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的时候,盏乐已经像一团浆糊似的瘫软在了桌面上,见安夜锦进来,就抬眼去看她,小小的脑袋,抬头纹都挤出来了。
她依然不理他,只是直接关了院门,不再出诊,她走上楼梯,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一下子倒在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古代苦,古代糟,怎么就在古代耗?
抬起青莲小脚,凭空虚蹬,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到了后来,她干脆在床上打起滚来,嘴里呜咽出声,就好像受伤了的猫。
“穿你妹啊…穿你妹啊…”
折腾了一会,安夜锦终于消停下来,脱了鞋子,在床上躺好,发鬓上的丝带已经掉落在了床榻之上,她随手捡起,放在了床头,又将自己的长发拢了拢,堆在头顶,这才闭目休息。
浓绸如墨,坠入深潭,挣扎不出的美悄然绽放。颜如睡莲,安详纯净,天池莲花也耀不出这般的清雅。
呼吸渐渐平稳,她也渐渐睡去。
夜幕时分,门被推开,盏乐艰难的走了进来,在门口唤了一声:“娘…”
发现安夜锦已经睡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美人入睡当真美,怨只怨美人醒时的品行无人知,安夜锦叫那为“起床气”,睡得不安稳,被吵醒,人的性格总是最坏的。
瞧瞧,她总是那般有理,就知道欺负小孩。
现在他都不知该不该叫安夜锦起来。
“娘,替我收针吧。”盏乐很是委屈的站在门口,眼巴巴看向床上的人儿,良久,那个人才动了动,翻了一个身,睁开美眸看向他,表情很淡,没有皱眉,看来今日情况尚好。
“知错否?”
“儿已知。”
安夜锦手腕一翻,凭空取针,这些银针好似被她牵着丝线,竟然那般顺从的到了她的手中,又不知被她收入到了何处。
“那司徒亦的人若是再来,你尽量避着点,他少时方有书生的傲骨,这出去摸爬滚打了十年,说不得如今会是怎样的性子,我们得防着。我与他还有些牵绊,待断了之后,娘就带你离开,若是碰到了好些的人家,娘许是会嫁了,到时候你是继子,我知你不喜这身份,却也是无奈,谁让娘是一名女子。找一处安生之地,安享晚年是最好的出路。若是‘那些人’找来,打发了就是,我已经不想再参与他们的事情了。”她已经倦了,不想再参与那些事情了。
原来,白日来的那名男子叫司徒亦。看来娘是不准备嫁他的。
想来也是,娘这性子,最受不了勾心斗角的事情,那司徒亦看起来很难控制,根本不做选择。
“嗯,儿不怨,只要娘找到良人就好。”盏乐身子已经恢复,这才点了点头,心中欢愉,娘亲这是将想法告知于他,让他心中舒坦,怕他多想。
“嗯,定要找个俊的,哈哈!”安夜锦说完就眯起眼睛笑起来,样子看起来很是活泼,盏乐好像已经习惯了,只是沉默的站着,看着娘亲。
若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都要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来,这安夜锦也真是太累了些。
笑够了,安夜锦起身,看着盏乐:“你若能安好,我便也知足。”
第四章 桃花有劫
安夜锦次日就带着盏乐出城出诊,找来附近人品不错的老大爷照看小院一二,便离开这里,算是躲开司徒亦,同时也是到了该出诊复查病情的时间。
他们去的是梁运城的花府,这府人家算得上是商人,花府花老爷旗下有一家乐器行,在各个城中买卖一些乐器,因为是老字号,工艺精湛,颇得好评。
安夜锦曾经听闻,花府有着官宦人家的亲戚,有所依靠,才有今日蒸蒸日上的产业。
花府中有一名动省城的美人,名为花月渔。
花月渔乃是花府三小姐,如今二八年华,尚未出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稳重,是省城中很多公子的倾慕对象,怎奈何,这等美人却有隐疾,她的身子生来虚弱,时不时的就会晕倒,她时常脸色苍白,手脚冰凉,都说她这身子想生育都难。
也不知这消息是如何传出府的,以至于来花府说媒的,都是一些想要迎娶花月渔为侧室的,偶尔有要为正妻的,却并不门当户对,说来也是,哪户大户人家愿意自己后辈之中的正妻无后呢?这让花府老爷大怒,致使花月渔至今未许配人家。
听闻安夜锦医术精湛,花府老爷便请来了安夜锦,让她帮花月渔调理身子,真别说,仅仅一年的时间,花月渔的身体就已经好了许多,面色也有着些许的红润,皮肤似雪点点粉红妆,虽未绽放仍比花娇。
安夜锦领着盏乐,刚刚到花府门口,守门小厮就认出了她,当即就客客气气的将她请了进去。
她见到这小厮,也感亲切,轻笑着问:“你的身体可好了些,阴雨时还会骨骼疼痛么?”
