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清瑜也待下床去吩咐人,陈枚忙止住她:“你今儿就歇一日,这些事我让樾妹妹去做。”清瑜嗯了一声又坐回去:“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就歇一日。”看见清瑜懒懒地瘫回床上,陈枚这才穿好鞋离去。

平县君一行人在陈节度使去世一个月后终于到达凉州,当年离京时候还是孩子的陈纯炎已经长成一个少年,十六岁的他是在父亲在先赶路时候就接下护送娘和弟弟妹妹的职责。

平县君和杜娘子一家人的到来让陈枚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下,现在全家已经团聚,要紧的是想办法把小陈将军留在凉州,家人的到来已经让朝廷对凉州的约束越来越少。

这样的念头让陈枚心中的感伤被冲淡很多,特别是看着已长成少年的纯炎陈枚更是欢喜,拍着纯炎的肩只夸他做的好,不愧是弟弟妹妹们的大哥。纯炎毕竟是在京中长大,为人有些腼腆,被大伯这么一夸脸就红了,此时屋子里全是人,大家许久没见也就没分什么内外,都聚在屋里说话,阿义看见纯炎脸红就笑了:“这个大哥怎么和姊姊们一样爱脸红。”

阿义今年快要九岁,早不是当初只知道嚷着和父亲前去打仗的小娃娃,平县君是知道他来历的,既然公公哥嫂都把他当成陈家的孩子,平县君也不会因此另眼看待,笑着摸一下阿义的头:“你大哥就是腼腆了些,我常说这是在京中和那些少年在一起学的,男儿家哪能成日脸红。”

听到平县君这番说话,清瑜笑着道:“二婶婶还是和当初一样说话爽利,一别已近九年,当日在京城时候情形还常常想起。”平县君正给孩子们分见面礼。听到清瑜这样说,平县君把手里的东西往纯淼手里一塞就笑了:“嫂嫂既说我说话爽利,又和我说什么客气话?”这么几句话说下来,因多年不见而生的那种陌生感消失不见,清瑜拉着平县君坐下:“既不和我说客气话,那就先请坐下,总不能由你张罗,丫鬟们闲着吧?”

平县君笑着坐下,孩子们见了新来的人,在那认哥哥认弟弟认妹妹认姊姊,余炀本就好动,瞧见又多了些人,扭着小屁股就追这个赶那个,不时还自己和自己笑一声,纯淼见了怎么也不肯乖乖地在陈樾怀里待着,一定要下去和哥哥们玩。

陈樾把纯淼一放纯淼既往地上跑,刚跑出一步就跌下去,纯淼扁扁嘴想哭,纯淑已上前把她抱起来:“你还不愿意被人抱,瞧瞧,走几步就摔了吧。”纯淼好像听出姊姊在说她,嘴扁了又扁,眼就往众人那里看去想寻个靠山,可是人人都在忙,没有人理她。纯淼只得把脑袋缩到纯凌怀里,纯凌也没把纯淼放开,抱着她坐到下面。

平县君看着这一幕,笑着对清瑜道:“这就是二侄女吧?长的可真好,原先我觉得樾妹妹已经够出色了,谁晓得凌侄女的容貌,竟比我在京里所见的众位淑女更美上几分,也不知道哪家有福的小子娶了她。”

这女人们坐在一起难免就会讲儿女婚事,纯凌的脸已经通红,只是把纯淼抱的更紧些。清瑜拍一下纯凌的手:“亲是定了,原本定的年底出嫁,可现在遇到公公的大事,总要满了孝才能提出嫁的事。”平县君笑一笑环视一下四周才问:“怎么不见长姊?”

陈樾已经在旁解释:“头七时候阿姊都在旁边守灵,头七过后就每日只出来拈香三遍,她不肯出来,外甥们也很少出来。”平县君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明白陈杞心里怎么想,只叹了一声,吩咐丫鬟把给陈杞一家带的礼物送到陈杞院里。

丫鬟一时也就回来,手里的礼物换成了几样针线,说陈杞谢过平县君,这些都是给孩子们的。那是他们弟兄姊妹之间的心结,平县君没有再多问,只是关心地问起陈节度使的身后事。

陈节度使过世将满五七,已经定下做过五七后就暂时把灵柩送到城外寺庙暂瘄,等到陈枚三年孝满,就扶灵回乡葬入祖坟。

既不出殡事也少了许多,平县君和清瑜他们说完了家常,孩子们也认全了哥哥弟弟姊姊妹妹,也就换上孝服到陈节度使灵前举丧,等待做过五七再送到城外庙里。

就在平县君到达后的第三天,朝廷的诏书到达凉州,陈节度使得到武肃的谥号,同时陪葬先帝陵寝,宣诏陈枚扶灵进京。这样的诏书出乎陈枚的意料,陪葬先帝陵寝这样的荣耀在此时却让陈枚弟兄面面相觑。

陈枫已经大怒:“这还用说,一定是那个何老贼想出来的主意,不然陛下对凉州这边怎会如此好心?他何家已经拿走一个剑南,竟还打着凉州主意,我看啊,何老贼只怕当腻了太师,想对帝位也要下手。”

小陈将军拉住弟弟:“噤声、噤声,这种事怎么说也是好事。”陈枚已经看向许久没说话的李先生:“先生怎么看?”

