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倔强的摇头,双目似喷出火焰。“儿臣不走。倘若父皇不能为儿臣做主,儿臣宁愿长跪不起。”
闻讯而来地恪纯一把将萧湛拉了起来,斥道:“湛儿。你太不懂事了,竟拿自己威胁起你父皇来了!你给
我回去。你母妃尸骨未寒。你不怕她在天有灵痛心疾首吗?”
萧湛使力的推开她,大叫道:“我不回去。我不要日日面对害死我母妃的凶手!”
他一语既出,萧霁睿朗目透着针刺的光芒,道:“你将话给朕说清楚。”
萧湛仰起头,目露凶光。“儿臣亲耳听到谨妃与她贴身的婢女合谋,意欲害死我娘亲。“臣妾没有,臣妾
万万不敢!”适逢谨妃听到萧湛来寻皇帝,急匆匆地赶来,却听到萧湛那一番指控,唬得连忙跪下,“皇上
明鉴,臣妾并没有要害定嫔的理由啊。”
萧湛指着她,厉声道:“你说,父皇厌弃母妃,倘若母妃一日活着我一日便没有立为太子的机会,你也做
不了皇太后。只有我母妃死了,你才能想方设法让我登上皇位。你心中好大的算计,只恨我被你关起来,不
能通风报信,直到今日你得偿所愿,我才能出宫把你的罪行禀告给父皇!”
谨妃面孔刷的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辩解道:“冤枉,臣妾冤枉,就算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万万不敢
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
萧霁睿冰冷的眸子里微有不耐。“你们都各自回去,湛儿给你母妃守灵,待事情水落石出,朕自有主张。
”
“皇上!”谨妃匍匐着向前,泣不成声。“皇上万万不能冤了臣妾啊。”
萧霁睿把她扶起来,容色淡然。“朕不会冤了任何一个人,亦不会轻易放过真凶。”谨妃察觉他的不悦,
不敢再多言,悻悻的告退。
一干人等各自被安置,恪纯奔到萧霁睿跟前,抓住他地胳膊道:“皇叔,事情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您
一定要保重身子,切勿伤怀。”
微微得到一丝欣慰,萧霁睿俊目微微漾出一丝和暖,拍一拍她的肩,吩咐道:“纯儿,你留在慈圣宫好生
陪伴母后。”
恪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转身折回慈圣宫。
“你怎么看?”待所有人都离去后,萧霁睿忽然问道。
一直静默的婉辞似乎站在被遗忘地地方,刻意地收敛所有的光芒不被发现。“皇上担心地事情未必会发生
。”她如是回答。
萧霁睿沉默许久,缓缓点头。“湛儿并非她所期望的性格。”
“却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婉辞接口道。
萧霁睿闭上眼。“是朕始终小觑了她,给她可趁之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大致能够推断,那是魔鬼的交
易,以性命作为赌注的交易。
“皇上,大舍才能大取。”她微笑。面容明净、气度风华,澄澈的笑容无端的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萧霁睿剑眉微扬,胸口溢满温煦的恬静。
紫宸宫,鎏金香炉内散着若有若无的轻巧香气。于冰艳修长的手指十分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慵懒而妩
媚的声线极其的充满诱惑。“不能亲眼看到那场好戏上演,真是本宫的遗憾。这个萧湛,再过几年,恐怕本
宫也奈何不得他。”
李嬷嬷弯身道:“二皇子性情乖张、喜怒不定,留在娘娘身边恐怕会是娘娘的祸患。”
“有这般坚忍不拔又聪明隐忍的儿子,定嫔为他死的并不冤枉,本宫若是有别的选择,也必然不会留下他
。”于冰艳无声无息的露出微笑,“其实,本宫倒是有几分赏识他。可惜,因为定嫔的缘故,这个孩子到底
不能完全为我所用。”
“娘娘也不过借他一时,防患未然而已。”李嬷嬷心中明白。
“本宫这次算是成功的扳回一局,弥补那时他们在御医院砍掉我的臂膀酿成的损害。”她微微眯着凤眸,
“恪纯那个丫头没有外表那么简单,本宫是真正看不得她继续留在我面前了。”
“娘娘日前嘱咐老奴所办的事情老奴已经准备妥善了。”
“敢对本宫的人下手,就得试试本宫的手段。”于冰艳冷笑着啜饮一口茶,“那就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
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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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玉生烟(上)
恪纯搬到净荷宫以后,她原本所在的碧玺宫里住进了怀有四个月身孕的贞妃,由太后就近照看。太后原对
贞妃算不得亲近,突如其来的示好却并不能让贞妃安心。
四月天,碧玺宫庭院里的海棠树早已争先恐后地挂满绿叶,花团锦簇、灿若云霞。含苞待放的花朵悄然爬
上枝头,胭脂般的花蕾似天边绚烂的霞彩,楚楚娇憨。海棠本无香,但碧玺宫种植的西府海棠既香且艳。可
贞妃仍是怀念锦瑟宫里她熟悉的淡淡幽兰香。
“身体还是不舒服么?”萧霁睿进门后,屏退左右,柔声问道。
贞妃仍是害喜的厉害,见他来了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皇上,请恕臣妾无状,不能给皇上请安。”
萧霁睿微笑道:“无妨。晚上睡得仍不踏实?”
