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凌还是不说话,如娘瞧着女儿的脸,叹道:“怪我,全怪我太心疼你。”纯凌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扑进她怀里道:“娘…”接着想起如娘的话,生生改口道:“姨娘,我记住了,一定会敬着母亲,女儿在母亲面前有脸面,姨娘你的日子才好过。”

如娘的泪滴下来,做女子的,一生喜乐本就系在男子身上,做婢妾的就更低了一头,还要看主母神色。唯一所念所想的,只有怀里这个娇儿,只要她有门好亲事,就算再瞧主母些脸色心里都是甜的。

酒席直到入夜才散,那还是因来赴宴的各家女眷有些撑不住,不然照了陈节度使的性子,只怕要开一夜,清瑜要尽做女主人的职责,在门口一一送别那些女眷,此时清瑜已轻松许多,和人来往不带一丝紧张。

直到最后一位段副将的妻子离开,清瑜才呼了一声,身后的茜草忙上前扶住她,脸上的喜色怎么都遮不住:“夫人,没想到这么大场面。”茜草常年服侍清瑜,见过的场面也不算太大,清瑜不由叮嘱茜草:“你是陪我出嫁的人,以后可不能大惊小怪。”

茜草急忙点头:“夫人,我知道,不能得志就猖狂。”清瑜莞尔,还要回到厅前和陈节度使告退。厅前已空无一人,清瑜走到门前,里面传来陈节度使的说话声,看来是在教训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般主母,除非特别懦弱和嫁的人家特别不要脸,基本不会被妾室欺负的。古人重名分,一旦名分已定就很难改变,所以这也为何清瑜不肯认林氏为母的原因,清瑜一认,名分一定就不能为楚氏翻了。

辜负

清瑜迟疑一下,要不要进去还是在这里等候,已经从门里转出个小厮来,瞧见清瑜忙恭敬行礼,接着就道:“主上,将军,夫人来了。”屋里的声音断了一会儿,接着陈节度使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吧。”

清瑜还微有些担心公公会不会不快,但从这句话里没听出不快来。厅内烛火依旧明亮,还能闻到酒味混着菜香,陈节度使坐在上方,陈枚坐在他下手,父子俩正在说话,瞧见清瑜进来,陈节度使招一招手示意清瑜坐到陈枚旁边,清瑜行礼后才走到丈夫身边坐下。

瞧着他们夫妻,陈节度使用手摸一下胡子才开口:“我是个粗人,比不得那些文质彬彬开口就讲大道理的人,你虽今日才见我,但嫁进我陈家也有数月,我方才问过大儿,他说你是极好的人,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嫁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是只有荣耀,或许还有苦难,你能答应我,从此对大儿不离不弃,就算是有日成为落到地上的泥也一样陪着他吗?”

这话里透着对儿子的拳拳之心,这才是陈节度使想对自己讲的而非午间那些套话吧?清瑜没有立即回答,陈枚想开口说话但被陈节度使阻拦。清瑜开口道:“公公,媳妇既做了他的妻子,自然是不离不弃,但世间没人能把我的丈夫当做泥一样来踩,若有这日,纵然他是至尊,媳妇也要和天争。”

这么一句话别说陈枚想不到,陈节度使也想不到,望着面前脸庞上还稍微带了一些些稚气的少女,陈节度使的眼里有异色透出,和天争?这样的话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陈枚的手握成拳,喊了声阿父,陈节度使已然开口:“和天争?媳妇,你的大胆超过我的想象。”

清瑜并没低头,毫不惧怕地看着陈节度使的眼睛:“阿父,天不负我,则我不负天,若天有一日负我,决意要把我打成泥土,那怎能甘愿成为泥土?”陈节度使拍一下桌子:“好,好,有这样胆色才能成为我陈家的媳妇。”

说着陈节度使对陈枚道:“你这个媳妇,娶的甚好。”这次的话就和午间不一样了,陈枚看向清瑜的眼已经有了不同,这眼里不但有温柔,还多出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清瑜迎着他的眼笑了,这笑又透出几分羞涩来。

陈节度使大笑出声打断他们夫妻的对视:“好,好,大儿,我此后就可放心了,阿父年纪已经老了,守不得几年了,阿父活着还好,若阿父有一日死了,那时你外面虽能撑得起,但若家里没有个有胆色的媳妇,前面不乱后面乱起来,那时不用别人出手对付,自己就不行了。”

说话时候,旁边的烛台照在陈节度使的脸上,能照出他鬓边的白发和额上的皱纹,陈节度使发迹晚,娶妻也晚,陈枚出生时候他已年近四旬,今年已是七十的人了,虽还有一股精气神撑着,但此时面上的疲惫是明明白白骗不了人的。

方才在席上的谈笑风生或者只是为了掩饰已然老去的事实,陈枚的喉头抖了一下,接着道:“阿父放心,儿子绝不会辜负阿父的期望。”陈节度使笑容里的疲惫更多,抬起手道:“若还是我当年一个人有什么好怕呢?可是现在还有这么多的人,除了我们这一家子,麾下的将士里有些已跟了我三十来年,他们身后不也一样有很多人?大儿,你媳妇这句话很好,天不负我,则我不负天,否则…”

陈节度使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叹息,陈枚恭敬行礼下去:“是,儿子知道了。”陈节度使点头:“去吧,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辛苦了,我们家也没什么晨昏定省的,也不用日日早起来服侍。”

清瑜和陈枚行礼起身离去,方走出数步就听到陈节度使道:“不管什么事,现在你们夫妻要紧的是早点生个儿子出来。”清瑜的脸红了,陈枚握住她的手转身:“阿父,还有阿义呢。”

陈节度使摇头:“毕竟当不得自己的,再说那孩子我瞧着不像普通人家的,你们好好养着,若有一日有人寻了来,就还了他。”清瑜的手不由一紧,虽只养了几日,又是自己亲手接生的,到时还了别人?

