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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集团。
收到张微电话的雷磊保存了电脑里正在做的文件,收拾了下东西正准备去吃饭,出门前,却遇见了一个没想到的来客。
“王经理,你来找我们经理?”
雷磊以前是营销策划部的,和王娜交情还可以。
见是雷磊,王娜明显也放松了许多,还能笑着点头:“是你正好,童总让我和你们张经理碰一下,把这些资料交给她。”
雷磊一低头,见文件盒上写着“文峰水岸花都客户回馈单”,一愣:“现在这种总结也要我们部门做了?”
“是啊。”
王娜将额前一丝碎发夹到耳后,“虽然项目没继续下去,但是拓客时售楼员们收集了不少意向客户的资料,也有些前期意向价格,这些资料对于分析现阶段市场情况还是很有帮助的,我本来想把这资料移交给童总,结果童总叫我把它送到市场部来。”
她伸头看了眼,见没人在,露出失望的表情。
“都不在?”
“是啊,张经理早上带他们出去做土地实调了,我估摸着要到晚上下班前才能回来,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雷磊苦笑着说:
“因为文峰这事,这次公司要东西要的很急,他们回来了我们晚上也是要加班的。要不然,我帮你们把资料转交了?”
“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必须当面交了东西、拿了回执才行。那你忙吧,我们这阵子正好在收拾文峰的烂摊子,也是天天晚上加班,都忙疯了。”
王娜回应过后,仔细打量了雷磊一番。
“之前没注意,现在看到了必须要和你说…”
“嗯?”
雷磊刚锁上门,转身茫然。
“小伙子染回头发,穿了西装,很帅。”
她用文件夹拍了拍雷磊的肩膀,“怎么想通了的?之前张力几乎就指着你鼻子骂了,你都不肯好好穿正装。”
雷磊并不是善于处理这种调笑的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嗯嗯了几声。
“就这么,突然想通了呗。”
“张微还是那么厉害啊。”
王娜收回目光,不明所以地感叹了一句,摇摇头,和雷磊告了辞,踩着高跟鞋从楼梯下去了。
雷磊推了下门,确定锁好了,就独自去了食堂。
他抱着餐盘刚找了一处没人的桌子坐下,之前牛皮糖似的李子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把餐盘放在了桌上。
“你怎么还在?”
雷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李子豪。
“你好一阵子没出现,我还以为你辞职了呢!”
文峰那事影响最大的就是营销策划部,听说程经理当众挨了骂,营销策划部人人都扣了奖金,还有很多烂摊子都要收拾。
“我怎么可能辞职!”
李子豪笑眯眯地说,“你那群老同事越看不起我,我就越要在他们面前晃膈应他们。这不,翡翠华庭要开盘了,文峰那边还有物料要移交,我天天中午都没时间下来吃饭,在办公室忙呢。”
“我看你不是膈应他们,是膈应我。”
雷磊瞟了他一眼,“知道我是谁了还黏上来,你是给我找不快活还是给自己找不快活?”
“哪里,我对老大你的本事是叹为观止,心悦诚服,这不是想跟在你后面多学点东西,好回去镇住他们吗?”
李子豪笑嘻嘻的。
“你就传授传授我经验呗?”
“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大笨蛋么?”
雷磊没心思多问李子豪现在近况如何,只低下头吃他的饭。
吃着吃着,他的胳膊突然被李子豪拍了下。
“你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郁闷地抬起头。
“隔壁桌在说你们部门的事呢。”
李子豪对着隔壁怒了努嘴,压低了声音悄悄说:“肯定是因为你染了头发又低头吃饭,他们没认出你来。”
雷磊怔住,下意识也住了嘴,倾过耳朵听着隔壁的讨论。
“…我就说,市场部阴魂不散吧?之前黄总和童总为了拿地争成那样,逼得市场部天天加班,结果就出了事。那时候我还唏嘘,市场部全军覆没,让他们加班的那位一点事都没有,你看看,现在果然‘养病’去了吧?之前多风光的人!”
