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懿从山间下来,与上官麟并肩而行在骊城的街道上,两个人一纯黑一月白,夏侯懿的纯黑衣袍上绣着团花云纹,虽不及夔龙纹华贵神秘,但是也足以表明他的身份非富即贵了,他负手沉稳的走在上官麟的身侧,充作上官麟的侍从,目光浅淡的落在前方,对于路边含羞望着他笑的姑娘们,也只是淡淡的,偶尔才微微扯了唇看一眼,寒眸里一丝情意也无,可有大胆姑娘递过来的长布锦,他倒是微微一笑,全都接下了。
姑娘们难得见到这般沉稳俊美的男子,被接了长布锦的姑娘自然是心花怒放,可瞧见夏侯懿一脸寡淡冷漠,又不敢造次,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脸羞涩动情的笑,不时打量他的背影,越看心里越是喜欢。
上官麟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锦袍,腰封上的翠玉却雕着龙凤呈祥,一看便是无价之物,偏他又生的风流妖魅,眉眼处即使不笑也含情三分,眉心稍稍一动就勾的那些姑娘心跳加速不敢与他直视,且多半都红了脸颊,羞涩的笑着递了长布锦过来,可不论什么颜色,上官麟都是一笑,一个也没接下,只是望着那些姑娘笑笑便罢了。
两个丰神俊朗风姿各异的男子走在长街上,又是这般出色的人儿,自然是会引起轰动的,骊城的人也没见过瑞王与四王爷,各自都在心里头猜测那月白锦袍的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竟生的这般贵气,就连身边的侍从都是这样亮眼夺目,姑娘们都芳心大动,可偏偏一个手里拿着的长布锦太多,一个又不要…
上官麟唇角噙了一丝笑,稍稍转头瞟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十几个面带羞涩含羞带臊的姑娘们,微微挑了眉头,这些姑娘们亦步亦趋的跟着,倒是把他安排在后头保护的几个侍卫冲散了,不由得摇头笑了笑,转头看了身侧的夏侯懿一眼,微微勾起眉尾笑起来。
“你分明对她们无意,何必拿了人家的布锦?存心为了让她吃醋?”15424691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窦雅采了…
这会儿二人都快要走到湖边了,自然很快能见到窦雅采了。
夏侯懿淡淡的看了手里几十条长布锦,五种颜色全都齐全了,其中绛红倒是最多的,约莫有二十几条了,听了上官麟的话,眸光略略沉了沉:“公子倒是说中了我的心思,我确实存心让她吃醋,另外,也是想入乡随俗体验一下,公子莫要见怪,不过,夫人不在骊城,公子其实也可以体验一下的。”
他这是撺掇着上官麟去找民间女子,虽说上官桀不提倡皇子与民女结亲,但是娶回家做个妾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他意不在此,他要的,是上官麟趁着在张氏怀孕不在骊城时,在追郎节期间却与民间女子寻欢并纳其为妾的舆论,于公,也算是毁上官麟的名声,于私,总能将上官麟黏在窦雅采身上的眼睛挪开…
上官麟却是一笑:“不必,琳儿还在孕中,我怎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莲香盈袖步生花
莲香盈袖步生花夏侯懿听了这话,淡淡敛眉,不论上官麟对张氏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他这样做倒是很能博得人的好感的,至少比上官泰要好得多,不过上官麟的想法也不难理解,他这承自婉妃的容貌,这世间能比得过他这模样的女子少之又少,也难怪他都瞧不上眼了,他不接这些长布锦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夏侯懿手中也拿不下那些长布锦了,索性也就不再接了,看了手里那几十条长短不一皆绣着各色花样的布锦,薄唇微微扯起,溢出点点笑意来,也不知她是不是听了他的话,入乡随俗的在乌兰湖边等他来,他倒是不在意别的人怎么看他,就是想瞧一瞧她看见他手中这些长布锦时的表情,一定精彩的很…