陈枚已经注意到妻子的神情变化,在她耳边悄声道:“阿父虽这样说,那个娘子不是说夫家已经没人了吗?好好养着。”那日那个阿轩的确是说夫家已经没人了,只有娘家,可是这旱情严重,说不定娘家也没人了,虽然觉得不该这样想,可是一想到阿义能够继续在自己身边,清瑜就把心里那一抹不该抹去。

在自己面前,妻子的心事总是藏不住,陈枚不由一笑,接着道:“阿源先让他念几日书,我见他身形灵活,等再大些就让他从军。”他想的真周到,清瑜又是一笑,两人已走到院门口。

听到消息的如娘又带着人在门口迎候,难道以后每次出门进门都要这么大阵仗?虽然知道这是如娘她们的谦卑有礼,可这样难免会让人不自在,清瑜眼巴巴地瞧着陈枚,陈枚已经笑了:“以后出门进门如娘你也不用这样有礼,夫人唤你们,你们再进前伺候。”

如娘急忙应是,但还是服侍他们夫妻进了房,坐定送上茶才道:“奴已经寻了四个丫鬟去服侍夫人,夫人先使唤着,若是她们不好,夫人再行更换就是。”说着就从如娘身后转出四个丫鬟来,身上的衣衫是一模一样款式,只是颜色不同,年岁也差不多大,都是十三四岁,长的都如鲜花一样,齐齐上前对清瑜行礼。

这节度使府里的人手可真不少,清瑜心里暗忖嘴上开口:“你们四个都叫什么名字?”有个着粉色衣衫的丫鬟已经开口:“奴婢们原先的名字都不堪听,还请夫人赐名。”得,还有这一说,瞧着面前鲜花样的四个丫鬟,随便起个名字好像不能打发。

清瑜皱一皱眉,此时已是秋日,若已秋字为名难免冲了月姨,中秋一过渐渐就已入冬,索性就以冬字为名吧,于是清瑜指着她们四个道:“冬阳、冬云、冬雪,”接着对那个粉色衣衫的丫鬟道:“你就叫冬瑞吧,我瞧你比她们都大些,以后就以你做个头,茜草是陪我嫁过来的,你们也见个礼,日后就都是一家人,别分什么你家我家。”

冬瑞她们四个齐声应是谢过清瑜赐名,又和茜草彼此见礼,事情这才算完,陈枚让如娘先下去,茜草带着冬瑞她们四个服侍清瑜换衣梳洗。

终于能够躺在床上,闻着身边丈夫熟悉的味道,握住他的手,清瑜往他怀里偎依去:“都说使奴唤婢各种省力,今儿这一日才觉得,力是省了,这心可半点没省。”陈枚抱紧妻子,下巴往她发上蹭蹭:“我也不喜欢这些,可是这府邸这么大,没人服侍一日也做不了多少事,你觉得心力不够,不如为夫的替你解忧?”

说话时候,陈枚的手就不规矩起来,清瑜握住他已窜到自己衣里的大手,声音已经带上喘息:“行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不累吗?”陈枚的声音带了些含糊:“就是因为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在路上没有力气,这时怎么会累?”

房里再没有别的声音,东边小跨院里如娘已经换好衣衫,劳累一日本该歇息了,她贴身丫鬟却不敢上去劝,原来和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已经多了位名正言顺的夫人。听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已经三更了,如同石雕一样坐着的如娘终于起身,望着那蜡滴下的泪,当年就已经知道了,当王氏让自己去服侍姑爷的时候,那时就已清楚明白地知道。

王氏的声音又在耳边:“我知道对不住你,可是如娘,我远嫁来此,身边又没有个孩子,不这样,怎能笼络住他的心呢?”怎能忘了王氏当时话里的凄凉呢?还记得自己答应之后,王氏是怎么说的?你不负我,则我也不负你,可是姑娘你终究还是去世了,所谓的不负已成了一句空话,此时我不能辜负的不过是我的女儿罢了,为了女儿,什么样的苦都能吃。

如娘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听到床前脚踏上丫鬟的鼾声,如娘坐起身来,现在比不得原先,要起早去服侍夫人,丫鬟听到声音忙揉着眼坐起来:“姨娘多睡一会儿吧,才刚过了五更天呢,夫人只怕没那么早起来。”

如娘打个哈欠,还是撩起帐子起来:“现在比不得原先,再说夫人初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谨慎些总是好的。小巧,你还是去打洗脸水来。”小巧应声是,披着衣衫出去打洗脸水,刚走到院门口迎面碰见刘姨娘身边的丫鬟银儿,忙叫住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你们家姨娘平日这时还在睡呢,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催洗脸水了?”

