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宇将季忆放到椅子上,笑着说:“嗯,等我一下,我去拿琴。”说罢,他转身又走了出去,不一会便背着一架手风琴走了进来,颇为专业地坐到了季忆旁边的椅子上。
“你还会拉手风琴?”她惊讶地看着他。
聂明宇不置可否,向对季忆充满好奇的人们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他说开始,那么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季忆就这么巧合地加入到了他们的练习中。她发现,聂明宇在这群人里是看起来是最年轻的,他之前说这些人是他的同学,可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而这件事给了她心里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这个年纪,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季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聂明宇按着琴键的左手,无名指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
莫名的,虽说仍不能百分百确定他没结婚,但季忆还是松了口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点太过在意了,这很危险,他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他太聪明了,她会招架不住。
耳边流淌着聂明宇演奏的美妙琴声,季忆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精致的侧脸,他那颇为儒雅的学者风度让她有些失神,直到他抽空睨了她一眼,她才连忙收回了目光,心却有点收不回来了。
☆、第6章
当夕阳的余晖笼罩了凛冬之中的天都市,聂明宇终于结束了他的练习。他扶着季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跟老同学告别,手风琴被他背在另一边肩上,季忆看着,心里不太舒服。
“我扶着墙走就好了,那琴挺沉的吧,你别管我了。”她不忍道。
聂明宇侧眸看了看她,轻声说:“没关系。”他将视线转到路上,“我也有很久没做这种事了。”
是指伺候人吧?季忆脸上有些挂不住,掩饰性地说了句:“谢谢。”
聂明宇从容不迫地将她安稳地放在副驾驶上,季忆迅速自觉地系好了安全带,他见她如此,展颜一笑,动人心弦。
一个女孩,在你怀里温婉地垂着头,漂亮的鹅蛋脸上是明亮的眸,修长的双腿走起路婀娜多姿,浑身上下都荡漾着青春单纯的气息,你低头时还可以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你会有什么感觉?
聂明宇面色如常地上了车,季忆看着他将车调头,忽然道:“刚才那种场合,你不用和他们解释一下吗?”
聂明宇手下一顿,没有看她:“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我是谁啊,不然被误会了的话,对你影响不太好吧?”季忆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应该……应该结婚了吧?”她紧张地咬着唇瓣,神色忐忑。
聂明宇微微一笑,总算朝她侧过了脸,将她的脸色尽收眼底,轻言细语地反问:“你说呢?”
“我?”季忆怔了怔,直直地望着他,“我不知道。”
聂明宇轻提嘴角,专心地望向前方开车,转移话题:“张峰把事情给你办的怎么样了。”
季忆现在的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聂明宇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结了还是没结,见他转移话题,情绪不太好地说:“我没和他联系。”
聂明宇看她一眼:“为什么?”
“我觉得如果我找了他,就又欠你一个人情了。”季忆望向车窗外,手下不自觉摩挲着车座,“我不想总是欠你的。”
聂明宇不置可否:“我也不喜欢亏欠别人。”
季忆微垂下头,没有吭声。
至此,两人都没再说话,季忆的心思不在谈话上,一直在揣摩聂明宇的想法,等聂明宇停下车的时候,她发现他没有送她回公寓,而是到了医院。
“这里有我认识的朋友,让他给你看看脚。”他边说边下了车,帮她打开车门欲扶她。
季忆舒了口气,有点赌气似的挡开了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他总是替她做决定,不征询她的意见也就算了,还不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又明白他都是为了她好,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不免有些烦躁。
聂明宇理解地跟在她身边,看着她艰难地前行,虽然疼得咬牙,但还是没吭一声,用很慢的步伐往前走,竟然还真的让她走到了楼梯前。
看着季忆紧蹙眉头盯着楼梯,聂明宇嘴角上扬,沉默地揽过她的肩膀,扶着她一点点往上走。
季忆侧头看着他,她的脸和他挨得很近,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热热的,充满了暧昧的味道,她忽然觉得有点窒息。
“看路。”聂明宇忽然道。
季忆猛然回神,结结巴巴地“哦”了一声,满脸凝重地望向了楼梯。
不过三层楼的高度,季忆却好像走了很久,她甚至希望可以走得更慢一点,最好永远走下去。
聂明宇将少女的表情和变化一览无余,不动声色地带着她到了院长办公室。天都市人民医院院长殷勤地为他们服务,医院的专家全都聚集在了这间不算小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拥挤。
“……我只是崴了脚。”季忆迷茫地看着聂明宇,“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没关系,你让他们给你看看,正好我找院长有事。”聂明宇将季忆放到椅子上后,就将位置让给了医生,他和院长站到了一边,状似无意地说,“你们这人不少啊。”
“还可以,承蒙聂总关照。”院长点头哈腰地陪着。
聂明宇负手注视着医生给季忆检查,忽然道:“你看她来你们这上班怎么样?”