进京

李先生的手一直在摸着下巴,听到陈枚问才把手放下,可是李先生并没开口说话,无上恩宠背后,是何太师的险恶用心,偏偏这险恶用心还不能说出来。

见李先生半日都没说话,陈枫拍一下桌子:“先生也束手无策了?先生,我知道您总是思虑周详,可是也不能为了不抗旨送大哥进京。”

小陈将军按住陈枫:“四弟,你这脾气怎么越发变的火爆了?何太师再怎样,也是当今太师,陛下的亲舅舅,此时他拿大帽子压下来,打的就是我们不敢抗旨的主意,况且真要抗旨就必要起兵,此时起兵何太师定也有准备。”

左右为难,陈枚并没理陈枫,只是和李先生低语两句,李先生面上有惊讶神色,但过了些时点一点头,陈枚看着两个弟弟:“你们也别争了,我进京,你们两个和杜家阿弟余妹夫都守在凉州,看紧马离,不许他和将士接触,若有异动就…”说着陈枚做个刀劈的手势。

小陈将军明白地点头,陈枫已经叫起来:“大哥你入京,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何太师怎会放你出来,大哥,还是我扶灵进京,就说大哥你哀伤太过,无法进京。”陈枚眼色有些深沉:“四弟,我并不是单身入京,况且并没有我接任节度使的正式旨意,按理我也该进京走一趟的,别的你并不用担心,京城虽远,也不是全无根基。”

陈枫又要说话,陈枚已经起身:“事情就这么定了,离进京还有段时候,我会把这些都布置好。”说完陈枚大步往外走,陈枫扯住也要往外走的李先生:“先生你不是智谋定天下吗?怎么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

小陈将军喝住弟弟:“四弟休得这么无礼。”李先生看着陈枫轻声道:“你心里所想我明白,可要做大事,不是靠冲动就真能成的,剑南先例在前,难道你要陈家也如此吗?此时何太师想的,不是怕你反,而是怕你不反?”

窦家,陈枫放开扯住李先生的手,此时剑南已是何家的囊中之物,李先生见陈枫这样又加了一句:“剑南军队,这几个月一直在集结,剑南离凉州,比其它地方离的都近。”人家已下好了套子,你往哪边走都要钻进去,陈枫踉跄地后退一步。

小陈将军的声音很低沉:“四弟,我晓得你有不满,可是此时起兵不到时机,没有理由。”何太师的那些用心都不是能搬到台面上的理由,所以要以身涉险,从绝路中寻得一条生路出来。

陈枫用手遮住脸久久不语,李先生对小陈将军点点头就往外走,过了许久小陈将军才把陈枫的手扯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没有说话,此时才感到那种彻底的无能为力。

陈枚要奉诏进京的消息传到后院,清瑜觉得心被什么揪起来一样的疼,该让丫鬟们收拾起陈枚的东西,许久没有进京,还要准备好送各家的礼物。清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手软软的都拿不起来,嘴里也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这次进京究竟会发生什么,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吗?这种表面上的平静要被打破了吗?若是自己的丈夫出什么事…

清瑜觉得喉咙很干不敢再想下去,端起旁边的茶壶也没用茶杯就往嘴里倒茶,那茶壶里满满一壶茶,刚喝了两口手一抖就把茶壶掉在地上,茶叶和着茶壶碎片溅的一地,有几滴热茶还溅到清瑜手上,热热地烫,但清瑜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那地狼藉。

冬瑞她们听到响动急忙进来,看见茶壶被打破忙上前收拾,收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看清瑜,她们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清瑜。

见到屋里有人清瑜才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渐渐消失,尽量平静地道:“茶壶打了,你们再泡一壶来,冬瑞,你去传她们来,将军要进京,我瞧瞧要带些什么礼物去。”冬瑞应声而去,冬雪已经拿了另一把茶壶泡了茶上来,倒了杯茶放到清瑜旁边。

清瑜喝了一口觉得身上暖起来,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清瑜伸手摸了摸肚子,自己一定要镇定,若是自己也慌乱起来,就更不成事了。