银儿憋不住地打个哈欠,四处望一眼才道:“哪儿啊,什么起的早,昨夜里就一夜没睡,让人打听着将军歇在哪里?听说将军进了夫人的房,在灯下坐了一宿长吁短叹的,她不去睡我们也不敢去睡,只敢偷着打个盹,你瞧瞧,我这眼都抠了。”

说着银儿悄声问道:“你们家那位呢?”小巧撇下嘴:“她倒是睡了,可是睡的不踏实,不过呢,姑娘总是她生的,比不得你们姨娘没有孩子没有靠。”两人嘀咕几句,见张姨娘的丫鬟喜鹊也来打洗脸水,三人忙各自端了洗脸水回去。

梳洗已毕,如娘她们要去服侍清瑜起身,刚走到上房门口就瞧见陈枚走出来,还不忘叮嘱门边的丫鬟:“夫人要多睡会儿,你们别打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姬妾制度真害人啊。

主母

如娘已经走上前去给陈枚行礼,刘姨娘听出陈枚话里的温柔,心里禁不住地泛酸,虽说陈枚平日里对自己面上也平常,可这多了个夫人和没有夫人,难道自己以后就一直孤枕?陈枚已经示意如娘起来:“你们以后不用过来太早,夫人也说过,等有事叫你们再过来。”

如娘虽应是但依旧笑着道:“这是礼,夫人虽体恤我等,但礼不可废。”又是礼不可废,陈枚不由用小指搔一下鬓边,当日王夫人在日,也是这样时时讲礼,如娘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样想着陈枚就看向如娘,如娘面色依旧恭敬,陈枚不由赞道:“你把凌儿她们教的很好,恭敬有礼。”

听到陈枚的夸赞,如娘觉得眼里一热,但很快就压抑住:“这是奴的本分。”陈枚点一点头:“本分就好,我走了,你们不可去惊扰夫人。”话里总是离不了夫人,如娘心里叹气但面色依旧没变:“恭送将军。”

茜草已经请如娘她们坐下:“几位姨娘请坐吧,夫人她醒了会唤人的。”茜草是清瑜的陪嫁丫鬟,如娘她们自然十分谦卑,应酬几句才坐下。刚坐下就听到又有脚步声过来,这次是纯凌带着妹妹们过来,纯漫才三岁,眼睛里还有残存睡意,要不是纯淑拉着她,只怕她都又要睡着。

见到如娘她们还在外面等候,纯凌的眉微微一皱,记得王夫人当年在的时候,除了后来病的很重时候,每日都早早起来去服侍婆婆,从没见过她有一日要人守在外面等她起床。如娘也说过,做女子的必要清早早起梳洗洒扫,这样才叫勤谨,确不可贪睡早眠,惹人笑话。那为何这位夫人这个时候都没起来呢?

纯凌的皱眉被茜草看见,茜草用手捂一下嘴,倒忘了女子素承闺训,绝不可贪睡早眠,只是清瑜自从独居后无需去面见林氏,自然起的要比旁人晚些,在京城时候陈枚又不讲究这些,也照了平日所为,可此时姨娘姑娘们都来了,还照原先所为岂不惹人笑话。

茜草暗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记得提醒清瑜,走上前对纯凌行礼:“姑娘早,您先稍待一会儿,奴婢进去唤夫人。”说着茜草让冬瑞过来,自己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帐幔半开,清瑜蜷着手睡的正香,茜草摇头就上前推清瑜:“夫人,起来吧,姨娘和姑娘们都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叫一声不动,茜草正想再叫的时候清瑜睁开眼看着茜草:“要起这么早吗?辰时还没到呢。”说着清瑜就又要闭眼,茜草索性把帐子卷起:“夫人,现在和原先不一样了,原先是在京城,那时平县君是弟妹,您是嫂嫂她自然由着您,可是这个府里有节使,还有那么多小的,您要敬重老的,给小的做典范,哪能再由着性子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清瑜先睁开一只眼,看着茜草的神色,接着才把另一只眼睁开,茜草以为她还要再赖一会儿床,正打算继续劝说的时候清瑜已经把被子推开坐起来,面上的笑容有几分自嘲:“是啊,现在一转眼就有了三个女儿,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不约束自己怎么行呢?”

茜草见她起来,忙唤人进来,弯腰给她把鞋穿上:“夫人,您是最通达的人了,难道忘了自己常说的,到哪步说哪步的话?”这话说的是,既做了陈枚的夫人,就要负起做夫人的责任,看着已经鱼贯而入的众人,清瑜努力把残存的睡意从脑中赶走,对如娘她们道:“你们平日也辛苦,这以后没什么事也不由来服侍我起床。”

如娘已经扶着清瑜小心地坐到梳妆前面:“夫人体恤我等,我等怎能忘了礼仪,更该竭力侍奉才是。”清瑜知道如娘是王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从世家里出来的丫鬟就是不一样,说出的话也是一套套的,只笑了笑。

张姨娘已经捧着水过来请清瑜洗脸,刘姨娘梳头,冬瑞她们倒无事可做只在旁边打着下手,等梳洗毕清瑜才开口道:“今儿既然都来了,那我也把话说开。你们服侍将军也有些年头,上面又一直没有夫人,自然怕有一点不周到我就怪罪,我不是那样多心的人,有什么话大家摊开来说,就算冲撞了我大家说开就好,若是当着我面不说,背后有些什么小心思想动些什么手脚,我知道了那时就别怪我脾气不好。”

