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动。这般双目笔直地盯着她。
小乔跪在他的身侧。慢慢抬手,握住了他的炙热。
他喘息,双目里血丝更红。忽然坐了起来,捧住她头,将她螓首压了下去。
滚烫压在了她的一张娇美面庞之上。
小乔僵了一下。闭目,顺从了他。
魏劭喉间发出不可抑制的兴奋的欢愉的含混声音,直到到了暴发的临界,猛地翻身,合体入了她。
入肉刹那,听到耳畔一声似泣似诉的嘤嘤娇啼,魏劭今夜独行于风雨驰道的所有失落焦躁不安便都荡然无存了。
他被她一圈圈紧张绞着,推挤,似排斥他出去。
他咬紧牙关,一寸寸地入,艰难劈皴前行。终于叫他顶到了尽头。
他重重地撞击了她一下,似要深深地撞到她的心里头去。
说出那样的话,他是不甘,为自己不齿的。
乔家对他施了美人计。
他是中了计了。
分明知道,却已无法自拔。
他只能从她这里索要欢愉满足。要她给自己带来足够多的,多的能够让他忘记心底刻骨仇恨的欢愉和满足。
唯有这般,
才是公平。
……
洛阳。
若问洛阳仕女,如今最时兴的妆容是什么。
不再是柳叶长眉若入鬓,也不是额间花钿耀明眸,而是半张精巧面具,半遮玉面,宝马香车,驶于洛阳街道,引无数路人翘首回望。
为左冯翊公守孝完毕的玉楼夫人终于回归洛阳。
时隔两年,月前,她以一张蝴蝶黄金面具覆面,首现身于皇宫的一场夜宴之上。
第二天,洛阳仕女便开始争相效仿,追随者无数,以致于蔚然成风。
第127章
小乔微微仰脸,出神地看了枝头鸟儿片刻。
身后床上,魏劭朦朦胧胧地伸手,摸一把身畔。
摸了个空。
他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忽猛地睁开眼睛,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方被小乔拉到了他肩的被角沿着他的胸膛滑落,堆在了他的腹肌侧。
他撩开被,便要跳下床,忽看到小乔立于小窗侧的背影。
一顿。
停了下来。
小乔转过头。
四目相对。
“过来。”
魏劭望着她说道。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
小乔关上窗,回到了他边上。
他握她手,微微一扯。
小乔跌坐。被他抱入怀里。
“昨夜我很快活。你也快活。是吧?”魏劭俯视她,问。
小乔靠在他的肩上,仰面注视他那双尚带着些淡淡血丝,似在审视自己的双目。
迟疑间,唇方微翕,魏劭忽似又不要听她回答了。
低头以吻封了她口。
……
巳中,房门方开。
魏劭昨夜脱下的衣物,春娘已经以火烘干熨平,送了进来。
二人起身,简单用了饭,便离驿舍回往信都。
魏劭让小乔再等他几日。等面过了济北侯郭荃的使者,他便和她一道回渔阳。
……
幸逊既为相,又被幼帝刘通尊为相父,地位尊崇。不但皇宫如他宅邸,出入类天子舆驾,呼三台召尚书若他家臣,甚至到了如今,因懒怠去往皇宫,命朝臣直接到他面前商议朝事。
时人坊间言,洛阳今有两朝廷,一是皇宫里的千秋万岁殿,一是相父莲花台。
莲花台的得名,来源于幸逊那座建于洛阳东郊的华丽别邸。广厦轩宇,雕栏玉砌。园中湖池中间,建有一座形如莲花的高楼,玉石筑阶,镶嵌金缕,内里不但积藏黄金珠宝,纳尽天下之财,亦藏美人,犹如幸逊后宫。
苏娥皇从十余年前嫁到洛阳起,便盛名远播。
幸逊还在洛阳之外为刺史的时候,便听闻过洛阳玉楼夫人之名。
除了她的美貌,也听过她的命格。
后幸逊拥重兵入洛阳,铲除异己,定时局后,第一件事便是于宫宴中见苏娥皇。
当时她还是左冯翊公夫人。
幸逊欲淫她。伺候暗寻各种机会。
苏娥皇岂会看不出幸逊对自己的念头?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尤其深谙男子之劣根性。
她这一辈子,对男人可称无往不利。
迄今唯一栽过的,便是魏劭。此是后话。
她知幸逊对自己的逐艳之心。
幸逊权倾朝野。这样一个人物,也为自己所迷,她心中自然难免得意。
但她却不想叫他得手。
男子若轻易得手一个女子,便绝不会放在心上。
幸逊虽大权在握,但那时毕竟刚入洛阳。
苏娥皇是皇族之人。
汉室再衰,她若不肯就范,幸逊还真不能闯入左冯翊公的府邸将人捉走。
这般若即若离了半年,刘利死。苏娥皇新寡。
幸逊三日后便派人暗中接她去莲花台。
即便那时,她依旧瞧不起幸逊。
她心里所想的那个男子,远在幽州。
为了再次得到那个男子,她已暗中谋划了许久,怎肯如此委身于莲花台?
