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不离婚,至少说明他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哪里能料到,人性竟能可怕到如此地步。
她和他的相遇相识自以为的相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阴谋。
那座童话里的水晶堡垒扭曲崩塌,她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耳边是景希那一句凝结着万千心思的“不要爱上傅臣商”,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才明白那一句“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娶了你”从何而来。
才明白,为何他不惜,不惜对自己用药也要阻止自己沉沦。
他苦心要拉自己出这泥沼,最后她却还是在那虚幻的温暖里,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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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咖啡厅之后,安久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然后呆呆站在路边,任由黑白染上白雪,一动不动。
这辈子的大悲大喜全都耗尽,像是发条转到了尽头的木偶,没了生气,无法行动。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了过来,问她要不要打车。
她于是浑浑噩噩地上了车。
司机师傅问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沙哑着嗓子开口:“龙潜山陵园。”
司机一听皱眉道:“那里啊?现在乱着呢!乌压压的记者保安还出动了警察,听说是前任什么市委领导去世了,去世以后爆出了很多丑事,这倒也不算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女儿,他女儿你知道是谁么?大明星苏绘梨啊!那些狗仔正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呢!不过一个都进不去,有傅氏二公子罩着,两人是老情人,结婚了以后还有私情,二公子真是个痴情的,这两天又是帮情人打官司又是替老丈人处理后事解决流言…”
“去陵园。”安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司机的喋喋不休。
“呃,好…好嘞。”
车后的小姑娘表情跟个幽魂一样,去的地方又阴气森森,司机心里直发毛,他是个话唠,可这会儿看到个漂亮的小姑娘,愣是不敢再继续跟她搭话,安安静静地把她带到了陵园。
到了之后,正赶上一群人结束了葬礼正从里面出来,一大批记者围了上去,不过很快便被保镖挡住无法近身。
安久坐在出租车里,按下车窗,静静看着窗外。
透过人群,她看到一群黑衣保镖护卫着不让记者靠近,苏绘梨坐在轮椅上,几日不见的傅臣商推在她身后,手里打着把伞,神色沉重哀切。
安久一言不发,只说停车,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司机也不敢催。
安久透过人群看着那一对璧人,半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轻轻抚摸着小腹低喃,“宝宝,妈妈真的很喜欢你,很想要你,想把你生出来,摸摸你的手,你的小手肯定很软,你会喜欢妈妈抱,只有你会真的需要我,你在我的肚子里,我觉得好安心,唯一的安心。可是…”
“你本来就不该存在…”
“对不起…”眼泪终究还是滑落眼眶。
我以为要担忧的只有他会不会爱你,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我愿你被这世上温柔以待,可是世界太残忍;我愿你的存在是因为温暖和希望,可从头到尾只有欺骗和肮脏;我愿你是爱情的结晶,但竟是谎言的结果…
…
…
傅臣商本来正推着苏绘梨小心往前走,不知为何,突然蹙了一下眉头,目光如电地直直朝着安久的方向看过来。
彼时安久已经转了头收回视线,“师傅,走吧,市中心医院。”
“不下去了吗?那些人全都走了,这会儿应该可以进去了。”司机狐疑地多问了一句。
“不了。”安久顿了顿,又补充道:“麻烦您从后面绕一下。”
还没见过有人主动要求绕路的,司机自然乐得绕,没多问,直接按照她说的从陵园后面绕了远路去医院。
绕到后面的时候,安久趴在车窗外,远远地看着外婆的墓碑,直到再也看不见…
外婆,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凄惨的样子…
外婆,原来,傅正勋就是那个辜负你的男人,果然,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自以为是只有足够强大才配得上您,所以执意远离去闯荡一片天地,可是,到最后,却连自己如此奋斗到底是为了谁也忘记,连婚姻也拿来交换权利,丢了最珍视的东西。
自以为是用最周全的方式照顾故人之子、弥补内心的亏欠,实现平生错失所爱的遗憾,绑定最佳继承人…不愧是傅正勋,何止一箭双雕,简直一举三得。
只是,他有没有问过,被他当做玩偶傀儡一样随意操作着的,被弥补的人是否愿意要他给的这一切呢?
