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这么大胆…竟然敢…这次一定让他原形毕露…魔界…”

我听得一惊,难道有什么事情与魔界有关?不自觉又将风力催动,忽然,正在说话的两人中的一人抬起头,锐利的视线直射过来,我立刻向后一缩。

遭了,被发现了!赶紧转移。我正要溜走,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一切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觉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从背后抢过来。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冲出去,凌空向悬崖下摔落。

摔出的同时回头望了一眼,黑影中仿佛有只手招了招。却随着身体的下坠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及时使出浮空术,总算稳住身形,但形迹已经彻底败露了。而更让我胆颤心惊的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推,我的身后竟然有人,而我却一直没有发觉!

来不及思考这些,真正头疼的问题到了。

看着我从空中缓缓落下,那两人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紧盯着。

这两人,我心里一怔,真是有缘啊,竟然就是上次在藏书阁看到的那两位。此时他们正全神戒备地盯着我,眼眸中隐有冷意。

我心里一寒,脸上却迅速推起惊喜的笑容,“是两位师兄吗?太好了!我们可有救了。”

我从空中跃下,欢欣地跑向他们,在三四步的距离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弯下腰。

见了我的举动,两人眉头一皱,一人冷冷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应天阁的弟子白露,今晚本来布置会场的,但回去的时候我们的浮空舟也不知怎么,出了故障,从天上摔了下来。我们没办法,只好返回,想看看璇玑阁这边有没有哪位前辈师兄可以帮忙…”我伶俐地解释着,一边含笑道,“幸好遇到了两位师兄,请一定要帮帮忙啊。”

“你们是今晚过来布置芜仙草的人?”

“是啊,”我忙不迭地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几位同修都还在那里等着我呢,就拜托几位师兄了。”知道还有同伴在,想必不会什么杀人灭口的心思吧。

也不知是否相信了我的说辞,年纪稍长的那位神色放缓,温声道:“既然是同门,自当援助。”吩咐同伴道,“孝恒,你先回去吧,我去送几位师妹一趟。”

“多谢师兄了,不知师兄是哪一部的弟子。”我欢喜地问道,一边同他一起往回走。

“剑部,谢静声。”他淡淡地回答。

我笑道,“原来是剑部的师兄啊…”

一边闲聊着,我眼神无意的扫了悬崖一眼,嶙峋的山壁上已经无丝毫异状。究竟是谁呢?

第三十三章梁上君子

这一日,璇玑阁前热闹非凡,整个山谷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万里碧空之上,无数光点疾若流星。据说有很多闭关多年,久不现世的老前辈都闻声而动,前来赴会了。

“好多前辈呢,也不知宗主是何等仙风道骨,要是能亲眼见见就好了。”

“想得美吧,能让我们在这里听听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想要见宗主,至少得入璇玑阁才行呢。”另一人笑道。我们这些应天阁弟子虽不能正式列席,但念在帮忙干活儿的份上,总算占据了谷中一处偏僻的角落,静候开场。

正等着,数道光点接二连三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随即掀起一阵喧哗。

随着来人走近,当先一人风姿秀雅,玉树临风,正是昨晚刚见过的谢静志,他与旁边一人相谈甚欢,向这个方向走来。

走到近前,见了我们,他神色一怔,秦蓉和几个女孩子已经上前行礼招呼道:“静声师兄,远殊师兄…”

这人就是谢远殊!凝神望去,果然形貌清俊,秀逸非凡,更有一种沉稳内敛的气度,一群人中,连原本最出众的谢静声都被比了下去。不过在我身边,见过的俊男美女多了,也不觉多么稀罕。

他转过头来,含笑看着众人,目光湿润如春水,被他看一眼,竟是说不出的舒心。

我眉梢一挑,这眼神…实在太熟悉了,每次墨澈心那家伙见外人的时候,都是这般儒雅温和的姿态。而此时出现在陌生的人身上,真是别扭。

感受到我的视线,他注视过来,我立刻偏过头,望向秦蓉。

“昨晚多亏谢师兄援手了,否则我们还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寝舍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眺声笑道,见同行师兄弟们疑惑,又将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静声果然细心。那么晚了还在璇玑阁内忙碌。”一个剑部弟子笑道。

“师弟谬赞了。首座将阁内布置的任务交付下来,我岂能不尽心竭力。”谢静声笑道。

“是啊,此次论道可是我们天源宗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不容出丝毫差错。说起来,这几天我可是连觉都没睡好了。”又一个赞成道。