雷磊听他说的是以前的市场部,不由得用余光看了那边一眼。
说话的是公司一个老员工,但雷磊和他并不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嘘,小声点啊,黄总茶都还没凉呢。”
“茶没凉怎么了,那边人都凉了。”
那个在谈论旧事的人一阵唏嘘,“以前市场部的龚经理多好的人啊,工作又拼,谁知道说没就没了。你说这算不算报应?所以说,都别太把工作当回事,养家糊口而已,那么拼最后便宜的还是别人,苦的是自己和家里人。”
“吃饭,吃饭,别说这么渗人的话题…”
“什么龚经理?人凉了?”
一边听着的李子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的不是我们,是之前的市场部。”
雷磊随口敷衍了他一句,趁隔壁桌没注意到他,快速地扒下最后几口饭,站起了身。
“你先吃,我走了。”
他以前在营销策划部,和市场部也接触过不少。
那位龚经理和程经理说起来都是奇正出去的老人,因为业务能力超过连成老市场部好大一截,曾很是风光过一阵子,算是童总的嫡系。
他对龚经理还有印象,是个脸圆圆,肚子也圆圆,长得像是弥勒佛一样和善的中年男人。
童总和黄总在公司里彻底不对付,也是因为这件事。
但他并不觉得这件事黄总要付多少责任。
出事虽然说是疲劳驾驶,可他明明可以用公司的车而不是选择自己开车,是他们不信任黄总,觉得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没有向上级申请用车。
说到底,又是派系斗争后的悲剧。
雷磊想着那些旧事,开了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将做了一半的PPT做完。
可当他轻晃鼠标,唤醒休眠的屏幕后,人突然愣住了。
文件还是那个文件,可每一页上都是空白。
“怎么可能…”
雷磊惊得使劲晃着鼠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做的东西呢???”
第72章 旧日时光
“和雷磊说过了,我们去华强纺织厂吧。”
张微打完电话, 对正在路边等候的几个下属说:“今天晚上还要加班, 越早回去越早结束手上的事情。”
市场部的几人都知道上面急着要报告, 他们之前的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加班把报告做出来也是正常, 除了一听到加班就头疼的赵军, 其他人倒都没什么意见。
等到了老纺织厂,看门的大爷已经对他们很熟悉了,笑眯眯地给他们开了门。他也是这个厂里的老职工, 在厂里有一套小宿舍,自然是希望纺织厂能早点开发的。
因为已经熟悉了,厂子里留守的保安也不再像看贼一样跟着他们,指了几个不能去的方向, 就任由他们自己行动。
一进入厂区, 无论是赵军,还是见多识广的陆春来,都有些可惜地摇头。
他们的结论和张微一样, 觉得在市中心里还有这样保存良好的红砖厂房实在是少见, 更别说整个厂区里绿树成荫, 停车场、食堂、运动场地一应俱全, 怎么看, 怎么是块宝地。
“这厂里的领导有点短视啊, 开发成旅游景点或者产业园之类的, 不比开发成住宅项目有意义的多?”
陆春来年轻的时候去过不少城市, 在一些以工业为主的城市里,这样的厂区不算少见,可在本市这种以金融和精加工为支柱产业的城市,这样的厂区实在是少之又少。
“我们就负责调查这块地现在的状况,华强纺织厂的领导怎么决定,我们的领导怎么决定,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张微叹道:“不过要是能选择,我也希望这里的植物能够保留。这树的年纪恐怕比我们都大,就这么移走或砍掉太可惜了。”
随着众人的叹息,她抚摸着手边的榕树。
现在的城市绿化里很少再用这种落叶植物,也只有在这种老厂房里,会为了遮阴种下这玩意的大树。
这棵榕树也不知道矗立过多少年,见证过多少人从入厂到退休的岁月。
那树冠向四周伸展开,将所有的燥热都隔绝在它的阴影外。众人听着头顶的鸟鸣阵阵,鼻端是树下芳草的清香,深吸口气,似乎连毛孔都舒张开了。
张微随手掏出包里的微单,开始找角度对着这棵树进行拍摄。
她应该是很擅长用这种器械的,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按下快门,众人只能感受到她的认真和专业,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都静静的等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到她。
直到她收起手中的相机,赵军才好奇地问。
“经理,你刚才拍这棵树干什么?”
