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他的挑战项目,是广袤的羌塘无人区,雪域高原上的生命禁区。
西藏。羌塘无人区。这两个词汇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冯斯的视线里了。
穆子健被杀前,曾经对着哈德利教授大喊“我们在西藏见过!”而此前几个月,和穆子健一样去往西藏考察的专家们陆续被害,他们所考查的墓葬的方位,正是在羌塘无人区里的某一处。
冯斯敏锐地意识到,这绝不是巧合,西藏和羌塘无人区,多半就是导致刘鑫和叶明强发生联系并最终被害的关键。他忽然间有了一种大胆的假设:刘鑫会不会也在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神秘的地下墓葬群?
墓葬群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能这样操纵人的生死?
他定了定神,继续翻看公司页面,发现不只是这条新闻被删除了,后续也再也没有任何新闻提到刘鑫的这次西藏之行。看来是出于某些原因,公司把这一趟原本算得上是提升企业文化形象的旅程彻底抹去了,幸好搜索引擎上还留下了蛛丝马迹,幸运地被冯斯发现了。
看来要从公司网站上找到相关报道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时间地点俱在,国内敢于挑战羌塘无人区的人并不多,他相信按照这个关键词去搜寻,一定能有所斩获。
果然,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相关新闻,但新闻的内容却让他愣了半晌。新闻里说,那一次的挑战羌塘无人区活动发生了意外——这支由七个人组成的队伍,在翻越一座雪山时发生了意外。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袭击了整个队伍,最终只有一人生还。那个人在雪山里苦熬了一星期,最终竟然活着盼到了救援,简直堪称奇迹。
这条新闻里并没有提到具体人名,难怪那么轰动的大事却没有出现在上一次的搜索结果里,但毫无疑问,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刘鑫。冯斯猜测,说不定是刘鑫花钱勾兑了记者,让对方隐去了他的名字,这是一种常见的危机公关手段。至于刘鑫为什么要那么做,可能其中就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了——要知道从雪山劫后余生归来,原本是很值得炫耀的一种资历,刘鑫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在那场雪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非同寻常的事,冯斯想。这样一来,总算是有那么一点方向了,如果能查清楚当时的详细情况,或许就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但从那则新闻谨慎而滴水不漏的措辞来看,雪崩事件的详情不可能在公开的网络上找得到,或许需要去当面接触那位撰写新闻的记者才能得到答案。冯斯记住了记者的单位和名字,然后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刚才的那一番搜索实在太费眼睛,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躺了一段时间之后,脑袋舒服多了,眼睛不酸了,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侧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儿。
“上网果然会让人沉迷…”冯斯嘴贱地咕哝了一句,发现护士并没有来叫他去吃饭,不觉稍微有些奇怪。他走到门口,想要喊一声护士,眼里却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
——门框附近有一只蛾子,翅膀凝固不动,悬停在半空中。
北京的十一月天寒地冻,但精神病院大楼内部的暖气一向烧得很足,所以偶尔还会由昆虫活动。但眼前这只蛾子实在是天赋异禀,怎么可能不扇动翅膀也能停在空中呢?
难道这是什么稀罕的新品种?冯斯疑惑地凑上前。他看清楚了,这就是一只很普通的飞蛾,有着肥胖丑陋的躯干和浅黄色的翅膀。此时此刻,它就像是一个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一样,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就是不能动弹。
——但什么样的化石会停滞在半空中?
突然之间,冯斯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一只超越常理的悬浮飞蛾,让他想起了几个月之前的另一次经历。当时他正坐在去往贵州的火车上,却陷入了蠹痕制造的特殊空间,发现整列火车上除了他和梁野之外,其他人和物全部进入了时间停止的状态。那也是他继发现林静橦不会被金属所伤害之后,再一次遇到的超自然场面。
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形么?他有些疑惑,先看了一眼手机,没错,手机果然没有丝毫显示了。他又转身来到窗户旁,隔着安装在外的金属护栏向远处张望。他发现,窗外的草坪上,一只麻雀飞快地掠过,一个下班的护工正以正常速度向着医院大门方向走去。看来时间停止的范围并没有超出这座大楼。
这和上次的幻境不大一样,冯斯对比着,上一次当火车里的时间停止后,车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浓密的云气。这是否说明,制造这一次时间停止的敌人,能力不如上一次的?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不管能力是否比上一次的弱一些,反正比他得强出个几百上千倍的,再弱也是他无力反抗的。总而言之,伟大的天选者冯同学在疯人院里躲了几天之后,再一次被敌人发现,这一回,大概不会有守卫人来救他了——因为守卫人们也不知道他在这里。
“认命吧…”冯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懒懒地往床上一靠,耳朵里已经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走了进来。这样的身材,冯斯十分熟悉。
“生活总是充满惊喜啊!”冯斯咧嘴笑了起来,“说说吧,你是想要抓我呢,还是打算直接杀掉我?”