说着清瑜咳嗽一声瞧着她们:“你们可都有什么话说?”如娘一直低头,张姨娘习惯地去望她,刘姨娘轻咬下唇,接着就摇头,既然都没话说清瑜继续开口:“那好,这房里本就有服侍我的人,你们日日早起来服侍我起床,一来呢你们也辛苦,二来你们都做了,丫鬟们反而干站着无事可做,这岂不浪费?横竖今儿你们也服侍了我一遭,也尽了你们的心,日后也不必天天起早过来,要有什么事过来寻我就是。”

如娘抬头想再说什么,清瑜已经挥手:“不是说姑娘们都在外面吗?让她们进来吧,这大清早的,饿着肚子也不晓得等了多少时候,早饭都备好了吗,快些传进来吧。”

冬瑞答应着出去叫早饭,如娘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夫人,奴知道您这样是体恤我等,只是姑娘们不能如此,姑娘们总是要嫁人的,世上人家对姑娘们的礼仪规矩总是挑剔的。奴知道这话不该奴说,可是夫人这样做,瞧着是心疼姑娘们让她们多睡一会儿,可时日久了养成懒惰的性子,其实是害了姑娘们。”

竟没想到是如娘先开口,刘姨娘的眼不由一转,等着看清瑜怎么发作如娘?清瑜已经笑了:“说的是,我竟没想到这些,这世间对女儿家总是多有苛责。”如娘见清瑜没有发火,胆子又大了一些:“夫人,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对女儿家好,总要严苛些,这样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总能安之若素持家侍奉公婆。”

纯凌已经走了进来,恰好听到如娘后面几句,脚步不由停了停,姨娘总是这样,一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就要多说一会儿。若不是此时当着人,纯凌真想扑到姨娘怀里撒下娇,可是纯凌知道,此时夫人已经进了门,以后姨娘只怕不会让自己在她怀里撒娇。

纯凌还在伤感,清瑜已经招呼纯凌走过来:“你姨娘的一片苦心,你也要听一听。”这话让纯凌眼里的泪顿时要掉落,如娘忙摆着双手:“夫人,奴不过大胆一句,怎敢对姑娘如何。”话虽然这样说,但如娘的眼还是忍不住去看纯凌,清瑜顿一下才道:“你也不用推辞,你是她的生母,自然望着她好。”

说着清瑜瞧向纯凌:“世上没有只许认嫡不许认生的道理,我也不是那样见庶出子女和生母亲热就撂脸子的人,以前如何,以后也就如何,大家本是一家子,和和气气过才是。你是你父亲的长女,对着弟妹自然要有做姊姊的风范,况且日后你们出嫁也是陈家女儿,陈家女儿哪有畏缩害怕的?”

纯凌仔细听了,最后才道:“母亲教诲,女儿明白了。”一个和宋渊一般大的人叫自己母亲,清瑜还是稍微有些不适应,但既被叫一声母亲,也要摆出做母亲的款儿来:“好了,都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坐下吃早饭,听将军说,这里厨子做的肉饼极好。”

听到要吃早饭,迷迷糊糊的纯漫睁开眼,瞧着桌上的肉饼就咽下口水,扯着纯淑的袖子:“二姊,我要吃那个。”虽然清瑜话是这样说,但纯淑还是规矩站在那里,扯一下纯漫的手:“你再等会儿。”

清瑜已经张开双手去抱纯漫:“来,想吃什么?”纯漫的眼睁的大大的去瞧桌上的东西:“要吃肉饼。”旁边服侍的冬瑞已经夹了肉饼过来,清瑜把它撕成小块递给纯漫,纯漫人小还不大会使筷子,打算用手去抓,已经坐上桌的纯淑见状接过肉饼,用筷子夹着喂起纯漫来。

这一开吃,纯凌也才动了筷子,见气氛没有方才那么沉重,清瑜才松了口气,那么大的一家子人,若不是先发制人,每日光去想她们背后在说自己什么,要念着什么,那岂是辛苦两个字可说的?

吃完早饭收拾下去,如娘已经呈上这院里的账本。这院里的人还真不少,除了如娘和纯凌她们,还有不少的丫鬟婆子,光上房就有四个丫鬟、四个婆子,这还不包括昨儿冬瑞她们四个,如娘在旁解释说这还是因为王夫人已经去世,这几个不过是在这看屋子的。

除此每位姨娘身边都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每位姑娘身边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还有纯漫和阿义的奶娘。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清瑜觉得头有些大,如娘已经又道:“昨儿虽说小公子已经安排了丫鬟和奶娘服侍,不过是临时调配过来的,秋娘子昨晚还遣人来问过,说添了人口,人手会不会不够,到时再安排些丫鬟婆子过来。”

京城陈府里面总共也就十来房管家,二十来个丫鬟,平县君已经说人很多了,没想到这里仅陈枚这一处就有这么多的下人,清瑜想了想才道:“先不忙着添人手,如娘你和我好好说说,平日里都怎么管的?”

夫人吩咐怎敢不从,如娘应是后就讲起来,虽然如娘讲的已经很简略了,可清瑜还是听的嘴角稍微抽了抽,竭力掩盖脸上的惊讶,难怪那时宋桐会那样说了,做这样的主母果然很艰难,但难道能因为难就害怕吗?

