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对自己能有一半这样的情感,他觉得他也会感到满足了。
就是这样的心情之下,他想到了孩子。
……
孩子,应该向来就是女人最大的软肋,也是最割舍不开的羁绊。
早几年,还是各地军fa内战的时候,他见过太多的为了躲避战火被迫背井离乡行在逃难路上的难民。
一个炮弹落下来了,男人可能自顾逃命,而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血肉之躯去保护的,往往是做母亲的柔弱女人。
他在路过一个早几个月前就成为废墟无人村庄附近时,曾遇到个因为走不动路了坐在路边怀里抱着婴儿的孤身逃难女人。女人当时撩开衣襟在用她萎瘦的乳房去哺婴儿。婴儿吸不出来自母亲的半点乳汁,饿的在哭,哭声也奄奄一息。
他可能是这个女人今天遇到的唯一一个人。女人立刻追赶着他的汽车求助。追出了几百米,被抛出去很远,最后只剩一个黑点了,依旧在追,直到最后摔在路上。
他原本并不是同情泛滥的人,毕竟,类似这样的场景数之不尽,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还是让军车退了回去,叫副官把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带上车,捎到了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城里,放她下去时,给了车里带着的几包饼干和罐头。
车开出去一段路了,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女人跪在地上久久不起的样子。
那个女人和她的婴儿后来命运如何,他不知道了。但是一个母亲抱着婴儿不肯放弃地追赶他军车的身影,直到现在,还留在了他的印象里。
……
顾长钧确实渴望当父亲了。当她为自己生的孩子的父亲。
他也急需打破两人之间的这种久久无法推进的僵化了般的关系。
而让她怀孕,生下孩子,这就是当时他能想得到的唯一手段了。
等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或许那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也会因为孩子的到来而有所转变。
这就是顾长钧当时的想法。
现在看起来,他当初的这个决定仿佛被证明是对的。
她爱他和她的这个孩子。这从他进到房间第一眼看到她依着孩子安眠时的样子就能感觉的出来。
不止如此,时隔大半年后,当他再次亲吻她时,她不过略微抗拒了下,就接受了来自于他的深吻,甚至,最后还主动地用这样宠爱的口吻和他谈论关于他们孩子的事。
……
顾长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萧梦鸿没听到他的回应,瞥了他一眼,见他只望着自己,表情似乎带了点受宠若惊的味道,想了下,又问:“你想摸一摸他吗?”
顾长钧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点头。视线落到依旧摊手摊脚地躺在母亲身边的婴儿身上,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伸出手。
他的手指快碰到他幼嫩的脸蛋时,忽然又缩了回来,说声“等等”,在萧梦鸿不解的目光下快步跑到浴室里洗起了手。
萧梦鸿听到里头传出哗哗的水声,抿了抿嘴角。
过了一会儿,顾长钧飞快跑了回来,半跪在了她的床畔,然后俯身靠过去,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儿子的脸颊。
软软的,嫩嫩的。他不敢用半点力,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萧梦鸿见他屏住呼吸紧张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试着去碰宪儿的手,把手指放他手里,”最后她小声地教他,“他就算睡着了也会抓住你的,力气还很大。”
顾长钧照她教的,把自己的一根手指轻轻放到了儿子的小手手心里。果然,小人儿立刻就抓握住了父亲的手指,握的紧紧。