这个正在走进门来的人,正是冯斯的前任女友,黎微。
第三章、我们的世界 3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关雪樱居然不在家里,这让刚刚进门的文潇岚感到了一丝意外。她给关雪樱发了短信,然后拨打电话以提醒对方查看,也始终没有收到回信。
她隐隐有些不安,推门看看宁章闻,最近总是从夜里一直工作到第二天中午的宁章闻正在床上酣睡,发出响亮的呼噜声。她不忍心吵醒他,只好在家里干等着了。
文潇岚从冰箱里找出前一天吃剩下的米饭和一盘茄子烧肉,放在微波炉里加热。茄子烧肉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但关雪樱烹调手法上佳,并不放重油重盐,也能让整份菜酥香可口。
吃完饭,她收拾干净桌子,从书包里拿出一沓表格开始填写。近期学校正在进行优秀学生干部评选,无所不能的文潇岚自然是候选人之一。
“优秀学生干部…热爱祖国、团结同学、工作能力强…”背后传来一个充满嘲弄的声音,“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也亏你摆出那么一张严肃对待的脸。”
文潇岚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里倒也并不显得生气:“就算对你这样两个脑袋还给我起奇怪外号的怪物,我不是一样严肃脸对待?”
她扭过头的时候,脸上却并不严肃,而是微微带着笑意:“有那么一段日子没见到你的大头啦。”
站在背后的正是双头人范量宇。九月份的时候,他因为一次黑暗家族的袭击而受了重伤,被迫要挟文潇岚暂时收留他。不久之后,他们有了一次共同御敌的经历,在这一次生死一线的战斗之后,两人之间倒是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友谊。对于性情怪异杀人如麻的范量宇来说,能和文潇岚这样一个普通人站在一起聊两句天,实在是难得。
不过现在,范量宇似乎没有聊天的雅兴。两人打过招呼之后,他立即开口问:“小哑巴呢?”
文潇岚愣了愣:“小樱吗?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我拨她的手机,她也并没有回短信…”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范量宇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小樱有危险?”
“有人在找她。”范量宇简短地回答,“所以我们得抢在前头。你能想到她大概会去哪儿吗?”
“小樱不能说话,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也并不太爱和别人接触,她从来不去会什么朋友的,除了买菜也很少出门…”文潇岚忽然眼前一亮,“她应该会在白天去买菜!我们可以到菜市场问问,卖菜的人有没有见过她。不过,你…”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范量宇,范量宇会意,忽然伸手按在自己那颗没有意识的畸形小头上,用力往下压。文潇岚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颗脑袋一点一点往范量宇的脖颈里面缩回去,直到完全缩入体内,消失不见。范量宇再把风衣后面宽大的帽兜翻上来,戴上一副口罩,那张布满伤疤的丑陋大脸也算是勉强藏起来了。
“头还有点歪,不过不至于把人吓得大小便失禁了。”范量宇说。
文潇岚笑了起来:“你这副样子,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跟我走吧。”
两人下了楼,去往校内的菜市场。此时正是人们下班后买菜的时间,菜市场里很是拥挤,范量宇虽然个头不高,但身躯异常粗壮,在人群里和其他人接踵摩肩之时,鼻子里忍不住会发出轻轻的低哼,显然是不太喜欢这种亲密接触。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跟在文潇岚的身后。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算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行走在凡人的世界中吧?文潇岚想着,不禁哑然失笑。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让范量宇强忍着不耐烦亲自出来寻找关雪樱,这次的事件恐怕非同一般。
“到底是什么人要找小樱?”文潇岚问。
“黑暗家族的成员,”范量宇说,“姓冯的小子把小哑巴从山村里带出来之后,马上被各大家族认出了身份。”
“什么身份?”
