去死?”

“你…你…”姜贵妃伸出纤纤玉指,“你”了好一会,终究没骂出什么难听的话,而是耐下性子,压低嗓音道:“你那侧妃,是不是怀孕了?她在外面混了几个月,忽然揣个肚子回来,莫非你要认下当你的儿子?你肯吃这个亏,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怀孕,这是从何说起?”他们至今连房都没圆,哪来的身孕。

“没怀孕?”姜贵妃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

“当然没有!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索性告诉母妃实话吧,儿臣跟她尚未圆房,她还是处子之身。”

“你确定她是处子之身?”

“当然,她会逃婚,只因为儿子以前谋害过她,她心里害怕。这次在平城遇到,儿子跟她像朋友一样交往,慢慢化解了过去的芥蒂,所以她才随儿子回来,并亲口许婚。我们打算明晚圆房,母妃要的孙子,等几个月就有了。”

姜贵妃深深呼吸,待情绪平息下来,想伸手去端茶,才发现杯子碎了,穆远朝外面喊:“给娘娘上茶。”

姜贵妃这才开恩道:“你也坐吧。”

等重新奉茶毕,穆远再次把人打发下去,他看得出来,母妃不欲他追究此事,可他怎能轻易放过告黑状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