“如果这里真的要被开发成住宅区,我建议公司将它开发成高端别墅项目,而不是华强纺织厂希望的小高层或商住项目。”
张微低头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些林荫道两旁的法国梧桐,还有这些榕树、这些香樟,都是稀缺的资源。”
看着他们懵懵懂懂的样子,张微向他们解释着:“房地产开发商开发房子,除了建造建筑物以外,举凡绿化、景观和配套也是很重要的部分。政府规定的住宅小区绿化率不得低于百分之三十,集中绿化不得低于百分之十五,可大部分开发商只有建造房屋的资质,所以景观要找专门的人设计,而小区里这些绿化的绿植全部要靠去买。”
“为了提高调性,大部分高端项目种植的都是名贵树种,一棵树就要几万甚至十几万。有时候为了打造一个自成生态体系的园林绿化,光设计费就要上百万,更别说再加上那些绿植…”
奇正曾经代理过本市一个高端项目,当年小区入口两排百年的细叶榕威震楼市,后来各地的楼盘为提升项目的尊贵感,选择价值连城的树种俨然成风。
听到她的解释,江山几人都恍然大悟。
“现在已经很难买到这些好树了,可谓是有价无市。公司马上开盘的翡翠华庭那边买了不少黑松、罗汉树和香樟做,花了几百万,可在前期养护的过程里存活率只有五分之三,等到楼盘交付,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哪些树无论是树龄还是品相都没这些树好,而且这些树在这里这么多年还这样茁壮,可见是受到细心照顾的,这些也是这块地的无形价值之一。”
张微看着四周的郁郁葱葱,感慨着:“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建议公司将这里作为别墅项目吗?因为在这里栽下绿植的人,堪称是景观大师!”
“这里所有厂房外的树木都距离住宅建筑五米以外,满足了住宅通风和采光的需求,如果要在这里推倒厂房重建,这样的设计也不会破坏到外面的植物。看到这些道路没有?道路两侧都没有有刺的植物,而且每一个区域道路两旁的树都不一样,这样便于新来者记忆、辨认场地和道路。你们注意我们背后的入口,每一个入口种植的都是花树,这些色彩鲜艳、季节变化丰富的植物是最能打破工厂厂房建筑单调感和呆板感的,就凭这些细致到让人惊叹的设计,就值得拿下这块地了。”
随着张微的介绍,那些曾经被深藏在树木之后、不为人所知的体贴和温柔被一点点揭示开来。
如果说他们原本只是注意到这块地、这些厂房,注意到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和它们代表的物质上的价值,张微这些饱含感情的感叹,就让他们更多了一些思考。
“尤其是这棵榕树…”
张微再一次抚摸上这棵榕树,可见她真的很喜欢它。
“对于很多人来说,再名贵的树,也不及你记忆中的那一棵啊。”
“这棵树,是老厂长的夫人带着我们亲自栽下的。”
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众人一惊,转过身去,才发现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带着审视眼神的老先生。
这位带着金框眼镜的老先生白发苍苍,穿着一身做工很好的羊毛料西服,但可以看得出这身西服有些年头了,不但被洗的有些发白,边角也磨损的厉害。
清瘦的身材和脸上矜持的表情,那种老牌知识分子的气质,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正因为他的气质如此清癯,所以他这种已经和窥视没什么区别的失礼行为,倒没有让他们产生多少不满,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请问您是?”
张微收回抚摸着榕树的手,回过身看他。
“我是这个厂的技术员。”
他推了下眼镜,顿了顿,又说:“曾经。”
“你好,我叫张微。看起来您很熟悉这里?”