“不过也幸好静声认真负责,否则几位师妹那一晚岂不是要在林子里过夜了。”谢远殊开口道,又笑着叮嘱道:“天黑雾寒,以后几位师妹夜晚还是小心出行为好。”

“远殊师兄的教诲我们记下了。”几个女孩子笑道。我心里一动,向谢远殊望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正望着我,面上却只是一片温和,完全是关心师妹的兄长模样。

“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几位师兄,先在这里预祝几位师兄今次论道会上大放异彩,修为精进了。”秦蓉笑道。话语虽说的客气,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谢远殊。

谢静声注意到她的视线,嘴角挑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若要论比武,必定是远殊技压群雄了。”论道盛会不仅包括比武术法,还有道法辩论等。

“师兄谬赞了,我初来乍道,才疏学浅,而宗内人才济济,哪里有我技压群雄的机会。”谢远殊笑道,“更何况本次论道盛会我已决定不参加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波喧哗,众人都难以置信地望向谢远殊,包括谢静声。

谢远殊从容解释道,“此次盛会,我们剑部责任重大,上下奔波辛劳,而前些日子我却一直在独自清修,未能出一份力,实在深感惭愧,所以今早便已向首座禀明,今次盛会并不参加,与众位外门师兄弟一起担任警戒之责。”一番话说的谦和谨慎,入情入理,却依然压不住众人的震惊。

真是为了这个吗?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又看向谢静声。回想起昨晚听到的只言片语,意味深长。

这时,一名剑部弟子御剑飞至,看到众人便匆匆招呼:“几位师兄,首座急事传召!”

众人闻讯,不再停留,立刻御剑往璇玑阁飞去,只留下满地的议论。

身边的应天阁众人议论纷纷,有赞叹的,有惋惜的,有百思不得其解 的,在这一片喧嚣中,论道盛会正式开始了。

论道盛会先是各部弟子间的比试较量,不仅包括比武术法,还有道法辩论等,我看得索然无味。好在应天阁弟子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静心听道,不时有各种差事落到头上,四处奔波忙碌。而谢远殊也确实没有参加,带着一众剑部弟子,轮流巡查会场,几天下来,彼此又碰面数次。

数日后,各部弟子间的比试终于完结,马上就是宗主讲道了,我们应天阁弟子的任务也多了起来。

绕过璇玑阁,我们匆匆往谷外走去,此番是巡查谷地周围的隔音结界,以免有些山野精怪前来偷听。

出了山谷,众人四面散开,我一个人往树木深处走去,绕过一处山崖,却听到前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疏忽,忘了恭喜师兄,此次比武技压全场,得此桂冠。”说话的是谢远殊。我脚步慢下来,屏息静气。

随即一声冷哼传来:“别以为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果然是谢静直抒己见,此次论道盛会,他以剑术称冠。

“哎,师兄多心了,日前师兄为了此次盛会,通宵达旦,彻夜不眠,布置会场尤为尽心,这般辛苦,实在让师弟我深感惭愧啊。正是受些启发,我才禀明首座,愿意与外门众位师兄弟一起承担杂务,不入盛会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听在我耳中,却别有一番深意,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却一直怀疑谢远殊就是当夜埋伏在我身后的那只黄雀。若真是如此,他放弃机会,不参加此次盛会,就是刻意避开陷阱了。只是他既然察觉了谢静声有心陷害,为何要这么退让呢,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反过来害谢静声一次不更好吗?他这般退让示弱,白白丧失了宗主面前扬名的机会不说,甚至可能让人以为他软弱可欺,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师弟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谢静声笑道,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意味,“还是多亏师兄的教导。”谢远殊淡然道。

似乎不想继续着毫无意义的对话,谢静声话锋一转:“只是师弟退出比试,真是因为顾全大局吗?还是因为你内心有愧,唯恐出风头变成出丑。”

“恕我愚昧,不知师兄所言何事?”谢远殊缓缓道,“我与师兄不仅是同门,更是血脉相通的同族子弟,今次师兄夺冠,也是扬我谢家名声,我自然衷心高兴。只希望师兄的修为百尺竿头更地一步,师弟我也与有荣焉。”

“哈哈,同族,我们谢家可没有你这样来历不明的天才,更没有妄修污秽禁术的族人。”谢静声冷然道,“等我禀明父亲,迟早要将人逐出谢家。”

我听得震惊莫名。谢远殊却依然冷静自持:“师兄言重了,远殊是否是谢家子弟,自然由伯父决定,有些话,还是等日后师兄继承旅长之位再说吧。”