吓到

如娘讲完后见清瑜迟迟不说话,本想恭敬等候她开口,又想起方才清瑜说的话,踌躇一下才开口:“夫人,可是奴说的哪里不对?”如娘的话里除了恭敬还有些许担心,清瑜回过神才道:“你做的很好。”

说着清瑜站起身:“说来还没瞧过这院子呢,如娘,你就陪我转转这里。”如娘急忙上前引导:“这是奴的疏忽,本该陪着夫人先瞧过这院子再来瞧这些账本。”如娘如此恭敬倒让清瑜有些难以开口让她无需如此恭敬,毕竟对如娘来说,夫人和婢妾之间分际严格、上下有序才是她所习惯的。

两人一路行来,虽有丫鬟跟随,但遇到上下台阶转弯出门,如娘都扶着清瑜。被一个年纪只比自己娘小那么几岁的人如此恭敬,清瑜真觉得这种滋味有些难以言说,但如娘做的很自然,对她来说,年纪虽在这里,贵贱却有差别。

上房带了东西厢房,原本东西厢房都空着,阿义就被安置在西厢房里,清瑜她们走到院里的时候,奶娘正抱着阿义在门口晒太阳,见她们过来,奶娘忙上前行礼,清瑜接过阿义瞧了瞧,见他小嘴嘟着正在睡觉,许是吃了人奶,脸上起的几点红疹也淡了。

奶娘是个爱说话,见清瑜抱着阿义一脸疼爱,忙在旁边道:“夫人您放心,小的一家都靠着主上呢,定会把小郎君照顾的白白胖胖、人见人爱,不让夫人您费半点心神。”阿义睡饱了睁开眼,瞧见清瑜正准备笑一笑,就觉得周围的人好像和平日不大一样,那笑刚做出来就想转成哭,可是他又觉出清瑜的手在摸自己的脸,于是就又不哭了。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能做出这些神情?清瑜又点一下他的脸,这下阿义有些不高兴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瞧着清瑜嘴巴又打算嘟起来,这孩子这么可爱,到时怎么舍得把他交给他的家人带走?清瑜若有所思地把阿义交还给奶娘,这么两日下来,清瑜知道不用自己多叮嘱下人们也会照顾好阿义。

若是王夫人,此时如娘就会凑趣说几句夫人定会早日为将军诞下公子的话,但清瑜初来,恭敬是恭敬,情分却还没有。

三个女儿都住在后罩房里,绕过上房就是,一溜五间,中间一间用来起坐,纯凌占了东面两间,纯淑和纯漫住在西边两间,陪侍她们的丫鬟婆子就住在□屋内。纯凌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两个妹妹在角门处迎接,看着又是一片人头,清瑜觉得头皮有些发紧,以后相处熟了再慢慢告诉她们不用这样拘束小心,现在就先这样吧。

扶着如娘的手进了纯凌的屋子,里面收拾的很素雅,绣架上还放着一副绣活,针插在上面,清瑜走过去细瞧了瞧,绣的是牡丹,不由对纯凌笑道:“好鲜亮的活计,这绣活做的,比我的强多了。”

纯凌接过丫鬟捧来的茶奉到清瑜手上才笑着道:“女儿不过是才学了那么几年,想着十月是祖父七十大寿,绣一副牡丹图博祖父一笑而已。”清瑜在绣架边坐下,见如娘还站在那里于是就招呼道:“你也坐下吧,毕竟是凌儿的屋子,你站着,她倒不好坐下。”

如娘这才在个小杌子那里坐下,纯凌笑一笑,虽乖巧坐下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气氛真是让人难受,清瑜把杯里的茶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道:“好了,我不过就是过来瞧瞧,坐坐就走,凌儿既要做针线,那淑儿和漫儿平日做什么呢?”

纯漫已经开口了:“女儿,女儿平日就是玩,可是姊姊们都不陪我,只有丫鬟陪。”说着纯漫就看着清瑜:“母亲,她们说来了个弟弟,女儿可以去找他玩吗?”纯淑伸手点一下她的头:“二姊平常怎么教你的,别光顾着玩,要学着写字。”

纯漫撅起嘴,清瑜把她拉过来:“当然,他是你们的弟弟,想去找他玩就去。”说着清瑜就对纯淑道:“你平日写字都写些什么呢?”纯淑的脸顿时红了,如娘忙在旁边道:“虽则主上和将军都说女孩儿们也要学着读书写字,可是这凉州总是没什么好的夫子,就算请到夫子也不大愿教女孩儿们读书,先夫人在日,曾教过几位姑娘读书写字,等到先夫人去世就没人能教。凌姑娘的字,还是四姑奶奶没出嫁前教的,淑姑娘也是随凌姑娘学的。”

陈樾也只是粗通笔墨,这还是因为得了陈节度使的宠爱,那些判官们不敢回绝她的请教,这倒是件大事,说起来比学规矩要紧多了。清瑜略一想就道:“女孩儿家学读书明理是要紧的,所幸我行囊中还有几本书,等会儿让人送过来,你们姊妹几个,各自挑几本去,有不懂的就来问我,我虽不大通笔墨,但比起你们总是多瞧了几本书。”