趁着幸逊战于汜水,她便以守孝为名回了中山国。
一去双年,如今再归,纵然洛阳贵女如云,玉楼夫人的风头,却始终无人能盖。
……
莲花台酒池肉林,盛宴过后,幸逊宠苏娥皇于内室。
毕,幸逊卧于榻上,鼾声如雷。
室内富丽堂皇,美人乌发如云。
苏娥皇目露厌恶之色,推开幸逊肥躯,下榻坐于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凝视。
半张黄金面罩,高价请巧匠打造而成。覆于中鼻之处,以软带勾悬于脑后,精致而严密。
除非她自己解带,否则睡梦之中,也绝不脱落。
她看了自己片刻,视线落到镜中映出的身后的幸逊背影,出神了片刻,起身回到榻上,惊叫一声,用力推搡幸逊。
幸逊酣梦里被惊醒,心生不快,迷眼道:“夫人吵嚷作甚?”
苏娥皇惊惶道:“我方才睡梦之中,恍惚见到一道金光忽从房梁落下,直奔丞相而来,我道要对丞相不利,失声大叫,不想那道金光在丞相头顶盘旋数圈,竟又腾化为龙,摆尾越出房梁,落于东郊!我被惊醒,这才扰了丞相。丞相恕罪!”
幸逊本是不快,听罢,睡意全无,睁眼道:“当真?”
苏娥皇道:“丞相面前,岂敢胡言?“
幸逊出神。
苏娥皇下跪道:“方才那梦,实是清晰。便如亲眼所见!我心慌不已,丞相何不派人去东郊看个究竟?”
幸逊许。当即派人。天亮后,人来报,称于东郊野地挖出千年龟甲,上篆九个大字:孙在山,走之运,王天下。已将龟甲奉于宝匣运来,请丞相过目。
幸逊当即召亲信群下聚会于莲花台。众人围观,无不称奇。当中有主簿冯异道:“孙在山,走之运,乃逊,合丞相之名。此乃天降异兆,言丞相有坐天下之命!”
司直臧常也道:“汉室气数已尽,民不聊生,天下怨声载道,若非丞相一力苦苦支撑,早分崩离析。丞相有匡扶社稷之功,去岁又败袁赭,海内人心归一,当应天顺命,正位九五!”
余下众人,纷纷附和。
幸逊今虽尊显无比,连幼帝刘通也尊他为相父,每至皇宫,跟前若无朝臣,幸逊坐位,幼帝反而立在一旁,战战兢兢,只是终究不及自己称帝来的满足,早就存了僭位之心。只是之前颇多顾忌。今日既得天兆,又有群下异口同声主张上位,当下心动,留冯异臧常等亲信私下议事,为自己择日称帝,大造声势,至晚方散,幸逊再临苏娥皇,欲以手揭她面上蝶罩,被阻,笑道:“丞相忘乎?我曾告丞相,去岁我遇一方士,再问命格。方士云,我本有极贵之命,奈何左右兰台阻挡运势,这才丧夫守寡,须以五行之金破运,这才面覆蝶罩。丞相取我金蝶,岂非破我运势?”
苏娥皇遮瞒严密。幸逊虽也有所起疑,对她这托词半信半疑。只是苏女生而带了异象之说,却早根深蒂固,且昨夜又有她托梦之辞,助自己今日之事,幸逊自不会强行要解她蝶罩,反觉这般半遮半掩,更具秘韵,当下哈哈大笑,道:“夫人真乃妙人。得了夫人,方知我从前媾和之女子都不值一提!他日我若为帝,必定迎夫人入后宫,方不负你生而异象之命!”
苏娥皇道:“谢丞相厚爱。只是我却担心,丞相如今虽得天降祥瑞,恐怕诸侯未必肯从。尤其北方魏劭,他岂肯俯首称臣?”
幸逊听到魏劭二字,勃然大怒:“魏劭小儿,去岁正旦日朝贺,诸侯无一不至,独他不来!今岁又驱冯招占凉州,狂傲至此,真当我奈何不了他?等我大事毕,我必亲兴兵,伐幽州!”
苏娥皇道:“丞相果然有男子气概!娥皇钦佩,便坐等丞相一统海宇,威加八方!魏劭野心勃勃,娶兖州乔女,乃借兖州,方便他日后南下图谋不轨。丞相若伐魏劭,当一并伐兖州,如此方能一举两得,断其后路!”
幸逊看了她一眼:“我听闻,夫人早年与那魏劭,似有故交,何以如今这般切齿痛恨?”
苏娥皇道:“不过是小时候认识,见过数面罢了,何来故交之说。他与丞相为敌,便也为我之敌。”
幸逊道:“好!待我位及九五,必定提携于你!”
苏娥皇笑:“多谢陛下隆恩。”
幸逊哈哈大笑,忽想了起来,道:“袁赭干儿丁屈,去岁改投我帐下,曾言于我,魏劭之妻,有稀世之美貌,天下男子见者,无不失魂。闻陈翔之失并州,败之起因,亦是其子夺魏劭之妻,引魏劭攻石邑,方夺回乔女。魏劭小儿,艳福倒是不浅。你与他既相识,可见过乔女?与你相比,孰更美?”
