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骂她,还是骂自己,说完这话,邢爷就往席院长的办公室去了。

医院一下子收治了这么多特殊的病人,席院长也连夜就过来了,他现在得去和他交流一下关于这些官兵医疗的相关事项。

有好大一部分战士,都伤得挺严重的。

有的,胳膊坏了,有的腿坏的,总之完完整整没有半点问题的人几乎没有。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儿是——除了谢铭诚,天蝎两个战队的官兵身份,又全都是需要保密的。

解放军总医院的501病房。

一个单间的高干病房,看得出来医院给谢铭诚的待遇还算不错。

可是,当邢小久推开那扇门儿走进去的时候,彻底就石化了。

病房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得见那扇没有关严的窗户被风刮得来回摇曳不定的碰撞声。

噼啪——

噼啪——

透过那扇窗户,她突然看到黑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迅速袭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陡然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来。

她有些害怕这种场景,多么像恐怖电影里面的情形,而这种情形,一般都是情况不好的预兆。这段时间无休止的等待和失望,让她遇事儿就不敢往好的方面想了!

谢铭诚呢!?

谢铭诚哪儿去了?

按理他受了伤是走不远的啊——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千奇百怪的想法蜂涌而至。是不是他没有回来,还是他又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爸爸对他下了毒手?

想到这些,她的身体不禁猛然打了一个寒颤,那张漂亮的小脸儿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

脚步来回不停地在病房里来回寻找着。

不要,千万不要!

理智有些混乱的她在高干病房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翻找着,刚好,她走到了高干病房的洗手间门口。同一时刻,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让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鬼使神差的,她几乎没有多想,就猛地用尽全力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啊!

顿时,她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的下一秒,她立马又面红耳赤地地闭上眼睛转过了身去,脑子不敢去想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天啦!

她竟然看到,看到了他的那个…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不用刻意,那玩意儿的样子就往她脑子里钻,竟然是那么的,那么的,为什么是长那样的…

心狂跳着!羞涩!惶恐!

“小久——”

这时候,一声沙哑低沉的男声如同天籁般在她耳边响起,如同一汪温润的清泉流淌进了她的心里。

而背后叫他的男人叹了口气,缓缓地环住了她的腰,将下巴咯在她的头顶。

不知道是久不见面想的,还是因为看到刚才那东西给羞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脱出胸腔了,身体被他这么一抱软得差点儿就要瘫倒。

“谢铭诚——”

哦,终于回来了啊!

可是,元旦假期要没了!妞们,再来一次,节日快乐哦!

118米 201314,爱你一生一世!

“谢铭诚——”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唤了她的名字:“小久——”

“谢铭诚——”

他重复一次,她再重复一次。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只是低唤着对方的名字,并不说其它,仿佛长久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刻的呼唤,或者说这样的呼唤只为了确认对方的存在真实与否。

之前风雨雷电的袭击,再加上不小心撞上的尴尬一幕让邢小久的心脏一直处处悬停的紧张状态,落又落下来,长长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儿,还是不敢动弹。

“小久,你咋瘦得这么厉害了,这腰一把都能捏碎了!”

浑浊低沉的呼吸声从她的耳畔传来,带着一股子男性气息的温热轻拂过她敏感的耳朵和脸颊…

心,骤然跳得更加厉害了!

而他的手随着他的言语还果真就在她的腰上捏了捏,那触感挠得她身上痒麻麻的。她不敢转身,羞涩得脑袋往下埋了埋,目光放在他那双大手上。

“我…我…”

说了两个我字,却又说不出来下文。

她能说是想你想的么?怎么好意思!

于是乎,这位在商场上虽谈上横扫和笑傲,但怎么着也算是个人物的女人,京都商界的女性佼佼者害羞了。

老实说,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比她还憨厚老实无数倍的男人面前,她那些舌灿莲花的词语全都用不上。

这间高干病房其实并不狭窄,但她却觉得空间似乎越来越小,小得她快要不会喘气儿了似的!

最关键的是,她明明知道这个老实的男人用手摸她的腰压根儿就不是故意调戏她。

脸红了!三个字形容!

脸红得像苹果似的,八个字形容!