“三言两语说不清,先简单跟你解释一下,”范量宇说,“我们都不清楚小哑巴本人到底是什么人,也都想摸清她的底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牵涉着某种可能会摧毁整个守卫人世界的大秘密。”
“摧毁守卫人世界?”文潇岚的嘴张圆了。
范量宇肯定地点点头。
卖鸡的小贩向文潇岚确认,中午的时候关雪樱曾经来过,买了一只肉质鲜嫩的仔鸡。但关雪樱在宁章闻家里既没有留下鸡,也没有留下其他蔬菜原料,这说明她买完鸡之后根本没有回过家。
“难道是在半路上就被抓走了?”文潇岚很是焦急。
范量宇拍拍她的肩膀:“镇定,啤酒瓶。她还有用,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文潇岚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你刚才…是在尝试着安慰我吗?”
范量宇耸耸肩:“算是吧。这种事我不擅长。”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文潇岚微微一笑。
范量宇扭开头,没有看她。两人沉默地走出菜市场,范量宇忽然说:“带我沿着小哑巴最惯常走的路再走一遍,走慢一点。”
文潇岚愣了愣:“可是,她平时走的路线并不太一样,有时候会顺路去超市,有时候会拐一个弯去水果摊…”
“都走一遍。”范量宇打断她。
文潇岚点点头,当先走在前面,范量宇依旧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大约两三步的距离。在冬日傍晚的寒风中,两人走了四条不同的线路,都是关雪樱出门采购可能走的路径,但范量宇没有什么发现。
“我再走一遍,”范量宇说,“这四条线路我都记住了,你回去吧。外面…”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口,但文潇岚已经会意,范量宇想要说的是“外面冷”。
他居然是在关心自己。
看着这个把骇人的相貌深藏在帽兜里的杀人魔王,不知怎么的,文潇岚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的意味,同时还有一些酸楚。似乎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个令守卫人世界谈虎色变的凶神恶煞,也不是那个丑陋恐怖到能把人直接吓晕的双头怪物,而只是一个孤独的、厌弃世界也被世界厌弃的普通男人,正在用他独有的方式捍卫着他的自尊。
“你不…不喜欢和别人谈话,万一有需要询问什么的,也不方便,”文潇岚说,“还得带着我。”
她只说了这一句,语声很轻,但范量宇已经听出了其中坚决的味道。他忽然笑了起来。
“还真是个死倔的啤酒瓶呢…”范量宇的大头在帽兜里轻轻摇晃了一下,“走吧。”
两人真的沿着那四条线路又走了两遍,这回换成范量宇在前,文潇岚在后当跟班。范量宇走得很慢,虽然脸被帽兜遮住看不清表情,但文潇岚可以想象,他的神情一定无比专注。他就像是一条猎狗,敏锐地搜寻着普通人无法注意的蠹痕的踪迹。
这条充满野性的猎狗,假如真的有一个他愿意保护的主人的话…一定会非常忠诚吧?文潇岚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她被这个奇特的联想逗笑了,随即重重打了个喷嚏。范量宇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不禁有些脸红。
“没事儿没事儿,鼻子发痒而已,”文潇岚赶忙摆手,“咱们接着走。”
“我累了,需要先回去歇会儿,你要乐意你自己走。”范量宇冷冰冰地说。
还真有点护主猎犬的感觉了,文潇岚在心里偷着乐,尽管仍然是用龇牙狂吠的方式来表达。她也的确觉得冷了,今晚的风很大,顶着风来回走了一个多小时,脚已经快要冻僵了,脸上的皮肤分不清是冷还是烫。再这样下去,在找到关雪樱之前,搞不好她就得先冻出肺炎来。
“也行,总不能冻死在外面。”文潇岚说。两人重新走回宁章闻家的宿舍,刚刚来到楼门洞,范量宇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有人在这里释放过蠹痕,”范量宇说,“被蠹痕改变过的空间,会残留一些特殊的精神力量,可以被守卫人感知。”
“在这里?为什么?”文潇岚有些奇怪。
“这个门洞隔出了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适合使用某些空间转换的蠹痕,”范量宇回答,“小哑巴大概就是在这里被绑走的。”
他冲着楼上打了个手势:“你先上去吧,我会去找到她的。”
文潇岚点了点头,迈步向楼上走去,范量宇的脸上露出了微微诧异的神情。文潇岚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要求和你一起去?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撒泼打滚又哭又闹?”