“你看,我没骗你吧?”她的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骄傲。
顾长钧看向她,见她眉眼弯着,望自己在笑。
渐渐地,她收了笑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略带了些不自在地扭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有点含糊地道:“……你刚回来,路上应该也累了吧。妈已经给你收拾了个房间出来,要不你去休息吧……”
“我想陪你和宪儿一起睡。”
顾长钧说道。
……
时下农村不少地方,旧日陋习依旧很重,尤其在广东一带,产妇做月子的屋子还被认为是不洁,婆婆甚至禁止儿子出入,万一进了,非沐浴更衣不能拜神。顾太太虽然不至于迷信到这样的地步,但对于儿子回来后坚持要和萧梦鸿同房睡,还是感到诧异,起先劝阻了几句,见说不动他,也只得作罢了。
顾长钧这趟回来在家中留了几天,晚上都是在萧梦鸿母子的床边另支了张床分睡。一有动静就醒过来,照顾的体贴入微,令萧梦鸿有些感动,他临走前的一晚,终于将宪儿分睡在小床里,夫妇两人拥眠了一夜。第二天他要走时,萧梦鸿第一次,心里仿佛感到有些不舍,竟然隐隐盼着他下回能早些回来。
……
转眼宪儿满月,萧梦鸿也终于被允许出房了。
宪儿是顾家长孙,逢新生儿的第一个人生大礼,满月酒自然是要办的。虽然顾家无意对外大办,只在家里摆了几桌酒水庆贺,但场面依旧十分喜庆热闹,除了顾家萧家两方亲族里的女性和一些年长些的男性近亲契友,陈东瑜太太、唐紫翔太太等不少平日和顾家有往来的也悉数携带贺礼到了。
顾长钧昨天也回了北平。
萧梦鸿这会儿还在房里穿衣,等下就要抱着宪儿出去第一次见客。
她的健康状况恢复的很好。但经过孕期和这个月子里的吃睡,虽然自己已经很注意控制饮食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丰腴起来。之前的衣裳穿着都嫌紧了,尤其是胸部,更是绷住。让她很不习惯。
今天要穿的衣裳,自然也是量体新做的了。
萧梦鸿对着镜子有点发愁时,顾长钧上来催她了,说陈太太她们已经抓住他问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急着想看到宪儿。
萧梦鸿急忙加快动作,旁边的珊瑚就笑道:“少爷,刚少奶奶还抱怨自己胖了呢。我见她哪里胖了?比起以前,气色反而更好了些。”
顾长钧打量了眼萧梦鸿,嗯了声,道:“这样正好。”说完视线又落到她的胸上,背着珊瑚附到她耳畔,用只有自己两人才听的到的耳语补了一句:“……宪儿喜欢,我也是……”
因为产后才一个月,昨晚他回来,两人自然没有一起,但他一直黏过来,一些温存是无法避免的了。
萧梦鸿听出他话外之意,立刻想起昨晚她哺宪儿时,他非要在边上看的一幕,微窘,推开了他。自己对镜又理了理妆容,收拾妥当了,从乳母手里接过已经满月,抱起来实墩墩的宪儿,下楼去见客了。
第64章
宪儿穿萧太太那边送来的一身簇新小衣裳,戴顶小帽,原本一直在襁褓里睡着了的,被抱到宾客面前就醒了。来客无不争抱,又赞不绝口,这个说孩子脑门高阔,长大了必定聪明,那个说生了一双元宝耳,一看就是福相。
顾太太心情极好,笑容满面地应酬着。
宪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还被传递着抱来抱去,也不怕生,只睁大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看着。
满月礼最重要的仪式就是给新生儿剃胎发。照时下惯例,被容光焕发的舅舅萧成麟抱着给剃了,剃完后将胎发用彩色丝线结络装进了一个鎏金小银盒里留作纪念。妇人们见宪儿大胆,还能应逗发笑,无不喜爱,又是一阵争抱,随后见他困了打起呵欠开始,才由萧梦鸿和乳母抱着先回了房间。随后开宴,顾太太应酬着女客们。席间唐太太凑趣,羡慕顾太太有个能干的儿媳妇,如今还当了祖母,福气满满。
陈东瑜太太也笑道:“我平日没事也看看报纸的。前几天看报纸说京华大学新址就要竣工了,很是夸赞。德音的名气,往后只会更大。”
顾太太也觉脸上有光。只是照她的想法,现状已经是最好的了。笑呵呵地道:“什么名气不名气的,我们也不指着这个过日子的。以前德音没生孩子,出去做点事,权当是兴趣,打发时间而已。如今添了宪儿,自然是以孩子为重,往后不会再做事了。”
