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心,有、有没有一、一点儿,在本、本王身上?”
此时此刻,遗珠心里既害怕又紧张。
她强打起精神,思考着该怎样回答他。
她应该拒绝的。
毕竟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了。譬如说,身份、地位、郡主,还有…
还有他的态度。
他根本就没打算娶她,还这样撩拨她的心,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被他撩的心动了。
这是让遗珠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既然他都已经逼问到了这个地步,遗珠也不好再逃避了。
她转过身直视着花御一,尽量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反问他,“那么殿下您呢?刚才如果我没有听错,殿下承认了自己喜欢我吧?所以说是哪种喜欢呢,是主人对侍女,主人对宠物,还是主人对玩物?”
花御一拧起眉头道:“做、做什么说、说得这、这么难听!”
“因为这就是事实呀!”遗珠终于忍不住了,“那天我都听到了,殿下金口玉言,亲口和大公主说的,说你根本就没打算娶我!”
花御一张了张口,正要辩解,可是他的语速哪里拼得过遗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遗珠道:“是,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女,和殿下地位悬殊。可是殿下也不能这样玩弄我的感情!我倒宁愿你像庄王殿下一样,想要我的身子就直说,而不是这般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地把我耍得团团转!”
“你、你说够了没有!”花御一简直要憋死了。
“没有!”遗珠一开话匣子,却是根本就停不下来,“花御一,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么?你算老几啊,不就是老二么!凭什么你就可以这样变着花样地欺负人啊?”
“本、本王没有!”花御一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本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本王会娶你的!”
跳耀的烛光之下,花御一微微垂眸,竟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遗珠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但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花御一的意思,“哦,不知殿下是想让我做你的通房丫头呢,还是侍妾呀?”
“当、当然不是!”花御一忙道:“本、本王刚、刚才已、已经想、想好了!等、等我们回、回宫,就让母、母后赐婚,立、立你为本、本王的侧妃!”
“哦,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亲王侧妃,听起来多风光啊。
要是一般老百姓家的姑娘,只怕这个时候就要乐疯了。
可惜她不是。
“怎、怎么?”花御一微微一惊,“你、你还不、不满意?”
“殿下觉得我应该怎样?欣喜若狂地谢恩么?”
尽管她知道对于花御一来说,给她一个出身低微的医女侧妃的位置已经是很不容易的决定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遗珠心里还是刀割一样的疼。
她终究没办法接受做人侧室。
与其伏低做小,伺候主母,她宁愿孤身一人。
至于花御一…
遗珠心里虽然生气,虽然委屈,虽然难受,但是她并不是全然不明白事理。
从花御一的角度来看,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所以她不怪他,从此也不再生他的气。
这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他,欢欢喜喜地去做他的侧室。
“殿下可以放开我了么?”她看着花御一紧握着自己的手,冷冷地说。
花御一抬眼望着她,只觉得这样的遗珠前所未有的陌生。
明明她就站在他眼前,可他却有一种她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
他生怕自己一放手,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花御一攥紧她的腕子,痛苦地垂下头,轻声念她的名字,“遗珠…”
遗珠只觉心中一片柔软,有种淋过大雨后重逢阳光的温暖。
她很想回过头去轻轻摸摸他的头,告诉他自己这样无情不是他的原因,是她的问题。
可是她不敢这样做。
她怕花御一追问,更怕给花御一希望。
如果她给了他这种她可能会心软、可能会答应他的希望,那么无论是对花御一还是遗珠自己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因为遗珠知道,自己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做一个侧妃。
就算她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她也不会感到快乐,这样对花御一也不公平。
真正的爱情里,不该有这么多的委屈求全。
她只能告诉自己,也告诉花御一,“不是我,也会有很多人盼着嫁给你。”
“可、可我…”
只想要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守卫为难的声音,“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我们殿下已经睡了…”
慕容胤冷笑一声,挑眉道:“你们当孤王是傻子么?室内分明亮着灯。”
面对气场强大的慕容胤,侍卫们正有些招架不住,房门忽然自内打开。
是花御一。
慕容胤嘴角微微上挑,似乎是在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孤王可是打扰恒王殿下休息了?”
“无、无碍。”反正他和遗珠两个人正不知所措的杵在那里,给他一个借口出来正好。
只是不能让慕容胤见到遗珠。
慕容胤看着他,幽幽地说:“那…恒王殿下不请我进去坐一坐么?”
花御一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时、时候不早了。太、太子殿下可有要、要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发现恒王殿下刚才…似乎不小心遗失了一样东西。”
花御一见他故作神秘,不由眉头微皱,“什、什么?”
慕容胤自怀中掏出一方淡紫色的帕子来。
他展开帕子,只见素净的帕子上只绣了几朵绛紫色的鸢尾花,做工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东西。
花御一心中咯噔一声,伸手就要去取。
可慕容胤却突然收回了手,将帕子藏在自己身后,盯着花御一说:“这帕子,应当不是恒王殿下的东西吧?”
花御一沉默地望着他。
“孤王找了步姑娘两次,都被恒王殿下的人给拦了。”慕容胤探究地看着他,“恒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御一不甘示弱地问:“那太、太子殿下到、到底是什、什么意思?”
