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画泪眼婆娑,抬眼看着楚夏,轻声问道,“你…真的忍受得住这种清苦吗?”

楚夏轻轻点了点她小巧可爱的鼻子,温柔地呢喃道,“我一颗心满满的爱着你,根本不清苦,很甜蜜,不信你摸摸,它还是热的呢!”他把砂画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到自己炽热的心跳。

这夜,两人甜蜜的相拥而眠,只有满满的幸福,砂画睡得很香,很沉,因为他的胸膛很暖。

第二天一早,李印就来见楚夏,砂画陪伴在他身边,李印一身黑铁铠甲,肩上披着件藏青色披风,头戴羽林盔,双眼炯炯有神,年轻气盛,俊俏潇洒,英眉挺立,胆识过人。

“有什么事,说吧。”楚夏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愠不火,不屈意卑躬屈膝,也不摆帝王的架了。

李印拱手道,“回皇上,有玄机师父的下落了。”

“玄机师父?”砂画和楚夏同时惊叫道,太好了,终于有他的下落了,楚夏已经寻了他五年,至今没寻到半个身影,功夫不负苦心人,李印终于找到他了。

“他在哪里?”楚夏简洁的问道。

李印思索了一下,轻轻说道,“在北冥,也就是曾经的明夏,他在北冥皇宫,就是当年替南风瑾治病的谪仙男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那里,所以我们寻遍天下,都没有他的踪迹。”

“啪”的一声,楚夏重重的一掌劈向边上的紫檀木桌,他额头青筋暴现,又是南风瑾,从来不会这么激动的他,今天竟然如此盛怒,他大声咆哮,“玄机明明是我的师父,他去帮南风瑾究竟是为何?”

砂画赶紧拉住他有些气恼的身子,轻声安慰道,“夏,玄机师父帮人从来都是随缘,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李印也被楚夏这一掌吓到了,平日的楚夏就算有多生气,仍能够镇定自若,把持好自己,今天一反常态,这是怎么了,“皇上,我已经派出很多刺客前去北冥皇宫,可是去的…都死了,无一生还,北冥皇宫戒备森严,要想闯进去,很难。”

“还有呢?”楚夏冷哼一声,继续问李印。

李印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北冥邪皇这些年厉兵秣马,广泛培植杀手,他个性怪异,为人冷淡,除非我们出兵去要人,否则,他不会领咱们的情。”

“好,为了若儿,明日朕亲自带兵五十万,亲赴明夏要人。”楚夏冷声吩咐。

“什么?”这太突然了,李印不解的望着楚夏,“皇上,五十万已经是咱们军队的二分之一,如果全部带去明夏,万一有人偷袭都城,到时候我们远水救不了近火,恐防会出事。”

男子只是冷冷的摇了摇头,他作的决定,没人能更改,“沁儿,你准备一下,把小蛋和若儿都带上,我们亲赴明夏求医。”

他把求医二字说得卡卡作响,砂画没有劝他,只是摇了摇头,楚夏,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不镇定了。

你的坦然,你的镇定,你的温润都到哪里去了?

明夏皇城

明夏皇城热闹非凡,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整个街头被人海围得水泄不通,人声攒动,盛况空前,欢声雷动。

大街上商铺林立,各家小姐纷纷驾车出行,纨绔子弟们则往天香楼,飘香院涌去,这里又像五年前一样繁华异常,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天天都在谈论那个富有一生传奇,却又悲如哀歌的神话邪皇。

“听说再过几天,东陵的军队就到咱们北冥了,足足有五十万,大家说说会不会开战啊?”

“这个很难说,东陵和北冥表面形势和缓,实则暗潮涌动,早晚有一天,会打起来的。”

“我好像听说东陵大帝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求医的,为他五岁的公主求医,好像那公主是个哑巴,哎,可怜啊,才五岁就说不了话,真是造孽。”

“她有什么可怜的,再是个哑巴也是个公主,咱们老百姓永远是最可怜的。”

“如果真要打仗,咱们邪皇才不怕他,咱们邪皇英明神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是人上之人,人中之龙,貌胜潘安,丰姿卓绝,是咱们全北冥的偶像。”

“照我看,邪皇应该把明夏都城名字改掉,改为北冥,忘记掉的,换来新的嘛。”

“这是说改就能改的吗?真是的,你又不是邪皇,怎么懂他的心思是怎么想的。”