“这真可惜了,”陈东瑜太太笑道,“我就常羡慕德音,哪点也不比男人差。不过您说的也是,女人有了孩子,恐怕往后确实没从前那么方便了。”
同坐的金玉凤笑道:“我看呀,女人多子才是多福,别的都是虚的。我在家就和妈常说,二妹生了宪儿,养好身子,趁年轻再给宪儿多添上几个弟妹,才叫有真福气。”
金玉凤说的这话,极投顾太太的心意,便点头笑道:“舅母这话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往后不拘男孩女孩,再多生几个,家里才会热闹。”
剩余的太太们纷纷点头附和。
……
京华大学经过将近两年的建设,日前终于完全完美竣工。
坐落在北平北郊的这座园林式校园,外观有着中式建筑的传统之美,内里设计和设施却完全现代化,对内部空间的合理利用更是匠心独具,很多设计都是前所未见的。竣工后不断获得各方高度好评,萧梦鸿的名字也时常被人提及。
宪儿满月礼的一周后,京华大学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新址落成庆祝典礼。典礼就在主楼的礼堂里举办,当天来宾如云,到场了许多教育文化界人士和社会名流。
萧梦鸿早早就接到了邀请。
作为建筑设计师,当天的活动她毫无疑问是要出席的。
这是她从去年怀孕后,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的露面。
顾长钧一周前回来的,现在还没回去。当天陪同萧梦鸿一道去了京华大学礼堂参加典礼。
在现场,萧梦鸿收到了不少的恭贺。正与几位认识的大学教授叙话时,鲁朗宁带着一个四十不到的美国人过来,向她介绍。
理查德,美国建筑师协会的理事,同时也是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兼教务长。
在美国建筑师协会成立之前,没人能自称是建筑师,因没有专业的建筑学校和建筑许可法。而到了现在,它已经是代表当今世界最高建筑水准的专业协会。
哥大建筑系是美国东海岸最有名,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建筑学院之一,以教学理念成熟、设计思想包容前沿而著称,此外,因为地理位于世界经济文化中心的纽约,所以时常举办各种交流展览讲座,学术氛围十分活跃。
理查德和鲁朗宁是朋友,对中国的古代建筑非常感兴趣。前段时间来的中国,参观了新落成的京华大学之后,就要求见一见建筑师的面。当时听鲁朗宁介绍,说建筑师是位出身高贵的年轻女士后,很是惊讶。今晚过来,特意就是为了和她碰面。
理查德和萧梦鸿认识后,先是称赞了她关于京华大学设计所留给自己的深刻印象,随后话题就展开到了当今西方世界的各种建筑流派上。
这个时代,欧美建筑界开始扬弃古典学院派,探索现代建筑发展方向的创作思潮。新旧观念的交锋中,涌现出了不少被后世奉为经典的流派。当理查德发现身处学术氛围相对闭塞环境里的萧梦鸿对此不但十分熟悉,深谙新艺术运动、维也纳学派、表现主义、理性主义等等,甚至对这些建筑师集团的作品也颇有自己独到见解,一些见解更是他此前闻所未闻的,说震惊也不为过。两人交流了许久,谈得十分投机,最后理查德望着萧梦鸿,目光微微闪动,由衷地道:“萧女士,我很少佩服什么人,但是你在改变我的看法。你不仅仅只是一位有着迷人外表的女士,从专业性来说,我认为不亚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位已经成名的建筑师。哥大建筑学院正准备开设研究中国古代建筑的专业,下半年也要召开一个集合了堪称当今世界各国最优秀建筑师的学术大会。我真诚邀请您到时候能带着您的作品出席,也非常期待在大会上听到您的发言。我相信您的到来,一定会给我们的建筑师大会增添一份来自东方的瑰丽色彩。”
萧梦鸿的心情有些澎湃。
理查德提及的要出席大会的几位建筑师,即便现在备受争议,但在后世无不被奉为大师。设计建造德国波茨坦爱因斯坦天文台的表现派大师门德尔松、现代高层建筑芝加哥学派的奠基人沙利文、包豪斯学派的代表人格罗皮乌斯……无一不是令人向往的名字。
萧梦鸿踌躇时,身后忽然有人用流利的英语道:“感谢您的盛情邀请,理查德先生。但是很遗憾,恐怕她无法远渡大洋去出席大会了。”
顾长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出声代替她做了回答。
理查德微微一怔,“您是……”