谢静声还想说什么,谢远殊又含笑提醒道:“宗主讲道即将开始,师兄再不走,只怕要迟了。”

谢静声冷哼一声,不再拖延,一道剑光拔地而起,瞬息消失在璇玑阁方向。

人已走远,我正犹豫着怎么抽身,却听谢远殊的声音悠然响起:“我们二人在此说话,打扰师妹路过了。”

我一怔,方才我已使出独门心法封闭呼吸心跳,自信寻常高手也难以察觉,想汪以竟会被他发现。既然发现,再隐瞒也没意思,我大方地从岩石后站出,赞道:“师兄真是好修为啊,连静声师兄方才都没有察觉。”

“果然是师妹你。”他转过身,含笑看着我,依然是温和有礼的眼神,却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只是应天阁的弟子里,可没有能逃过静声耳目的高手。”

我心里一紧,随即展颜笑道:“再高的修为,还不是逊师兄一筹,不然怎么会从高处栽下来。”我一语双关,不仅是指眼前,更是试探他是否是山洞里那人。

“谁让师妹与我有缘,总是在我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现。这里也是,那晚山洞也是。”他摸了摸鼻梁,笑道,“可惜总有先来后到,那晚情势紧急,只好送客出去了。”

他竟然承认了?我吃惊地看着他。我本来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的。“很意外?”他耸耸肩。

我立刻笑道:“那天晚上果然是师兄,难怪前几天一见就觉得眼熟。”

“其实我也一直纳闷,若我所料不差,师妹那晚是去布置芜仙草的吧?为何去而复返,又钻到山洞里去了呢?”

我惭愧地低下头,“不瞒师兄说,其实,我那次去而复返,是有个计划的。此次论道盛会,听说宗主大人要亲自讲道授课,可惜我们应天阁弟子尚未正式入门,不能列席旁听,实在是一大憾事。只因太想聆听宗主教诲,我私底下便动了歪脑筋,趁着那晚浮空舟出故障的机会,偷偷返回,想寻一处隐秘的地方,能…”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可惜不知道那山洞已经被师兄先入为主了,反而被推了出来。”

“哈,这么说来,我贸然逐客,实在是失礼了,竟然坏了师妹的好事。”谢远殊摇头大笑道。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这个理由毫无破绽,我抬起头,笑眯眯地反问道:“不知师兄那天去山洞是为了何事?”

他笑了笑,道,“其实,我去山洞与你一样,也是为了寻个听道的位置。”

无耻,连编个谎话都懒得吗?直接用我的。我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他一把,却也没有戳穿,只感慨道:“可惜因缘际会,你我此时都无法聆听宗主教诲了。实在是人生之憾啊。”

说完,就要顺势告辞,却不料谢远殊伸手拦住我,笑道:“那可未必啊。”

“啊?”我一愣,他却位住我的手,脚下电光一闪,一柄长剑横穿出现,他拉着我跃上宝剑,法诀一展,直接御剑飞行起来。

猛地飞上半空,我险些摔下来,飞剑疾如光电,山风呼啸,吹得睁不开眼睛,我只得扶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师兄要干什么?”

“当然是弥补师妹的遗憾了。”他转身笑道。

难道他是要去那个山洞…等等,这样岂不是要当着全谷弟子的面飞过去,那不算是偷听吗?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这个家伙一起钻进山洞,我简直恨不得立刻从飞剑上跳下去。奈何他手劲儿极大,挣脱不得。

我只得好脾气地提醒道:“师兄,想要入山洞‘偷听’,只怕此时不妥吧。”

“放心吧,我们不是去山洞。”他回过头来,体贴地道,一边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顿时毛骨悚然,真像!和墨澈心那家伙,每次他想要陷害人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幅表情。

眨眼间他已经带着我飞到璇玑阁后方了。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我正要抗议,却觉脚下一空,腰间一紧。是他收了飞剑,同时环住我的腰,向前一跃。

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传来,我们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璇玑阁的房顶上。

他顺势按住我的肩膀,低声道:“小心。”

纵然惊怒交加,我也只得竭力压低身体。四面万籁俱寂,但我知道,对面山谷中坐着成千上万的天源宗弟子,正紧盯着这座阁楼。

中间隔着飞挑的屋脊,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但也只是在我们趴眘的时候,一旦抬起身子,面对的将是成千上万道天源过弟子的目光。就算我再想出风头,也没有这个爱好。

