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晨，我…”黎墨凡想要为自己说点什么，好让她不再那么怨他，恨他，可他却又无法为自己的罪行辩解。
无论他是不是直接导致顾氏破坏的幕后凶手，顾氏的灭亡，都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关头改变了初衷，说出了另外一番话，“顾伯父的死…我很抱歉，念晨，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都无法改变已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顾念晨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眼里并无恨意，“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你说你的小姨是因为爸才离开你的，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要报仇也无可厚非。”
因为顾家的衰败，因为顾正豪的离世，她对他的恨持续了这么多年…
她失去了家人会痛，会怨，会恨，设身处地的想，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顾氏本来就有问题，即便是你不动手，最多再过两年，也会面临破产如果我真的要恨毁掉顾氏的人，最应该恨的人…”
她忽然勾唇一笑，双眸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应该是叶浩然，而不是你。”
黎墨凡惊愕的看着她，迟疑不定道，“念晨，你都知道了？”
顾念晨点了点头，“琳娜不想让你一个人背负所有罪名，所以便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我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你相信了？”
第927章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关于叶浩然才是导致顾氏破产的罪魁祸首这件事情，在他决定对付顾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若只是叶家暗中对付顾氏，顾氏不会破产的那么快。
有了他的推波助澜后，顾氏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倒闭了，并且再无任何起生回生的可能。
那时，叶氏最大的敌手就是顾氏。
叶浩然又怎么可能放着心腹大患不想办法除掉？
顾正豪在生意场上是一把好手，但在某些方面，却是愚蠢的让人无法直视。
比如，他竟然坚信叶浩然是他最值得信任的挚友。
顾念晨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沉默一阵，轻声问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相信吗？”
那个时候，她对叶世轩的信任远比对他的信任多。
她坚信了他就是害死顾家的罪魁祸首，她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他。
他如果告诉她真相，告诉他一手造成顾家破产的罪魁祸首是叶浩然，她会相信吗？
那时的她和他，都是彼此眼中的仇人。
她恨极了她，他也恨极了叶浩然，进而将恨意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两个彼此心中都怀有恨意的仇人，又怎么会信任对方。
即便是她信任他，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当时他只是一心想要折磨她，让她痛苦，又怎么会想到去寻求她的原谅，向她解释事情的真相？
哪怕是明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他也不屑去解释，更不需要得到她的原谅。
顾念晨沉默不语。
这样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
黎墨凡勾唇一笑，笑容不禁有几分的涩意。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念晨，你和我都知道，就算是我当初将真正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相信，即使到了现在，你也并不是就完全相信了，对吗？”
不得不说，他将她的心思真是猜的分毫不差。
没错，哪怕是她从琳娜那里知道了所谓的真相，也并非就是百分百的相信了。
叶浩然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并不是很喜欢这位长辈。
做了叶家半年的儿媳妇，她和叶浩然交流很少很少，对于她这位叶家的儿媳妇，叶浩然并没有表现出多喜欢，也没有表现出多讨厌，似乎对她并不上心，平日里和她说上几句话，也总是不冷不热的语气，表情淡淡的，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或许，从她嫁入叶家的那一刻起，叶浩然就知道她在叶家待不了多久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帮助顾家。
人都是自私的，叶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肯冒险帮助顾家，虽然薄情了点，但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如果顾氏破产真的是叶家一手所为…
想到这里，顾念晨只觉得悲哀，为她的爸爸感觉到悲哀。
她还记得，顾正豪到临死的前一刻，还交代她不要去恨叶家。
念晨啊，你不要记恨你叶伯伯，也不要怪世轩，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想要让顾氏灭亡的人实在是太强大，你叶伯伯有心想帮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他必须要保住叶家，换成是我，我也不得不那么去做。
第928章 没错，你也是帮凶
想到顾正豪临终前还在为叶家说话，顾念晨眼眶不由得红了，心里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愤怒和心酸。
就算琳娜所说的都是真话，叶家真的是罪魁祸首，那又怎么样呢？
顾正豪已经死了。
再多的怨恨，也找不到地方可以发泄。
“叶浩然暗中对付顾家的事情…”她将眼中的热泪生生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呼吸间全是冰冷的气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明白，嘴唇动了动，看着他道，“叶世轩他知道吗？”