管家娘子们进来时候,清瑜面上已经看不到一丝慌乱,拿了账本瞧了库里都有些什么,要拿出来做礼物。衣料土产名贵药材,当然最多的还是金银。管家娘子们在旁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还有陈枚要带去服侍的人,只有忙乱着,清瑜才能沉下心不去想陈枚进京要遇到的事。

陈枚也在外忙了很久,等进房时候已经掌灯很长时间了,看见陈枚进来,清瑜抱着一堆单子上前:“这是你进京要带的礼物,单子全在这里,你瞧一瞧还有哪家漏了?”虽然清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但陈枚还是听出她话里的几丝难过。

陈枚没有去接那些单子而是把手抚上她肩头:“不过是一次常见的朝觐,顺路再去会会亲友,你不用担心。”清瑜眼里的泪终于滴了下来:“你还哄我,这次和以前一样吗?”

陈枚按住她的肩膀才缓缓地道:“清瑜,有些事由不得你我,现在我还是他的臣子。”清瑜擦一下泪把那些单子交给丈夫:“是啊,我知道拦不住你,你瞧瞧吧,还有什么缺的,可我要叮嘱你一句,你的身子不只是你自己的。这次你要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少了根汗毛都不行。”

陈枚心里一直被压制住的难过泛起来,长长地喘一口气才点头道:“好,你的话我记住了。还有个把月才走呢,我算一算,那时你有五个月的身孕,路上来回要三个来月,在京城顶多待两个月,等我回来,正好能赶上你生孩子,也不知道这个是男还是女?我要在京城给它买些什么好东西呢?”

陈枚说的越轻松,清瑜心里越发紧,可此时不是哭泣挽留的时候,清瑜把眼里的泪使劲憋回去:“好,你要记得你说的话,一定要赶回来看我生孩子。”

陈枚应了声好把妻子抱在怀里,清瑜的肚子已经凸起,不能再像原先一样抱的那么紧,但夫妻的心贴的更近。

进京的礼物打点好了,礼物里面并没有给宋家的礼物,陈枚看着单子没有发一言,只是吩咐人把礼物都备好。

虽然小陈将军执意要陪陈枚进京,但陈枚并没接受他的好意,只让他在家里好好看家。军营里面也安排妥当,小陈将军、陈枫、余达翰、杜桉等人各司其职,雍城那里除了段将军,又派赵将军领一支兵在边境加紧巡视。

平日事务就交托给了范良和李先生,至于那位马离马监军,还是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不知道宅子附近已经多了一小队人日夜监视。

事情全都安排好,陈枚扶灵进京,出发凉州全城皆白,一路上灵棚路祭,延绵数里,还有无数人送出城去,陪葬帝陵,这在明面上是无上的荣光。

送到离城三十里外,送行的人这才停下脚步,陈枚看着父亲的灵柩在前,对送行的人说了留步的话,忍住让自己不去看旁边站着的妻子一眼才上马而去,送父进京。

陈节度使的灵柩远去,送行的人跪下送这最后一程,震天的哭声响起。只有清瑜哭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丈夫上马离去,丈夫的身影进到队伍里面,渐渐看不见时,清瑜的泪终于掉落。陈樾在旁叹了声:“嫂嫂,您怎么不拦住大哥进京。”

平县君在旁轻声道:“拦不住的。”陈樾低头,此时陈樾有些后悔自己不是男人,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陪着大哥上京,这次上京,人人都知道凶险,可是人人都无法阻拦。队伍渐渐消失,小陈将军先起身和官员们说了几句请他们回城,这才往这边走来,看见陈樾面上的难过神色拍一下她的肩膀:“没事,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陈樾重重点头,这样的话能给人勇气,清瑜也随声附和:“是,一定会平安归来。”此时队伍最后一个人都看不见了,该回去了,清瑜又恋恋不舍地往队伍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上车回城。

此后的日子就是在数日子过,算着他们行进到哪里,算着他们该进京了,也许已经见到皇帝,算着这些,不觉过了年,连正月都过完了,再往下算,就该是他们回程了。

清瑜的肚子越来越大,还有个把月就生了,算起来,陈枚在这个月该从京里往回赶,京城里依旧没有传来消息,但没消息总好过全是坏消息。

这日起来用过早饭,肚子渐大之后清瑜就请平县君帮着理一些家事,还能把纯凌姊妹带在身边教一教,此时没有了家事的烦扰,清瑜觉得更闲,拿起旁边放着的针线清瑜做起来,这是件帽子,清瑜缝的很仔细,刚做了几针就听到外面传来嚷叫声,接着冬瑞冲了进来,满脸惊慌:“夫人,不好了,士兵哗变。”

哗变,清瑜手里的针线落地:“你没听错吧?军中一直有二叔他们坐镇,怎会哗变?”冬瑞已经急得手足无措,她从小在这宅里伺候,除了会服侍人就不会再做别的,哪经过这么大的事?