季忆虽然在跟医生交代病情,但还是将一部分心思放在了聂明宇身上,自然可以听到那声音并不算小的谈话,于是她瞬间抬头望向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院长不明白聂明宇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思索了一下小心地说:“这位小姐是学医的?”
聂明宇点点头,摩挲着下巴看了院长一眼:“我记得你们上次有一个提案送到我那了,我还没看,等把这段的事情忙完了,我抽个时间看看。”
院长一听见“提案”两个字眼睛就亮了,明白了聂明宇的意思之后顿时狂喜,一叠声道:“没问题没问题,这位小姐随时可以来医院上班,聂总您看她想去哪个科室,我给安排一下。”
聂明宇淡淡地问季忆:“你是外科对吧?”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径自道,“去外科吧,具体哪里你们再商量。”
院长忙道:“好的,我马上安排。”
聂明宇点点头,走到季忆身边,负手弯腰看着医生正在检查的纤细脚踝,那上面的红肿让人觉得十分碍眼:“没什么大事吧?”
医生乐呵呵道:“没事,聂总不用担心,开点药揉揉,好好休息几天就消肿了。”
季忆本想拒绝聂明宇刚才和院长私自决定的事,但一听医生这么说顿时苦了脸:“不是吧?要休息几天?我明天还要去上班啊。”
“上班?”聂明宇微微蹙眉,“去哪?”
季忆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没有说话,硬着头皮应对他尖锐的眼神。
聂明宇也不勉强,跟医生交代了几句后,便在院长欢天喜地地护送下带着季忆离开了。
季忆以为聂明宇会生她的气,毕竟她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给他撂了面子,但他总是替她决定她的事,以毫无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的身份,真的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可令她意外的是,他似乎并没生她的气,下楼梯的时候仍体贴地扶着她,看似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聂明宇知道季忆在偷偷观察他,他也不点破,本来他今天被刑警队那边闹得挺烦的,海关那边新来的缉私科长贺清明又很难搞,非要把龙腾集团停留在海关的38辆走私奔驰车立案,他的心里说不闹腾那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到檀山观去。檀山观是他的福地,每次遇上烦心事他都会到那里散散心,看看檀山的落叶,听听檀山观的晚钟,仿佛那样他就会从中得到救赎。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季忆那时一样,那次他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去的。
当时他刚刚解决了一个想要以贿赂官员名单敲诈他一笔钱的皮条客,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他可以给皮条客想要的钱的十倍,但他不会留下他。同样,他更不会留下手中握有他把柄的那两个妓/女,她们想发横财,也得有命花。
杀人,埋尸,虽然他头一回亲手做,却仍做得手到擒来隐秘干净,眼前这个女孩每次都会在他做完这些脏事之后出现在他面前,但这一切她却全都不知道,他也不会让她知道。他看得出来她看着他的眼神在变,但他刻意地让自己忽略,似不经意地引导着事情往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这说起来并不怎么大丈夫,但人生中总要有一些义无返顾。
在一个对他一无所知、不管他做什么都把他当成大好人的单纯女孩面前,让他觉得异常放松。
季忆完全不了解聂明宇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只是将他表面的态度和为人看在眼里,心里颇不是滋味、她觉得有些自责,他都是为了她好,她却还摆脸色给他看,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但她同样也很疑惑。
在车上,季忆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底里的疑问,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季忆困惑地问,“你都不知道我从哪来,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为什么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帮我?”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不敢轻易触碰。
聂明宇将车停在红灯前,握着方向盘保持沉默,明显不打算回答。
季忆想要追问,但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于是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聂明宇拿起手机看了看,迟疑了两秒钟,没有接。
季忆看着他关掉手机,不由疑惑地想……是谁的电话?
