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表露,却还是希望能够多看几眼沈窃蓝的。

“我回去之后同我族兄商量下吧。”郗浮薇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说道,“这种事情到底要他拿主意的。”

半晌后,小院里,于克敌一脸无语的看着同僚:“被赶出来了?按说不应该啊…你都在邹府这么久了,按说想让你走人,干嘛非要现在发作?”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最近打算做什么?”郗浮薇怏怏的问,“大人呢?我得找他请罪。”

“大人有事儿去了。”于克敌说道,“留我看家来着…嗯,主要是看着书房。”

又说,“之前大人让你去邹府,其实也没指望你能弄到什么要紧的消息,不过是敲打一下邹府,别以为这会儿的锦衣卫没注意他们!邹府默认了你留下,也就是低了头,如今这么做,难道是想跟咱们翻脸了不成?”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又自己否认,“不对,济宁这一段的河道还没开工呢,他们就算要用强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发作吧?”

郗浮薇无语的看着他,半晌才说:“当初你们让我去邹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于克敌道:“那时候你还在邹府,为了不打击你,当然要说好听点了。但实际上,你这种之前跟锦衣卫八竿子打不着的,还是去邹府这种祖上讳莫如深的人家做密间,你觉得我们能对你有什么期待?你每次能活着过来述职我们都心满意足了!”

“…”郗浮薇呸他,“你们这帮番子,嘴里没句真话!连自己人也使劲儿骗!”

“被骗多了你也就能骗别人了,到时候大家都是撒谎的行家,谁也不要想骗谁,可不就是心平气和了吗?所以你还要好好学着才是。”于克敌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接下来要怎么着,等大人回来了再说罢!”

郗浮薇怀疑道:“不了,我吃点干粮就好,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吃食里坑我?”

于克敌说:“你不要正好,省的我操劳。我在家里可是什么都不做的,也就伺候过大人。”

“我连你家大人都没伺候过呢!”郗浮薇冷哼,“比娇贵吗?”

两人拌了几句嘴,勉勉强强的吃了点午饭,于克敌倒是说起正事来:“会通河已经动工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借钱

“不是说还没动工么?”郗浮薇道,“到底是动工没动工?”

于克敌恨铁不成钢白她一眼,道:“说的那么清楚怎么就不仔细听呢?济宁这边还没动,因为按照白英的建议,这边要改的地方可是多了去了,得仔细着来才成。至于其他地方,那些可以沿用的河段,是已经征了徭役做着了。”

就问她,“你虽然是仓促离家,但手里好像还是有点银子的?要不要趁机捞一票?这是默认给咱们的好处,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责怪的。”

郗浮薇心领神会,济宁本来就是会通河的大埠,放眼整个大运河,也是最繁华的港口之一。

这会儿河道要改,不定就有本来不值钱的地方变得炽手可热…只是具体工程的规划还没公布,宋礼甚至拖了东昌府做替身,压根提都没提济宁!

趁现在去买点田地铺子什么的,自是一本万利!

她甚至有点怀疑,宋礼这么干,除了安全以及稳定之类的考虑外,没准也是想着趁机捞一把呢?

毕竟宋尚书也是有一大家子人要养的。

“这消息虽然还没传的沸沸扬扬,但知道的人应该也很有一批了吧?”她沉吟了下,说道,“我手里的银子虽然有一点,却也不算很多,我侄子年纪还小…具体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要不帮我参谋下?”

于克敌“嘿嘿”一笑,说道:“虽然知道的人有些个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上折子给陛下圣裁的,如此一来,陛下左右当然也就晓得了。不过…咱们可不也是陛下的人么?在这山东辛辛苦苦的做事,上头哪能不体恤呢?何况就咱们的身份,想吃肉也没那胃口,蹭点汤汤水水什么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是?”

郗浮薇想想也是,道:“那要怎么做?”

“你我品级都不高…噢,你根本没品级。”于克敌说道,“但因为是大人跟前的,提前买个十亩八亩地,或者几个毗邻新河道的铺子,都是没问题的,再多肯定不行了,这会儿买下来,日后也未必拿的住。”

“这也差不多了。”郗浮薇说道,“我买我侄子名下,毕竟要不是我家出了事,郗家的那些田宅,原本也该是他的。”

于克敌很热心的帮她参详了一番,就转弯抹角的借起了钱,因为他也在这种默契的照顾之下,问题是,家道中落,没钱买,又不甘心错过这机会,知道郗浮薇手里有银子,是早就打上主意了。

正好她今天被邹府赶出来,沈窃蓝又不在,于是就说上了。

“…要不是你没钱,是不是这个事情就不告诉我了?!”郗浮薇本来还挺感谢他的,闻言顿时黑了脸,“你们这些番子…就不能稍微有点脸皮么?!”

于克敌表示不服:“别忘记你如今也在给大人做事,我是番子,你就是女番子!”