百姓纷纷议论,对南风瑾都是一片仰慕之情,那些小家碧玉,抑或大家闺秀,个个都十分仰慕南风瑾,都想进宫做他的妃子。

岂料天地之间,最优秀的三个男子,就有两个是专情之人。一是东陵大帝楚夏,五年只娶一个妻子,不纳妃嫔,独宠一后。二是北冥邪皇南风瑾,五年只等曾经离家出走的妻子,直到继位为皇帝,都没有变心,仍是记挂着她。

时不时,他还会回将军府故地重游,思念佳人,将军府每日灯火通明,庭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种满了各种奇特的花儿,将军府外面永远都是成排的梧桐树,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清爽舒适。

第三位则是西塘大王烈如婵,他一生穷兵黩武,苦练兵法,天天奋力操练军队,后宫妃嫔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得他独宠,他视女人如草芥,只对武力和权力地位感兴趣,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帝,几乎没有人想提起他。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和崇拜呢?

清冷萧瑟的大殿上,一队铁骑正在长廊上狂奔,路过的宫女太监均惊倒一片,纷纷闪躲在两旁,长廊两旁的巨大红柱上绣得有龙飞凤舞的金龙,磅礴大气,尊贵无比。

男子一头银皮,冷冷的骑在赤焰上,雄姿英发,龙骧虎步的走往鸢尾宫驶去,男子气宇轩昂,虽是满头银发,却更增添他的清润气质,他英姿飒爽,面无表情的奔驰到一处巍峨的宫殿外,利落的翻身下马。

南风瑾一身银白铠甲,肩上一袭无双王者披风松散的垂在背后,头戴串有红璎珞穗子的白玉铁盔,目光炯炯有神,凌厉果断,走到哪,都是一阵风的样子。

殿前跪着两名女子,均是素衣打扮,三千青丝静静垂在脑后,头上并无半点修饰,穿戴朴素,却仍显不了天生的贵气,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则有些显老,面色憔悴,眼神凄楚。

年纪约莫二十五岁的女子则清润可人,虽不施半点粉黛,仍显得倾国倾城,美貌动人,不过她满脸尽是羞愧之色,陪着年纪较老的妇人跪在地上,静静的迎接北冥这位果断凌厉、冷漠无情的邪皇。

两人均身体发抖,眉眼深沉,看到南风瑾下马,齐声说道,“罪妇参见皇上。”

南风瑾冷冷睨了她们一眼,冷声说道,“郦影夫人,朕在这里尊称你一声夫人,你多次叫人传话叫朕来见你,朕倒想知道,什么大事能让朕亲自来,莫非是替你的罪犯女儿,鸢尾求情?”

郦影大惊,这么多年来,她都得不到见南风瑾一面,她把身上所有首饰、金银珠宝拿去贿赂那些公公,他们才肯给他传一次话,没想到南风瑾一直不来,也不见她,就这样,拖了五年,今日,她和鸢尾终于得见南风瑾,激动得身体直发抖。

鸢尾则也是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她终日陪伴在郦影身边,诚心向佛,她不明白,母后为什么总是要求见南风瑾,都五年了,仍不放弃。

当年南风瑾直捣皇宫,杀死她皇兄皇弟,关押大批反贼时,竟没有处决她和母后,把母后从锦鲤宫安置到鸢尾宫,这里仍让她们两个居住,虽然冷清,像冷宫一样,却也衣食温饱,不用为性命生活担忧。

她已经吃斋念佛多年,对爱情亲情友情早已看淡,成佛之道是清净,拥有一颗平静的心,修生养性,可是当她不经意间抬眼再望见南风瑾时,那颗久未敲响的心门又陡然敞开,他变了,变得成熟大气,没有了当年的些许青涩,颇有王者风范,风姿卓绝,凌厉孤寂。

只是,他的头发白了,这件事虽然她知道,却没有亲眼看见,今日得见,她眼里噙满清泪,心里凄苦异常,他为了烈宫砂,噢,不!他为了沁砂画,竟然变得这么孤独冷情,鸢尾的心在滴血。

一晃经年,她们已有五年多未见,可惜早已物事人非,形同陌路。

现在她和郦影都知道,西塘公主烈宫砂就是当年的沁砂画,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一听到传言提沁砂画的名字,她们就瞬间明白了。

见南风瑾满脸冰冷,郦影斗胆的抬起头,哀求道,“陛下,罪妾有一事,想向您打听一下,可以吗?”