寒眸中淌过丝丝暗涌,而且,他对那湖边追郎也是很期待的,从前苦无机会,今夜正巧是可以试一试的…
想到这里,唇角的微笑不由得加深了些,这会儿他跟上官麟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乌兰湖畔,举目四望,湖边空地上架起大大的篝火,有人打着手鼓节拍,有人欢快的唱歌,有人欢快的跳舞,每个人映在火光下的面容上都挂着灿烂的微笑,眉目传情的娇俏女子,陷入爱河的爱侣,还有不少男子伫立在湖边,望着那些翩跹而过的各色女子,湖畔热闹的不得了。
上官麟一直也是淡淡的看,忽而眼眸一亮,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便只与夏侯懿点了点头,一个人就往那边去了,跟着他保护他的人自然也都跟着他去了,这边便只剩下夏侯懿一个人。
他耳听那篝火边欢快的情歌,眸光依旧是淡淡的,这些晕黄的灯色,热烈的篝火,热情的人群,还有站在他身侧那些羞答答望着他的姑娘们,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那拢着淡淡寡冷的疏离,只在人群之中搜寻窦雅采的身影。
湖边牵着红绸,辟出了湖边的空地来让妻子们追寻丈夫的身影,这会儿亦有不少人在旁边观看了,那一对人儿在夜色中背向而立,果然走了不多久,那妻子便转身奔向自个儿的丈夫,看的人都发出一阵阵的欢呼,湖畔葱绿的大树树梢上都挂着朦胧的纱灯,就连不远处的芦苇上都挂着小小的纱灯,将这追郎节的气氛烘托的唯美而又梦幻…
偏偏这一切,都不在夏侯懿眼中,他望遍整个湖畔,却压根没有看到窦雅采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眉,收紧了捏着长布锦的左手,难道她没有来吗?
就在他满心不解不死心的到处搜寻窦雅采的身影的时候,却隐约听见乌兰湖上传来空灵的轻扬的吟诵声,这空灵的女声穿透了湖畔嘈杂的人声,热烈的情歌,还有那些热烈的男女,到达了每一个人的耳畔,众人听到这空灵的吟诵声,都渐渐停下手中的事情,全都望向湖中,夏侯懿也跟着转身往湖中看去,只瞧见那幽静的乌兰湖中,并没有人,可空灵的女声还在低低吟诵——
侯懿容女不。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
低低的吟诵,不仔细听是听不清在吟诵些什么的,但众人都是默默的,只觉得这声音婉柔动听,不由得勾起心头一抹遐思,能拥有这样清丽女声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众人都在这吟诵声中失了神,亦有不少人心头疑惑,湖上无人,这女子在何处吟诵?
而随着低低的吟诵声,那平静如镜的湖心忽而缓缓升起一株巨大的莲花烛台,那烛台上雕满了盛开的芙蓉花儿,那烛台上有一身着绣满芙蓉花儿的新绿纱裙的女子静静立在中间,她破水而出,身上却未湿分毫,带着绣着新荷的面纱阖眼立在那里,惊了众人的眼,她却犹如盛放的芙蓉,只一味的静立在烛台之上,可那低低的吟诵却又变成了低低的吟唱——
珠廉玉案翡翠屏,霞舒云卷千娉婷
一人长眉青,微云淡疏星
山水墨色眼,冷月透窗纱
君似天边月,花开愿采撷
犹记当夜舞踏歌
你送花灯在幽湖
涉江…采芙蓉
兰泽…多芳草
同心而离居
忧伤以终老
…
那女子低吟浅唱,借着水光将那空灵的歌声送到了每个人耳边,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裙裳,众人忽觉鼻端闻到了阵阵荷香,心里纳闷,冬夜寒冷,根本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何况漠北常年严寒,乌兰湖中根本不生荷花的,哪里来的荷香呢?