平县君已经走了进来:“嫂嫂,是真的,现在外面还在嚷叫,嫂嫂赶紧换了衣衫,我们往雍城去,等这里事情平息再回来。”说着平县君已经递过几件平人穿的衣服。

清瑜没有接平县君手里的衣衫,只是看着她:“若雍城士兵也哗变呢?”平县君看清瑜一眼,终于把实情说出:“不会的,凉州士兵哗变,是听说,听说,大哥在京里暴毙。”

劝说

清瑜顿时感觉双耳轰鸣不止,暴毙?这怎么可能,离去时他的笑容还在眼前,那时他还说,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会看着他们的孩子生下。也许是清瑜的难过感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在肚子里重重踢了一脚,清瑜觉得疼痛传遍全身,找不到任何支点可以让她现在站在这里。

平县君握住清瑜的手,示意冬瑞她们过来给清瑜换衣衫:“嫂嫂,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你现在马上就要生了,还是往雍城去,那里要安静些。”清瑜闭眼让那颗纷乱无比的心安静下来,但心一点不听使唤地跳的很厉害,止住冬瑞解开自己衣带的手,清瑜让声音平静一些:“二婶婶,士兵听说,”

清瑜顿了又顿才能继续说话:“听说他暴毙后哗变,究竟是要为他报仇还是要做别的?”平县君的眉皱一下:“士兵自然是要为大哥报仇,可是趁乱难免会出什么事,你二叔这才决定送嫂嫂出城,等这边的情形被弹压下去再接你回来。”

清瑜觉得自己全身都冰冷,但手心却出奇地烫,她垂下眼:“我不能走。”平县君握紧清瑜的手:“嫂嫂,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况且你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产,这么大的肚子,有个万一我难辞其咎。”

清瑜摸一下自己的肚子,能够感觉到孩子踢的更用力,抬头时候清瑜的眼神十分坚定:“二婶婶,你也知道将军没有去世对吧?而此时士兵哗变是因了将军暴毙的传言,那就由我出去劝说。”

清瑜眼神坚定语气铿锵,平县君还待再劝,清瑜已经叫冬瑞上前来给自己换衣梳妆,冬瑞的手都是抖的,清瑜看着镜中的自己:“二婶婶,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可是若我现在去雍城了,只会坐实他已经死了的传言,士兵们本已激动,这样只会火上浇油。况且…”

清瑜摸一下自己的肚子:“我答应过他,会跟他一起护住这个家,上阵杀敌这些事我不会做,但出去劝说别人,这样的事我还是能做的。二婶婶,你我从嫁进陈家那时候起,就知道一身荣辱都系于陈家了。”

平县君长叹一声,拿起根珠钗往清瑜发里插好:“既如此,我陪你去。”清瑜感激地看向平县君,由平县君搀着自己走出门,打开门,迎上的是陈樾的眼,陈樾扶住清瑜的另一边:“嫂嫂,我也陪你去。”

陈家的女子,绝不是只知道躲在男人背后依靠男人保护的,清瑜握紧陈樾的手,陈樾的手心一样很热。清瑜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每一步都踏的很稳,越往外走,身后跟着的人越多,外面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众多喊叫声中,听的最清楚的是两个字:报仇。

喊叫声很有节奏,这种节奏能让人的心整个燃起来,清瑜觉得那颗心又快要跳出胸口,肚里的孩子仿佛能感到她的心跳,不耐地在肚子里翻了个身。这样的翻身让清瑜感到肚子的疼和平日不一样,她把手紧紧护住肚子,孩子,为了整个陈家的将来,你要撑住。

节度使府邸的大门紧紧关闭,杜桉带着人守在前面,看见清瑜走出,杜桉的眉皱紧:“大嫂,不是让你们往雍城去吗?怎么这时全出来了?”说着杜桉已经看到人群里的杜娘子,那语气更不好:“这里的事交给我们男人就好了,你们赶紧往雍城那边去避避风头吧。”

清瑜已经越过杜桉他们径自走到门前,此时外面的声浪更大,清瑜看着紧紧关闭的门,只说了两个字:“开门。”门口处的兵丁互相看了眼,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这门不能开。”