南风瑾淡淡回答,“说。”

“陛下,民间传言您曾经的夫人烈宫砂,原名其实叫沁砂画,是你当时寻访她时贴告示说过的,所以罪妾知道她的事,因为…”郦影慢吞吞的,想讲又不敢讲似的。

南风瑾冷然说道,“因为什么?有什么你直接问,她是叫沁砂画,朕当时贴告示寻她时也说过,所谓的西塘七公主,不过是个虚名、晃子而已。”

“这就对了,她…她是我的女儿。”郦影看见南风瑾没多少心情听下去,急忙把真相讲了出来。

“什么?”银发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妇人,沉声说道,“别跪了,起来再说,你最好别欺骗朕,你知道骗朕的下场。”

“是是,我一定不说假话。”郦影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一旁的鸢尾则不可思议的望着郦影,蹭的一声站起来,厉声问道,“母后,你说砂画是你的女儿,那我呢?我是谁?”

郦影有些漠然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二十五年前,我身为明夏皇后,怀上砂画,在她出生之日,却发现右臂有一个火红色的朱砂胎记,当时先皇特别憎恨身上带有朱砂胎记或者点守宫砂的女人,因为刺杀先皇父皇的女人就是名右臂有颗火红守宫砂的女子,她叫乱舞,朱砂,就是诛杀之意。先皇曾和我一起亲眼目睹乱舞刺杀他父皇,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忌讳右臂有朱砂的女子。”

“每次选妃,首要的要求就是身上不得有痣,特别是在右臂的痣,一经发现,立即处死,这件事成了宫里众人知道的秘密,可是老天有眼,知道我一生做尽坏事,杀先皇的宠妃,毒害她们的儿子,它要惩罚我了,才让我的女儿一生下来右臂就带有一颗朱砂,让她在这个世界沉沉浮浮,难以生存。”

郦影顿了顿,泪如雨下,南风瑾和鸢尾都震惊的听着这个惊人的秘密,南风瑾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郦影朝他点了点头,满心酸楚的回忆道,“当年我做过太多孽,手段狠辣,诛杀陈妃、林妃等不计其数,把她们的儿子毒死害死,可谓是害尽天良,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觉得没有意思。可是,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放不下,那就是小砂画。当年生下她之后,我立即大惊,笃定她活不了,如果她身上的痣被先皇发现,他会连我一起杀了的,因为这痣是他的心病。”

“你也真狠,继续说。”南风瑾轻声插了句话,眉宇深沉,淡定的望着她。

“当时我妹妹郦水,是沁府的大夫人,她同样也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当年她来看我,说是替我想办法,就把砂画换了出去。恰好当时沁府七夫人凝泪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就是现在的鸢尾。”

郦影话未说完,鸢尾就失声尖叫道,“母后,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我才是明夏唯一的公主,是你和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啊!”她边哭,边不可置信的叫道。

“安静。”南风瑾怒吼一句,冷眼望着鸢尾,她才慢慢镇定下来,在边上低声抽泣。

连南风瑾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她,如果砂画真的是郦影的女儿,那么这么多年一直享受万千宠爱的人,应该是她,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只不过流落凡间,受尽人世的折磨。

起初两年,南风瑾不准身边任何人提她,只是天天对着她的画像发呆,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说话,渐渐,因为后位悬空一事,大臣们纷纷问他是何原因,他才准大家再提起沁砂画这个名字。

五年前,他疯狂的寻砂画,成了天下美谈,三年前,他不让任何人提起她,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不理解他,为何一会儿寻遍天下,一会儿又拒绝提起她,但是他那满头银发,却是他悲戚的真实写照。

郦影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郦水,也就是我妹妹,硬是把沁府七夫人的女儿抢到皇宫,悄悄和砂画调了包,当时人人称颂鸢尾随着鸢尾花生,说鸢尾花是由玉帝的信使联连地球和其他世界的彩虹而来,代表吉祥和爱意,是明夏的福星,所以皇上赐她名为鸢尾公主。可是根本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鸢尾公主正在沁家受苦受难。”