“顾长钧。萧女士是我的太太。很高兴认识您,理查德先生。”
顾长钧主动朝他伸了手。
理查德忙和他握手,随后看向萧梦鸿。
萧梦鸿看了眼顾长钧。见他神色自若地停在自己边上,低头望着自己,目光里含着笑意。
萧梦鸿心里涌出一丝不快。但此刻也没说别的。见理查德还望着自己,想了下,便微笑道:“确实感谢您的邀请,理查德先生,我很是向往,但恐怕确实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赴美。”
理查德知道萧梦鸿的丈夫,眼前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顾先生的身份。既然他出言拒绝了,萧女士随后似乎也认可了他的说法,不禁露出失望之色,但依然笑道:“这是个遗憾。但我随时期待您能改变想法。今晚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理查德先生。”萧梦鸿笑道。
……
典礼结束后,回去的路上,萧梦鸿一句话都没有。
最近两人相处原本融洽许多,出来时,萧梦鸿原本心情也很好的。
但现在,两人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顾长钧时不时会瞥她一眼。见她靠在座椅上,视线落在车窗外,神色有些凝重,仿佛出神在想什么的样子,也没开口打扰她。
到了家,萧梦鸿先去看宪儿。他正睡着,交待乳母等他醒了叫自己后,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时,顾长钧进来了,站到了她的身后,俯身下来注视着镜中的她。
“你在生我的气?”他柔声问道。
萧梦鸿看他一眼,转头正要开口,门忽然敲响,佣人说来了个顾长钧的长途电话,似乎是航校那边打来的。
顾长钧去接电话了。过了一会儿他上来,萧梦鸿依旧坐在梳妆台前。
“航校那边出了点事。我需要立刻动身过去。等事情完了,我就回来。”
“你有事,尽管去吧。”萧梦鸿淡淡道。
顾长钧看她背影一眼,走到她身后道:“关于方才的事,等我回来,我再向你解释。”
萧梦鸿没回答。
他俯身下来,从后轻轻吻了吻她的一侧脸颊,随即转身快步出了房间。
……
顾长钧赶回航校时,是次日凌晨四五点。
那个电话是政教部长打来的,告诉他一个消息,诱捕间谍的行动获得了成功。
……
大约三个月前,航校的档案室曾出现秘密资料失档,随后又归位的事情。当时这件事并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但顾长钧在一次例行检查里得到报告后,却觉蹊跷。由于航校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外人很难能够深入档案室这种涉及机密的机关,初步判定应该是内部人所为。于是暗中安排留意这件事,并知照特务机构,对有可能接触档案室的所有人员的底子重新进行了一次秘密调查。
就在昨晚,有人潜入军用机场,企图驾驶一架战机逃离,临升空时被值夜的守卫发现予以阻拦并抓捕,经初步审讯,判断此人应该是名日本籍的间谍,此前一直用吴祖德的名字以航校学生的身份而潜伏了下来。
真正的吴祖德,应该在来报名之前的路上,就已经遇害了。
这个间谍逃走时,随身带着窃取到的不少保密资料以及一份标注有机场、油料库、军工厂等方位的详尽地图。
第一个发现并予以阻拦的值班守卫就是姚载慈,此前曾因夜间烟瘾发作出来偷偷吸烟曾被顾长钧撞到过的那个年轻学生。
审讯室里灯光刺目,空气里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吴祖德已经遭到了严厉的酷刑审讯,但依然十分强硬,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说过。
顾长钧进入秘密审讯室,脚上军靴厚底在水泥地面上踏过,发出橐橐的低沉步伐声。
吴祖德微微睁开眼看了一下,随即又闭上了眼。
顾长钧停了下来,打量了下满身血污的吴祖德,开口道:“松本浅谷,22岁,少尉,独三中队小队长,三年前驾三菱93式轰炸机试图袭扰中国东北装甲列车时被高射炮击中,右发全毁,迫降白东镇河滩成功并逃脱。因为有幼年在中国定居的经历,能说一口流利中文,随后受你的长兄,宏前第八师陆军航空大佐松本寿造的派遣假冒吴祖德潜伏到南方航校伺机窃取情报。我说的对不对?”