清瑜还是只重复那两个字,平县君也上前:“开吧,有些事,并不一定要男人才能做到。”杜桉明白清瑜要做什么,深吸一口气道:“大嫂,可你快要生了。”清瑜昂起头,让眼泪流回眼眶:“正因为我要生了,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杜桉倒吸一口冷气,声浪越来越大,杜桉终于做了开门的手势,门轰然洞开。原本在前面的小陈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趁机想往前走,可看见走出来的是清瑜,挥舞的手停在那里。

清瑜站在台阶最高层,红衣乌发金钗,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全身如镀了金边一样,清瑜用手按住肚子抬头看向对峙双方,深吸一口气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奇怪地让声浪停下,小陈将军听到声浪停下,并没阻止清瑜说话而是带着人后撤两步把清瑜围到中间,这样的举动让前面的人看不到清瑜,又开始喊叫起来。

清瑜抬起头,不知是谁搬来一个高椅子,清瑜站上去对他们道:“诸位对将军的深情,我感激不尽,只是还有数句,一来,所谓暴毙之说,诸位是从谁哪里听说?将军是我的夫君,他的一举一动我深刻于心,我都不知道的事,诸位又怎会知情。”

领头的那几个听到清瑜这几句,火热的心开始渐渐冷起来,但很快士兵行列中有人大叫起来:“天下瞒着实情不报的多了去了,当日老节度使病重,夫人您还不是曾经隐瞒病情,夫人当日能做一次,今日又怎能不做第二次?”

这样的质问让众人又议论起来,清瑜却没有慌乱,只是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个方向,小陈将军在那暗暗记住说话的人。清瑜趁声浪没有更高的时候大声开口:“问的好,当日我隐瞒病情是为什么?为的,”

清瑜把手往远处一指:“为的是凉州城不能乱,此去三百里,是党夏人的地方,党夏这些年和我们打过多少仗,诸位是知道的。”说着清瑜又指向另一个地方:“再往西去两百里,是青唐人的地方,青唐人也骁勇善战。凉州以一城拒两族,若凉州一乱,最欢喜的人是谁?”

清瑜的手久久没有放下,士兵们被问的开始低头细想,过了很久清瑜才把手缓缓放下:“先不提将军是否暴毙,诸位以为这样能为将军报仇吗?不,朝廷只会认为诸位是反叛,更会让青唐和党夏有可趁之机,会趁此越过边境,再往里去,是诸位的家乡,那里还有爹娘兄弟姊妹。我,”说着清瑜的泪缓缓落下:“怎可为我夫君的生死不明就让诸位涉险,让边境失守?若真如此,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着清瑜的腿再支撑不住,软软地蹲在椅上,平县君忙上前扶住她。小陈将军眼角也有泪,大声地道:“诸位,夫人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将军是夫人的夫君,是我的兄长,骨肉血亲,我们的心只会比你们更急的,可是凡事不能那么急躁,贸然行事只会让小人得利,我在此恳请诸位回去,我定会查清我兄长的一切情形。”

说完小陈将军拔剑出鞘,单膝跪下道:“我,在此发誓,若我兄长真在京暴毙,必将查清为何暴毙,凡于此有关者,无论是谁,我定斩不饶。”剑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此时虽然到处是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清瑜觉得肚子开始疼起来,勉强自己又站起来:“我虽是一介女流,可也有几分豪气,谁害了我的丈夫,也要亲手手刃仇人,为他报仇。”这样的誓言比起小陈将军说的,似乎更能说服人。

猛地一个声音响起来:“夫人说的对,我家娘子常说,夫人是个明理宽厚的人,我娘子说的话从没有出过错,那我老朱就带人先走了。”迎着光,清瑜看不大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听到他那声老朱才想到就是那位朱校尉。

一个带人走了,自然就有人跟随,渐渐走的人越来越多。小陈将军松了口气,示意自己亲随留在这里,他要动身往军营再次安抚众人。小陈将军对清瑜行了一礼就匆匆而去。

平县君对丈夫点一点头,这里交给自己尽可放心。看着府门前的人越来越少,清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伴随着心往下落,清瑜感到肚子开始渐渐疼起来,这种疼和平日孩子踢自己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难道说动了胎气,它要提前降生。

清瑜脑中转着这个念头,但面前的人并没走完,还要等他们全都退去才能进府,清瑜用手按住肚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清瑜的变化平县君也发现了,把清瑜从椅子上扶下来:“嫂嫂,赶紧进去吧。”清瑜见面前的人只剩百来个,摇头道:“不,一定要他们全都散去。”

平县君就算再着急也怕还有事生,那百来个围着的人商量了下,终于有个领头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小陈将军的亲随要拦住他们。那领头的已经开口问了:“请问夫人,将军是不是真的没有事?我们也是怕将军一旦出事,朝廷会对凉州不利,这才想…”