“郦水当年骗我,说她把砂画抱到深山去抚养,直到七年后,我发现她从不来见我,不告诉我关于我女儿的事,就召见她了,得知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事实。她竟然把砂画当作她家的下人使唤,四岁就让她会洗衣做饭,天天打她骂她,欺凌她。原来是因为当年我抢走了她的羽,本来皇宫里的轿子是接她的,我故意在她饭菜里下了会让她过敏的醋,她当时生病,宫里的公公为了交差,就把我接进了宫,从此一步登天,扶摇成为万人恩宠的皇后。”

“而她,却要终日陪伴沁坤那个色老头,凄苦一生,她就把气撒在我女儿砂画身上,可是当时我为了权利和皇后的地位,在得知我女儿就是沁砂画时,就…就派人去沁家灭口,灭了沁家一家,当时我派的杀手告诉我,砂画也死在其中,我信以为真,良心不安的过了十三年。”

“直到五年前,你广布天下,寻找你妻子沁砂画,我才知道,原来她还没死,居然变成西塘七公主,跟鸢尾一起嫁作将军府,这到底是缘还是孽!后来我也听说过将军府的一些事情,鸢尾设计伤害她,打她。还有她婚前失贞,都是鸢尾一手操纵,我当时真是狼心狗肺,竟然同意皇上下旨要砂画做鸢尾的代孕夫人。其实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的,得知她没死的真相时,我高兴得五天没合眼,夜夜期盼能再见到她,我的女儿,小砂画。”

“陛下,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她,我知道你一定找得着她,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只想见她一面,看着她幸福快乐的过下半生,好不好?我知道她在西塘,肯定也受过不少苦。”郦影边说,边跪在地上磕头,泪眼婆娑,鸢尾亦是如此。

鸢尾万万没想到,她的位置,她的财富权势,恩宠骄傲,全都是属于砂画的,根本不是她,她真正的娘亲早就被眼前这个可怜的妇人害死,她现在到底处在什么位置?她不明白,没有人能帮她。

南风瑾一直沉着脸,冷静的听完这一切,厉声说道,“你以为你还有脸见她吗?如果时机成熟,我会把她的真实公主身份还原,替她平反,至于你们两个心存坏念的毒妇,就终日守在这冷清萧索的鸢尾宫,惭愧的过完人生的下半辈子。”

“不要啊,陛下,我求你帮我找找砂画,让我见她一面,我死也足矣!”郦影抱着南风瑾的衣角,开始在直磕头,她磕得又狠又快,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一堆鲜血的血渍。

鸢尾则呆呆愣愣的靠在柱子上,原来她是个冒牌假货,她的娘亲早就死了,现在在她面前的女人,根本就是个害人精,杀人魔王,她竟然认贼作母二十五年,可悲,可叹。

原来她苦苦针对的砂画,故意在沁家门外等她的一切,苦心经营获得南风瑾所谓的宠爱,都让她那么的可悲,她做得再多,他也不可能爱上她,因为他的心里,早就在七岁是植了根,爱上了小砂画,就再也容不下她。

“为什么,瑾,你不要走,为什么我不是我,我不是鸢尾,那我是谁?”鸢尾突然不再发愣,缓缓动了动身子,慢慢爬向南风瑾,有如风中残烛一般可怜,她的心,早就被自己毁掉,随着瑾离开她,碎了。

曾经的两母女一前一后紧紧抱着南风瑾的腿,跪在地上哀求他,发疯似的质问他,南风瑾狠狠拔出宝剑,唰的一声砍掉下身的衣角,一跃闪到殿外,冷冷说道,“你俩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别让我再收到公公的传话,我不可能再来见你们第二次,你们好自为之。你俩早该死了,能活到今天,应该多谢上苍保佑你们,来人,给朕好好看守住她们,别让她们乱生事端。”

“是,陛下。”几声清厉的声音同时响起,噔噔噔几下,殿内快速的涌进十几人,他们抱满脸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的郦影拉了起来,边拉边咒骂道,“夫人,得罪了,这是皇上的吩咐。”

夜晚,整座北冥大殿,很多人睡不着,鸢尾和郦影抱着痛哭,眼睛哭肿了,互相倾诉一晚上,鸢尾已经懂得原谅别人,毕竟她也吃了这么多年的斋,念了这么多年的佛。

这些年,她都知道,郦影在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后悔,所以,她选择原谅和遗忘,外面大批大批军队守着,不让她们出去,硬生生的将她俩囚禁在这冷宫。