乌兰湖边满是渐渐浓郁的荷香,那静立不动的女子忽而一扬挽袖动了起来,晓雾迷离之中,犹如一朵盛放的芙蓉花儿奏那天籁一般的合吟之曲…
凡心如舟,莲花烛台便忽而开出了一湖的小巧莲花灯,每一盏莲灯都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只见那一面轻盈舞动一面低唱的女子素手轻扬,倒了香气浓郁的玉髓酒在湖中,酒香混着淡雅的荷花香气让人闻之欲醉,就在众人为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惊叹的时候,只见那湖中忽而游弋出许许多多的萤火小鱼,绕着那盛有玉髓酒液的小小莲花灯游动,湖上美景如梦如幻一般,湖色山影美的像是一幅山水墨画。
那瞧不清面貌的女子在一湖的梦幻剪影之中舞动,点点萤火衬着她犹如九天之上下到凡间的仙女,游弋在夜色碧水间,傲洁又娴静,空灵的吟唱萦绕耳畔,渐渐舒展了人心的褶皱,如醉如幻,如一缕清风,如一川烟雨…
这夜色仿若携着芙蓉仙子伴着那动人韵律分花拂柳而来,乌兰湖上,那一株新荷衣袂飘飘,碎步盈盈,曼舞在莲花烛台之上,莲香盈袖,在微波粼粼的湖水间曼舞芳华,显得那般的从容,柔婉,飘逸…15460330
众人远远的站在湖畔观看,乌兰湖上,只有她一人在莲花烛台上舞动,远处山景印在苍茫天际之后,祁云山都成了她的背景,就好似那虚迷幻境中穿越而来的芙蓉仙子,霓裳如羽,新荷宛娇,翩跹而舞,凌波于空灵柔婉的低唱乐音里,临风而立,顾水而盼的盈盈回眸,让众人一触及那仙子如水一般的眼眸,直让人迷醉忘返…
这婉转的低吟浅唱,这清澈如洗的净洁,这如梦如幻的美景,浸透心扉的清韵,打动了众人的心弦,令人心轻如羽,心静如莲,她莺莺的吟唱里,所有烦扰皆消弭于冬夜的清冽之中,好似香浓了生命,丰润了流年…
女子一舞出水芙蓉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都怔怔的看着,乌兰湖畔静默无声,女子最后舞罢收势,复又静立在烛台之上,莲衣裙裳还在夜风中轻轻飞扬,裙带飞舞,她却犹如一株新荷一样,濯清涟静立其上,美眸敛着淡淡的流光看着岸上的人。
众人都被美景所迷,一时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有人甚至觉得她一舞终了就又要乘着清风飞回那天上去了,便扬声问出了众人心头的疑惑:“姑娘,你是人是仙啊?你也是在天上听到消息,特地来我们骊城参加追郎节的吧?”
众人听见这话都笑起来,在场的男子个个都有些心猿意马,这样美好的像是九天女仙的女子,谁不想带回家去呀?
要是这女子是人,若还未曾婚配,那他们多少还有些机会吧?
不知道这女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那莲花烛台上的女子还未说话,湖畔的男人们心里头都开始有些想法了。
那莲衣女子却未曾答言,只是笑了一下,她面上轻覆面纱,其实众人都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是她那弯月一般的眼眸里都是浅浅笑意,因此众人才觉得她应当是在面纱后笑了一下,就在众人猜测这女子究竟是人是仙的时候,这女子忽而轻轻提起裙摆,弯身提起莲花烛台上的一盏纱灯,慢慢走下了烛台,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轻轻踏上烛台边上的小莲花灯…
莲衣女子脚踏莲灯之上,那莲灯也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酒液倾洒在湖水中,她却没有掉进湖中,而就是这样发丝轻扬间提着纱灯朝着岸边走过来…莲灯踩尽,分明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她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裙摆摇曳间,她脚踏上去的湖面分明又开了数盏莲灯,她便分花拂柳步步生莲而来…
众人都被眼前场景所惊艳到,一时也没有功夫想其中关窍,只是觉得这莲衣女子步步生莲而来,这应是天上芙蓉仙子了吧?