“差不多吧。”范量宇说。
“上一次陪你一起打架,我已经明白过来啦:讲义气也是要有实力的。”文潇岚说,“如果你只有一只啤酒瓶的水准,不管怎么样摆出讲义气的脸,最后也只能拖累别人。再说了…你那么厉害,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把小樱找回来的。”
范量宇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立了一小会儿,扭头走出了楼门。
开始有零星的小雪从夜空中飘落下来。
四、
“你是想要抓我呢,还是打算直接杀掉我?”冯斯看着黎微发问说。
“你在说什么?”黎微皱起眉头看着他,“你是真疯了吗?”
冯斯愣了愣,看看黎微的眼神,对方似乎不大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禁不住挠了挠头皮:“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么?”
“哪一切?你是说时间停止么?”黎微反问。
冯斯更加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把时间停止说得像太阳落山一样轻松随意?”
“那能怎么样?我大哭大叫着扎到你怀里‘不得了啦时间停止啦’,就能解决问题了吗?”黎微嗤之以鼻。
“说得也是…”冯斯喃喃地说。他很快又想到了点别的:“可为什么你还能活蹦乱跳地四处乱窜?”
“你不也能动么?我们至少有两个人嘛。”
“为什么我认识的女人都是这样神经大条百无禁忌?”冯斯嘟哝着。他心里同样在奇怪,自己拥有天选者的特殊体质,虽然对大多数蠹痕都没有效果,但对于一些极其特殊的蠹痕,偶尔能发挥出奇效,火车上那次经历就是例证,这倒是不足为奇——但黎微为什么也可以呢?
按照黎微的说法,由于模特工作的特殊性质,她患有慢性胃炎,中午有些胃疼,没有去吃午饭,到了晚饭时间,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但偏偏护士没有来叫她吃饭。
黎微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护士,按铃召唤也无人应答。和冯斯一样,她开始四处观察,并且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了时间停止的痕迹。于是她想办法打开了门,钻了出来,发现这一层楼里的所有人都像泥塑一样无法动弹了。她又想到了冯斯,连忙从护士那里找到钥匙,打开了冯斯所住病房的门。
黎微说得轻描淡写,简直像是在描述她这一天的洗脸梳头日常起居,冯斯却听得瞠目结舌。他忍不住发问:“‘所以我打开病房门出来了’,这话说得那么轻而易举,你是怎么打开的?”
黎微一摊手,莹白的手心里露出一截铁丝。她拍了拍冯斯的肩膀:“你就忘了上高中的时候你们这帮废物男生求着我开教务室的锁、帮你们偷数学考卷的事情了?”
“是的,我真忘了您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强人…”冯斯苦笑一声。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这是你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你居然半点也不慌乱,比我当初都强了。”
“慌有什么用?我这些年见识过的事情也不少了,有一条经验:慌的唯一作用就是让你死得更快。”黎微说着,瞪眼看着冯斯,“听你的口风,你倒是对这一切有所了解了?”
“算是有那么一点吧,不过三言两语说不清,如果我们能活下去,我详细地跟你说。”冯斯回答。
“如果我们能活下去?什么意思?”黎微的眉头又是一皱。
“这种时间停止的怪像,是某些特殊的人制造的,”冯斯说,“这些人的目标是我。”
黎微上下打量着冯斯:“你?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值钱了?”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弄明白的问题…”冯斯叹了口气,“喏,我们的朋友来了。我听到脚步声了。”
走进来的是两个从长相来看半点也不奇怪的人。第一个人是个身材中等偏胖的男人,一张脸圆乎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有点像是个从酒店厨房里钻出来的厨子。另一个人看年纪比冯斯大不了几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白净斯文满脸书卷气,像是个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职场新人。
冯斯倒是见怪不怪了,守卫人世界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他悄悄拉了黎微一把,示意对方躲到他身后,然后开口说道:“看上去,我躲到哪儿也躲不过你们啊。”
胖男人和善地笑了笑:“说句实在话,你这次躲得真挺好的,那个警察确实有计谋。只是你运气不是太好,碰巧我的本职工作就是在这间精神病院当厨师,那天送饭过来的时候无意中见到了你。不然的话,恐怕谁都没本事找到你了。巧合,彻头彻尾的巧合。”
冯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话说你怎么会找到这么一份工作?”