路总会有终点,谈话不愉快的结束让季忆沉默了一路,直到聂明宇将车开到她租的公寓楼下,他们也没有再交流什么。
她有些费力地打开车门下了车,聂明宇双手抄兜站在她不远处,似乎在等她过去。
她犹豫了片刻,慢慢走到了他面前。
“我要上去了。”季忆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聂明宇抿着唇,薄薄的唇瓣淡的几乎没有颜色,他缓缓地颔首,平淡得仿佛蒸馏水一样地说:“晚安。”
“……”季忆不甘心地转头朝楼梯口艰难挪动,她睨着那黑暗的地方,只觉如芒在背,接着她忽然脑袋一热,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的夜风太冷,又或是聂明宇对她这个在异世没有任何朋友的人太好。
她所有的难题全都在他这里迎刃而解,他就好像将她送上了一张温床,温暖而舒适,不需要面对任何困难。
他所做的每一点,都让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无法抗拒,更不要提本就对他心不设防、在这个世界孤单而又无助的季忆了。
她对他有意无意的暧昧和引诱毫无防备抗拒之力。
季忆拖着包扎过后仍有些疼痛的脚腕再次回到聂明宇面前,在对方似有不解但又讳莫如深地注视下,踮起脚尖吻上了他冰凉的唇瓣。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聂明宇的心尖上。
聂明宇直直地望着她清澈的双眼,一、二、三、四……然后转身离开。
季忆望着他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茫然不知所措地愣着,久久不能回神。
他这是……拒绝她了吗?
她难以抑制心里的失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拿起了手机,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幻想成真了。
是聂明宇发来的短信,虽然只有“早点休息”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但她已经安下了心。
☆、第7章
这算是季忆自从莫名其妙倒退了十三年时光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就好像明天醒来不用再担心入不敷出,不用再担心无家可归,不用再担心偌大的城市里没有一盏灯火是亮给她的,不用再战战兢兢地生活,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时刻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当时针指向五的时候,季忆开始纠结她到底还要不要再去做那份家教的工作。
聂明宇昨天的态度很直接和坚决,明显是不许也不认为她会不去医院上班。她当然很想回到医院上班,既然她有耐心读了七年医科大出来从事这份职业,那就说明她对这个职业很热爱。
这真的是个很大的诱惑,季忆头疼地捂着双眼,颓丧地坐在沙发上。
片刻之后,她抬头望向时钟,看着分针一点点走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到目前为止聂明宇跟医院的院长都还没跟她联系,她就先去做家教的工作吧,等他们和她联系了再说。她的脚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和自己的按摩已经好多了,慢慢走的话那点疼她忍得住。
季忆起身梳头,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照镜子时忽然发现自己在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化妆品和衣服,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穿的刚来这里时那套衣服……虽然洗得很干净,但这种时候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形象更好一点,所以即便口袋已经发出了惊悚的尖叫,但她的手还是伸了进去。
“再吐出来一点就好,就一点,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乖啊……”季忆心疼地捏着几百块钱,咬咬牙出了门。