黎墨凡怔了怔，神色微变。
虽然最终能够守护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可叶世轩始终是横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哪怕是这根刺在时间的磨砺中已经变得不那么尖锐刺人了，一旦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她在意对付顾家的事情叶世轩有没有参与，是因为叶世轩在她信中始终还是有一个特殊的位置吧。
“据我所知…”黎墨凡不大情愿的说，“叶世轩是不知情的，但他毕竟是叶浩然唯一的儿子，事先不知情，事后也不可能毫无所知。”
顾念晨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叶世轩成为帮凶，她不愿失去叶世轩这样的朋友。
只是，得知了真相，未免觉得讽刺又可笑。
她和黎墨凡之间的恩怨情仇，皆是因为她以为他是害了顾家的最大凶手。
怨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
她的唇角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这么多年，原来我最该恨的竟然不是你。”
“念晨，我也是帮凶之一。”黎墨凡不打算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他做过的事情，他会承认。
“没错，你也是帮凶。”顾念晨长长吁出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了白色烟雾，她将手从他掌心里慢慢抽出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飘到还站在原地的他耳里，“可是讽刺的是，我最恨的人应该是叶浩然，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发现我并没有那么恨他。”
说到这里，她似乎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似疑惑的问道，“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吗？所以我虽然很震惊，也很愤怒，却并没有太强烈的恨意。”
关于答案，她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她之所以不那么恨，是因为原本对方在她心里就不是多在乎的人吧。
在恨黎墨凡之前，她还是一直爱着他的。
她会对黎墨凡恨之入骨，只是因为她还深爱着他。
被深爱的人报复，被深爱的人毁掉了她的一切，远比被不在乎的人下手更觉得痛苦。
有多深的爱，就全部转为了更深的恨。
她还没有等到黎墨凡的回答，便继续自问自答的说，“黎墨凡，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但或许，我并不应该将所有错过都归结到你身上。”
“念晨，你…”黎墨凡震惊的看着她。
顾念晨仿佛没看见他不可置信的表情，笑了笑，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黎墨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开心结去原谅你，但我想尝试看看。”
第929章 你别高兴的太早
他先是震惊，然后惊喜的疾步上前，仍然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真的愿意尝试着去原谅我？”
“你别高兴的太早。”她一盆冷水毫不客气的泼过去，“我只是说尝试，但你犯下的罪行实在太多，太可恶，没准花费一辈子的时间都弥补不回来。”
但的心情仍然很好，笑着说，“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一起补偿。”
下辈子？
他想的倒美。
这辈子的恩怨纠缠，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了。
若是真的有轮回，真的有所谓的下辈子，她只求简简单单的一生。
她走着走着，脚下忽然滑了一跤，差点摔在地上。
黎墨凡及时接住了她，将她直直往地上倒去的身子扯入他怀里，再牢牢的抱住。
她的头趴在了他的胸口。
隔着厚厚的衣服，依旧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
“还是回去吧，路上太滑了。”他看了看被积雪覆盖的路，路面太滑，他实在担心她会再次跌倒。
周围都是寒冷的气息，但他的怀抱却是温暖的。
顾念晨忽然想起他昨天去医院做过检查。
虽然医生说他身体内的癌细胞都消失了，但每年依然要进行一次复查和短时间的治疗，以防会复发。
她站直身子，轻轻将他推开，也不打算再继续逛下去，地上的确是太滑了，等雪化了，再来看也不迟。
回去的路上，语气似很随意般的问道，“你昨天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吗？”
在她身后，黎墨凡神情微微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件事情。
心里有一丝丝喜悦弥漫，他勾了勾唇，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嗯，早上医院来过电话，没什么异常，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很平淡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上心，但在听到没什么异常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希望他死。
抛开他们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两个孩子都要失去父亲了。
黎墨凡腿长步子快，几步就跟上了她，眼角眉梢都浮着笑，虽然四周都是雪，寒气凛人，她的一句问候却让他心里暖了起来。
“念晨，你在担心我吗？”
顾念晨一愣，很快就冷声否认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想太多了。”
他还是在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依然自顾自的说道，“我说过要用一辈子偿还，为了你和乐乐，我会努力活下去。”
从前他是一个人，无所谓生死。
但当他心里有了牵挂，就不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为了他想要守护的人，他会努力活着，好好活着。
顾念晨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