清瑜觉得肚子开始疼的一阵阵发紧,这是快要生产的前兆,但清瑜还是开口道:“所以更要稳,如果不稳,让人乱中取栗,你们不过白白被人当刀使。”这人得了清瑜的回答,脸上露出笑容:“夫人这样说,我们就明白了。”

说完带着人离去,府门前终于和平日一样了,清瑜松一口气打算往外走,但肚子里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腰来。这次的疼痛比起前几次都要更疼一些,清瑜再也忍不住了,闭着眼紧紧抓着平县君的胳膊。平县君看到清瑜裙角有水流出,知道清瑜这是动了胎气要早产,忙招呼众人就着椅子把人抬进去,让跑的快的赶紧去厨房吩咐他们烧热水,房里也要备好东西。

新生

清瑜觉得肚子翻江倒海一样地疼起来,能听到耳边人说话,但是手脚都软软地抬不起来,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平县君带着人七手八脚地把清瑜抬到床上放好,抬头看见清瑜紧闭双眼,再看向裙角处已经有血流出,平县君心里暗叫不好。

稳婆们已经被找了过来,看见屋内的忙乱时还很镇定,当看到清瑜裙边的血,两个稳婆的脸色顿时变了,虽说早产也是很常见的,可现在已经开始出血,要真有个万一?稳婆的手在那里抖起来,平县君已经让人端进热水,回头看见稳婆那颤抖的双手,平县君上前捏住稳婆的肩膀:“不要怕,嫂嫂这不是第一次生产了。”

稳婆努力喘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道:“县君说的是,小的定当竭力。”说话时候,床上的清瑜已经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让平县君和稳婆都心里一颤。

另一稳婆已经又弯腰看向清瑜,清瑜此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觉得肚子里面的孩子要往下坠,可是坠了一点点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一样掉不下去。清瑜伸手想抓住什么,但看在别人眼里只是她软软地抬起了手,耳边有稳婆说话的声音,要清瑜使劲,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清瑜当然知道该怎么使劲,可是全身都没力气又怎么使劲?

隐约能听到平县君在说这是别处寻来的山参,接着就有人把清瑜的唇撬开,往里面灌了些苦苦的东西,清瑜下意识咽下去,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往下,往下使劲,清瑜自己告诉自己,可是力气都使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稳婆已经满脸是汗,年纪稍大点的稳婆对平县君道:“县君,现在不行,孩子再下不来,大人也难保住,求您给句话,究竟是要孩子还是要大人?”平县君知道清瑜这胎着实凶险,早产又逢难产,此时的清瑜已在床上挣扎了两日一夜,外面的太阳又落山,可要平县君下个决断,这种决断还真难下。

稳婆见平县君久久不言,叹了声:“县君,小的知道这事要您决断确实为难了些,可要再不下决断,夫人这里竟再耗不下去。”平县君的头晕了下,现在自然是保大人要紧,可是要让平县君亲口说出不要那个孩子,平县君也难以开口,毕竟是妯娌。

陈樾已经说话了:“二嫂,既然情形凶险,难以两全的情况下自然是保住大人。”说着陈樾往远方看了眼:“若是大哥在这里,定也会保住大人的。”稳婆如捞到根救命稻草一样:“姑奶奶既这么说,那就保大人了。”

说着蹲在床边稳婆又要继续,床上昏昏沉沉的清瑜突然发出一声不,这声很小但众人都听到了。陈樾走到床头握住清瑜的手在她耳边道:“嫂嫂,我晓得你舍不得孩子,可是你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你活着才能照顾孩子们,才能…”

陈樾顿一下:“才能看到大哥回来。”陈樾不知道清瑜听到多少,只看到清瑜眼角有一滴泪出现,接着清瑜很轻地点了点头。一直盯着的稳婆松了口气,既然不需要考虑孩子生死,那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孩子从肚子里弄出来。

稳婆用手使劲按住清瑜的肚子,这时的动作就没有方才力度那么恰好,清瑜觉得稳婆的手似有千钧重又发出尖叫,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去想生下来的是个不会喘气的孩子,只有活下来,活着才有希望。

床上床下两个稳婆都已经是满身大汗,丫鬟们来点好蜡烛,陈樾紧紧握住平县君的手,她们俩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可此时看见清瑜这样还是觉得凶险异常。

清瑜觉得肚子里的东西往下坠的更厉害,终于冲破那层阻碍,肚子里一空,却没听到婴儿的哭声。稳婆双手接住这个孩子,见孩子双目紧闭,用手试一下,鼻端也没呼吸,再瞧向□,不由叹气,还是个小公子呢,可惜没有得见天日。

平县君姑嫂面上没有喜悦神色,这个孩子,清瑜几乎拼了命一样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个死胎,平县君叹了声:“好好洗一下,拿身衣衫装裹了吧。”稳婆们也没有平日接生下孩子的欢喜,接了一个死胎,主人家还嫌晦气哪里会赏?