莲衣女子也不管众人如何,只慢慢踏着莲灯而来,走上岸边之后,也不停歇,直接带着一身的玉髓酒香还有那淡雅的荷香赤足径直走到了夏侯懿面前站定,美眸中盈光流转,静静的看着他,眸光落在他手中随风散去的无数长布锦上,眉眼一弯,轻轻笑了起来。
笑声清亮的很,在静谧的乌兰湖边萦绕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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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换你回头
这一次换你回头莲衣女子的笑,惹的众人又是心口一荡,心口痒痒的,很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何模样,偏偏那绣着芙蓉花的面纱轻覆粉面,就是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越发觉得那噙了一眼笑意的水眸可亲动人,比世间最华贵的黑宝石还要好看。
夏侯懿握着长布锦的手在看见莲衣女子于莲花烛台上起舞的时候便不自觉的松了一些,莲衣女子于湖上起舞低吟浅唱,又从莲花台上踏莲而来,夏侯懿的目光一直都沉沉的停留在莲衣女子的身上,这会儿看见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微微扯起薄唇,眸光沉光愈加深幽,在她上岸的那一刻,手中几十条长布锦早已随风散去而犹不自知。
那些把自己的长布锦献给夏侯懿,又因夏侯懿接了而一路羞涩跟着他的姑娘们,看见代表着自己心意的长布锦随风飘远,都是一脸的懵然,再看时,才发现原来夏侯懿的心神都在那莲衣女子身上,姑娘们自然也瞧见了那莲衣女子的翩然舞姿,自认不如那莲衣女子风姿动人,心头又很是不甘,恨恨的瞪了莲衣女子一眼,却拿夏侯懿一点办法都没有,奈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姑娘们既羡慕又嫉妒的看着莲衣女子,心里头都在猜测这女子究竟是何模样,竟迷倒了湖边所有的男子,偏偏这女子静静立在那里,身姿娇柔,身段柔若无骨,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若为男子,必然也会倾倒在这女子的莲衣裙裳之下。
“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12SgF。
湖畔静谧半晌,莲衣女子轻声念了一首诗,声音不大,但岸边众人俱都听清了,但心头都是不解,这首词说的是芙蓉花,但是这莲衣女子,为何单单对这黑袍男子念诗?
怦然心动的男子们,投向夏侯懿也是既羡慕又嫉妒的,心里都在哀叹,怎么偏偏自己没被看上呢?
夏侯懿幽沉的眸光里泻出一丝笑意,不知道的人听了这首诗也只会以为是赞芙蓉花的诗词罢了,而只有他明白,这是前些日子在宫里太后的宴席上,窦雅采抽的芙蓉花签,这便是那花签上的签词。
微微扯了唇,笑道:“我喜欢芙蓉花。”
算是应了她这诗词…她这也算是告诉他,她是故人,莫要不相识。
君似天边月,花开愿采撷,犹记当夜舞踏歌,你送花灯在幽湖…
夏侯懿低低一笑,这词也亏得她想的出来,旁人不知道便罢了,他若是还认不出她来,那就说不过去了,这唱词分明说的就是她的一颗心,告诉他,她这朵芙蓉花儿开了,要他多来采撷么。
其实她不知道,早在她立在烛台上低吟那句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的时候,他便认出了她来,那双盈亮水眸,也只有她才有,那柔若无骨惊为天人的舞姿,也只有她才有…她轻覆面纱,别人不认得她是谁,他夏侯懿却是认得的。
记得当日宴席之上,他也是这样笑着说,本王喜欢芙蓉花儿,当时这句笑语还惹的她思绪连连。
他绝没有想到她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他恰恰来到乌兰湖边,正好在寻找她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心下不由得一叹,他还想着自己拿了满手的长布锦,待她看到时,必然是会吃醋的,如今瞧着身侧诸人看她时的模样,好像是他比较在意,比较吃味才对。
衣女动很只。窦雅采瞧着夏侯懿的表情,便能猜到他几分想法,面纱后头的俏脸上都是笑,若非要维持这飘逸出尘的模样,她肯定会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的,他接了人家的长布锦想看她吃醋,却不知她根本不会按照追郎节的规矩来,她原本只想着要给夏侯懿一个惊喜的,却没想到出来的效果这般好,将众人都镇住了。
倒也不枉费她这几日的心思,也不枉费折腾的宝钏还有四王府上下人等跟着她偷偷摸摸的赶工了。
她又立了一会儿,微微低头将特意系在发间的绛红发带解下来,慢慢走到他身后,踮着脚系在他的墨黑发带之上,然后转到他身前,歪着头弯了一双眉眼,伸手过去牵着他的手走往湖边去。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但窦雅采谁也没看,径自牵着夏侯懿往那湖边追郎之地走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旁边自有人递了两碗玉髓酒过来,这是习俗,追郎之前夫妇二人总要各自喝一碗的。
窦雅采倒是没有扭捏推辞,只将那酒碗接过来便直接喝起来,夏侯懿瞧了她一眼,眸色淌过一丝沉意,也接了酒碗,喝了下去。