她做家教的地方并不算太远,时间也还早,所以她便一边逛街一边朝那边走,路过书店时还买了几本医学方面的书,既然现在不能动手,至少要保证脑子不生疏。
这一家请数学家教的孩子刚刚上初中,就在聂明宇捐助了十万块钱的和平中学,似乎还正是那个受捐助对象,叫贺丹丹。贺丹丹的父亲在海关工作,好像还是科级干部,他的女儿因为双腿残疾,一直没有学校愿意要她,如果不是聂明宇这笔捐款,她依然进不了学校。
进了学校之后,贺丹丹的学习成绩虽然还不错,但因为缺课太久仍有些跟不上进度,所以她的父亲才想起了给她请个家教。
站在贺丹丹家门口,季忆忽然意识到,即便是她这份做家教的工作,好像也是聂明宇间接给她造就的工作机会。
……这还真是让人感觉十分微妙。
难怪那天出租车司机会说,龙腾集团是整个天都市的经济支柱,因为不但整个市的经济需要靠他们来带动,就连就业岗位也是大部分由他们提供的。
季忆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觉得既骄傲又开心,可更多的却是忐忑与不安。她感觉自己现在看到的、拥有的、认同的、爱慕的,好像全都是触手可破的东西,她没有安全感。
她好像变得有点太杞人忧天了,季忆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不一会儿,一个清秀儒雅斯斯文文的男人打开了门,是贺丹丹的父亲贺清明。
“贺先生你好。”季忆微笑地跟对方打招呼。
贺清明亲切地点头回以一笑,连忙将她迎了进去:“季小姐你很准时,欢迎。”
季忆脚步很慢地迈进去,尽量不动用崴了的那只脚,在贺清明的指引下到了贺丹丹的房间,她已经放学了。
“丹丹,来见见你的家庭老师。”贺清明引荐道,“这是我女儿丹丹,之前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丹丹,这是季老师。”
贺丹丹长得不像她爸爸,应该是随了母亲。说来也奇怪,季忆似乎没见过她母亲。
“季老师好。”贺丹丹很懂礼貌,说话时笑容满面,十分讨人喜欢。
季忆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的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摆着的书,对贺清明说:“贺先生你去忙吧,我和丹丹在这里就可以了。”
贺清明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季小姐,我先去忙点公事。”
“应该的,您去忙吧。”
季忆告别了贺清明,开始给贺丹丹讲一些她不懂的初中课题,她很聪明,并没费多少时间就补习的差不多了,开始写作业。
趁着贺丹丹写作业的时候,季忆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聂明宇打个电话,自从昨晚分开之后他就没跟她联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他想拒绝她,大可不必发最后那条信息,如果不是,那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和她联系?都一整天了。
季忆有些魂不守舍地靠在椅子上,她以为或许他只是太忙了,所以今天才一整天都不联系她,但她没想到他不但今天没找她,明天也没找她,后天还是没找她,大后天……依旧没找她。
季忆虽然也二十五岁了,但却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或许是对方太有魅力,又或许是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太无助,需要一个依靠,她很轻易便被他吸引了。他的一个眼神便可以让她丢盔弃甲,但现在他的态度却明显地告诉她,他们不可能的。
这一天季忆没有去贺清明家里做家教,她独自呆在租住的小公寓里发呆,到了晚上的时候,便垂头丧气地开始做晚饭。
家里没有主食,只有一箱方便面。季忆面无表情地撕开袋子,将面饼丢到烧开的水里,然后打了个鸡蛋,切了两片白菜丢了进去,白菜落入沸腾的开水里,快要溢出小锅的开水溅出了许多到心不在焉的季忆脖子上。
她租的公寓是有暖器的,再加上面积不大,所以还挺暖和,她在家时也就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这样一来,刚好让水洒在了肌肤上,疼得厉害。
季忆龇牙咧嘴地关了火,正打算去用冷水冲一下,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她一怔,有点懵了,她在这个城市谁都不认识,这么晚了谁会来她这里?