郦影老了,开始憔悴不已,多年的疾病缠绕着她,使她身心俱疲,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砂画一面,就算要她付出昂贵巨大的代价,也再所不惜。

虎都不食子,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即使当年她为了权势地位再坏,仍是爱砂画的,她后悔了,当她翻然悔悟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这座寂寞的深宫大苑,埋葬着多少青春少女的梦,扼杀了多少女人的良知,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最后又成就了多少人金碧辉煌,飞黄腾达,青天碧海。

郦影的一生,为明夏皇后将近三十年,掌握明夏的后宫内政生杀大权,她要谁死,谁就得死,她想谁活,那人也不能活,如今却孤苦一生,连想见到亲生女儿的愿意都不能实现,这是报应,是她应得的报应。

鸢尾早就诚心悔悟,现在却仍不能接受自己不是真公主的事实,原来她是个假货,是个冒牌公主,那些原本给她的恩赐应该是砂画的,她却享受了这么多年,如今闹得瑾与砂画分崩离析,互为仇人,瑾孤苦五年,砂画早已失踪,她好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和鲁莽,害了一对有情人。

或许,砂画早就丧失人间,命丧黄泉,五年前,明夏曾乱过几月,在那乱世年间,能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她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拿什么和别人斗,长得也不是很好看,更加难以生存。

一想起这些,鸢尾就后怕,她却不知道,砂画现在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东陵王后楚沁儿,这件事,目前只有洛雨笙、南沧如醉、南风瑾和楚夏知道。

冷清萧瑟的冥王殿,是曾经明夏羽的寝宫,现在被南风瑾改名为冥王殿,银发男子像狮子一样暴戾的站在大殿内,一名衣着华贵,美丽如斯的女子静静陪在他身旁。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冥王殿月轮高筑,琉璃瓦墙被一阵祥瑞的烟雾笼罩,远处望去,它仿佛置身于一笼粉红色的朝霞中间,若隐若现,金碧辉煌,好像一座水晶宫殿凸现在大海中间。

冥王殿规划宏大,壮丽雄伟,格局严谨,到处突现出王权的象征,给人一种强烈的精神感染,它的名字,就像地狱一样,惹人不寒而栗。

它的主人,也像管理地府的阎罗王一样,冷酷无情,煞气逼人。

他从来就是个怪人,一会冷漠无情,一会清润的浇花喝茶,行事乖张阴戾,一天一个样。

女子轻叹一声,脸上愁眉深锁,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她,终日郁郁寡欢,他的心,再也住不下任何女人,包括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她。

女子有一双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两片好看的睫毛忽闪忽闪,安静沉稳之时,那气质还真像极了砂画,不过眉宇间却多了一分憨娇之气,她轻轻走向南风瑾,身上的艳丽罗裳像一抹彩霞般惹人注目。

“皇上,已经很晚了,还不打算歇息吗?”女子轻声问道,一脸关切。

南风瑾眼眸微微抬了下,淡然看向她,“如醉,你跟在我身边,已五年了吧!有没有想过嫁人?”

听了他的话,南沧如醉神色略有些慌张,五年前她十八,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却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从未想过出嫁之事,她重重的摇了摇头,“如醉不想嫁人,我只想一辈子守护在你身边,做你坚强的后盾,通往彼岸的明灯。”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漠然道,“你明知道我…雨笙一直在等你,五年了,他过得也不容易,我给你们办场热闹华丽的大婚典礼吧!”

“我不要,瑾。”她轻声唤他,“就像我再怎么爱你,你都无法接受我一样,他再怎么等我,我也没那份心去爱他,你给他另择一位佳人,让他早日成家吧。”

南沧如醉突然想起在忘情森林与洛雨笙的对话。

“你这么大了还没娶妻?骗谁呢?”