而这还不算是最头疼的。死死盯着身上的青玉琉璃瓦,隔着这层瓦片,底下就是整个天源宗最顶尖儿高手,这是比对面的千万道目光更有威慑力的一群存在,其中还包括宗主本人。

“师妹看起来很紧张啊。”旁边始作俑者还在喋喋不休,“是担心被人察觉吗?不过你不是有屏息静气的术法吗,此时使用正好啊。”

身处这种地方,我们说话当然不敢大声,这几句话他几乎贴到我耳边说的。

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表情,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我的术法连他都瞒不过,而此时阁内都是何等修为的高手,贸然用这种雕虫小技,不仅无法隐藏身形,反而引人怀疑。

身体一直颤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紧张的。本来以为我们双方各有把柄,纵然他怀疑我,也不会贸然行动,却不料他这么大胆妄为。

“师兄可真是别出心裁啊。”终于,我强压下怒气,低声道。

他温和地笑道,“上次对师妹无礼,坏了师妹的听道的机会,身为师兄,自然应该有补偿。”一边说着,他一翻身,眼看就要下去,“师妹便在这里静心听吧,你的差事自然有我代劳。”

想走,没门!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师兄,机会难得,岂能错过,不如你我同听好了。”反正下面的人肯定已经察觉了。

那温雅的笑容此时看起来分外可恶,“唉,我也想与师妹同享此荣耀啊,可惜身负要职,等我完成任务,再回来与师妹一同聆听宗主教诲吧。”说着他手一挥,看似轻易的动作,却蕴含着极高明的招工,我手腕顿时乏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衣襟。

他顺着房檐一滚,落地的瞬间,剑光浮空,载着他飞快远去了。

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我,一阵风过,无比凄冷。

第三十四章斯文扫地

怎么办,也跟着跳下去,但璇玑阁周围布有结界,他的飞剑可以畅行无阴,我一个应天阁弟子的修为是不可能随意穿过的。

长叹一口气,反正已经被发觉,静观其变好了。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我索性躺下来,今日天气还不错,风和日丽,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就是身下的青玉琉璃瓦太硌人了,要是有床垫子就完美了。

天空中浮云懒懒飘过,我伸着懒腰,神思游荡。谢远殊这人也太小气了,就因为我两次撞破他的形迹,就这么报复我,让我出丑,不过以下面那群前辈高人的修为,刚才我们在房顶的举动必能察觉,真要追究失礼的罪名,他也逃不了。只是他是核心弟子,顶多训斥一番,而我是个无关紧要的应天阁弟子,摊上这个失礼的罪名说不定会被逐出天源宗呢。

要真是这样,害得我这么多日子白白浪费,我眉梢一紧,一定要将他砍死出口气再走。恨恨地下了决心,然而奇怪的是,在这里躺了这么久,竟然一直没有人跳上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我的鼻子大喝道,“你是哪一部的弟子,如此胆大妄为,不守礼数!”

预料中的指责者没有出现,反而一个沧桑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平和沉稳,闻之静心。我自然明白,这就是天源宗宗主的声音。既然讲道开始,想必暂时不会有人跳上房顶,擒捉我这个恣意妄为的恶徒了。

对天源宗主亲自讲的东西,虽不像其他弟子那般热切,我也极感兴趣,此时能静心听道,也算因祸得福,且让我好好看看这天源宗第一人究竟有什么神通。

“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开宗便是天道之续存,伴随着悠长的讲道声,整个璇玑阁渐生祥云,五色光照,更隐有异花绽放吐香,声音伴着花香传遍整个广阔的山谷,让人只觉如沐春风。躲在璇玑阁上的我忍不住心神震惊,因为人未曾感到任何术法波动,也就是说,这位宗主大人是仅凭着声音就达到了这般境界,真正微言大义,舌灿生花的境界。

只可惜惊讶之余,我对这些深奥的理论话题依然头疼,平日里玄部的课程几乎没有光顾过,此时想到是天源宗主讲课,勉强多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走神。

太阳暖洋洋,晒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耳边的音调舒缓悠长,如同恒古存在的玄妙乐音,飘荡在周围,脑海中翻涌的思绪渐渐平静,放松的结果就是逐渐眯起了眼睛。

直到肩膀上一阵刺疼,似乎正被什么东西戳啊戳,迷蒙的意识才逐渐醒过来,立刻感觉全身又酸又痛,忍不住哎吆了一声。

“师妹啊…”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某人讨厌之极的脸孔就在眼前,正笑眯眯的看着我:“师妹听道好生认真啊,师兄来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反应,只好提醒你一下了。”

刚才自己竟然睡着了!在这种地方也能睡着,而且还被这家伙看到…心里不免尴尬,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板着脸问道:“你又过来干什么?”