就在二人喝酒的时候,围观众人看见莲衣女子替男子绾上绛红色的发带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莲衣女子是这男子的妻室啊,这就难怪了…湖边动了心的男男女女俱都歇了心,姑娘家自认比不过莲衣女子娇俏多姿,男儿们自认比不过这黑袍男子气宇轩昂,那眸光渐渐变成艳羡,那想要占有的心也就没有了。15461601
窦雅采将酒碗里的玉髓酒一饮而尽,然后便在乌兰湖边与夏侯懿背向而立,只听得鼓点一响,那发令的人一声欢呼,倒是将呆怔中的众人惊的如梦方醒,也不知是谁先带了头,众人也都跟着欢呼起来,之前的静默气氛瞬间就热烈了起来,追郎节的热情重新又被点燃了一样,众人围在红绸之外,都在雀跃期待着这莲衣女子是如何追郎的。
鼓点响过,夏侯懿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回眸望着窦雅采笑了一笑,然后便踏出了第一步,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当真是绕着湖边往他的方向去了,而窦雅采原本是背对着夏侯懿站立的,这会儿听见众人欢呼,回身一看,见夏侯懿果真往那边去了,水眸中荡漾起浅浅的水光,众人都催促她快些走,她偏偏不动,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夏侯懿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追,她不会去追的,亦不会远走,她就只会站在原地望着他,等着他。
五年前,她也是这般看着他的背影,他头也不回的远走,五年一丝音信也无,她不信,不信五年后,他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却还是这样的无情。
湖畔的空地上,窦雅采静静立在原地的举动使得众人都是一愣,旋即都着急的喊出来,让她快些跑,或者快些去追的话,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夏侯懿的耳中,他起先走的还有些快,直到十多步之后,步履越来越慢,觉察到身后的不对劲,他脚步一顿停下来,拧眉回望,却见灯火阑珊处,她独立在湖边,根本没有动过…
他心口一震,望着她幽幽的眼眸,只觉得世间万物都不及她一人重要,眸光一沉,早已转身疾步走回来,不过片刻就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心口热热的发烫。
“傻子,你怎么不走?”
真是不懂规矩的女人…
她在他怀里轻笑:“我不走,我等你回来啊。”
他紧紧的抱着她,似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那样大的力气:“那你怎么不追?”
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真是个傻子…
她又是一笑,在他怀里摇头:“我不追,等了你五年,这次换你回头,你瞧,你这不是为了我回头了么?”
她说完,不等他回话,又轻轻笑起来:“懿,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不喜欢?不过只有几天时间,动作都是我自个儿想的,还从来没在湖中央跳过舞呢,你喜欢芙蓉花儿,所以送一株好大的芙蓉花给你,喜欢不?”
今夜所有的惊喜和精心准备,都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别人如何她管不着,她只要他觉得开心,喜欢就够了,不过瞧见他方才望着自己的怔忡模样,他不回答她也知道答案了。
夏侯懿心头皆是叹息,大手摸摸她的头发,默了半晌,才道:“窦雅采,谢谢你。”
“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心里太多的感受说不出口,这几句话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了,但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去说,心中百感交集,她这样的精心设计准备,只是为了让他喜欢,她这样真诚炽烈的情感实在是让他很感动,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不遗余力的为了他做这些事,只是单单要他开心,要他喜欢就足够了。
她灿笑起来,忙摆手:“不要谢谢,我们这样的关系,说谢谢不是见外了嘛!再说了,也不是很辛苦呀,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呢,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下,又不想委屈自己去追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学人家在湖边这样追你,我,我觉得很丢脸,我做不出来,而且我知道你要我吃醋你好高兴一下,但是我不想这样呢,所以就自作主张决定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懿,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了,对不起哦!”
