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别闹我手下。”
徐景昌瞥了眼郗浮薇,说道:“以为你还没醒,逗她几句而已!”
“你进来说话吧。”沈窃蓝说了这话,又叫郗浮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
“这种几个月前还是大小姐的人会什么伺候?”徐景昌闻言立刻说,“你叫她服侍你不是笑话么?我带了茶水糕点来,一并给你送进去吧。”
于是他跟他手底下的人“呼啦”一下簇拥进去,留下郗浮薇一个人在门外无语。
还好这时候于克敌回来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一群人,杀气腾腾的,看谁的目光都仿佛想把人家大卸八块的那种,有几个衣摆上还沾了血。
他们脸色都非常难看,见到郗浮薇在庭院里,于克敌侧头朝她打了个招呼,有点狐疑的指了指喧闹的卧室:“怎么回事?”
“定国公来了,嫌我不会伺候,带了他的人还有茶水糕点在里面。”郗浮薇走过去跟他说,又问追击刺客的事情,“追到了吗?谁干的?”
“追是追到了。”于克敌沉着脸,说道,“不过都是死士,看看逃不掉,就都自己抹脖子了…有擅长勘察的兄弟还在那里。我们先回来请示一下大人。”
他没理会定国公的招牌,直接去卧房外扬声通禀了。
然后沈窃蓝就很干脆的把徐景昌主仆全部赶出门,让他进去汇报了。
赶出门的意思不是赶出房门,而是赶出大门,理由是锦衣卫给陛下办事,没陛下的吩咐,哪怕是被永乐帝当成大半个儿子看的徐景昌也不能旁听。
徐景昌对此非常不满,大概是奈何不了沈窃蓝,出门的时候专门指着郗浮薇冷笑:“你给我记着!”
郗浮薇面无表情的关了门,冷笑一声,徐景昌不让她记着,她也不会忘记徐景鸳的“招待”好不好?
“大人说了后头的厢房让你住?”她转过身,恰好有个跟于克敌一起回来的校尉走过来,这人是少数几个身上没沾血的,看面相也比较斯文,同她说,“小于回来的路上就交代过,让我先帮你把他担心搬走,再带你去选房间。”
“我已经选好了,东西都放在了门口。”郗浮薇说道,“于克敌的屋子我没动,那边一排屋子的钥匙我也没有。”
那校尉说道:“嗯,我知道在哪,你跟我来吧。”
见她边走边朝沈窃蓝屋子里瞅,笑了笑,“该你知道的,早晚会告诉你的,不该你知道的,还是别好奇的好…咱们这一行做久了就晓得,有时候糊涂一点未尝不可。”
郗浮薇点头称是。
路上跟他互相通了姓名,郗浮薇这会儿报的当然还是沈轻雷的名字,那校尉则说自己叫耿芝:“大人这儿一直没个女眷伺候,小于虽然差不多事情都会做,到底不够仔细,日后还要请沈姑娘多费心了。”
“哪里,这些日子克敌很是照顾我。”郗浮薇同他寒暄了几句,就到了最后一进,这人去了走廊下,敲敲打打的,就开了个精巧的机关,是在墙上,一个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的小洞,从里头拿出一大串钥匙,边找着于克敌那屋子的,边同郗浮薇交代:“这机关咱们自己人都知道,外出一般就放这儿,不容易掉,也省的去前头拿。”
郗浮薇认真的记了下那位置,正要说话,这时候前头忽然遥遥的传来几声雀鸣,跟昨晚郗浮薇听到的差不多,急促尖利。
她因为半路入伙,对于这种暗号还一头雾水,耿芝却是脸色顿变,将整串钥匙一扔,按着腰刀拔腿就跑!
“…”留下郗浮薇一脸纠结,她这是跟上去呢还是躲起来啊?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定国公遇刺
郗浮薇没犹豫多久就决定去前面看看。
现在这情况跟昨晚不一样,昨晚事出突然,这院子里就三个人,沈窃蓝应付得了,她没站出来还能说是自知武艺低微不给上司添乱;如今光天化日之下,一群锦衣卫在给沈窃蓝禀告呢,郗浮薇若是继续藏起来,给同僚的印象可想而知!
何况如果前头一群人都挡不住,她在后面藏再好也是白搭。
只是小心翼翼的到了前面,却见披着狐裘的沈窃蓝站在回廊下,身侧跟着于克敌,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四周看起来也没什么需要紧张的事情?