贞妃委屈的点了点头,双目盈盈泛着泪光。自她回来后,太后以她需要静养为由始终不准许皇帝留宿她这
里,她万般委屈却不敢多言。“皇上,您能不能为臣妾向太后进言,臣妾不喜食燕窝,太后每日都令碧云送
来,实在有苦说不出。”
萧霁睿淡淡皱眉问道:“你没有告诉母后么?”
贞妃道:“臣妾向太后禀报过,太后只说这燕窝是断断停不得的,就算臣妾不喜欢,也得为了这腹中的孩
子勉强下去。”
萧霁睿淡淡一笑,抚上她的肩膀,道:“母后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你既明白,就该体谅她
的用心。”
贞妃欲言又止。无奈点头同意。
萧霁睿想再多说几句,偏这时碧云在门外道:“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移驾慈圣宫。”
贞妃下意识的扯住他地袖子。目露恳切道:“皇上,臣妾等你回来。”
萧霁睿点头应允。随碧云一同离开,状似无意的对碧云道:“往后,贞妃的燕窝你不必送过来,若母后问
起,便说她照常吃着就好。”
碧云回道:“皇上。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萧霁睿似笑非笑道:“朕不愿拂了母后地好意,你听朕的吩咐就是。”
碧云知趣地不再坚持。知道皇帝不会亲自驳回太后的意愿,激化太后对贞妃的厌恶,聪明的选择自己做他
的同盟。
慈圣宫里太后表情微露不悦地问道:“皇帝去看过贞妃了?”萧霁睿淡笑道:“儿子是给母后来请安,想
征询母后地意见。”
太后蹙眉问道:“皇帝说的可是湛儿的事?”
“湛儿一事已不便再拖延。儿子不想后宫里因为湛儿始终不得安宁。”萧霁睿意有所指的回答。一如婉辞
所言,眼下的得失本不该是他计较的事宜。于冰艳想要人,他大方的送去便是。太后沉思许久,虽是无奈,
终究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也罢。定嫔虽不济,湛儿却称得上是你唯一的血脉,随意指给别人也是不妥。
交给毓妃虽于他们有利。却也能暂时安抚他们一阵,于你并非全然无益。”
“母后所言甚是。”萧霁睿微微一笑。
太后凤目斜斜上挑。淡淡道:哀家会照顾好贞妃。眼下,皇帝还是不大适合亲近她地。她怨哀家不通情达
理也罢。哀家心中想的与皇帝是一样的。”
“儿臣明白,相信贞妃也会明白母后地用心。”萧霁睿言不由衷地道。从王府到皇宫,六年了,其实她该
明白的始终都没能明白。
太后叹口气:“到现在你仍然是护着她,就不知道要护到何时何等地步。当初,你就不该把她带回来,报
恩地方法有很多种,你选地偏偏是最笨的一种。”
萧霁睿苦笑声,并未辩驳。太后也不再咄咄逼人,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有时间多照看恪纯,慕从容
跟我说过两次,纯儿地身体一直没有康复,太医也查不出个缘由来。你找时间,安排温宁远进来给纯儿诊一
诊,切不可再拖延时间。”
萧霁睿心神一凛,回道:“儿臣明日便会宣他进宫。”
“哀家知道你繁琐的事情太多,不该指手画脚。哀家看,慕从容柔中带刚,细心妥帖,纯儿交给她比交给
你让哀家放
“母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儿臣。”萧霁睿展眉笑道。
太后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从小到大也没真正让哀家省心过,如今怨起哀家了不成?”