松本眼皮子微微一跳。显然是太过惊诧,猛地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长钧神色冷漠。
“你的兄长松本是我在美国航校里的同学。我的这位老同学,不但野心勃勃,现在显然对我也依旧很感兴趣。你大约是他十分相信的人了,所以他才派遣你来。可惜你还是不够谨慎,恐怕要辜负我这位老同学的期望了。”
松本死死地盯着他。脸色变的渐渐灰败了下去,最后咬牙道:“我失手就失手,你要杀也就杀,我无话可说。想从我这里得到你想知道的,做梦。”
顾长钧冷冷道:“你自然不可能继续活下去的。但你放心,你死了,吴祖德还是继续能和你的兄长松本保持住长期联系的……”
“八格……”
松本双目蓦地圆睁,嘴刚张开,就被侧旁的一个士兵用枪托重重敲击了一下面庞,牙齿立刻掉了两颗出来,一团污血也随之涌了出来。
顾长钧双手背后,带了厌恶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朝士兵颐指了下,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刚出去,身后的那扇门里便传出“砰”的一声枪响,随后安静了下来。
顾长钧走出审讯室,天微微亮了。政教主任问了情况,骂几句娘。顾长钧转头看向侧旁站着的姚载慈,走到他面前,称赞了一句:“干得不错。有前途。”
“多谢长官夸奖!”
姚载慈响亮地应答,立刻站直身体,朝他敬了个军礼。
顾长钧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和政教主任低声交谈着一道离去。
……
几天之后,顾长钧再次回到了北平。第一件事就是去军部见了许司令,回到顾家时,已经是晚上,宪儿还没睡,萧梦鸿在侧旁陪着,顾太太也在旁逗弄孙子,笑声不断,气氛融融。顾太太扭头笑着招呼道:“长钧,方才宪儿对我笑了!哎哟,我的这个心哪,简直都要化了!你来看!”
顾长钧到了边上,随顾太太逗了几下儿子,望向萧梦鸿。
她穿件月牙白的绉绸家常式宽松旗袍,长发也松松地挽成了个髻,脸上未施脂粉,带着微笑,显得娴雅而柔美。
顾太太继续逗弄宪儿片刻,问顾长钧有没吃饭,听他说吃过了,又留意到儿子进来后视线就一直落在儿媳妇的身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儿媳妇这会儿出了月子也快两个月了,两人这会儿是可以同房了的,便叫乳母抱了宪儿去哄睡觉,自己也借故走了,留下儿子和媳妇两人独处。
第65章
房里剩他两人,气氛一时便沉寂下来。萧梦鸿待要起身,却被顾长钧握住了臂,便停下来。
“上次我说回来向你解释的。”他说道。
萧梦鸿便望着他。
“我知道那天我替你回绝那位理查德,叫你心里不痛快了。我须先向你道个歉。”
萧梦鸿笑了笑:“道歉就不必了。但你既然提了这事,我就说一声。理查德先生的邀请确实叫我有所期待,但即便你不说,当时我也未必就会接受的。但你的举动,确实叫我心里极不舒服。我是为了在人前给你留面子,所以才没有当场驳你。”
顾长钧点了点头,注视着她:“我明白。所以更谢谢你。”
萧梦鸿和他对视了片刻,神色终于有所缓和了。
顾长钧沉吟了下,又道:“正好借这个机会,我和你谈一谈我的一点想法吧。”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去从事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