他的气息近在耳旁,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将她原本的千言万语化成了这会儿的小结巴。

“谢铭诚,我,我…你还好吗?有没有哪儿受伤了?”

“我没事儿…小久,你的脸咋这么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谢铭诚说得蛮认真的,然而将头偏了过来望她的脸,距离近得他那唇几乎要靠着她的脸颊了。

距离越近,邢小久脑子里越乱,乱得心脏快要跳得飞出来了,神经绷得越发紧张,紧得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颤…

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她的双手就不由自主地紧抓住他的手腕,想要转过身来。

忽然间,耳边传来男人闷闷地‘咝’声,像是忍着疼痛的那种轻唤。

她心里顿时一窒,一慌,一乱,腹诽着是不是碰到他什么地方了?按理说他身上应该是有伤的啊,要不然住什么院?

慌乱和闪躲间,她想看看他的伤势,却在转身时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脑袋‘咣当’一声儿就撞在了窗户上,本来那窗户就有些晃动,这么弹回来,直撞得她眼冒金星,泪水都差点儿掉了出来。

当然,这不是更遭的!

不知道是否人太过激动了智商就完犊子了,或者说是她今儿等回了谢铭诚,老天爷非得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就在她转过头想躲开窗棂的碰撞而后退时,一不小心却崴到了脚!

转得太急,脚拐得太急,心里太急,终于让她成了伤员!

“呀——”

“小心啊!咋啦这是…”

见她又撞到头又摸脚的狼狈,泪珠子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又强忍着不让她掉下来那种无助的样子,谢铭诚心疼得都不行了。

二话不说,他拦腰就抱住她往卧室里走。

“唉,还是这么蛮撞!”他这话,说得是很多年前的邢小久。

“谢铭诚,谢铭诚,真的是你么?”被他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胸膛上传过来的想念许久的温暖,邢小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的脸。

一眼后,她的泪就掉得更厉害了!

他不仅黑了,还瘦了,胡渣子青幽幽的,但身上那种精悍的军人气质却没有少一丝一毫,还是那张又憨又而正真的傻脸。

想到他这段时间有可能吃过的苦,她那泪水一串一串的,收拾不住了!

“很疼是吧?小久,别哭啊,我给你瞅瞅,头比较痛,还是脚比较痛?!”

好吧,其实她是心比较痛!

“谢铭诚,你吃苦了是不是…”如同受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似的,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然而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肩窝儿里,闷闷地说。

谢铭诚走得比较缓慢,走到卧室里,很轻地将她放到床沿上坐好,然后一边儿蹲下身来脱她的鞋,一边儿仔细地观察着她微微的脚踝,老实地回答着:“我不是军人嘛,吃苦挺正常的!你别管我了,我瞧瞧你的脚有没有扭到!”

“嗯!”有些不好意思,但邢小久没有挣扎!

脱掉她的高跟鞋和袜子,她白皙光洁的小脚板就那么落入了他粗糙的大手中。

他的手掌好大,而她的脚好小,就这么握在他的手心里,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滚烫热度,这种热度以飞快地速度不知不觉地就传递到了她身体里的每一段儿神经末梢。

不由自主的,她身体颤了一颤。

“很痛吗?看上去不是很严重,我给你揉揉!这儿痛不痛?这儿呢?”

皱着眉头的谢铭诚眼睛里闪着的全是严肃的光芒,他一副认真的憨厚模样儿,哪怕握着女人的纤纤玉足,似乎也没有半丝不合时宜的遐想。

别说,这个男人,是真老实!

“谢铭诚!”

人家到是没事儿,她却羞得不行的邢小久,有些鄙夷自己那番心思。在他不轻不重地揉捏下,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就跟十五个乐手在敲鼓似的,一双手指死死地拽紧了床单。

没了思维,没了想法儿,鼻息之间似乎只剩下一种味道,那就是他身上那种好闻的男性气息。克制着这种念头,她不停地提醒着自己——邢小久,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别丢人了。

正在这时,突然间谢铭诚猛地抓着她的脚踝一扭——

“啊!”

突如其来的疼感让她忍不出惊叫了一声,出口后又觉得颇有些尴尬,一脸的窘迫样儿!