小厮抬头见到安夜锦的笑颜,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都说花月渔小姐乃是天仙降世,世间难寻,怎又有这安夜锦的一丝柔美?听说她还是一名被人遗弃的妇人,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这般美女子都忍心抛弃。
花月渔虽美,却娇弱。安夜锦柔美,却不显山露水,她安静得不喜张扬,美,也只是悄然绽放。
“承蒙姑娘关切,小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姑娘当真神医也,仅仅是看小的一眼,便已经看出了小的病疾,而且药到病除,真真是…”小厮肚子里面没有多少的墨水,想夸安夜锦,却久久的想不出词来,最后干脆尴尬一下,接着说:“真真是个神医。”
安夜锦被他逗笑了,当即抬起衣袖,遮着嘴轻笑,跟着小厮进入花月渔的院落附近,安夜锦才转头对盏乐说:“女子闺房,你不好进入,你且去城中玩耍,午时过来寻我。”
盏乐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看安夜锦,便随着小厮走了出去。
小厮却是忍不住多看几眼,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每次都是故意送她到这里才离开的,生怕路途中遇到什么危险,俨然是一派护花使者的架势。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安夜锦看着盏乐离开,才转身走入了院内,刚刚进去,便看到了一名女子坐在凉亭之中,面前放着一架古筝,却是手放在上面,久久不动。见安夜锦进来,当即展颜一笑。她目含春水波澜不惊,面如凝脂,脸上有着些许的稚嫩,更多的是绝美,好似初初开放的牡丹,含着清晨之露,含娇欲滴。
“夜锦姐姐,你可来了。”花月渔与安夜锦很是亲昵,见她来了,直接高兴的开口,好在她性情安稳,并没有立即起身,只是看着安夜锦而已。
“妹妹如今气色好了许多呢,这真真不是我想看到的,如若你完全好了,嫁了人家,我就不能来与妹妹见面了。”安夜锦提着衣裙,上了凉亭的楼梯,步入其中,坐在了侍女为她取来的矮凳上。
“姐姐就知取笑我。”花月渔脸色微红,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恼火,而是一种期待。也是十六岁的年纪,该是许配人家的时候了。
正是三月,桃花开得大好。
不大不小的院落之中,桃花刚刚绽放,正是最为淡雅的时候。坐在凉亭之中,便可以闻到阵阵清香,只觉得心情愉快,美景入眼,却不如凉亭之中说话的两名女子。
诊脉,问切。安夜锦开始查看花月渔的身体,很快,她就挑了眉头,展颜一笑:“妹妹真真是该嫁了,这等脉象,简直就是好得很呢。”
花月渔一听,当即就红了一整张脸,好半天说不出什么来,她思量间,最后仅仅是用手指划过琴弦,悦耳的韵律发出,让人的心情一阵愉悦,就好似天边一缕清泉倾斜而下,直直坠入云间,空气跳动,水流潺潺,好个美音胜于天籁
“还多谢姐姐为我调节身体呢,今日妹妹为姐姐弹上一曲,表达谢意如何?”
安夜锦点头,坐在一侧,洗耳恭听。
不愧是乐器行家的女儿,琴艺了得,安夜锦听着,只觉得沉醉其中,最后干脆坐到了花月渔身侧,求她教给她。两个人本就谈得来,花月渔没有拒绝,说教就教。
安夜锦是个清新淡雅的女子,可是不知为何,弹琴真就是没有什么天赋,每次花月渔教她,都觉得她学的很慢,弹出来的调子也是怪怪的,很是难听,偏偏她还弹的很是认真,花月渔就不好说什么了。
站在后面伺候的丫鬟听这安夜锦弹琴直咧嘴,觉得多站一会都容易头晕,却只能硬挺。
花月渔好似无意间提起了一件事情,引起了安夜锦的兴趣。
“姐姐可曾听闻,辽国正在五国征医,黄金万两,只求解一毒?”
安夜锦微微侧过头,看向花月渔,淡淡一笑:“我还真未听闻,不知究竟是何事闹得这般严重?”