她正要询问,却注意到这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均看住了前院的院墙,屏息凝神,似在侧耳细听。
片刻后,那边有人浑身浴血的跑过来,正是耿芝:“大人,果是定国公遇刺!”
“情况如何?”沈窃蓝闻言,眼中阴霾犹如乌云漫天,沉声问。
耿芝道:“国公爷平安无事,不过左右侍从不防备,在巷子里被弩箭偷袭死了好几个,咱们的兄弟方才在支援时也受了伤。”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渍,“属下杀了对方两个人,这些血都是他们的。”
“阿景人呢?”沈窃蓝问,“是吓的还在巷子里回神,还是继续回住处去了??
耿芝还没回答,前头已经传来一个惊魂甫定的声音,没好气道:“幼青!你这什么话?老子是那么胆小的人么!”
又说,“我看那些刺客大白天的居然也藏你住处附近,显然压根没把你这锦衣卫百户放眼里,心中放心不下,故而折回来看看你。”
沈窃蓝“嗯”了一声,说道:“反正你不是因为害怕回去之后再碰见人刺杀你才回来的。”
“…”徐景昌脸色难看的从垂花门里走进来,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建文余孽还是?”
“正在查。”沈窃蓝不置可否,“你派人回去看徐小姐了么?”
徐景昌这才想起来,忙打发人去将徐景鸳也接过来。
旁边郗浮薇听了这话,脸色就有点难看,瞥了眼沈窃蓝,低头不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沈窃蓝说道:“我这儿地方小,而且男女有别,徐小姐来了不方便。”
“这丫头不也在这里住?”徐景昌朝郗浮薇抬了抬下巴,说道,“以前也是个千金小姐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景鸳来了俩女孩子正好作伴。”
“…”沈窃蓝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徐景昌只好说:“都来你地盘了,谁还敢欺负你的人?景鸳再不懂事,还能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吗?就算她不懂,我会看着她的,成不?”
又提醒,“这济宁可是你负责的地方,我们要是在这儿出了岔子,你也逃不掉!”
沈窃蓝这才说:“徐小姐如果来了之后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那么我只能送她去兖州府或者其他卫所了。”
徐景昌一直养尊处优,方才过来溜达了一圈,又被突如其来的刺杀着实吓了一回,这会儿就有点蔫,道:“幼青,你分个屋子我叫人收拾下,歇会儿吧。”
又说,“等会儿景鸳来了,必然也将厨子什么带过来,到时候你可沾光了。”
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沈窃蓝让人带徐景昌到自己住的这一进的东厢房里安置。
他则是召集手下议事。
郗浮薇见没人赶自己,也跟进了正堂,在角落里弄个绣凳,乖乖巧巧的坐了。
这中间同僚们看了看她都去看沈窃蓝,沈窃蓝则是权当没看见。
于是片刻后,留了俩校尉在外头守着以防被听了壁脚,屋子里的人都开始讨论刺杀的幕后真凶,郗浮薇也顺利的参与了旁听。
众人没讨论几句就决定了大概的怀疑目标。
只是几个总旗、小旗的都起了争议,因为一派人怀疑建文余孽,一派人则是怀疑汉王或者赵王。
怀疑建文余孽的人理直气壮:“大人是天子亲军,又是靖难功臣之后,还跟太子殿下颇有渊源;定国公呢则是忠湣公爱子,陛下视若嫡亲子侄。建文余孽日薄西山,奈何不了陛下,退而求其次的对大人跟定国公下手,岂非理所当然?”
“建文余孽的确有这动机,但你们不要忘记,不管是大人遇袭还是定国公手下方才的死,都是出自对方的弩箭。”怀疑汉王或者赵王的人则说,“还不是一把两把弩箭,更不是普通的弩箭!那声势咱们都有见到,私下里也看过箭枝,乃是连弩!连弩乃元戎,就算在军中也是备受重视,不是精兵根本没有配备,何况是流落坊间?也就是打小跟着陛下在行伍里长大的汉王殿下跟赵王殿下,要弄到这种连弩最是方便不过,也有理由刺杀大人。之所以也对定国公出手,八成就是为了栽赃建文余孽!但实际上距离靖难之役已经快十年,建文余孽这些年来没少动作,损耗极大,哪里还拿的出来这样的家底?”