纯淑的眼已经闪闪发亮,纯凌虽还瞧着那副绣活,但眼里也有期盼之色,如娘已经笑了:“夫人的父亲素有才名,夫人自然不弱,哪是不大通笔墨呢?”这话是奉承话,但实实在在是拍到了马蹄子上,如果可能,清瑜真是不愿意听到那个名为父亲的人的消息。

这种事自然不能说出口,清瑜又说几句起身往纯淑她们的屋子瞧过也就出了后罩房,东西跨院住的是如娘她们,清瑜直接略过就往花园里面去,这院子带的花园也不大,不过两亩见方,植了几棵树木,并无京城花园之中常见的荷塘假山,槐树旁边修了个亭,亭边种了几棵月季百合菊花之类,此时除了菊花开了,别的花叶子都渐渐有些发黄,瞧来有些萧瑟。

如娘已经在旁叹道:“若是在京城,此时正是金桂飘香、菊花盛开,各家酿了桂花酒,赏菊登高时候,可在此地已天气渐冷,再过几日就要飘雪了。”桂花,难怪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没有闻到桂花香味,清瑜瞧着如娘:“此地不能种桂花吗?”

如娘方才追忆起当日在京城时的情形一时有些忘形,听到清瑜这样问急忙道:“此地桂花也能活,宅里那个大花园里就有棵大桂花树,只是这桂花树种起来十分烦杂,听说当日主上命人种了十来棵,只活了这么一棵。”

这么金贵,难怪没人敢采桂花下来酿酒了,可缺了桂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花园也没什么逛头,清瑜在亭里略坐一会儿就回去。

打发走了如娘她们,清瑜让茜草把门关上,这才把鞋一脱歪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我快死了,做主母真够辛苦。”茜草抿唇一笑,先倒杯茶给自己润了润,这才另拿茶杯给清瑜倒了杯过去走到床前:“夫人,奴婢晓得您头一日遇到这么多的事,在家又没经过,难免有些发憷,可是倒过来想一想,您现在说句话没人敢不听的,到时您冷眼品着,挑几个能干的做您副手,先辛苦这么几日,到时候不就不辛苦了。”

清瑜把被子掀开,瞧着茜草:“哎,这道理我也知道,可你先让我歇一会儿。”说着坐起身接过茶,瞧着桌上的账本,叹了一声:“等会儿还要看帐。”茜草提醒清瑜:“夫人,只怕还不止呢,原先这府里总是秋娘子和琴娘子两人管着,现在您嫁进来,按理是该交给您管才是,到时您还要管这整个府呢。”

这光一个院里就有五六十个下人,妾室儿女一大堆,这整个节度使府邸,何止数倍?除了月娘和琴娘,陈节度使可还有七八个妾的,除此这府里还有家伎,每逢大宴会的时候她们要歌舞助兴,碰到有重要客人,陈节度使还会让她们给客人荐枕席。

而这些家伎并不是固定的,常转手就送出去或者也有被送过来的,这样又是很多事。想到这里清瑜觉得汗毛有些竖起来,几口把茶吞掉穿上鞋走到桌前:“我还是先看帐,这院里的事先理清楚了,至于这府里的,还是等等再说。”

眼里看着帐,清瑜拿着笔在纸上划,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拿笔记下来,库房账目、每月出入,这些账目都大略看完,已是中午时分,厨房送来午饭,按说如娘她们是该来服侍清瑜用饭的,可清瑜已经说过无需她们前来,于是清瑜一个人吃的午饭。

总算可以好好吃一顿了,虽然陈枚不在身边清瑜有些不习惯,但自己一个人吃饭总好过一群人在旁服侍盯着你难以下咽。吃完午饭洗好手,吩咐茜草把那些书挑了几十本送去给纯凌她们,清瑜瞧着方才看帐时候顺手记下的数字,没想到陈枚很有钱,每年的俸禄之外,还有凉州城的收入,再加上陈节度使的赏赐等物,光一年就有五六万银子,这个数目让清瑜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又算了几遍还是没看错,当然收入高,每年出的也不少,每个月的开销总有两千两以上,但一年结余的也不少。清瑜又算一遍,每年结余的银子是宋桐百年的俸禄。

“在想什么呢?这些帐有不妥吗?”陈枚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清瑜眨眨眼回身看着他:“没想到你那么有钱,我被吓到了。”

被吓到?陈枚有些怀疑地看着清瑜,但清瑜的眼神告诉他,清瑜没有骗自己,瞧着妻子脸上难得出现的有些可怜样,陈枚有些失笑,清瑜捶他肩膀一下:“不许笑话人家,人家以前一年最多也就二十两银子,怎么会不被吓到?”陈枚放声大笑揽住她的肩:“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有钱就是你有钱。”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节度使不是后世的加衔,而是那种一地的军政最高长官,设关收税啥的,统统都是他的收入,所以节度使没有一个不奢靡的。

出游

这话真好听,清瑜面上的笑更甜,抬头瞧着他:“那要是全花光了呢?”陈枚没料到妻子会反问,微愣一下才拍着胸脯道:“花光了我就再去挣,你是我的妻子,怎能让你没银子花?”清瑜放声大笑,伸手抱住陈枚的肩:“好,我一定把钱全花光了,然后你再去挣来。”

她笑的时候面上神色喜悦,一双眼里全是光。陈枚手随心动,把妻子往怀里更抱紧些,清瑜的脸更加红了,这种红让陈枚的心有些发痒,刚要凑过去的时候听到陈樾的声音远远进来:“嫂嫂,嫂嫂。”