“哎,我刚才不是说了要过来接师妹的吗,唯恐这璇玑阁太高,师妹你下不来。”

“那可真是多谢师兄了。”我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你把我扔上来的。

“不必客气,只是方才委屈师妹,早知道为兄应该替你先送床被褥过来才对,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继续笑道。

我竭力压住怒气,转头望向四周,不去看那张欠揍的脸孔。

天幕被夕阳余晖染成赤红色,青玉瓦片反射着莹莹晶光,已是傍晚时分,难道论道就这么结束了?自始至终竟没人上来指着我的鼻子喝斥一顿,我诧异不已。

谢远殊也没有纠缠不放,道,“讲道已结束,我送师妹下去吧。”说着就要凑上前。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既然已经结束,哪里还用得着靠他,一边站起身来,然而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我就僵住了。

寂静中,有只乌鸦从头顶上呱呱叫着飞过。心里暗暗叫苦,不是说结束了吗?眼前这漫山遍野的人是干什么的?

下面传来无奈的声音:“我只是说结束了,可没说人散了啊。”

“你…”我只觉得口里发苦,眼前这些人或者凝神静思,或者神游物外,或者一脸茫然,明显是刚刚听完讲道,有人偶有所悟,有人大惑不解。正细心品味着收获,却被一个突兀的插曲打断了。

在这么多视线的聚焦下,我起了一半的动作硬生生卡住了。而旁边谢远殊狡猾得很,动作迅速地就要向下溜。吃过一次亏,怎么肯再吃第二次,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一个人溜走,想都别想。反正我已经曝光了,死也要拉着你这个罪魁祸首垫背。

一个想要挣脱,一个死不放手,相持之下,一时用力过大,我们两人一下子向后摔倒,立时顺着倾斜的房檐飞了下去。

及时攥住房檐,我们没有摔下去,却像两片肉干似的悬挂在那里,随风摆荡着,后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那一瞬间,我真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辈子还没这么出丑过。

“不必这么用力吧,这棵树快被你用扫帚捅死了。”我转头,是谢远殊从璇玑阁走出来,手里也托着一只不及青花瓷钵,正笑看着我。

将扫帚一扔,我甩了甩酸涩的手,道:“我这边已经打扫完了,阁里的茶碗杯盏你都收拢起来了?”

“都收在天清钵里了。”他将手中的青花瓷钵略举高示意。

我略扫了一眼,一钵清水中浮动着细小如米粒的器皿,抬起头,我先表明态度:“我这些天可是累得够呛,这些可就归你洗涮了。”

“喂,难道我这些天不是…”

“别忘了,是谁惹出的这件事,”我环抱双手,毫无客气地冷笑道,这几天就因为他,我可是受够了。

那天的事情,我们理所当然地挨了训斥,执戒院和剑部的前辈轮番上阵,恨铁不成钢的话语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好在此事最终并未深究,只是以玩忽职守的罪责,罚我们两人负责整理散会后的璇玑阁和山谷。

虽然谢远殊术法精妙,省了很多力气,但这么广阔的地方,也足足忙碌的我们三天。这三天的生活实在苦不堪言,扫洒整理的工作倒在其次,最头疼的是每晚回到寝舍后,秦蓉她们的“亲切关怀”。

我大大地后悔那天为了争一时之气,拉着谢远殊一起出丑,早知道索性自己一个人趴下,悄悄溜走算了,虽然丢人,至少没有现在苦恼。

“呵,这些天火气这么大,好吧,我洗就我洗。”我认命地道,将天清钵收入囊中。

见我不以为然,忍不住笑道:“你这种脾气,真不像是落魄门第出身的人。”

我心里一紧,听起来他似乎暗中打听过我了。因记恨着让我出丑,这些日子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一直没有给他好脸色看,想不到竟会引起怀疑。心中暗恨,面上却故作轻蔑道:“怎么?落魄门第出身的人就应该卑躬屈膝,小心服侍谢家大少爷啊。”

“我可不是什么大少爷,”他看了我一眼,含笑道。

“对了,真正的大少爷是今次论道盛会夺冠的那一位,”我恍然大悟状,笑起来,“今次被人抢了先,难道天资无双的你就真没有什么想法?”被威胁着退让比赛,想必这家伙心里也很窝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