“拿不出家底?莫忘记靖难之役可不是打了一天两天!”反对者反唇相讥,“建文兵败如山倒的时候,还会不想着留一手?不然这些年来,那些余孽是怎么孜孜不倦的挑事儿的?”
他们唇枪舌战,郗浮薇因为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议事,而且所知不多,也不敢作声,只默默听着,暗自惊讶:“原来这些年来建文余孽动作很多?而且还被锦衣卫端了不少?”
然而民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就是之前于克敌也说建文余孽不成气候呢,就好像永乐帝登基之后,建文余孽就没存在似的了。
但总旗小旗们口中,却仿佛建文余孽的折腾没怎么停息过,而且还有继续的意思。
郗浮薇觉得这不应该只是山东距离应天府不近,消息不够灵通的缘故,八成是永乐帝下了封口令,不让世人知道建文帝还有支持者在行动。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永乐帝是非正常上位,还是叔夺侄位,建文帝在位的时候也不算昏庸,至少没怎么坑过百姓,很多人对这位年轻皇帝不免存着同情。
要是叫天下人都知道建文帝的余部至今都没放弃,永乐帝这帝位的巩固必然就更艰难了。
他们讨论了良久,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决定询问沈窃蓝的意见。
沈窃蓝认为是二王更可疑,原因是自己住的地方看似毫不设防,其实四周散住了好几户锦衣卫,不分昼夜都有岗哨的。
这情况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趁夜摸进来动手,必然是出了内奸。
“建文余孽没有这样的本事。”沈窃蓝说出这句话之后,众人沉默了会儿,纷纷附和。
郗浮薇若有所思。
接下来就是沈窃蓝安排差事,务必将这两天的刺杀事件彻查出蛛丝马迹,有了实质的证据之后,上禀永乐帝。
“你接下来的差事,就是陪着徐小姐。”安排了一圈都没郗浮薇什么事,到最后沈窃蓝才将她叫到跟前,叮嘱,“我会跟徐景昌还有徐小姐本人交代,让徐小姐不许再为难你…我这儿没有丫鬟之类,手下唯一的女眷就是你,徐小姐来了,只能让你负责。”
又说,“书房以及我的卧房,绝对不许她靠近。”
郗浮薇点头称是。
她心里当然是不怎么情愿的,可也没底气拒绝。
毕竟就算沈窃蓝不跟徐家兄妹交涉,就让她去招呼徐景鸳…她又能怎么样呢?
“咱们的人里有内奸,你出入自己当心点。”沈窃蓝看了眼外头,又低声说,“这些日子我很忙,无暇顾及每个下属。”
郗浮薇说道:“大人,既然咱们这里头有内奸,为什么还要让定国公兄妹来这边住?如果在这里出了事…”
沈窃蓝道:“这内奸.我既然敢当众说出来,自有分寸…徐家兄妹很受陛下重视,就算陛下已经下了口谕让他们前往北方,一天没离开,他们的安危咱们就脱不开关系,不管他们在不在咱们跟前。所以阿景愿意主动搬过来,还省了咱们两头跑的功夫。”
他现在确实忙,没叮嘱几句也就匆匆而去。
郗浮薇去后面继续收拾自己的住处,这中间有几个校尉过来打扫庭院。
不过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徐景鸳的入住。
这些都是武人,洒扫庭院很是利索,没多久就弄好了,还过来问郗浮薇要不要帮忙搬家具什么的。
郗浮薇其实没有什么大件的行李,但为了拉近关系,还是请他们帮忙将几个柜子移动了下,换了个布局,趁势一人塞了一个装碎银子的荷包当谢礼。
她年少姣美,出手又大方,很快博得了同僚们的好感。
搬完柜子后出了门,不必跟出来的她询问,就主动说起了一些办差的诀窍跟济宁这边的事情。
“据说那徐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其中一个校尉还专门左顾右盼了一番之后跟她讲,“好在现在是在咱们的地盘上,她要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你就专门拣定国公在大人跟前的时候过去哭诉。大人向来护短,是肯定会给自己人做主的。”
“也别哭的太频繁了,这一手留着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用。”另个人则说,“凭什么国公府的小姐,来了咱们的地盘上,你也不需要太捧着。不像话的时候,那些不伤人的手段未尝不能用,只要做的冠冕堂皇又不留痕迹,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谁还会胳膊肘朝外拐?”