陈枚急忙把清瑜放开,幸好除了脸有些微红之外,两人衣衫都还整齐。陈樾已经蹦跳着进来,瞧见陈枚在屋里明显愣了一下:“大哥你今儿不是去军中了吗?我还怕嫂嫂在家闷的慌,特意寻她去骑马的,结果琴姨还说嫂嫂早上肯定要理家事,让我吃了午饭才过来。吃完午饭她又和我说话,好容易她去睡了我才跑过来的。”

陈樾从京城里回来话是更多了,清瑜瞧一眼有些泄气地陈枚,拉住陈樾的手:“你大哥想是没事了就回来,我们要去哪儿骑马?”陈枚闷哼出一声,既然妻子要被妹妹拉走,他伸手往陈樾的脑门上弹去:“你啊,总是要寻人陪你玩,别的不说,凌儿她们不也闲着,你怎么不寻她们去?”

陈樾抱住清瑜的胳膊,撒娇地对陈枚道:“大哥,嫂嫂才刚来几天,当然要我多陪陪了,凌儿她们来这里这么久,不需要我陪。”这狡辩的,陈枚笑着挥手:“好,那大哥也跟着去。”陈樾的鼻子立即皱起来:“大哥你还是别去了,你一去就没人敢上前来,多不好玩。”

被嫌弃了,陈枚做个苦相:“哎,你真是有了嫂嫂就不要哥哥,去吧。记得你嫂嫂不会骑马,你要小心些。” 陈樾嘻嘻一笑,拖着清瑜往外走:“大哥,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到时嫂嫂少了根头发丝,你就来找我好了。”

刚跨出屋门,就看见纯凌走过来,陈樾不由一愣,但很快就道:“凌儿,你是知道我要和嫂嫂去骑马,特意过来的吗?”纯凌也愣住,但很快就道:“五姑姑,方才母亲赐给侄女几本书,侄女特意过来道谢的。”

陈樾眉头一皱:“凌儿我才去了京城半年,怎么你说话就这么老气横秋的,来,来,我们一起去骑马。”陈樾的手握住纯凌手的时候,纯凌的眉微微皱了皱,看向清瑜等着清瑜说话,清瑜开头还没觉得,直到纯凌等了会儿清瑜才醒悟过来,也伸手去握住纯凌的手:“你姑姑叫你去,你就去,都是一家人,那么生分做什么?”

陈枚也走出屋门,靠着门楣懒洋洋地道:“夫人,不如把另外两个女儿也带去,你们母女之间也该多亲热亲热。”纯凌从没见过陈枚这样懒洋洋,看见清瑜和陈枚的对视微笑,纯凌低下头,或许这就是妻妾的区别。陈樾已经拍手:“好啊,我们索性出去城外,这时秋高气爽,我们去河边吧。”说来就来,丫鬟们已经忙去叫纯淑她们,选好马出门时候,已经是支小小马队了。

陈樾一马当先在前,纯凌上了马就像变了个人,眼里有一种和平日不一样的味道,纯淑抱着纯漫骑在一匹被人牵着的马上,而初学骑马的清瑜也只有和自己两个小女儿一样,前面也有人牵着马。

这样出门倒真的比在京城时轻松多了,不用备车,不用戴纬帽,只用骑在马上,只是这马虽然已经选了一匹温驯的,但清瑜还是紧紧抓住缰绳不敢放松一点。

这样的紧张并没随着走的路多些而放松一些,前面牵马的是个中年仆妇,身材高大健壮,感觉到清瑜还是没放松,她回头笑着道:“夫人您不用担心,小的带人骑马已经很久,连五姑娘学马都是小的牵的,您瞧淑姑娘还抱着漫姑娘呢。”

清瑜骑在马上只敢望着前面,并不敢去瞧四周,听到她这样说话才望向纯淑这边,纯淑只是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搂住纯漫,两姊妹正在说话,偶尔也仰头和旁边的纯凌说几句,看起来十分轻松。

自己总不能不如这两个孩子吧?清瑜努力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缰绳放松一些,刚一放那马就撒开蹄子打算跑,这下吓到清瑜,下意识地想把缰绳再收紧些。牵马的仆妇并不担心,反而把缰绳跟着放松一些:“夫人您别担心,这马很驯良,稍跑快些也很稳,您只要不动并不会掉下来。”

清瑜感到这马虽跑的稍快一些,但自己并没掉下去,心这才稍微放松一些,此时已经走到城门,瞧见领头的陈樾,守城的若急忙上前行礼,并让一小队士兵整装护送陈樾她们。

难怪出府的时候没人护送,原来是在城门边预备下了。陈樾等待的时候回头瞧一眼清瑜,面上难得地有不好意思的神情:“嫂嫂,我忘了你不会骑马,一时跑快了,嫂嫂可别怪我。”清瑜先让心跳的平一些才瞟着她:“怎么会不怪呢,就要怪你。”

陈樾先愣一下接着就笑了:“就知道嫂嫂不会怪我。”她们俩在这说笑,已有一年轻男子骑马走到她们身边:“好了,出城吧。”陈樾一瞧那男子嘴就嘟起:“余达翰,你很闲吗?怎么竟然是你护送我们?”