给小言欢喂完了奶，又哄着小言欢睡着后，她刚上了床，便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是江嫣然打来的，这一点让顾念晨有点惊讶和疑惑。
这还是江嫣然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念晨啊，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江伯母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
“江伯母特地找我，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第930章 妈咪，你要去叶叔叔家哦？
“对江伯母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还是等你到叶家后我们再慢慢聊吧，你方便过来吗？”
顾念晨考虑了下，很快做了决定，“好，我马上就过来。”
她换好了衣服，下楼后，见黎墨凡坐在客厅里陪顾臣看电视。
顾臣最近迷上了柯蓝，黎墨凡也就天天陪着他一起看，父子两人一边看一边讨论剧情，有时候还会为某个剧情争论几句。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父亲，黎墨凡还是很尽职的。
在和孩子相处的时候，他的耐心非常的好，这份耐心，有时候连她也未必有。
不知道两人在讨论着什么，顾臣笑了起来，撒娇似的在黎墨凡怀里蹭了两下，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黎墨凡，乌黑水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崇拜的目光。
黎墨凡则是轻轻的揉着他的小脑袋，一只手臂将他圈在怀里，嘴角浮着柔和的浅笑。
顾念晨从客厅经过的时候，顾臣一眼就看到了她，见她穿戴整齐，又拿了包包，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妈咪，你要出去？”
顾臣立刻便扯了扯黎墨凡的衣袖，然后笑眯眯的说，“你要出哪里？让爹地送你吧，刚好我有点困了，爹地就不用再陪我看电视啦。”
黎墨凡很识趣的顺着自家儿子的话说道，“乐乐要睡午觉，我也不用陪他了，我送你。”
顾念晨本来想要拒绝，不知道怎么的，嘴里的话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笑着说，“好啊，刚才江伯母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找我，我现在要去叶家。”
“妈咪，你要去叶叔叔家哦？”顾臣眼珠一转，小脑袋一扭，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黎墨凡。
唔，叶叔叔可是很喜欢妈咪的。
虽然喜欢妈咪的人很多，但叶叔叔可是所有人里面长得最帅最有钱又对妈咪最痴心的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有了爹地，其实他都有想过让叶叔叔和妈咪在一起的。
爹地消失的那几年，一直都是叶叔叔照顾着他和妈咪。
除了爹地和伊斯爹地外，叶叔叔就是他最喜欢的人啦。
叶叔叔喜欢妈咪，爹地也很喜欢妈咪，按照电视剧里演的，他们可就是情敌了。
情敌见面，可是很容易就会打起来的。
到时候，如果爹地和叶叔叔真的打起来了，那可怎么办？
两个都是他很喜欢的人，到时候，他该希望谁赢谁输呢？
顾念晨看着黎墨凡回答道，“嗯，妈咪去看看你叶叔叔的妈妈。”
今天周末。
叶世轩极有可能也在家。
一想到她去叶家会见到叶世轩，两人极有可能还会聊上很久，黎墨凡的醋坛子顿时就被打翻了。
他真的是很介意叶世轩。
以叶世轩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可他却至今还是单身，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黎墨凡不会不知道。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强劲的情敌随时都等在一旁，他又怎么敢掉以轻心。
他站起来，微微一笑，说着违心的话，“我和叶世轩也有很久没有碰过面了，既然你要去叶家，那就让我送你去，我也可以顺便叙叙旧。”
931.第931章 黎少看来很闲啊
黎墨凡换好了衣服出来，即便是两人之间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顾念晨也觉得眼前一亮。
一袭做工剪裁堪称完美的黑色大衣将他身材称的更加挺拔修长，大衣里是一件样式简单的兰色衬衣，颜色非常清爽。
浅灰色的围巾和外套的颜色非常搭。
他站在门边，窗外白茫茫的雪映的房间里比平时更加明亮，也将他颀长的身体轮廓照的更加清晰。
过了而立之年的他不再年轻，却依旧俊美的过分，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成熟优雅的气质。
老天爷对每个人一直都是不公平的。
只是有时候，顾念晨会觉得这份不公平落到了黎墨凡身上，就会格外多一点。
毫无疑问，若是和二十多岁的时候相比，现在的黎墨凡身上具备了更多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而这些魅力，对于异性来说，通常都是致命的。
也怪不得公司里那些女员工每次一见了他，就一副花痴状，夸张的言语和举动令人咋舌。
“怎么了？”黎墨凡轻挑眉梢，被顾念晨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装扮，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直到这时，顾念晨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轻咳两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没什么，收拾好了就走吧。”
去往叶家的路上。
黎墨凡在专心致志的开车。
轮廓深邃的侧脸在街道两边树的阴影和树叶缝隙间洒下的阳光里忽暗忽明。
天气就是这么奇怪。
空中还在飘着雪，却又有阳光照着。
顾念晨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心里升出了非常微妙的感觉。
放在从前，她是绝不会相信黎墨凡的脾气会变得这么好，竟然肯亲自送她去叶家。
还记得那一次她悄悄去了叶家，后来被他知道了，等待她的，是他滔天的怒火。
他甚至是打了她。
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他化身为恶魔，凶恶暴戾的目光，让每一个人看了都会害怕。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其实当她说出要到叶家去的时候，她将他的反应都收入了眼底。
他分明就不高兴，对此也很介意，却还愿意忍着脾气送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