正说着,那边来了个小厮,说是徐景昌有请。
当然是请郗浮薇过去说话。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仗势欺人
郗浮薇跟几个校尉闻言都是一愣,俱交换了一个“该不会是为了徐小姐要搬过来提前敲打人”的眼色,虽然他们跟郗浮薇初次见面,到底都是沈窃蓝麾下,这会儿就有人站起来,说道:“沈姑娘,你尽管过去,咱们这就去见大人。”
“沈幼青一准以为本国公是要为难你了。”片刻后,满心疑虑且忐忑的郗浮薇到了徐景昌跟前,徐景昌劈头就说,“看来我们兄妹的名声还真不剩什么了。”
郗浮薇心说原来你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面上却是恭谨的,道:“未知国公爷召见,有何吩咐?”
“我答应了幼青不调戏你,这会儿喊你过来,除了为我那不省心的妹子,还能为谁?”徐景昌瞥她一眼,说道,“闻说你之前冲撞了她,被她责罚,受了点伤?”
“是我有错在先,徐小姐宽宏大量,未曾计较。”郗浮薇心中恼恨,面上则一派惶恐。
徐景昌道:“你不必在我跟前作此惺惺之态,毕竟你又不是我家家生子,据说从前也是娇养着的,这段时间再三被我妹妹刁难,心里没有恨意才怪。”
“国公爷身份尊贵,徐小姐也是不遑多让。”郗浮薇低着头道,“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想的,哪里值得国公爷关注?”
“这话倒是不错。”徐景昌点头道,“我们爹爹当年乃是为了维护陛下而逝,原本我们跟陛下也是有亲,所以陛下向来对我们兄妹宽容。你之所以能够好好儿的活到现在,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我妹妹没有认真跟你计较,不然你这会儿怕是早就葬完了。就算她那么做了肯定会惹恼幼青,不过说实话,我妹妹她也真不需要将幼青的想法放在心上。”
他说到这里,端起茶水呷了口,道,“但如今是在幼青的地盘上,这地方又没有你之外的女眷。我也不想跟锦衣卫翻脸…这样,我给你一笔银子,你跟我妹妹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郗浮薇真想跟他说:“我给你一笔银子,你让我抽你们兄妹一顿可好?”
拿钱化解恩怨这种事情,对于穷苦惯的人来说也许还有可能。
对于根本不缺钱的郗浮薇来说,简直说不出来的恶心。
这点刚刚还说了她以前是被娇养的徐景昌未必不知,却还是这么做了,足见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郗浮薇沉住气,低眉顺眼的应付完他,回到后面,刚才的几个校尉都在等着,见她过来,忙围上来询问,她顿时就红了眼圈,说道:“人家是国公爷,别管说什么做什么,能怎么办呢?”
“国公爷又如何?”校尉们大抵年轻,正是血气方刚,因见她年少美貌,多少有些怜惜,闻言愤然说道,“咱们锦衣卫抄家过的权贵多了去了,想当初太祖皇帝陛下在时…他要不是被刺客吓破了胆,至于跑咱们这儿来躲着不肯出去?”
这一天也是很忙的,他们安慰了几句郗浮薇,前头就有人过来,说是衙门那边来人了,还是府尹亲自出马,很是带了几个人,于克敌一个人忙不过来,沈窃蓝喊他们过去伺候茶水。
郗浮薇闻言就也跟了过去。
到了堂上便见一个穿着常服的短髯老者坐在沈窃蓝下首,正忧心忡忡的问:“国公爷没事?据说徐小姐也在,徐小姐呢?也没事儿吧?”
“徐小姐那边本官已经派人去接了,老父母无须惊慌。”沈窃蓝平静的安抚,“何况贼人刺杀本官以及国公爷尚且可算示威,屠戮妇孺岂非令人不齿?”