丫鬟端过热水,稳婆打算洗一下,刚把孩子放到水上就见孩子的腿抽了下,稳婆还当自己看错,伸手把孩子捞起来用手在他胸口试了试,胸口竟有微微的起伏。这微微的起伏让稳婆喜出望外,声音都快变调了:“孩子,孩子没有死,还有气,还有气呢。”

陈樾她们原本围在清瑜身边给她喂水并安慰她,听到稳婆这变了调的声音,平县君差点打翻了手里的那碗桂枝汤,另一个稳婆已经跌跌撞撞接过孩子,用手在孩子胸口试了下,果然能感觉到微微的起伏,虽然和平常生下的孩子不一样,但这微微的起伏表明孩子并没死。

稳婆在心里说了声上苍保佑,也顾不得孩子身上还全是血,就提着他的脚往他小屁股上打了两下,孩子还是动静都没有。另一个急忙抢过来,用手捏住孩子的唇把他嘴巴打开,用手往里面掏了下,嘴对着嘴对孩子打了几口气。

这几口气打过去,孩子那一口憋了很久的气终于喘出来,小小地叫了一声,虽然是很小的一声,但屋内众人顿时欢喜起来。

清瑜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任由众人给她喂水安慰,听到稳婆说孩子没有死的时候,清瑜的心又重新提起来,可孩子虽微微喘气但并没哭出声,这让清瑜心里忽喜忽悲,听到孩子那声小小哭声发出,清瑜的心里顿时充满欢喜,浑身上下似乎都有了力气,坐起身道:“把孩子给我。”

稳婆已经把孩子清洗干净穿了小衣衫,虽然孩子依旧紧闭着眼,但放进水里和给他穿衣衫的时候已经能动下腿和胳膊。听到清瑜的吩咐,自然抱着孩子到她面前:“恭喜夫人,添了个小公子。”

清瑜靠在冬瑞身上,稳婆把襁褓放到她怀里,这孩子很瘦小,脸还清瑜的手掌心大,紧闭着眼,清瑜摸摸他的胸口,感觉到他胸口起伏眼里的泪顿时掉下,陈樾忙道:“嫂嫂生了个侄子,正该欢喜的时候,这一哭倒让侄子觉得嫂嫂不喜欢他。”

陈樾这是故意说笑话宽解清瑜,清瑜用手把脸上的泪抹掉:“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这多乖的孩子。”孩子就在这时睁开双眼,虽然只睁了一下就继续闭上眼,稳婆已经看到这孩子一双眼很明亮,心里又松一口气,常有生下来不肯睁眼的孩子以后发现是瞎子的事,现在瞧来,这个孩子除了瘦小些,和别的孩子都一样。这几天也不算白辛苦,只是不知道会得多少赏钱?

屋内屋外方才的沉重气氛已经全都消失,到处都能听到报喜声,清瑜毕竟挣扎了两天两夜,身上力气早已耗尽,说了一会儿话就沉沉睡去。

安置好了清瑜和孩子,平县君和陈樾也觉得很累,吩咐丫鬟照顾好清瑜就携手出门,此时又是太阳东升时候,陈樾看着太阳道:“总算有桩喜事,只是不知道大哥能否真的平安归来。”

前几日士兵哗变,虽说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但也不是全无来由,清瑜怀着孕众人并不敢把京城传来的消息告诉她,因为那不是什么好消息。陈枚和何太师起冲突,拒绝皇帝赏赐的美人,甚至还有皇帝想扣住他不让他出京,更换掉凉州节度使的意思。

种种消息没有一条是好消息,所有的人都知道,凉州节度使一更换对陈家意味着什么,手里一没有兵,那就是任人宰割,别的不说,仅仅收留陈杞全家就是一条天大的罪名。

平县君用手拢一下鬓边的乱发:“一定会的,大哥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陈樾也点头,两人在路口分开,平县君往自己院里走,刚走到院门口就被自己小儿子抱住了腿:“娘,听说大伯母生了个弟弟,我要去找弟弟玩。”

除了纯淼,孩子里面数他最小,偏偏他还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只有一个妹妹不好,成日念着要再多个弟弟。平县君抱起他用帕子给他擦一下脸:“这大清早的跑哪弄的这一脸,要看弟弟就去吧,不许乱跑,你们可要跟紧了。”后面的话是对丫鬟奶娘们说的,这小孩一听娘许他去找弟弟玩,已经滑下去迈着小短腿跑了。