“这事可是有些诡异呢,前几日听父亲说起来,我还吓得几夜睡不安生呢。”花月渔很是惶恐的凑到了安夜锦的身边,揪着她的袖口,就好像姐妹之间说悄悄话似的对安夜锦说:“辽国的皇后本是一美人,五国皆知,她的父亲更是辽国的将军,地位极高,谁知,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总是头痛,还总是在掉头发,辽王甚是爱她,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办法,直至有一日,辽王突然发现皇后的后脑长出了一张脸来,还漏着狰狞的笑,他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的拔出宝剑刺了皇后一剑,还请来法师作法,说是皇后缠了妖怪…”
花月渔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了,本就是一小家女子,说起这样的事情,当然会有些害怕,就连安夜锦都变了脸色,一脸惊恐的看着花月渔。
在人的脑袋后面又长出一张脸来,这是怎样的可怕?
“后来呢?”安夜锦追问。
“后来啊…皇后的父亲听闻这件事情大怒,与辽王大闹了一场,当即辽国大乱,还闹出了将军要反的消息来,最后不知怎么调查的,就查到了周国毒师夜辰的身上,这才知晓那是周国毒师夜辰下的毒,要的就是辽国大乱,这一下可是激怒了辽国,引发了两国战乱,周国早有准备,根本打不起来,最后辽国还是暂且忍下,只求先治好辽皇后的毒。”
安夜锦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觉得心中会不舒服:“这毒甚为奇异,听着怪渗人的…”
花月渔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
安夜锦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起来:“这样的毒,我可是不敢解呢…”
说完,两名女子就都笑了起来。
接近午时,小厮突然匆匆来报:“安姑娘,不好了,盏乐他…”
话还没说完,安夜锦就皱了眉头,心中担心,手中一挑,古筝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尤其难听,小厮听到也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缓了一下,才继续说:“盏乐他在城内,与一家店铺的伙计打起来了,还砸了东西,那边正闹得凶呢…”
小厮刚刚说完,就看到安夜锦匆匆起身,她面色阴沉,如同寒冬之中不化的坚硬的冰雪,渗着阴冷的寒气。就算此时着急离开,也没有乱了分寸,先是对花月渔行礼告退,这才过去请小厮引路。小厮不敢怠慢,直接为安夜锦引路出去。
花月渔看着安夜锦急匆匆出去,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道:“带些银两跟过去。”
第五章 谁对谁错
与盏乐发生冲突的店铺不过是一间小店,没有房子,仅仅是一间木屋外搭着凉棚,卖上一些肉面,来讨生计。偏偏这店中的儿子是市井有名的泼皮,遇事就喜欢先动手,后讲理,往往动完手后,对方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
店中老板是一名干瘦的老头,人颇为势利眼,别看他家的生意不大,却十分瞧不上没钱的,今日盏乐到他们店里赖帐,他就说了几句酸语,被他的儿子听到,当即就要打了盏乐,谁知盏乐竟然有些拳脚功夫,他的儿子占不到什么便宜,还砸坏了店中的东西,这家老板就直接闹来了寻街人,制服了盏乐,寻来了安夜锦。
她初到时,老板正在指着自家店铺在大街上骂人,口口不离:狗杂种、穷鬼、要饭的、赖帐、败类之类的话语。他的儿子在他身后,虽然脸上有伤,却也趾高气昂的。
盏乐则是盘着腿,坐在地面上,被寻街人按住,气鼓鼓的成了包子脸,脸上与身上还沾着些尘土,狼狈之中透着不服气。
安夜锦看了看他,开口便问:“出了何事?”
店老板见来人了,打量了一番安夜锦的行头,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家丁,态度好了些许,却还是准备多要些钱财,就眯缝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让眼睛变得更小了:“你是这小畜生的家人?”
“请你放尊重些。”安夜锦没回答,而是高傲的抬起了下巴,神情不怒自威,明显对他的称呼十分不满,当即就盛气凌人的说了一句,让那老板的气焰降下去不少。
“你是这孩子的家人?”老板又问。
真别说,安夜锦长得秀美,生起气来,还真是十分的威严,这一声不算大声的呵斥,彻底让店老板改了口气。
店老板不免开始心中怀疑,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头,惹不惹得起?今日这事如果闹大了,恐怕对他们也是不利的,这钱是小,生意能不能做下去,就是大事了。他也是有些心机的,能够想明白这些。
“我是他的母亲。”安夜锦回答。
“你的儿子在我的店里点了一碗肉面,却没有钱付账,不但不知认错,还打伤了我的儿子,砸了我的店,夫人,您说这事该如何算?”老板觉得自己在理,说话也有些底气,想来她势力再大,也不好目无王法吧?