那老者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然而还是长吁短叹的愁眉不展,道,“但望陛下那边接到消息,赶紧加派人手过来护送这两位贵人前往圣驾之畔才好。”
郗浮薇知道,这位府尹之所以这么紧张徐家兄妹的安全问题,也未必是对这两位当真多么关心,主要还是济宁是他治下,定国公兄妹要是在这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想也知道,永乐帝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这会儿担心的要死,翻来覆去的询问了半晌不说,还想把自己带过来的衙役留一大半下来。
弄的沈窃蓝哭笑不得,专门喊了几个校尉到跟前,道:“老父母,本官这儿不缺人手。何况济宁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街面上的巡视就越发的不能少了。老父母将这些人都留下来,因为跟本官麾下并不相熟,仓促之间的配合难免绊手绊脚,那边贼人见着衙门里头差役变少,不定又要出来兴风作浪,到时候只怕百姓人人自危,这…却怎么跟陛下交代?”
府尹想想也是,这才叹着气,不提给沈窃蓝这边支援人手的话。
如今临近年底,很多人都希望在年前把事情了结,所以衙门也是很忙的。
府尹没坐多久也就告辞了。
沈窃蓝亲自送了他到门口,转身回到堂上,这才问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郗浮薇:“方才定国公找你了?”
郗浮薇于是将经过说了一下。
沈窃蓝闻言也没说什么,问她没旁的事情也就挥退了。
徐景鸳是快傍晚的时候被送过来的。
她来的时候还很不情愿,一进门就抱怨徐景昌:“哥哥你就是杯弓蛇影!明明好好儿的在这里,偏生要骗我说什么刺客满城都在找咱们俩…你也不想想,就咱们兄妹的不管事,谁家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才会专门给咱们派个刺客?八成是弄错了吧?将刚好从巷子里出去的你当成了沈窃蓝?”
“没大没小。”徐景昌训斥道,“我跟幼青一块儿长大,彼此跟兄弟似的,他于你岂非也如兄长一样?你怎可直呼他大名?”
就叹气,“你真是被娘宠坏了。”
徐景鸳当着众人的面,却也没有给胞兄留面子的意思,微微冷笑道:“说的好像你自己没被宠坏一样。”
旁边徐家的管事见沈窃蓝等锦衣卫都是默默喝茶,并不理会,只得出来圆场,赔笑道:“大小姐,您之前是没看到,那些贼人真是了不得,弩箭跟下雨似的兜头过来!要不是咱们家侍卫足够忠心,都是拿身体挡住了国公爷…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此刻说来仍旧心有余悸,徐景鸳却还不是很相信,哼道:“他们锦衣卫最是无孔不入,谁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的摆了咱们一道,还要来跟咱们邀功?”
沈窃蓝听到这儿大概有点不耐烦了,头也不抬的说:“你当然可以不来住,最好连你哥哥也一块儿带走。”
“景鸳你别胡说了!”徐景昌有点头疼的阻止妹妹,“刚才差点被射成刺猬的不是你,你当然不知道那种时候有多么危险!反正我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这几日就住这儿,由锦衣卫负责咱们的安全!如果你不愿意住的话…”
他顿了顿,“那我先找人送你回应天府吧,陛下那边我回头一个人去请罪。”
徐景鸳不想回应天府,深吸口气压下怒火,才说:“我听哥哥的。”
他们兄妹的争议才平息了会儿,当知道自己在这边的居住环境以及邻居后,徐景鸳又抓狂了:“我要跟这贱婢住差不多的厢房?!”
“你怎么说话的?!”徐景昌皱眉,给她不住打眼色,“这位沈姑娘是沈幼青的得力下属,你现在住的地方说起来应该是她的地盘,她都还没嫌你麻烦呢!”
他好说歹说的,好一会儿才将徐景鸳哄的勉强平静下来,沉着脸带人去后头归置东西。
这中间郗浮薇始终面无表情不说话。
半晌后见前头没什么吩咐了,她慢慢踱步到后头,才出月洞门眉头就是一皱:自己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扔在庭院里。
来来回回给徐景鸳搬东西的下人还不忘记经过时踩上一脚。
“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盯着那些东西看了片刻,抬眼望向不远处回廊下的少女。
徐景鸳的下仆本来就多,这地方又小,根本容不下太多的奴仆同时收拾,所以近侍除了几个监督的,其他都围着她在回廊下歇着。
然而这么冷的天,她们居然没有先打扫好一间屋子进去烤火,而是弄了一堆炭盆硬生生的在回廊下弄出一片温暖如春来,怼郗浮薇的决心可以说是非常强烈了。
“什么意思?地方不够,只能请你帮帮忙,让一让了。”徐景鸳坐在垫了软垫的玫瑰椅上,三面由下仆排成人墙给她挡了风,椅子下面还摆了一圈的炭盆取暖,手里则抱了个样式精巧的手炉,闻言挑眉道,“俗话说的好,客随主便,你上司沈窃蓝很是慷慨大方的,你该不会小气到这点委屈都不受吧?”