“精神病人的脑部化学物质和常人不太一样,某些特殊的病例对我们寻找附脑的本质或许会有所帮助。”胖厨子倒是很耐心,一脸的有恃无恐,“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够明白吧?”
“人体实验,对么?”冯斯哼了一声,“令人作呕。”
“你乐意怎么评价是你的事,”胖厨子嘻嘻一笑,“现在我只管把你带走就行了。”
“你的蠹痕是什么呢?”冯斯问。
“你已经见识到了,蠹痕空间内时间流逝的急剧变慢,感觉上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胖厨子说。
冯斯摇摇头:“不对。这种令时间流逝变慢的蠹痕,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他的。”
冯斯伸手指向那个进门之后就始终一言不发、站在一旁有若木桩的年轻人。胖厨子脸色微变:“别开玩笑了,我对你的底细摸得很清楚,你还没有能力分辨蠹痕的性质。”
“但是我会观察,也会动脑子,”冯斯说,“改变时间这样的力量,不是普通的蠹痕所能比拟的,它一定会耗费大量的精力来维持。所以自从走进门来之后,他就始终连话也不敢说,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胖厨子脸上的和善笑容消失了,嘴角有些狰狞地抽动了一下:“你还挺有眼力的。看来,得让你吃点苦头才能带走你了,我的蠹痕发挥出来,可是相当疼的。”
“我们打惯了群架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疼。”冯斯说着,顺手抄起了房间里的一个小圆凳。按理说这种危险物品不应该留在精神病人的病房里,但冯斯反正只是假装精神病,所以护士对他的管理相对松一些,此时倒是给他留下了一样马虎趁手的武器——尽管这样的武器在拥有附脑的守卫人面前可能完全不值一哂。
黎微也不声不响地从头发上拔下一根长长的簪子捏在手里,似乎是做好了和冯斯同仇敌忾的准备。冯斯的心里有些歉疚,想想两人久别重逢,都还没有好好地聊上几次天,却又这样莫名其妙地把对方卷入了危险之中。我他妈的就是个祸胎…这样的想法再次从心底不可遏制地涌起。
不过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何况也不能让黎微出手——不大可能有用的。冯斯上前一步,拦在黎微身前,手里握着圆凳,目光炯炯地死盯着敌人,这是打架时增加己方威势的手段。他就像是一个准备抵御蒙古兵入侵的南宋村长,明知道手中的锄头镰刀不可能有任何用处,却也要把这一丁点救命稻草捏在手里。
胖厨子浑不在意,好像冯斯手里捏着的只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他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踱到冯斯身前,黎微禁不住发问:“他身上…好像有一道光晕?棕黄色的…那是什么?”
“特技效果。”冯斯回答得很轻松,心里却颇有些惴惴,不知道这个胖厨子的蠹痕到底有什么功用。管他三七二十一,总不能任人宰割,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抡起圆凳就朝着胖厨子的头顶拍了过去。
胖厨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蠹痕的范围瞬间扩大,把冯斯的身体笼罩在其中。冯斯心知要糟,却也别无选择,手上加倍用力。
接下来的事情大大出乎冯斯的意料。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蠹痕伤害、乃至于狠狠伤害的准备,但随着两只手的重重落下,耳朵里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手掌和手臂都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发麻。
——他击中了胖厨子,稳稳地、狠狠地将这个板凳砸在了胖厨子的头上。
木头和颅骨撞击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板凳粉身碎骨,胖厨师也倒在了地上,被生生砸晕过去。他的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地流出。
除了不明就里的黎微外,剩余的两个人都惊呆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粒,看来这意外的变故让他分外紧张,加剧了精神的疲累。
冯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满是纳闷:他的蠹痕为什么没能产生任何效果呢?难道是在无意中,自己的附脑终于觉醒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喜悦,倒是黎微已经快步上前,用发簪的尖头抵在了年轻人的咽喉上:“快把这破玩意儿撤掉!”
冯斯这才反应过来当下的处境。他略一思考:“不行,让他继续保持这种时间流逝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