“是不是很痛?我给你正一正!”

“唔,你还会正骨啊!”呲牙裂嘴的说着,她强忍着那股子疼痛感,微笑着望向他心疼的表情。

“当然会啊,咱部队的训练,跌打损伤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哦,你真厉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她,无意中就这么说了一句特别没有水准的话,说出口又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这种对话,全都是费话!

为什么,日思夜晚的男人到了自己的跟前儿了,她反而会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呢?

“咝…”

“别乱动!忍着点儿!”听到她又一声疼呼,谢铭诚心疼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又替她揉了揉,略略思索后,他起身就往病房单设的小厨房去了。

高干病房么,就是这点儿好,什么东西都是应有尽有,他记得刚才瞟到一眼儿,厨房里有冰箱。

当然,他不是要去做饭,而是从冰箱里取了块附着上面的冰下来,又找了张毛巾包好回到了卧室。然而再次蹲到她的身边儿,小声儿哄着,不对,更严格来说有点儿像在对部队里的士兵下着命令似的。

“小久,不准动啊,可能会有点儿疼!”

他要干嘛!?

还处于疑惑状态的邢小久压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他手里拿着毛巾干净,而下一秒,谢铭诚直接就用那块儿包着的冰的毛巾敷到了她刚才喊疼的脚踝上。

冰冷的触觉来得猝不及防,她毫无准备之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点儿疼,她却没有叫出声!

“咬着嘴干嘛,疼了就喊出来!”

大声这么说着,谢铭诚继续给她冰敷着,不时抬头凝神望她。不经意就发现她蓄满水雾的双眼里越发的朦胧了,而那挂着泪水的长翘睫毛一眨一眨的,让人疼惜得不行。

心里又疼又暖,谢铭诚那满是血丝的眼眸里不由自主的就沾染上了淡淡的温存和浓浓的爱意。

“女娃子就是蛮娇气,要是我部队里的兵,咔嚓,咔嚓,一扭一扯,完事儿!”

他乐呵呵的说着,听上去像是说她娇气,可是每句话里,每个词里,每个感叹的尾声里都是在担心她疼惜她。这样直爽的男人,其实是充满了不同于其他男人的那种独特魅力的。

至少,在邢小久心里是这样,没有任何人,比她的谢铭诚更好!

“今儿我先给你用冰敷敷,明儿再用热水敷,会好得很快!”

听了他言之凿凿的话,邢小久心底里那块儿最柔软的角落,像有片儿羽毛在轻轻地撩动似的,被他大手轻揉着的脚踝,真的就没有那么疼了,接着,未加思索的她便脱口而出。

“谢铭诚,谢谢你!”

“呵呵,不用客气!”

她说得客气,他回答得更客气!

阔别许久之后的两个人,似乎都有点儿淡淡的尴尬,还没有找准定位似的别扭着。

每每这种时候,邢小久都会想到在他离开京都前的那个晚上,喝醉了酒的自己在他那间宿舍里发生的糗事儿。这让她怎么都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而视线,始终都落在自己不断来回交缠的十根手指头上。心里,明明就是喜悦的,却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像是一夕之间就回到了她十八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忐忑的,羞涩的,惶恐的,心里时时都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谢铭诚,咱俩以后都不要客气。”

这话她说得极低,而他听见后,唇边就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来,那笑容刻在他黑瘦了不少的俊朗大脸上,显得特别的好看。

“嗯,好的,不客气!”

清了清嗓子,邢小久知道这男人是个木头,她不找话题又得僵下去。

“咦,你这病房里怎么都没有护士的?”

“有的。”眸子沉了沉,谢铭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刚才我急着上厕所,就让她先走了…我不想让人家帮我…”

这话让邢小久有些诧异。

他都有力气可以抱起她走过来,他的伤哪里需要护士小姐帮着上厕所的地步?

该不会是护士小姐对他有什么心思,想趁机吃这个傻男人的豆腐吧?

心里的这种小纠结,她当然不好意思问,而他也没有再说这事儿,两只大手始终握着她受伤那只细白柔软的小脚,轻轻地,缓缓地交替着揉捏着,那动作轻柔得完全不像一个能拿枪杀人的大老爷们儿。

“现在好点儿没有?我刚才太粗鲁了,有没有弄疼你了?”