“谁规定这么大了就一定要娶妻?娶妻要娶贤,我现在还没遇到适合我的意中人,不能随便娶一个,我要是娶哪个,她一定会幸福死,因为我会爱她一辈子。”

幸福死?当时她突然有些羡慕他将来的妻子,心里有丝酸楚和不悦滑过,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对她就好了。

现在她希望那个男人是瑾,可惜,他钟爱的却不是她。

“雨笙今年有二十八了吧?仍是孤家寡人一样,跟我一样,这些年来,他早把当年风流成性的性子改了,不再去逛烟花柳巷,不再去天香楼,不再耍弄其他女子,都是为了你。”南风瑾轻言道。

想不到曾经那个明夏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竟然变得这么的深情,为了南沧如醉,五年都没娶妻,跟他一样,都是个痴情种。

南沧如醉别过脸,想避过成亲这件事,轻声说道,“瑾,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查出到底是谁杀了明夏羽吗?那些皇子都不承认,凶手应该仍逍遥法外。”

“等时机成熟,她自己会说出来的。”南风瑾像是了然于心般回答她,眉头轻轻舒缓开来。

“沁儿姑娘跟楚夏就快到皇城,到时候你真的要把玄机师父让给她们吗?”南沧如醉有些担心的问道,当年玄机虽然救了南风瑾的命,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久不久,他的身子便会显得有些羸弱,旧病会复发,亏得有玄机师父悉心医治,他才免除有时的疼痛。

“他本来就是楚夏的师父,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我,还医治我这么多年,如果砂画的女儿有事,我可以让出去。”南风瑾云淡风轻的说道,之前面对世人的冷漠早就藏于心,现在的他,紫衣飘飘,如一个翩翩美少年般清俊。

“那你呢?干等着旧疾复发,被活生生的折磨吗?”南沧如醉不可置信的问道,他为了砂画,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玄机师父说了,我这是心病导致心伤,心病还需心药医,他多年来不辞辛苦奔赴城北天山为我取冰蚕养心,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会尊重他的意见。”男子轻叹一口气,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城。

如今他又像当年一个,什么都拥有了,财富、权势、地位,可是就是少了样东西,那便是心,她曾说过,他不懂爱,她却不知,他这么多年来都在默默的爱着她。

其实他怕见到她,怕看到她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场面,自己会把持不住,会再次心伤,可是内心深处,他又期待能看到她,能看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人儿。

南沧如醉眼眶里泛泪,轻叹了一声,无声的退了下去。

五年来,她一直跟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经历生死,一起成功登位,两人双双经历多少故事,在他心里,仍是不值一文,她也只混了个红颜知已的名份。

还记得当年他看到砂画与楚夏大婚,夫妻交拜时,漫天雪花落下,他也一头银发,凄楚可怜的望着砂画,她却用剑抵着他,说他是杀那群野人的凶手。

南沧如醉轻叹一声,南风瑾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嘴上狠狠说要宰了诺神她们,却从没有下过手,那次事故,根本就是有人恶意栽赃,就像栽赃她杀东陵六公主楚凌霜一样,完全是别人摆的一道局。

可是沁砂画,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他呢?曾经你就刺过他一剑,把他狠狠推下山崖,要置他于死地,幸好当时她心软,松了手,落了剑,才让她们有机可逃。

她知道,当年的南风瑾早已心伤,心伤得千疮百孔,根本不在乎生死,如果她要一剑结果了他,他也会把头伸出去,心爱的人都忘记了自己,嫁给别人,怀有别人的孩子,怀疑自己,不相信自己,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他能不心伤?能不生病?

直到后来楚夏派的精兵追来,雨笙身中一箭,伤及心脏,差点当场毙命,他才一鼓作气,挥剑斩敌,当时南风瑾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在几百名精壮侍卫的重围之下,杀死大部分侍卫,带着她们逃回明夏。

那一天是惊心动魄的,是不堪回首的,每个午夜梦回,她都梦见自己下跪向砂画求情,求她放了她们,如果南风瑾现在回忆起来,应该会觉得自己当初很丢他的人吧。

当时的南风瑾,全身是伤,银发飘飘,眉眼深沉,口吐鲜血,回去后就病倒了,她终日为他祈祷,访遍天下名医,一无所获,他的病依然不见好转。

他整个人痴傻疯癫,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她不知道为他哭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留了多少,总之他就是不好。

还好,在他无力回天,将死之日,玄机师父来了,解救了他,从此,他的病开始好转,可是那心病,却仍要复发,玄机师父干脆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一发病,就及时给他治疗。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默默守侯在他身边,照顾他,开解他,她也知道,洛雨笙也守侯在她身边,她和洛雨笙,都是两个为情所困之人。