她只想到两种可能,一是歹徒,二是房东或者邻居,她完全没想到,从猫眼里看见的会是聂明宇。
季忆有些不可思议地打开门,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戴着金丝眼镜的清减男人,他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看人的时候高度专注,完全笔直对视,让人敬畏又着迷。
“你怎么来了?”她讷讷地问,说完了才想到不礼貌,赶忙换了个说法,“你要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准备……”她赶忙转身进屋将沙发上凌乱的书和毯子塞到橱柜里,转身紧张地捋了捋刘海,手足无措地朝他笑了笑,“家里……有点乱。”
聂明宇走进屋里,随手关了房门,晦暗的视线落在季忆身上,她单薄的衬衫略微透明,依稀可见模糊的白色内衣轮廓,修长白皙的颈项边领口敞着,几个红色的印子看起来十分刺眼。
季忆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她微红着脸别开头不看他,低声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聂明宇别开头朝客厅的沙发走去,坐下后一边解风衣扣子一边说:“我来告诉你明天去医院上班。”
“什么?”季忆一怔,回眸看着他,他却不看她。
“不要再去贺清明家做家教了。”聂明宇的声音有点温柔的感觉,“如果你去医院,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帮到我。”他抬头看向季忆,用蛊惑的语气说,“这样你就不欠我的了。”
季忆有些焦躁,她漫不经心地坐到他对面,双手交握抑郁地低着头,仿佛在认真考虑。
聂明宇修长的手指闲适地把玩着风衣的扣子,淡淡地注视着对面的季忆,眉眼温润。
一个女人到了有钱有品位有修养的年纪或许风情万种能力非凡,但那个年纪和大环境下的她已经很难再拿出一份像样的爱情给别人了,就好像他那个在外养着小白脸的妻子孟琳。
孟琳的确是个优秀的女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都是上上等,不然当初聂家也不会挑上她做儿媳妇。
只是,她没有遵守她应当遵守的规则。
他知道他对她冷漠,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但他没办法,他已经失去了做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和她缠绵绯则,所以他不怪她寂寞出轨,他就当做不知道。
他不怪她将他的走私犯罪的证据存在电脑里,只要她妥善处理掉,他全都可以不在意。
他甚至不怪她包着小白脸却指责他这个养着她的男人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是,扪心自问,他真的可以因为自己生理上的缺陷而完全不在乎孟琳的背叛吗?
这完全跟他在战斗中因为救刘振汉而腹部中枪丧失生育能力不同。
他不能有后代,不代表他不想要。他没有拥有跟孟琳这份本该属于他的爱情,但不代表他不渴望这样一份感情。虽然他与孟琳的婚姻是从利益开始、由利益维持,对方绝不会因为他的缺陷而和他离婚,但那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在意对方的背叛。
孟琳寂寞了,她需要另外一个男人来慰藉自己,聂明宇也寂寞了,所以他需要从残忍与法律的边缘获得快感。
他犯罪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绝望。别人是想要活着的人,而他和他们不同,他是活腻了的人。
季忆刚好相反。
她独自过着清贫苦难的生活,却坚强自尊,这是最难能可贵的,所以他不抗拒和她交流。
但最重要的却是她对他的态度。
孟琳拥有的金钱与华贵也许是她没有的,但她拥有的也是孟琳再也不可能给他的。一份不可说的感情,从孟琳开始出轨那一刻,他便再也不在她身上抱有任何期望,因为背叛是会上瘾的。
聂明宇缓缓起身,在对方沉思的时候坐到了她身边,季忆察觉到他的动作,紧张地抬头望向了他。
聂明宇轻声说:“前几天我妹妹回来了,这几天一直在陪她,再加上有些事比较棘手,一直都很忙,所以没有联系你。”
季忆有些意外,他这是在向她解释?
聂明宇眼皮微垂,抬手掀开了季忆的衬衫领子,视线落在女孩私密的身体上,对着那些被热水烫的红印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季忆愕然地僵在那,震惊得完全忘记了反应,只能呆呆地睁大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