安夜锦没有就此下了定论,而是扭过头,看向盏乐,想要听听看他怎么说。
“娘,我的确是来了这家店中点了食物,却不知何时被人偷了钱袋,我本想与这老板说明,过去你那里取些银两过来,谁知他当时就骂我是‘叫花子’,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我气不过,就动起手来,事情是我不对在先,却也是因为这位店家实在不明事理。”盏乐回答,脸色变得十分不好,即便这样,他依旧有着他自己的高傲,说气话来井井有条,有些文人的清高。
安夜锦眉头微动,当即心中了然,点了点头。面上平静,心中却起了一阵涟漪,盏乐虽然功夫还不厉害,算不上高手,却是天赋极好,一般人是进不了身的,能在他的身上不声不响的偷走钱袋,定然是一名高手,如此高手不该仅仅是一名小贼,想来,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了。
很快嘴角一扬,她淡笑,一侧身,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侧的老板椅上,挥退了要过来送银两的小厮,指着盏乐对店家说:“这位店家想来也是见多识广的,我且问你,我儿子的衣料你可看出价值?这种衣着的人,怎会是乞丐?”
“这…”这店老板向来碎嘴,喜欢多言,说的什么哪里想过许多,这回被人问出,有些答不出,刚刚想开口要钱了事,就看到她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在了面前的桌面上。
当即,便有围观者惊呼出声,这一片金叶子,别说赔东西了,这店中的老板想找钱,凑了这一生的家当也凑不出来。
店老板微微惊喜,却又有几分惊慌。
只是店老板的儿子见到金叶子,当即大喜,扯出笑脸来说:“早些给钱,不就没有这样的麻烦了?”
这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安夜锦就皱了眉头:“你身强力壮,如今已经是壮年男子,此番竟然欺辱一个孩子,你怎不知羞?”安夜锦手中捏着金叶子,怒视男子。
男子不知错,反而理直气壮:“他吃饭不给钱,我怎么会不收拾他?”
“目光短浅,只会欺凌弱小,怪不得这般年纪,依旧一事无成,还要依靠父母。如此下去,注定一生无用。”安夜锦冷笑了一声,不骂人,却比骂人还狠,男子刚刚要反驳,却被店老板拦住,他闭了嘴,眼中却是愤怒,他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却因为只会闹事,媳妇跟别人跑了不说,还只能在这店中做小二为生,安夜锦的一句话,简直说到了他的软肋之上。
他也算是一名泼皮混混,虽然脸皮厚,却受不得别人说他只会欺凌弱小。
安夜锦不愿与这种永不知错、不明事理的市井小民多言,这才问店老板:“这片金叶子,可否买下你这家店?”
竟然是要全部给他!
店老板暗喜,这么一片金叶子,足够买下他这样的店铺四五间的了。这回,还真是因祸得福了呢。
“够的够的。”店老板搓着手,近乎讨好的说。
安夜锦点了点头,当即扬手:“将店中地契给我。”
不一会,店老板便巴巴的过来,交给了安夜锦一叠东西,安夜锦一一看过,点了点头,两方签字画押之后,安夜锦就买下了这家店。
她见办理完毕,示意店老板可以拿钱走人了。
同时,盏乐也被寻街人给放了,他站到了安夜锦的身边,似乎知道安夜锦要做什么,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知道是自己惹了祸事。
周围围观的人却不明白事情,只当是安夜锦财大气粗,竟然因为这点小事,买了一家店,这老板真是好运气,不由得有些羡慕。
店家回去房中收拾东西,准备搬离,安夜锦却在同时对跟在身边的小厮吩咐:“找来工人,让他们将这里给我拆了。”
小厮办事利落,当即便找来了几名壮硕的大汉,三下五除二,就将这里的摊子连同旁边的木屋都拆了。
店家的儿子看到曾经生存过的地方被人这般拆了有些怅然若失,而那店家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不好了。
人群中,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也微微拧了眉头,不知这个安夜锦要做什么。
第六章 葬无眼人
旁观的人中,已经有很多人觉得没意思,离开了,就连寻街人都已经确定这里没有了事情,全部离开,只有那店家脸色发黑的站在那里,并不因为自己得了一片金叶子,而十分的高兴。
他的儿子总是催促他快些离开,面色十分喜悦,八成是认为自己家里算得上是小发了一笔,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却怒喝了一声,让他没了声音。
安夜锦毫不在意,只是低声对身边的小厮说了些什么,那小厮脸色一变,却也是照办了,过不多时,就有一辆车,推来了一座石碑送到了这里。
这种巨大的石碑是死人的墓碑,还是颇为气派的那种,这一下又引来了不少的人围观,觉得这女人做事乖张,毫无道理,不知道之后会做出什么来。