今日余达翰顶冠束带、身披甲胄,清瑜并没认出来,还是陈樾叫出他的名字清瑜才认出来。身披甲胄的他添了很多英气,对清瑜颌首为礼就对陈樾道:“你以为我是来护卫你的?明明是你沾了夫人的光。”

说着余达翰不理陈樾就夹一下马出城,小队跟在他身后。陈樾见他竟然这样,下巴翘起鼻子里哼了一声,双腿一夹快速地超过他,余达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并没去追陈樾的马,而是回头对清瑜道:“夫人,阿樾就是这样性子,从小被人宠坏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古怪,清瑜正想回答,余达翰已经闲闲加上一句:“难怪送到京城没人敢娶。”若不是在外面,清瑜都想放声大笑,这话要是陈节度使听见,不知该怎么吹胡子瞪眼睛呢。

余达翰虽和清瑜说着话,眼却没有离开陈樾的身影,突然夹了下马:“不好,她跑太快了,我先去追她。”清瑜眼里笑意更浓,从自己这边瞧来,余达翰可比宋昂出色多了,为什么陈樾会看不到呢?

前头牵马的仆妇笑了,这笑里有几分意味深长:“余公子和五姑娘从小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人人都觉得是天生一对,就是不知道主上怎么想的。”的确是天生一对啊,清瑜望过去,余达翰已经追上陈樾的马,陈樾仰着头和他在说什么,离的这么远,似乎都能听到陈樾的笑声。

“母亲。”纯凌不知什么时候纵马来到清瑜身边,清瑜瞧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五岁的女儿,见她发有些乱,想伸手给她吧发拢一下手伸到半空就停住,毕竟和她还不是那么熟,手在半空中生生转回到自己发边:“凌儿对这很熟,告诉我哪里有好玩的吗?”

纯凌上前的目的也是这个,和清瑜多亲热些对自己和妹妹们是没有坏处的,只是在那里想怎么开口比较合适。清瑜既主动开口,倒省去了那些客套,伸手指着远处开始说起来,纯淑她们的马也跟着上前,纯漫已经有些瞌睡,用手揉着眼往纯淑怀里钻,模模糊糊地说:“二姊,我要吃点心。”

纯淑从马前面放着的一个革囊里拿出块胡饼往她手里塞:“吃了就不许睡。”纯漫接过,眼这才睁开,瞧见自己面前的清瑜,喊了声母亲刚想把胡饼往嘴里塞,想起什么式的把胡饼递给清瑜:“母亲,你也要吃吗?”

看着纯漫大眼里还闪着些不舍,清瑜伸手摸摸她的头:“漫儿真乖,你二姊抱着你有些吃力,来,母亲抱你吧。”清瑜这样一说,前面牵马的仆妇就下马把纯漫接过来送到清瑜怀里,清瑜接着这软软的一团,纯漫已经把胡饼往嘴里咬了一口,大大的眼还是望着清瑜。

清瑜摸摸她的头,转向纯淑道:“还真有些饿了呢,淑儿你还有什么点心?”纯淑正趴在马鞍上瞧着清瑜,听到清瑜问话忙从革囊里拿出方小说西,除了胡饼还有饴糖,清瑜从她手里拿过胡饼吃起来。

看见清瑜跟着吃,纯漫呵呵一笑:“母亲,厨房里做的胡饼最好吃了。”清瑜摸摸她的头发,气氛比方才要好一些,纯凌说话时候嗓子里的颤抖渐渐消失不见。

信马由缰地慢慢走,除了纯凌,偶尔纯淑也插两句嘴,纯漫吃完方小说西已经趴在清瑜怀里睡着,似乎做这几个女儿的母亲也不是那么困难,清风吹过清瑜的脸,把她的发吹的有些乱,感觉到纯漫睡的正香,清瑜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陈樾突然喊了起来,打断了这种懒洋洋的气氛,清瑜循声望去,看见余达翰正手拿弓箭对着马的前方,陈樾这一喊似乎惊走了猎物。余达翰把手里的箭收起,十分不高兴地道:“都说了要打野兔,你喊起来做什么?”

陈樾依旧不理他,见清瑜她们慢慢过来,对清瑜道:“嫂嫂你评评理,这兔子好好在这吃草,他偏要射是不是不对?”陈樾的娇憨让余达翰有一些看呆,不知什么时候起,陈樾已经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拖着鼻涕嚷嚷着要去打野兔的小孩子了。

第 44 章

陈樾对清瑜她们说完话就回头想和余达翰说话,却发现余达翰呆呆地看着自己,陈樾的眉蹙起:“余家哥哥,你没这么小气吧?不就是不让你打野兔,你怎么就盯着我看,是不是要我赔你野兔?”

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有些太大,怎么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连这个听惯的声音都觉得十分好听?余达翰用手抹一把脸,一定是太阳太大,自己被晒的有些晕了,觉得清醒些的余达翰挺直身子瞧都不瞧陈樾:“你再这样,下次不和你出来了。”

陈樾已伸手去拉清瑜的缰绳,听到这话在马上不好跺脚,但整张脸都皱起来:“喂,你怎么说话的,明明是你自己要跟着我们出来的,我们可没有叫你。”说着陈樾把清瑜的缰绳微微拉了一下:“嫂嫂,嫂嫂,你可要评评理,是不是他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