张微走近他,友好主动地先伸出手去他握了握手。
他因为张微的客气非常高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生涩的微笑。
“当然,我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这个厂子是五八年建的,当时我们还都是年轻人…”
他在追忆往事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
“老厂长的妻子曾是留学德国的园艺师。新中国成立时,百废待兴,城市的复建和城市的膨胀需要大量的建筑学、园林绿化和城市规划专家,她和当时学习机械制造的厂长选择了回国,支持祖国的建设。”
“她的先生在这里主持建设了这座当年全国有名的纺织厂,她则协助规划和设计了本市大部分的园林和绿化景观。因为她的专业优势,所以这座厂子里的所有绿化和厂房设计都是她亲自参与规划的,我们为它们耗费的心血,现在的人已经很难感受的到了。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颗草籽,也都是我们亲自栽种下的。”
老先生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
“正如你刚才所说,她考虑到了整座厂房的光线、通风,在能力所及范围内选择了最贵重的、最适宜本地气候和水土的植物,无论是树种搭配还是功能性,都既满足了生物学的特性,又考虑到了绿化景观的效果。”
“你刚刚摸的那棵榕树,大概是在六零年时,我们打听到有一处山头要采石,想要要砍掉它,厂子里特地派专人用运货的卡车将它一路从山里运回来、再重新栽种成活,你看它现在这么大,其实当年就已经很大了。”
听着听着,这位老先生的话,让江山几人心中某一个角落蓦地柔软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对于大建设、对于这些开阔的厂房,很难引起什么共鸣。
如今这些厂房里已经没有了工人,空空荡荡的厂子犹如喧闹过后只剩寂寥的废墟,唯有这些植物还依旧这般繁盛,充满了让人为之欣喜的生命力。
“当年无论谁进了我们的厂子,都会为这些景观赞叹,这也是我们厂里除了创造出的效益以外,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可后来时代渐渐变了,人也变了,有些人来过,走过。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恨不得早些死…”
他的脸庞在树冠投映下的光影里变幻不定。
“…再后来,领导换了,同事换了,时代也变了,这些东西都不再被人看重。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些树,这些花,这些房子。”
那些冬暖夏凉、爬满爬山虎.可以让孩子们在空场上自由打闹嬉戏的宿舍,再也不是众人眼中曾经羡慕的对象,哪怕它们坚固的可以再用一百年;
这些需要细心照顾的树木,也成了让厂里领导头疼的麻烦,哪怕它们还坚守着它们当年被人类在种下时赋予的期望;
而那些曾满足于人与人之间美好氛围的人们,也转而开始追求那些钢铁森林和淡漠冰冷的所谓“隐私感”。
只有被遗忘的他们,还恒久眷恋和无限回味着,心中最初的那一片风景。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能从这些树里看到她良苦用心的人了。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能结交你这个小友…”
老先生微微侧过头,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像是要替厂长夫人将她的容貌记在心里。
“我听别人说,有开发公司想要和厂子一起开发这里,你们来是为了这个吗?”
第73章 大梦之城
在老先生的邀请下,张微他们跟随他到了厂房的后方, 那个传说中“开满爬山虎”的宿舍区。
厂区的道路并不曲折, 在两排漂亮的红枫树指引下,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所谓“宿舍区”的外墙。
让人惊讶的是, 外墙上原本是门的地方被人用水泥封上了,所有能进去的入口都一样。只有一片稍微低矮的院墙下竖着梯子,可以借助翻墙进入院内。
“这里还住着人?”
之前曾在崔皓那里接收资料的江山吃了一惊。
“不是说所有人都搬走了吗?”
“如果我们都搬走了,厂里那么多植物怎么可能还活的好好的?”
老先生毫无局促感地爬上那个梯子, 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热情地招呼他们翻过去。
“他们断了我们的水和电, 想把我们赶出去。可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在这里过了一辈子,就算走了,又能去哪儿呢?”