她其实是放不下她的自尊,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追着夏侯懿跑,她根本做不到,只好想了这个法子,所以对于夏侯懿,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也怕夏侯懿不高兴。
夏侯懿听了,眸光沉了半晌,幽光复又散了开来,抿唇凝视着她微微一笑:“说对不起也很见外,这个惊喜比我设想的还要好,你跟我在一起,不必委屈你自己。”
这应是他最最难忘的追郎节了,就与那夜在幽湖的花灯光影一样,将永远留存在他的脑海里。
衣裳轻薄不怕冷
衣裳轻薄不怕冷窦雅采闻言笑起来,水眸弯成了月牙儿:“这么说的话,你就是很喜欢了?那也不枉费四王府上下人等跟着我折腾好几天了,懿,你猜猜,我是怎么能够踏着莲灯过来的?”
她现在心里头很高兴,夏侯懿待她如若珍宝,处处呵护疼爱,她喜欢现在的日子,有时候想着夏侯懿喜欢她都会不自觉的偷笑起来,觉得日子就像是在做美梦一样,甜蜜快乐的很。
这几日忙着给他准备这个惊喜,她也能体会到给别人准备礼物的快乐心情了,怪不得当时夏侯懿瞧见她喜欢那走马灯的样子笑的那么高兴了,原来给别人准备惊喜,永远要比自己收到惊喜要高兴的多呢。
这会儿她又喝了不少玉髓酒,俏脸红扑扑的,面上轻覆着面纱,喷出的热热的酒气全都扑在面纱上,然后弄的她整个脸颊都是热热的,灼烧的一眼都是水光,潋滟波澜丝丝暗涌,熏染的一眼的水意春情。
娇声说话,话中分明带着炫耀和得意,献宝似的问他,身子软软的靠在他身上,娇媚温软的很。
夏侯懿听了她这话,想起方才所见美景,不由得低笑起来,搂着她在怀里,轻声道:“若我猜的不错,你那莲花台定是学着我那走马灯的样子放着的,那水底机关倒也不难,多找几个人控制就是了,难的只是要赶在这几天做好罢了,至于那莲灯,你是寻了几根长木定在湖底将那莲灯托住了,是么?”
她本就不是什么仙子,若是想在湖面上凌波踏步而来,那莲灯底下必是藏了什么在水底托住莲灯才行,不然她就掉进水里了,而最好用的就是长木托住莲灯,她踩在莲灯等于踩在木桩上,所以很是平稳,就犹如踏着莲灯而来,画面就会很漂亮很空灵,当时都惊艳于那场景的震撼,所以当时不会有人想到,但是事后一想,也都是能够想出来的。
“是呀,放了几个木桩在湖底托住莲灯呢,这几个木桩寻的好辛苦,我事先还得记住哪几个是放了木桩的呢,莲灯上还有印记的,不然的话我要是走错了,掉进水里去,那可就是出糗了!”
她自己说的自己都笑起来,方才在莲花台上跳舞时,那莲花台不是很大,她就很怕自己跳的忘形一脚踩空而掉进水里去了,好不容易一舞罢了,她提着纱灯从莲花台上下来,就寻着那有印记的莲灯去了,一面要像个仙子那样出尘飘逸,一面还得注意自己不要掉进湖里去,还真是忙坏了她。
夏侯懿似是想到了那样的场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抿唇低笑道:“你这几日自己折腾也就罢了,还连带着折腾了四王府的人,幸而四王爷不在,他要是在的话,岂能允你这般胡闹,这又不是在咱们自己的王府里!”