店家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晕倒过去,却还是看着安夜锦。他的儿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站在那里直想冲过去,却被店家拦住了,握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准备推着刚刚装好的马车离开。
拆了房子,将东西都堆在了一侧,安夜锦让工匠将石碑立在地面的正中间,从小厮的手中拿来了笔墨,她拿着粗大的狼毫笔,细细的沾墨,看着石碑掂量了一下字体的大小,便直接走了过去,在石壁上写了四个大字:葬无眼人。
笔刚落,人群就骚乱了起来,有些不识字的听到了身边有人解释,当即也跟着议论起来,不少人甚至直接嘲笑起了店老板。
安夜锦一不骂他们,二不打他们,只是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滚蛋,同时在他们的精神上侮辱他们,他们的确是得了足够的钱,这个地方他们却是呆不下去了,说不得他们会不会一直被人这般嘲笑下去。
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被人立了这么一座气派的石碑,还葬了他们的最丑陋一面,谁又能受得了呢?
看似是安夜锦亏了,却足够让这店家想起来,就窝心一辈子,除非这是一家不长心的。
“师傅,帮我按照这几个字刻,辛苦您了。”安夜锦客气的对身边的石匠说,这石匠跟着站在那里,微微有些愣神,络腮胡子微微颤抖,也是一惊,却还是连连点头,照着她说的办了。
安夜锦点了点头,她低垂着眸子,去听周围的动静,过了片刻,并无异样,这才淡淡一笑,走到了盏乐的面前蹲下,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今日之事,你可有何感想?”
“是我不慎,叨扰了娘亲。”盏乐低头,他已经知道自己做事有多么的不成熟,脸色有些不好,内心之中应该已经反省了一番。
“你可怨?”
“自身之错,无可怨。”就算心中不服气,却还是死撑,他知道,推卸责任对自身不利。
“那你可会改变?”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盏乐表情坚决的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来,表示自己不过是在实践内心的知觉,知晓了自己的根本天性,懂得了事物,却不会丢失本心,他不过是在修身养心,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与使命。
安夜锦点了点头,便起身去打点其他的事物,支走了花府的人,处理好了这些,便拉着盏乐的手离开,回了他们的住处。
店家与其儿子灰溜溜的离开,伴随着周围人的嘲笑声音,两个人走得十分狼狈,他们心中有气,却不舍这金叶子,只好这般离开。他们刚刚还是气焰嚣张,如今却如过街老鼠,虽是占理的一方,却败得无地自容。
另外一边,安夜锦刚刚离开,就有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身法奇快的转身离开,他脚下生风,步伐奇特,转眼间已经拐入了小巷之内。小巷之内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也是会些功夫的,见到这名男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是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任由他上了马车。
他刚刚进入到黑帘马车之内,就唤了一声:“主子。”
车内一名男子斜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虽然懒散,却依旧雍容华贵,根本不似凡夫俗子的出身,他的贵气十分显然,好像生来就是上位者一般。
“小的按您吩咐的做了…”薛安将事情跟男子叙述了一遍,男子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到了后来,干脆大笑出声。
“好一个葬无眼人,好一位聪慧的女子!”
薛安不解,诧异的去问司徒亦:“主子,这安姑娘是否有些过于嚣张了?传闻中安姑娘是一名极为平和的人,今日做事怎得这般乖张?”
“否,她是在用行动告诉我,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她不仅仅是折煞了那店家的面子,还在无形之中暗示我,说我有眼无珠,敢去招惹她…哈哈,她这是在与我宣战呢。”而且他也在同时断定,安夜锦那一日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点破而已,还有就是,这个盏乐是她十分在乎的人,不然她是不会因为自己如此小动作,就掀起这样的波澜。她的性子,司徒亦摸清了几分,却有大半让他探不清,摸不准。还真看不出,那般柔弱的女子,却是个刚毅的性格。
司徒亦说完,忍不住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