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忽然被慕容菱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婢女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散步是假,慕容菱想去花御一房中“试探敌情”才是真。
她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多言了。
到了花御一房间外,慕容菱一见耳房的灯亮着,就知道里面必定有人。
她冷笑一声,提步上前,站在守门的侍卫面前。
两人见到这么一个盛装美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是微微吃了一惊。但他们既然是花御一的护卫,见过的达官贵人自然不在少数,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施礼问道:“不知您是…?”
慕容菱矜持地没有说话,倒是那婢女气势汹汹地说:“大胆的奴才,见了我们十一公主还不下跪?!”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半跪下去。
“见过十一公主。”他们鲁国只有花清越一位公主,这位公主既然排行十一,定然是赵国的公主无疑了。可他们不是赵国人,与赵国只是友邦的关系,所以他们没有行全礼,只是半跪。
慕容菱对此当然十分不满意,可她现在顾不上计较这些,她要趁花御一回来之前,见到那个被他藏起来的女人。
她没有叫起,只是悠悠地说:“本公主渴了,路过此地,想进去喝一杯茶。”
护卫闻言明显犹豫起来,“这…我们恒王殿下不在房中,只怕…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大方便的?”慕容菱厉声道:“本公主又不会做什么,不过是想讨一杯茶喝罢了,这样都不行?你们鲁国就是这样待客的?”
赵国势大,他们这些小小的护卫如何敢得罪大国的公主。要是因为他们而使得两国关系不睦,那么他们当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了。
其中一人明显有些动摇,他抬眼望了慕容菱一眼,恭敬地说:“那小的这就去给公主殿下倒茶。”
谁知慕容菱却急道:“不要你!你一个守门的士兵,五大三粗的,哪里会泡茶?你们殿下出去了,屋里就没有个伺候的人么?”
“这…”侍卫为难道:“只有步姑娘在里面。”
“那就要她了!”慕容菱命令道:“还不快去,让她给本公主倒茶!”
这两个侍卫就是昨晚花御一特意派来保护遗珠的,花御一对遗珠的心思旁人或许不知,但他们却多少心中有数。此时听赵国公主这么说,当真是左右为难。
这赵国公主来势汹汹,一看就是冲着遗珠来的。他们要是去叫遗珠出来,那就等于是把遗珠送上门让人欺负,花御一回来后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他们。
但若是执意不肯放人,只怕这个赵国公主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两人正犹豫之间,房门自屋内打开。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正是慕容菱吵着闹着要见的遗珠。
慕容菱一见到她,就是一怔。
从小慕容菱就知道,自己生得花容月貌,比一般人都要漂亮。再加上精心呵护和赵国众人力捧的因素,她一直都以天下第一美女自居,自认从来没有在容貌上输过谁。
可是见到遗珠之后,就算慕容菱再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没有华服衣冠,精致打扮,哪怕是穿着土的掉渣的衣服,梳着完全不搭的发式,也能让人眼前一亮,惊艳非常。
这样的姑娘一旦好好打扮一下,不知该是怎样的绝色。
慕容菱忽然觉得非常非常不舒服。
她本来是打算来嘲笑遗珠一番的,甚至连台词都已经想好。比如“花御一竟然看上的就是你这种姿色的女人”啦、“你连给本公主提鞋都不配”啦、“你长成这样还有脸呆在花御一身边”啦…
现在看来简直是满满的讽刺。
因为她长得还不如遗珠呢。
容貌上比不过对方,慕容菱只好从身份上入手。
“你就是步遗珠?”
她冷冷地说。
遗珠点点头。
慕容菱抬起下巴,高傲地说:“去,给本公主倒杯茶来。本公主渴了!”
遗珠以前只以为花御一这个不好伺候的皇子非常欠揍,没想到赵国还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可以与他相匹敌。
这么一看,这两人还真是挺合适的。花御一不是想娶个公主么?娶了她正好,他们两个人要是在一起了,绝对能把鲁国和赵国的天都给掀翻了,到时候他们燕国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遗珠一边想着,一边去给慕容菱倒茶。
门口的一个护卫见了,忐忑地说:“步姑娘…”
遗珠朝他安慰地笑了笑,“没事,倒杯茶而已。”
慕容菱见他们这样一唱一和的,冷哼一声道:“可不就是倒杯茶而已么,用得着搞得像本公主欺负人一样么?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别管是鲁国的还是赵国的,奴才就是奴才,都是用来伺候人的。让你给本公主倒茶,还委屈你了不成?”
遗珠压根懒得和她解释自己不是奴才的事情,因为在慕容菱眼中,只怕平民和奴才也没什么区别,说出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还不如用一杯清茶,赶紧把慕容菱打发走,换得一晚上的清静。
“请用茶。”遗珠不乐意称呼她为公主,干脆直接省略了称呼。
慕容菱见了,就用单手去接。结果一个“手滑”,茶盏忽然被打翻。
好在遗珠早有预感,她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了开来。碎瓷砸在地上,溅了慕容菱一裙子的水。
慕容菱当时就气疯了,“谁让你躲的?”
遗珠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您是特意要砸我的么?”
“当!当然不是了…”这种听起来就很恶毒的事情,她才不会承认呢!“本公主只是不小心而已!”