“不会啊,宝钏说,四王爷临走前吩咐她,若是我有什么需要都要尽量满足,说咱们是四王府的贵客,不可怠慢,折腾这些东西倒还罢了,就是五天之内要工匠们赶工做这些出来还不许人知道就是有些难为他们了,不过还好顺利完成,你喜欢就最好了!”
在窦雅采眼里,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既然上官麟吩咐了宝钏,那她也就放手去做了,在她看来,夏侯懿要帮上官麟回京,那上官麟府上的人替她做这些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何况她只要夏侯懿开心喜欢高兴就够了,别人什么想法,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四王爷临走前还吩咐了宝钏这个?”
夏侯懿听了这话,眸光复又深幽起来,深深的看了窦雅采一眼,还是抿唇道,“雅儿,你有没有觉得四王爷对你有一些特别?你有没有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种事情,当事人的感觉应当是最明显的了,他既然都能够感觉的出来,她不会一丝感觉也没有的。
窦雅采却明显一愣:“什么特别?他看我的眼神怎么奇怪了?他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吩咐宝钏这些的吗?”
夏侯懿扶额一叹,她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
“你…你是有多后知后觉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四王爷有些喜欢你么?否则,他怎么会让你这样折腾他府上的人,你还以为他真的是看在我面上的?”
他忍不住轻轻敲敲她的额头,不知是该为她的后知后觉感到高兴还生气,想不到她竟迟钝至此,难怪屡次对着上官麟脸红了…
“啊…”
她听了这话,身子略略一僵,随即干笑起来,“喜欢我?你,你别开玩笑了,四王爷他也有王妃呀,怎么会喜欢我?”
“你在害羞,”
夏侯懿沉了眉眼,直接指出了她的症结所在,眸间还有些不悦,“窦雅采,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害羞的吗?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的人,再者说了,他对你的心思只怕复杂的很,你还是不要心存妄想了!”
“谁心存妄想了!”
他这样说,她倒是恼了,剜了他一眼,“你不许胡乱说话!我只是没想到罢了,而且他又没有明显表现出来,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再说了,他如何想我,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倒是觉得是你太敏感了,你想的太多了吧?再说了,你特意这么说,是对你自个儿没自信么?你怕我移情别恋?”
她说到后来又笑起来,觉得夏侯懿是不是太在乎她了所以才会小题大做的,他这样紧张的背后不正说明他在乎她么?想到这里,唇角便有笑意,水眸中蕴蓄着酒意,一眼的笑意盈盈。
夏侯懿听她的话,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回答,大手揽在她的腰间微微收紧,将她往怀中一带,忽而感觉到她衣衫的轻薄,微微皱了眉:“怎么穿的这样少?”
窦雅采看看自个儿身上质地轻柔飘逸的莲衣裙裳,抿唇笑道:“为了舞跳的好看呀,罗裙都是要这般轻薄的,这样跳起来才会飘逸出尘啊,这裙摆上的芙蓉花儿都是绣娘照着我画的图样绣的,你觉得好不好看?懿,你觉得是上次宫宴上的合欢长裙好看,还是我身上这莲衣纱裙好看?”
他稍稍离她远了一些,看了一眼她身上轻柔的新绿纱裙,眉头越皱越紧,她的手还好,并不是冰凉的,或许是因为喝了玉髓酒的关系,手心温热的很,眸光一扫,看见她站在地上的雪白赤足,不由得的冷了声,顺势就把她横抱起来:“我们回去。”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窦雅采一愣,他不回答她的话也就算了,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呢?便在他怀中微微挣动,“我不要回去,你看你看,这里这么热闹,气氛这样好,我们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很扫兴嘛!你之前也说了呀,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好好入乡随俗的体验一下追郎节的热闹呀!”
雅采莲里腾。“哇!懿,你听见没有?他们在唱歌了呢!”
她喝了酒,兴致比方才还要高昂,不仅不肯回去,还在他肩上瞧见篝火那边的人个个喝了酒便开始大声唱歌起来,欢快的不得了,她怎么肯回去呢?
水眸里闪烁的都是兴奋无比的星光,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一手指着篝火那边的人兴奋的大叫起来,早已忘了要维持什么仙子的出尘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