郗浮薇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发抖,好容易才忍住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沉声说道:“小姐若是想要我的屋子,大可以直接提出来。如今却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叫人进我的地方,拿我的东西,还扔在这儿任人践踏…是不是不太好?”
徐景鸳咯咯笑,左右看看,轻佻的一耸肩,说道:“不太好?为什么不太好?你们说,这个好不好?”
丫鬟们围着她嘻嘻哈哈的,都说:“没什么不好啊?奴婢们都觉得挺好的,还省了姑娘你自己收拾的功夫呢是不是?”
又说,“至于弄坏的东西,一来嘛,如今天寒地冻的,地上都是雪,扔上去也不怎么摔的坏;二来呢,即使踩了几个脚印什么的,姑娘你该修的修该洗的洗,不就是了?”
有个看起来是管事姑姑模样的下人,还扬手扔了一角碎银子过来,道:“这个是提前给你补偿的。若是觉得不够,再来跟我说就是,可别为这么点小事打扰我家小姐!”
一群人听着,都笑作一团。
而被她们或有恃无恐或好整以暇看着的郗浮薇,沉默片刻,却也冷冰冰的笑了起来:“徐小姐。”
她没看那些下人,只盯牢了徐景鸳,说道,“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如果是其他人,区区一个屋子,您派人抢了也就抢了。但此时此地…却不知道徐小姐,打算怎么跟锦衣卫交代?”
徐景鸳本来还在满不在乎的笑着,心念一转,笑容顿时一敛。
正文 第九十章 所谓揣摩上意
徐景鸳微微坐直了点身体,这意味着她对于接下来的谈话还是比较重视的,尽管语气显得很不屑:“你该不会想说,你那屋子,还有这些破烂里头,有什么锦衣卫的绝密消息啊证据啊情报什么的在里头吧?”
她冷哼道,“真有那样的玩意,你这种眼皮子浅的,还不早就拿去沈窃蓝跟前献宝了,还能留在这么个破厢房里?!”
“再怎么破厢房,那也是百户大人的住处,济宁府上下,这会儿最安全的大概就是此地了。”郗浮薇不软不硬的顶回去,说道,“否则堂堂国公爷,以及徐小姐您,多么尊贵的身份,何以也要屈尊纡贵的搬过来住?既然如此,我将要紧的证据藏在这里的厢房里,有什么问题?”
至于说为什么之前没有拿给沈窃蓝看,她冷笑了一声,“徐小姐来的晚,所以大概还不知道!昨儿个我才从邹府过来,当时百户大人正在外头。后来大人回来是回来了,却因为一些事情在书房里忙的团团转,我怎敢打扰?之后用过晚饭,跟着就是刺杀!大人忙着布置顺藤摸瓜找出真凶的事儿,我这边只能再缓缓!结果这一缓就缓到了现在才有空,我这正准备回来拿证据呢,结果…”
她眼睛朝雪地上瞟了一眼,用意不言而喻:都被你们毁了。
徐景鸳到底是贵胄人家出来的,也没那么好糊弄,当下就说:“如果当真是那么要紧的证据,自然也是十万火急!哪怕沈窃蓝有其他事情要忙碌,你为什么还要拖延?”
“大人亲口说,刺客之所以能够先后刺杀大人还有国公爷。”郗浮薇走过庭院,在一干下人或敌意或防备的视线里,凑到徐景鸳跟前,轻声道,“乃是因为出了内奸!而内奸是谁,大人没说,我也不知道!所以即使我跟于克敌关系不错,却也不敢轻易信任他…那么,当然是要等到一个能够跟大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再献上,以策安全了!毕竟,这个证据实在太要紧太要紧了…一旦失落,可以说事关重大,哪怕徐小姐您,也是承担不起的!”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即使找不到跟沈窃蓝单独相处的机会献上,做什么不带在身上?”徐景鸳觉得她应该是在胡说八道,但也没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郗浮薇纯粹撒谎,只能努力反驳,“这样要紧的东西放在一个用力一拧就能拧断锁的屋子里,你骗鬼呢你?还连我都承担不起,摆明了就是想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