苏娥皇媚笑道:“我怎能与魏劭之妻比美?至于乔女美到何等地步,丞相亲自见上一见,胜过万千言辞描绘。”
幸逊出神,心渐痒难耐。恨不能立时能将那乔女夺来,藏入莲花台里。
既为泄恨,令魏劭品尝被夺妻之羞辱,更要亲眼目睹,那乔女到底如何之美,竟能令陈翔失了固守数十年的石邑,继而一败涂地,将大好基业,拱手送人。
……
魏劭带着小乔于当天傍晚,回到了信都。
公孙羊正在信宫等他。
面上虽无多少异常,但显然,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
魏劭送小乔先回了射阳居。随后到书房,问:“先生何事?”
等待他的,是一个他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消息。
公孙羊说:“白天流星快马来报,琅琊王刘琰联东海国,发兵徐州。薛庵为保地盘,匆忙退兵……”
魏劭的思绪,一开始还有点没收回来。
琅琊王刘琰?
他终于回过神。蓦地看向公孙羊。
公孙羊语气变得愈发谨慎:“据探子报,刘琰随后亲自去往灵璧,疑他意欲招抚比彘。”
第128章 6
琅琊国地处徐州北,国都开阳,距州治徐州城,不过四五百里地而已。皇室衰,早虚有其名,偏安一隅而已,薛泰从前并未将区区琅琊放在眼里,只知道去岁琅琊王死,世子刘琰继位,当时不过去信,先吊唁,后贺表罢了。却分毫也不知,刘琰这两年暗中结能人,纳豪杰,广存粮,坚壁垒,早不是当初那个因遭离间而被迫寄身兖州长达数年的少年了。
刘琰一直暗中关注徐州之势,从去岁比彘初战薛泰开始,比彘便入了他眼。至今日,徐州大乱,终于果断出手,说服东海国联合出兵攻占徐州城。
薛庵一心为父报仇,陈兵夏丘,徐州城后备空虚,竟叫刘琰突袭得手,等他返兵回救,已是无力回天,攻城不利,那边又怕杨信背约趁机来夺其余城池,权衡之下,无奈只能先弃徐州城,带了剩余不过数万人马,恨恨先回下邳整兵休养。
刘琰占稳徐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往灵壁拜访比彘,表结纳之心。
……
魏劭坐于案后,案面横搁他的宝剑。
修长手指,慢慢抚着剑柄上的龙纹错金饰纹。
神色澹然,眸底却暗波翻涌,宛若山雨欲来。
“……刘琰乃汉室贵胄,又礼贤下士,被誉为皇族中不可多得之芝兰玉树。他少年时候也曾客居于兖州,论起来,与那比彘也是有故可循。若真被他招去,可惜了。此事说大不大,但也不可不顾。以我之陋见,主公还当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借此次退兵之机,将那比彘纳为己用,方为上策……”
公孙羊在旁叽叽个不停,说了什么,魏劭并没怎么入耳。
他的心魂,都集中在了刘琰这个名字上。
他妻的青梅竹马,曾经的未婚夫,在他大婚娶她后,此人还不死心,于半道将她劫走,这才有了后来他一怒发兵攻打石邑之战!
魏劭到了今日地位,心力要分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攻城略地,接纳投效,厉兵秣马,未雨绸缪,除了这些天下战计,他私下的情感,又全系在小乔一身。被她一个女子迷的每日患得患失,心神不定。时而一腔柔情,恨不能和她化泥捏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而又爱恨嗔痴,心意难平,原本早就已经将刘琰丢到了不知何处。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字突然又冒了出来,且是以如此出人意表的方式。
不但占了他早虎视的徐州,最叫魏劭心若扎刺的,是他竟想延揽比彘!
不管魏劭怎么不肯承认,口口声声唤比彘为“流民首”,他心里也是清楚,在小乔的心目之中,流民首因是她阿姐大乔丈夫这个身份的缘故,她看比彘,恐怕看的比自己还要重。
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乔姓!
对此他有点心酸,更感愤愤。
昨夜他冒雨独行百里,追她到了驿舍,为换她甘心,一时冲动,为她做了那般令他往后可能都无颜再去面父兄灵位的让步。
当时确也换来了她的柔婉相待,叫他欲,仙,欲死,一把肉身,所能达到的极致酣美,应也不过如此了。
只情潮过后,心里却依旧还是仿佛缺角。那种向来的若有似无失落,似乎并未因她那一声听起来平静无波的“好”而得到圆满的填实。
才一夜过去,竟又蹦出这样的事。
一个是她从前的未婚夫,一个是她的亲姐夫。
流民首若真被那个姓刘的给延揽去了,她会如何作想?
姓刘的会不会因此在她心里又添一份分量?
“……主公若不愿亲自出面,以我之陋见,可请女君从旁协助。女君若去信,阐明其中利害,比彘必定不会受那刘琰延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