她可笑地以为上帝给自己开了一扇窗,眷恋着谎言眷成依赖,一转身,这依赖,成了置自己于死地的利刃。
怀疑他的动机时,她舍不得推开他给的关爱;发现他心有所属时,她做不到放弃他给的宠溺;一次又一次被证明自己根本不重要,却克服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依旧毫不犹豫地去爱那个男人,孤注一掷…
他就像一个引人入胜的谜,是她生命里最奢华的一场盛宴,最璀璨的一场烟火,终有一天,水落石出,人走茶凉,繁华落尽。
看破一切,才知道,原来,失去比拥有更踏实。
她终于不用再怀疑、揪心、忐忑、不安,她终于找回了自己,那个一无所有的宋安久。
我还有自己,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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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臣商突然停滞不前,苏绘梨回过头,关心地问,“怎么了?”
看错了吗?傅臣商摇摇头没说什么,然后手机响了起来。
“喂。”
“喂,Evan~”电话里传来女人有些哀怨的声音。
“莫妮卡,怎么了?”
“安久怎么还不回来啊?不会是你舍不得放人吧!没人一起吃饭好无聊!”
“应该快了。”傅臣商顿了顿说,因为方才的错觉有些心烦意乱。
“安久她…身体还好吗?”莫妮卡试探着问道。
“很好,怎么这么问。”
“就是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怎么?”
莫妮卡犹豫了会儿开口道:“她走得前一天啊,我给她做了猪肝,因为以为她刚刚过了生理期,所以给她补血,结果问了才知道,她生理期根本就推迟了还没到,因为你说过她的生理期一直很准时的,当时我和乔桑就乱猜她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令傅臣商心头猛得一跳。
莫妮卡继续说道:“然后她当场就急匆匆跑出去了,晚上回来以后告诉我们已经做过检查,说没有怀孕。当时看她的表情挺正常的,但是她后来突然就回国了,我总觉得不是苏绘梨挑衅这么简单…可是,她要是真怀孕了干嘛瞒着我和乔桑甚至连你也不告诉!唔,大概是我神经质想多了吧!”
“我知道了。”
傅臣商面色沉重地挂断通话,迅速将这个信息与她近日里来种种反常的行为联系起来,越想越心惊肉跳,按下快捷键拨通她的手机时,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结果,手机关机。
这更是加重了他心里的不安。
这些天他有跟她通过电话,她一直没精打采的,他只当她是在生气,加快进程解决这边的事情,想要早点回去见她,他甚至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好吃的…
“Evan,发生什么事了?”苏绘梨问。
“没事。”
“可是…”可是他的脸色真的非常难看,这些天遇到最棘手的情况时,他也不曾露出过这样可怕的表情。
傅臣商正准备打给冯婉问安久的情况,看到崔谦仁迎面走来。
“二少奶奶…”
“安久…”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什么事?你怎么会来这里?”傅臣商问。
于是崔谦仁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当说到纪白的时候,苏绘梨的眼神明显一闪,伴随着隐隐的光亮。
崔谦仁继续说道:“可是我刚才在附近找了一番都没有找到二少奶奶,打她的手机是关机,现在连纪白也联系不上了,一直是正在通话中…”
纪白…纪白并没有来这里。
傅臣商太阳穴突突直跳。事情并没有什么异常,莫妮卡的话只是猜测,纪白他们可能中途去了什么地方耽搁了。
可是,他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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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
安久到的时候妇产科外面人不多。
她排在第三位。
“小姑娘,看你年纪不大啊,怀孕了吗?几个月了?怎么一个人来检查啊?家里人呢?老公没陪着?这男人也太不负责任了…”
“堕胎。”
两个字,让身旁陪着女儿来做检查的大妈立即闭了嘴,也让一直尾随着她跟到医院,这会儿正躲在走廊拐角处的纪白惊得面无血色。
纪白焦躁地啃着手指甲跑到医院大门口,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人。
“笙哥。”
“你吃错药了?”电话里的人被他一声笙哥恶心得够呛。
“不是,没有…笙哥你这次一定要救我!”
“出什么事儿了?”
“我…我闯大祸了!”
“把谁家姑娘肚子搞大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不是我搞大的…”
“不是你搞的吓成这样干嘛?到底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
纪白犹豫着难以启齿。
“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挂了!”傅华笙没耐心地作势要挂电话。
纪白急忙脱口而出,“我刚才告诉了安久二哥娶她的真相。”
傅华笙没什么反应的“哦”了一声,“就这事儿啊!告诉了就告诉了呗,她又不是不知道有苏绘梨这个人,怎么了?”
纪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是不是不是!是百分之二十股份那个真相!!!”