东陵五十万大军经过日夜兼程的行进,经过高山险阻,跨过腹地河流,终于在今日,抵达明夏皇城。

楚夏率领五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带着几千精选铁骑进了明夏皇城。

铁骑前面两台大轿富丽堂皇,漂亮异常,特别是第一顶,整个轿身都被一朵朵珠花点缀,上面还绣得有金丝鸳鸯画,鸳鸯的双眼都用大颗大颗的明珠点缀,整座轿子经过的地方,到处都弥曼着清香花粉之气,很是好闻。

这一顶,当然是楚夏一家四口的轿子,后面那顶,比较小巧,暗粉色的布料上绣着几朵牡丹,里面坐着位模样俊俏的女人。

女子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却也显得艳丽不俗,她身穿一袭浅粉色抹胸拖地长裙,外披淡橙色轻纱,头发挽起一个轻髻,轻描画黛,灵动可人。

那眉眼之间,却总是显露出一股不甘心的心态,眼神在见人时温柔,避人时犀利,边上两位小丫鬟静静的替她梳妆整理,动作颇为熟念。

女子伶俐的掀开轿帘,围观的群众顿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议论声,她满足的放下帘子,看来她的美貌真管用,走到哪里都能迷死一片人。

“湖心美人,陛下说了,你不要轻易掀开帘子。”边上的紫衣宫女低声劝解她。

“为什么王后和陛下可以随便掀开帘子朝百姓招手,本宫就不能了?我也是陛下的妻子,是秦太后正式册封的美人。”沈湖心瞥了眼紫衣小宫女,她虽然前几日才进宫,却有幸被太后选为此次随行之人。

那天选的众多美人,都没有被太后挑中,就她一个,独享殊荣,本以为能借机获得皇上的欢心,却不料,他根本不正眼瞧她一眼,虽然把她带在路上,也从不管她,连她起抛头露面掀下帘子,他都不让,理由是:她不是他承认的妻。

湖心美人有些盛怒,再怎么说她表哥也是堂堂大将军李印,现在居然连两个小宫女都敢指责她,她立即喝道,“本宫看你们俩是吃了豹子胆了,小心我告诉我表哥,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表哥是堂堂大将军,连皇上都要看他几分薄面,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我一会就叫皇上换了你们。”

紫衣宫女抬眼扫了扫她,不卑不亢的说道,“对不起,美人,我们只是听陛下吩咐,如果你觉得不满,可以给他说,我们只效忠于陛下。”

第078章爹爹:大冰块的缩小版

言下之意,两个小宫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们效忠的是皇帝,不是她表哥,沈湖心恨得牙痒痒,只能干忍着,找到机会,她一定要整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而前面的豪华大轿,里面却坐着几个正在闲聊打闹的一家四口。

砂画身着一身大红色凤袍,腰间束了条流金玉带,头戴金光闪闪的金步摇,一头青丝用粉白色的白玉簪子挽起,垂留一束披在肩上,略施粉黛,动人心魄,娉婷玉立。

楚夏一身明黄色锦袍,头戴白金玉冠,腰间束一条紫金玉带,玉带中间镶嵌着一颗大约的白玉明珠,腰身两侧垂吊着一块白色璞玉,璞玉浑金,神采奕奕,温润的望着眼前的三个小人儿。

坐在边上的两个粉雕玉琢,粉嫩晶莹的小孩子正在互相做着鬼脸,可是楚若儿一看到楚夏的眼神,立即把身子移开,使劲钻到角落里去,只要楚夏一不看她,她就可以和小蛋开心的玩起来。

砂画都习惯她这样了,也懒得管她,就静静的望着她们,只是她心里一直有块心病,宫里的宫女经常说孩子不像楚夏,虽然不敢当着她的面说,那些风言风语她却是知道的。

看楚小蛋和楚若儿晶莹的眸子,砂画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她们长得像某个人,可是她一想到这里,头就会痛,立即不再乱想。

楚小蛋粉白的小脸可爱的在砂画怀里蹭啊蹭,楚若儿则退往边上,各人玩着自己手里的水晶哨子,丝毫不理温和的楚夏,像没他这个爹似的。

“就快到北冥皇宫了,小蛋,你还在母后怀里蹭,小心别人笑你。”楚夏温和的把小蛋拉近身,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颊,无限宠爱。

“父皇,是不是待会儿就能看见那个大冰块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英明神武,能不能和我斗,若儿,你说是不是?”楚小蛋一脸稚气的望向安静的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