“儿臣岂敢。”这母子间的相视一笑冲淡了从前太多的不愉快,顿觉母子二人此刻是真正齐心协力。
从慈圣宫出来,萧霁睿再度折回碧玺宫。碧玺宫内几个太监正挥动利斧砍伐海棠树,木屑纷飞,几只蝴蝶
扑闪翅膀远远的躲开。萧霁睿震惊,身旁的江栋梁早已快步上前呵斥道:“快住手!谁让你们把这海棠树砍
了的?”
听到他的声音,几个太监慌忙住了手,赔笑道:“江公公,都是上头主子吩咐下来的,奴才们不过是照章
办事。”
“哪位主子吩咐下来的?让她亲自跟朕说!”萧霁睿怒声道,那目光说不出的冰冷,教人打心眼里生出寒
意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跪地讨饶道:“回禀皇上,是,是贞妃娘娘说要奴才们把这海棠树移了,摆上兰花,
皇上恕罪啊。”
萧霁睿寒气稍稍收敛,江栋梁察言观色,忙道:“你们还不退下?”
那几个太监慌忙告退,萧霁睿长长的出了口气,面容霎时平静如水。江栋梁微有些担忧。他是知道的,这
片西府海棠是恪纯公主极其喜爱的,当初费了皇上跟先帝不少心思。这锦瑟宫的贞妃娘娘平日里温柔和顺,
怎么偏偏撞在刀口上呢。江栋梁不住地摇头。
那边厢。贞妃倚着窗,将庭院里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心头笼上一层悲哀,她也不知怎地。忽然间不待见
那些海棠的香气,便一时冲动嘱咐下人把海棠给移了。赌地是他对自己的宠不会迁怒,却没想到,不知不觉
在他心里,那海棠竟已比她更重要了。
她怀着身子总爱胡思乱想,加上素日敏感多疑。心中越发肯定,越想越悲。在寺中她就真心想要拉拢慕婉
辞,却偏偏被拒绝,且慕婉辞与恪纯地亲近有目共睹,她才知道她相差恪纯的竟是那么多。她心中无比向往
的都是恪纯不必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的,不由掩面哭泣。晚秋一时楞在那没了主意,待要安慰她,萧霁睿已
走了进来。
贞妃哭的梨花带雨,萧霁睿叹了口气。方才地怒气渐渐散去,柔声道:“你若想念锦瑟宫,朕便安排你回
去。你现下胡思乱想,朕也不得安心。”
贞妃闻得他的声音。抬起头。一时不能控制地问道:“皇上心里还会挂念臣妾么?”
萧霁睿一怔,她情知说错话。便低头不语,许久才道:“臣妾不该惹皇上生气。太后对臣妾很照顾,臣妾
也不愿皇上为了臣妾让太后置气,臣妾在这里慢慢会习惯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萧霁睿一时不忍,将她揽进怀里,道:“你若明白母后的心意,待生下皇子后,母后
会越发的心疼你。”
贞妃从他怀里抬起头,问道:“倘若臣妾生下的是公主呢?”
“朕并不在意你生下的到底会是皇子还是公主。”他私心里其实更希望是公主,起码她不必面对太多未知
的明枪暗箭。
“可是太后在意。倘若臣妾生下公主,太后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公平地看待臣妾了。”她一定要诞下龙
子,方才能挽回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兰儿,你不必勉强自己。”萧霁睿不忍道。
“臣妾是心甘情愿的。”贞妃坚持道。
萧霁睿不再与她争辩,陪她说了好一会话,看她累了才嘱咐她好生休息,独自离开。意兴阑珊地走出碧玺
宫,江栋梁试探地问道:“皇上,您这要上
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脑海里想起一张清雅脱俗的笑脸,他微不可察地笑笑,道:“去净荷宫。”
正是婉辞教导锦儿写字地时辰。“陈绎曾《翰林要诀》里曾详细的阐述执笔地方法。为大指骨下节下端用
力,砍直如提千钧;捺为食推著中节旁,此上二指主力。你为初学者,我便只准你循序渐进,从笔画练起,
渐有成效时方才允你写完整的字。”
锦儿似懂非懂的点头,端坐好一笔一划认真的临摹起来。婉辞在一旁描花样,霜娥与凝香准备点心,恪纯
无趣的耷拉着脑袋,似睡非睡。正想蹑手蹑脚的离开,却听到婉辞头也不抬的说:“不许走。”
恪纯苦着脸道:“我很困。”婉辞拉过她坐下,摇头道:“我需要确认你的发困究竟是因何引起。”
恪纯再不反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依我看,定是御医院的御医医术不精,我一直吃着药总不见好,我
要让皇叔好好教训他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