平县君摇一摇头往屋里走,一进屋被吓了一跳,纯溪正在那翻箱倒柜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小陈将军坐在窗下:“哎,那个不实用,我要这个。”

平县君咳嗽一声:“怎么,我不在家就遭了盗了,你们父女一早起来是做什么?”纯溪听到娘的声音就站起身撒娇地道:“娘,您把爹的东西都收哪里去了,我找了一早上也没找到几件。”

小陈将军也上前道:“溪儿也养的太娇了,平常这些家务事还是该告诉她一些,我让她找我的换洗衣衫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出几件还把屋里弄的乱七八糟。”纯溪摇着平县君的手撒娇:“爹爹,是你说的,女孩家要养娇一些啊。”

平县君摸一下女儿的脸:“你也十三了,也该学着些了,等明儿就学着看帐吧。”说完平县君不去看女儿那垮下的脸:“你寻换洗衣衫做什么?难道要去雍城?”

小陈将军嗯了一声对妻子道:“我不是要去雍城,是要进京。”平县君手上的衣衫落地,回身看着丈夫:“你疯了,这时候进京?”

起事

小陈将军示意纯溪走出去才上前捡起地上的衣衫,声音十分平静:“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接大哥。”平县君的喉咙很哽,看着丈夫一时竟说不出话,小陈将军握住妻子的手把她拉到怀里:“大哥在半个月前已经出京了,但…”

小陈将军没有说下去,平县君眼里已经有泪,抬头看着丈夫:“那为什么会是你,还有别人。”小陈将军伸手摸住妻子的脸,夫妻二十来年,恩爱甚笃,但这次前去可能面对的一条死路,小陈将军的手紧紧往下握住妻子的手:“娘子,你我都明白,凉州对陈家意味着什么。我久在京城,凉州将士对我并无多少信服之心,不然也不会有这次哗变。”所以,一定要陈枚平安归来,而陈枚是隐姓埋名离开京城的,朝廷只怕已经下了追捕令,追捕陈枚当然不会用普通衙役。精兵强将自然少不了,陈枚这一路会极其凶险,势必要派人去接。

陈枫在凉州的威望比小陈将军还要稍微高一些,而凉州别的将士,小陈将军皱了皱眉,并不是他们不值得信任,而是此时凉州情形复杂,与其选个不让人放心的倒不如自己亲自去接兄长更让人放心。

小陈将军越平静,平县君心里越难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把丈夫的手一点点放开,瞧着他的脸,喉咙已经哽咽的没有办法说话:“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小陈将军并没说话平县君的泪已经落满脸,但还是开口道:“我知道,你此次前去十分凶险,可是你哄哄我也好,求求你,哄哄我。”小陈将军扭头让眼眶里的泪不落下来,过了很久才转头:“好。”

平县君露出笑容,这笑容很美很温柔,看的人心一颤,接着平县君很温柔地说:“那我等你回来。”小陈将军伸手把妻子拥在怀里,抱的很紧,平县君把脸上的泪都蹭到他衣衫上才抬头看着他:“我会等你回来,你要回来。孩子们都在等你。”

小陈将军点头,平县君把那些衣衫整理好打做个包袱,看着丈夫拿着包袱离开,虽没有一步一回头,平县君却觉得心已经碎成片,此次的危险不用丈夫说出平县君都能感觉到,平常回来的话何需去接,纵然是去接又何需劳动自己丈夫?定是出了无法言说的大事才会如此,可拦不住也不能拦。

门外已经响起纯溪的声音:“爹爹,你这次去京城,要给我带几样金线回来,原来带回来的快用完了。”平县君已经听到丈夫应好,如此熟悉的声音牵的平县君的心更疼,她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走上前把门拉开,瞧着还在那撒娇的纯溪:“溪儿,你总是这样缠着你爹。”

阳光下纯溪笑的很开心:“娘,我可是你和爹唯一的女儿,多缠着爹也正常。”小陈将军把爱女的头发往上拢一下才对平县君道:“我走了,你们看好家。”

纯溪连连点头:“会的会的,爹爹,等你回来,我就知道你的东西放在哪里了。”小陈将军又看一眼妻女,这才转身离去。平县君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竟软下去,纯溪回头看见嘻嘻笑了:“娘,你和爹这样恩爱,到现在都舍不得爹爹离开?”

平县君扶着女儿,十三岁的少女笑的像盛开的鲜花,平县君心里叹一声:“你啊,知道什么是舍得舍不得?”纯溪已经放声笑了:“女儿当然知道了,等娘为女儿挑女婿的时候,要照着爹待娘的样子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