“那您以后可要小心些了。”遗珠低头看了眼碎瓷,淡淡道:“瓷器尖锐,只怕下一次就不止是溅到水而已了。”
慕容菱怒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您别多想。”遗珠笑了笑,转身又去倒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慕容菱的婢女见她仪容有损,连忙劝道:“公主,恒王殿下只怕就要回来了,不如咱们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走开!”慕容菱一甩袖子,本想将她的婢女推到一边。谁知道因为地上有水的缘故,婢女一个脚滑,失去平衡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好几块碎瓷顿时扎进了她的屁股。
那婢女当时便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慕容菱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她本来只是想来给花御一的宠婢一个下马威的,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全然成了一场闹剧。
慕容菱生气地说:“哭什么哭,还不够丢人现眼的么?快点起来!”
“公、公主…”那婢女疼得直吸气,“奴、奴婢动不了了…”
遗珠在旁冷眼瞧着这对主仆,无语地扶起那婢女道:“跟我来吧。”
那婢女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颤颤巍巍地倚在遗珠身上,走进二房中趴下。
慕容菱也跟了进来。
遗珠在给婢女取出扎进肉里的碎片,慕容菱不敢看,就移开视线,嫌弃地看着遗珠的房间。
看来花御一对她也不怎么样嘛!竟然就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难道说,花御一根本就不喜欢她,把她带在身边,也只是当个普通的使唤丫头而已?
是她们误会了?
可是,一般的使唤丫头,用得着长得这么漂亮么?
慕容菱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遗珠已经取干净了碎片,开始给婢女上药了。
慕容菱忍不住问她,“步遗珠,恒王殿下他可宠幸过你?”
听她这么问,遗珠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没有。”
遗珠说完,很快便又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上药包扎。
“此话当真?”不知怎的,听见遗珠这么说,慕容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然有点害怕了。
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天天呆在花御一身边,花御一竟然只是摆着看,却没有收入房中。难不成他除了口吃之外,还有别的方面的…隐疾?
“自然不会有假。”遗珠不咸不淡地说:“遗珠不过是平民之女罢了,哪里高攀得起殿下。”
她给人看病还差得远,但处理起伤口来已经很熟练了。她很快就给那侍女包扎完毕,正想把这主仆二人赶紧打发走,转过头无意间一瞥,却吓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是花御一。
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的房门口,脸色铁青。
慕容菱见到花御一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是一惊。
她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解释,就见遗珠指着花御一,颤声说道:“你…你不会看了人家姑娘换裤子的样子了吧?”
花御一原本听见遗珠和慕容菱的对话,正窝了一肚子的火,结果她这么一问,他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毫无气势。
他几乎是面红耳赤地否认道:“当、当然没、没有!本、本王是刚、刚刚推、推开门的。你、你把本、本王想象成什、什么人了?”
还能是什么人,就是偷看人家小姑娘脱衣服的那种人咯。
遗珠没有回答,但是什么都写在眼神里了。
花御一现在顾不上和她算账,先把外人打发走才是关键。
他给国强使了个眼色,国强立即会意,上前扶起那婢女道:“奴婢送公主和姑娘回去。”
慕容菱来这么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当然不舍得就这么走了。
她看向花御一,没话找话似的说:“花贵妃那里的宴席散了?”
“嗯。”花御一没有开口,仿佛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一般,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慕容菱见他这样不给自己面子,立即便冷了脸,甩着袖子出去了。
国强架着她的婢女,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等他们都走后,原本拥挤的耳房终于宽敞了一些。
花御一顺势将房门反手一推。
遗珠忽然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危险、很危险。
“高、高攀不起?”花御一学着她的话说:“只、只怕不愿高攀是假,你心、心里头还惦、惦记着你那个未、未婚夫吧?”
花御一在气头上,说话似乎比平时流利了许多。
可惜二人现在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遗珠心里的气不比他少半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之人呢?
她不想理他,试图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
反正她找到机会就会离开这里,以后都不会和他有什么牵扯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谁知花御一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默认,反而更加生气了。
他控制不住地走到遗珠身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做什么啊你!”遗珠惊慌地踢起腿来,挣扎着要下地。
可花御一哪里肯依,他抱着遗珠转身就走,往自己的卧房内走去。
“你、你不是说,说高、高攀不起?”
他忽然垂眸看她一眼,神情冷漠至极,“本王还偏、偏要让你高攀——今、今晚就要了你。”
说完将她往床榻上一丢,欺身压了上来。
遗珠愣住了。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可是屋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遗珠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只能试图唤回花御一的理智,“所以殿下是考虑好了?”
花御一闻言,果然动作一顿。
“殿下当真喜欢我么?”遗珠见他有所停顿,赶忙趁机问道。
她以为他会就此停下动作,变成平日里那个倨傲的花御一。
谁知道他竟然错开她的视线,回答道:“嗯。”
他的声音很轻,让遗珠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花御一拼尽全力,假装没有感受到遗珠复杂的目光。
他伸出手来,想去解开她的腰封。
可他终究做不出强迫她的事情来。
他坐起身背对着遗珠,脸上满是懊悔的表情。
许是今晚多喝了几杯,又许是本来就心烦意乱,花御一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只怕是吓到她了吧。
还有…她会怎样回应他的表白?
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花御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了。
可是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说话。
他屏息凝神,听到她整理衣物的声音。
然后她起身下地,竟然就要这么走了。
花御一当然不依。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涨红了脸,紧张地说:“步步步、步遗珠!”
“嗯?”
“本本本王的话你听听听、听到没有?!”
“什么话?”
“就、就是…”他满脸的懊恼,可“我喜欢你”四个字就是说不出口。
他只能相信遗珠一定听明白了,然后将烫手的山芋反抛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