慕容胤捏紧那方帕子,神色认真地说:“恒王殿下只怕是误会了,我赵国美女无数,孤王又怎会见色起意,非要抢恒王殿下身边的不可。只是那日匆匆一瞥,孤王觉得这位步姑娘十分眼熟,似乎是孤王儿时所识的一位故人…”
这种看人很眼熟的搭讪方式都已经烂大街了,慕容胤堂堂赵国太子竟然还在用这一招,花御一都忍不住要笑话他了。
“遗珠从、从小在山、山野长大,从、从来没有去过赵国。”言下之意就是,慕容胤在扯淡。
慕容胤却不相信,“哦?是么。既然恒王殿下如此肯定,何不请步姑娘出来与孤王说几句话,一问便知。”
花御一断然拒绝,“这、这就不、不必了吧。”
两人正僵持不下,屋内的遗珠当然早已听到了一切,可是她不敢出来。
慕容胤果真觉得她眼熟么?
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五六岁的样子,和十六岁的样子差别已经很大了,哪怕是她的至亲之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慕容胤不过和她相处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难道他的识人能力当真如此高超?
遗珠还是不敢相信。
凉夜沉沉,慕容胤一身玄衣,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见花御一如此阻挠自己,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客气,“恒王殿下可否知道,本来有可能是误会的事情,孤王只要见步姑娘一面即可见分晓。可是恒王殿下这样千方百计地阻拦于我,孤王反倒对那位步姑娘更感兴趣了呢。”
花御一闻言顿时心头火起,如果对方不是赵国太子,他恐怕一拳就要打过去。
不,哪怕他是赵国太子,只要他敢再觊觎遗珠,花御一还是会打过去。
打得他看谁都不眼熟为止。
花御一冷冷地道:“太、太子殿下还是请、请回吧。”
慕容胤举起手中的帕子,哼笑一声,“那这帕子,恒王殿下不要了?孤王可是很想物归原主呢。”
“那、那你就还给本王!”
花御一终于失去耐性,伸手就要去抢。
慕容胤当然不肯给,两个人一来一回,竟然真的动起手来。
遗珠躲在屏风后面,心慌不已。
她已经猜出,慕容胤手中的帕子就是她丢失已久的那一枚。只是不知道怎么,竟会落入花御一手里。
现在转手到了慕容胤手上,只怕她是难逃这一劫。
如果花御一和慕容胤再这么打下去,只怕事情会闹大。
她转过头看了看窗户,决定爬窗逃跑。
事已至此,慕容胤八成是已经认出她来了,或者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猜测。无论如何,她只要留下,就定然会暴露自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她只能逃。
只是驿馆侍卫众多,大晚上的她这么鬼鬼祟祟地溜出去,只怕还没到步行云那里,就会被人抓住,那可就尴尬了。
遗珠推开窗子,只觉进退两难。
要是这个时候步行云和她有心灵感应,过来接她就好了。
谁知她脑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便听到步行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大晚上的,这么热闹啊?”
“…”遗珠好想死。
盼来了想见的人,可遗珠一点都不高兴。
步行云是从正门来的,那不就是正好和慕容胤还有花御一撞上了么?
不管怎么说,步行云一来,两人便暂时停止了打斗。
慕容胤整了整袖口,淡淡一笑,“这位就是步先生吧?”
步行云一派天真地说:“是啊是啊,你贵姓?”
“鄙姓慕容,单名为胤。”
“哦,慕容…慕容胤?!”步行云吃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你你、你不是赵国太子么?”
见他这般激动,慕容胤不禁又是一笑。
一个结巴给另一个结巴治病,也真是有趣。
慕容胤道:“是啊,久仰先生大名。孤王原本还想去拜访步先生,不想这么巧,今夜在这里遇到。”
步行云忙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让人来说一声就好了,不必这样客气。”
花御一冷眼看着他们两个,没好气地说:“你、你们要谈、谈事情,换、换个地方可好?”
慕容胤和步行云同时摇头。
步行云看着花御一道:“要我走可以,我要先带走遗珠。”
自从那天晚上遗珠伤心落魄地回到营帐,步行云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见到遗珠了。他担心遗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遇上慕容胤。
他还不知道慕容胤来找遗珠的事情,只想着让花御一赶紧将他的宝贝女儿完璧归赵。
啊不对,不一定归赵,归哪里也不一定,反正一定要先离开这里。
花御一闻言不由皱眉。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找遗珠。慕容胤是外人,他尚且可以拒绝,可步行云是遗珠的父亲,原本就是步行云带遗珠进宫的,于情于理,花御一都没有办法拒绝。
他只能试着拖一拖,“已、已经很晚了,明、明日再说。”
“没事没事,我家珠珠儿喜欢熬夜,一定还没有睡。”步行云指着屋内,“你瞧,灯火还亮着呢。”
吓得遗珠赶紧熄了灯。
步行云笑着说:“你看吧,珠珠儿醒着呢。”
遗珠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有她爹这么坑女儿的么?
事已至此,花御一只好把他们两个放了进来。
他站在遗珠门口,有些尴尬地问:“睡、睡了么?”
遗珠认命地打开房门,衣衫完整,显然是没有睡。
步行云一见到遗珠走出来就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慕容胤也走了过来。
遗珠低下头,下巴几乎贴在胸前。
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慕容胤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极具压迫力。
被三大美男这样盯着看,本应是人生一大幸事,可遗珠现在只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给埋进去。
所谓心慌意乱,大概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这位就是步姑娘?”慕容胤问。
遗珠点点头。
“这帕子可是步姑娘的?”
遗珠很想直接点头或者摇头,可是在做出回答之前,她必须看一眼那帕子才行,不然慕容胤肯定又要借题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