赵军看着老先生颤巍巍的爬着那架木梯, 眉头皱得死紧,他实在担心这位老先生的安危, 用手紧紧按着梯子。
江山也紧跟在他的身后,思忖着万一他要踩空了, 自己还能扶一下。
好在老先生走的虽慢,走的却还稳。张微以前是操盘手,工地里没有梯子的楼层都爬过, 更别说还有个木梯了, 动作极其利落的翻了过去。
翻过那段低矮的院墙, 整整一横排漂亮的红砖楼就这么撞入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些楼都不高,最多不过四层,楼前是一大片修剪漂亮的草坪,草坪里种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下洒满金黄的落叶。
楼旁还种着不少低矮的树,这些树大多是果树,有几棵树上还系着秋千,一片爬满藤蔓的人造长廊下停着几部小朋友的三轮自行车和木马等玩具,可惜这些东西也像是很久没人用过了,自行车锈蚀的不成样子,木马上也积着厚厚的灰。
张微和陆春来都是有孩子的,见到这几幢小楼和楼前宽阔的空场就十分欣赏。
见他们的目光的从那些积灰的玩具上扫过时,老先生低沉着声音说:“孩子们小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这里的,他们那时候来的很勤。有时候在院子里荡一荡秋千,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捡那些果子叶子,就能捡一天。可他们大了,就嫌这里破败了…”
人和植物不同,人的传承更多的需要是“参与感”,当孩子们不再需要老先生时,老先生的失落显而易见。
不过,老先生是个很讲究风度的人,那失落只是一瞬,他就将其隐藏了起来,转而向他们介绍这几栋楼。
“这些小楼一共是四栋,每栋有十二户人家,最多时,曾住过两百多人,当初只有对厂里有贡献的老工人和技术员能分配到这里,这些人大多和我一样,已经退休了,被儿女接了出去。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四户人家。”
他自嘲道:“之前还有些年轻人管这里叫‘鬼楼’,大晚上跑到这里来‘探险’,弄什么直播。他们以为里面没住人,结果我们把他们吓个半死,他们也把我们吓个半死。”
本市的论坛上一直有什么诸如“本市闹鬼的几处地方”,或者“只有胆子大的人才敢去的地方”等等这样的帖子,随着直播的盛行,总有些特立独行的年轻人想借由“探险”来吸引眼球。
听着老先生的自嘲,几个年轻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再想象那样的场景,那笑意也渐渐敛在了嘴角边,涌上心头的,是一丝心疼和苦涩。
“老先生,既然这里断了水短了电,你们怎么住呢?”
张微跟着老先生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江山很喜欢旁边的秋千,选择了坐在那里,荡啊荡着。
“这厂里原本就有备用发动机,现在住在这里的搁以前各个都是技术能手,我们用了备用发动机,院子里有一口井,原本是为了在夏天凉西瓜的,现在也用上了。”
他笑笑。
“好在他们也没有做绝,这口井没给我们封上。”
于是就在这个温暖的下午,在铺满金色银杏树叶的院落里,老先生将这里的情况向他们娓娓道来。
正如老先生所说,这里住着的人家大部分都已经搬走了,还有很多年长的老者也都已经逝世了,继承了他们房产的大多是他们的子女。
当初华强纺织厂刚决定搬迁时,这些厂中的老人大多还活着、住在这里,高层多少还顾及下他们的想法,没有急着让他们搬出去。
但随着老者一个个离开、逝去,纺织厂原本的老领导们也一个个退了后,厂子里对这块地的归置就急切了起来,不但断了里面人的水和电,甚至还不让他们从大门出入,对外宣称里面已经是净地了。
老领导们在搬迁厂址时曾做过规划,曾经许诺过不破坏里面那些有了年头的大树,当时预想的做法是将它们移栽,但这些树在这里屹立了一个甲子的时间,早已经长成了庞然大物,无论是植物学家还是老工人们都不建议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