傅华笙那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他吓得没睡稳从沙发上滚下来,脑袋砸到了玻璃茶几上,引得一旁的冯婉等人全都诧异地看着他。
傅华笙捂着脑袋一溜烟躲到了院子里接电话。
“我靠!怎么可能!这事儿你不可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傅华笙一叠声地问。
“笙哥你就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了!”纪白咽了口吐沫,“还有更坏的消息…”
“还有!!!”就这个都足以让他心脏病发了,这会儿他三魂已经两魂都不在身上了。
“安久她好像怀孕了…”纪白弱弱地说。
“你你你…你说什么?你特么又怎么知道的?”傅华笙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安久这会儿正在市中心医院妇产科,我刚刚听到她说…说要堕胎。”
傅华笙这回是三魂七魄全都不在身上了。
“笙哥,你说话呀,你别不说话,我现在好怕。”
“我说你奶奶个腿!你这回死定了,谁也帮不了你,谁帮谁死!!!纪白你个二百五!你怎么就这么二呢!苏绘梨喂你吃三尸脑神丸了还是怎样!你这样对她屁滚尿流的惟命是从?”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跟你不是一个品种,我不是猪!”
“…”
“给我好好看着,不管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让她堕胎。我来想办法。”
“我知道了,可是…”
“又可是什么?”
“她…她刚才知道真相的时候气得吐血了,是真的吐血的吐血,不是夸张说的吐血…不知道会不会动了胎气…笙哥怎么办…”
第140章 原来[4000+]
更新时间:2013-5-16 23:31:14 本章字数:4240
“怎么办?孩子要是有事你就可以直接去买根质量好点的绳子上吊了,安久要是也有事,你现在就算是自己挖坑三百尺把自己给埋了傅二也会把你挖出来鞭尸一百遍!”
“不…不会吧?二哥喜欢的不是绘梨吗…”纪白弱弱地说了一句。
“嗤,我看那厮是早就乐不思蜀迷途深陷了还装潇洒…”
倒是有些期待傅二得知这一切的反应了,傅华笙嗤笑一声,又爆了一句粗口挂断电话。
他没敢告诉老爷子,他当然不敢说,除非他想也学纪白作死了彗。
于是只悄悄把冯婉叫出去了,附在她耳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冯婉当场就软倒在他身上,晕了十几秒才缓过来。
就知道会这样…
傅华笙早有准备地接住自己娘亲,掐着她的人中疗。
冯婉悠悠转醒,“快…快送我去医院!”
“臣臣知道了没有?”
“肯定不知道,纪白怎么可能敢告诉他。”傅华笙答。
“纪白…”冯婉仰靠在后车座上,咬牙切齿,“我怎么也料不到最后是坏事坏在这混小子身上!”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稳住安久要紧。”关键时刻,傅华笙敛了平日里的不正经。
冯婉抚着胸口顺气,“稳住?还稳得住吗?!安久这孩子,居然瞒得这么紧,她当初决定瞒着我们所有人怀孕的消息回国和苏绘梨作对的时候就已经有万一证明臣臣不爱她就打掉孩子的心思了,这会儿知道真相还能留人吗?”
“她…安久不会这么残忍吧…毕竟是亲生骨肉…”傅华笙犹豫道,总觉得她不会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知道什么,安久那样的出身,最忌讳父母不和对小孩子造成的伤害,在她的意识里,如果不能给孩子幸福的家庭就把他生出来才是对他最大的不负责任,她就算再想要,再喜欢肚子里这个孩子也狠得下心!”
傅华笙被她这么一说也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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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直接做,不用检查了。”
“那可不行,按照规定要进行尿检、B超、心电图、白带常规等,通过检查判断你是否是宫外孕、有无妇科炎症,并且要准确判断孕囊大小和位置,确定指标正常,适合手术才可以做。”
“要多长时间。”
“全部检查完要一两个小时。尿检和血检要空腹。”
门外的纪白握了握拳,太好了,还有时间。
“…”安久将手按在小腹,心跳如鼓。
空腹倒是没问题,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可是两个小时,还是太长了,太长…
“不能立刻做吗?”安久喃喃,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说,“先前,我受了一点,不是,算是很大的刺激,会不会…”
“具体什么症状?肚子疼不疼?下面有没有出血?怎么不早说,你现在还是赶紧做个B超看看,以前有做过吗?知不知道几周了?”
面对医生一连串的问题,安久迷茫摇头,当时的情况,她哪儿还记得肚子疼不疼,反正现在没什么感觉,出血好像也没有。最初检查的那次月份太早,没有用B超,是用试纸和去医院抽血检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