“…有点!嗯,现在好些了!”

“哦,你忍着点儿,我再轻点…”

“…好…轻点!”

高干病房氤氲的灯光笼罩下,两个都有些羞涩的男女,几句其实无意的对话,不知道怎么的就制造出了一种无比暧昧的气氛出来。以致于那个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的护士小姐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地叩起房门来。

“喂,啥时候了有心思搞这事儿?我说那位上校,你不要命了啊?”

闻言,突然会过意来的邢小久心里窒了窒,羞得脸蛋儿通红,猛地一缩脚,尴尬得快要不行了!

见到她害羞了,谢铭诚干笑了两声儿,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替她擦干脚,跟脚趾头都没有放过,然而才细心地将袜子替她穿回去再套上了鞋。

直起身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他的身体晃了晃,邢小久正打算扶他,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她坐,才又慢腾腾地走过去打开了病房的门儿。

瞪着溜圆眼睛的护士小姐,一进门就将视线落到坐在那儿的女人身上,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说话的态度更加不好。

“要和他亲热也不挑个时候,你知道他伤得多重吗?右肩和右胸各中了一颗子弹,腿上还有一颗子弹,三枪啊,撑到现在还能喘气儿就不错了,你怎么能…”

一席话,让邢小久脸色唰地苍白。

谢铭诚…

受不了她数落邢小久,这话让谢铭诚本来挺好脾气的人都沉下脸来了,“这位女同志,我可没那么严重,我这不好好的么,能蹦能跳的,立马再做二百个俯卧撑都不是问题。”

当然,他这么说是为了让邢小久安心的。

女护士瞥了他一眼,闭着嘴不再说话,可那小嘴却翘得老高,一副气嘟嘟的样子,她似乎对他不爱惜身体和这个女人‘恶意破坏’他的身体特别的不满意。

好半响都没有反应的邢小久,那颗心脏像是被人给紧揪着似的疼痛。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护士小姐,又望向满脸黑沉似乎什么都没所谓的谢铭诚,满心满眼都是内疚的情绪!

他身上还有三颗子弹没有取,该有多痛啊?!可是他却将她‘撞到头,崴到脚’这样小儿科的事情当成大事儿,不管自己的身体反过来照顾她…

好吧,今天她的眼泪就像偏要和她作对似的,她明明是不想哭的,可是它偏就掉得越厉害!

见她抹泪,那护士小姐眉头蹙得更紧了,似乎对她痛恨万分:“哭,哭什么哭啊!院长找过来的外科主刀医生已经到了,让我过来通知,准确马上手术了!”

“手术有危险么?”邢小久紧张地问。

瞧她的着装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估计这小护士很有些不爽,说话不知道咋回事儿,总带着刺儿。

“是手术都有危险,你以为呢,当玩呢?”

“行了!注意你的态度!”谢铭诚见不得别人这么跟小久说话,烦躁地打断了她还要喋喋不休的话,“我警告你啊,你再这种态度说话,我找你们院长投诉你!”

脸色白了白,护士小姐不敢说话了。

而邢小久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儿,按了按他的手小声说。

“算了,谢铭诚!你的身体要紧!”

“推车在门口,跟我来吧!”小护士还置着一肚子气儿似的。

谢铭诚皱着眉反问:“你看我这样子,需要推车吗?”

“不行,你别乱动弹了,还是用推车吧?”邢小久有些不放心。

“真不用!”

“那好,我扶着你!”

眼眶湿润润的,邢小久轻轻地扶着谢铭诚走得极慢,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跟着护士小姐的后面往手术室走去。

要不怎么说呢?爱情的力量无穷大,果真能让人克制一切困难,能人所不能,疼痛什么的都是浮云罢了!

大概谢铭诚是军婚史上第一个受了这么严重的枪伤,自己走入手术室的人吧!

远远的,手术室的门口,穿着无菌手术袍的老医生望着他们,笑眯眯地说:“手术都准备好了,就等病人了啊,小红,麻利点儿。”

小红估计就是那个护士小姐了。

见到那个医生,略略一顿后,邢小久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陈叔叔,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