而且,“我怎么说都是给你指了条发财的路子,哪怕存着点私心,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居然还给我脸色看,你说你怎么就这么难相处?”

“我看我再跟你待上会儿,没准都要觉得闻羡云其实为人不错了!”郗浮薇瞪了他一眼,一边拿银票一边说道,“你连同在大人跟前的同僚也要坑,还有人性没?”

于克敌笑着说道:“人家闻羡云本来对你就不错,虽然背地里下手的时候狠辣的紧,可是照顾的时候也真是无微不至啊!”

郗浮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多递了张银票过去:“你一直跟在大人身边,我瞧你对大人似乎挺了解的…等下大人回来,要是知道我被邹府赶出来了,你说他会怎么办?”

“你怕了?”于克敌斜睨她一眼,不紧不慢的接过银票塞进袖子里,才笑着说,“别太担心,大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手下人只要不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都很好说话的。不然我那些叔伯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推荐我来伺候他,我那些叔伯可都是老锦衣卫,太祖皇帝陛下那会儿当过差的,眼睛最毒不过。”

郗浮薇闻言托腮看他,要笑不笑道:“哟,那说起来,邹家老爷跟他祖上,没准还是令尊的同僚呢?”

“我家祖上还有几位叔伯都是北镇抚司的。”于克敌道,“邹家就难说了,反正我爹生前,还有现在还在的几位叔伯,压根从来没听说过邹府也是锦衣卫的话。这消息还是大人在应天府那边查阅到的,估摸邹府之前可能是南镇抚司的。”

说起来锦衣卫能止小儿夜啼,可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却能令锦衣卫战战兢兢。盖因这衙门是专门监督锦衣卫的,手段之酷烈,隐藏之深刻,套路之曲折…自己人都害怕,更别说外人了。

不过…

郗浮薇思索了会儿,说道:“南镇抚司…南镇抚司虽然威名赫赫,然而却不直接管辖监察天下的事儿?“

这要在平时没什么,因为南镇抚司的创立,原本只负责锦衣卫自身法纪、军纪。至于说巡察缉捕什么的,那是北镇抚司的事儿,反正外头知道怕锦衣卫就成。

然而如果邹府是太祖皇帝留给建文帝的人,又是出身南镇抚司的话,岂不是说他们手里未必有多少各地官员的把柄?

“官员还在其次,反正如今是永乐年间了,陛下宽宏,一纸赦令之下,有什么好怕的?”于克敌提醒,“但那位当时就很年轻,这也才过去了十年不到。”

郗浮薇道:“也是。”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建文帝的下落?

“其实那位就算这会儿站出来,也没什么用?”她思索着,又说,“越往以后越没用。”

毕竟建文帝在位满打满算也才几年?

又没做出什么特别的政绩来,天下百姓对这位年轻皇帝根本还没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继任者的永乐帝又不是足以让百姓怀念建文帝的昏君,恰恰相反的是,永乐帝很是果敢坚毅,大有明君之姿。

靖难之役过去虽然才十年不到,然而很多人只怕早就忘记建文帝了。

像郗浮薇,靖难之役发生的时候她已经出生了,可是对于那位以皇长孙承位却旋即失位的皇子,她真心没什么缅怀的。

甚至跟着郗浮璀了解了些经过后,还很感慨这位的优柔寡断。

所以郗浮薇觉得,永乐帝没必要这么忌讳建文帝还在人世。

“你家里只是乡绅,不知道上头的事情所以不懂。”于克敌闻言摇头道,“陛下怎么会忌讳那位?要是忌讳,当初也未必会清君侧了。”

他声音一低,“然而太祖皇帝陛下…”

永乐帝不怕侄子,然而却怕一手建立了大明朝的太祖。

这也不奇怪,除了懿文太子外,老朱家的子孙,谁不怕太祖?

不仅仅是出于为人子女对父亲的敬畏,更是对太祖从一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乞儿到君临天下的崇敬。

太祖皇帝当初那么死心塌地的要将江山交给孙子,怎么会不多给年轻的孙子多留几张底牌呢?

“可那又怎么样?”郗浮薇心道,“如今坐在大位上的,还不是永乐帝么?”

可见太祖皇帝留下来的底牌要么不够,要么就是建文帝自己不会打牌…现在打牌的这个人都不知所踪快十年了,永乐帝居然还是耿耿于怀吗?

她对永乐帝,对朱家子孙都没什么了解的,所以也不能确定太祖皇帝在永乐帝心目中的阴影就是这么深刻。

旁敲侧击了一番沈窃蓝不会因为自己被邹府赶出来,就关心起了将来:“你说我不在邹府做女先生了,接下来大人会让我做什么?还是就将我侄子还给我,让我找个地方好生过日子去?”

于克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就算大人让你们姑侄走,你真的敢走?”

“…不敢。”郗浮薇沮丧的抱住头,“冲着那位徐小姐,我也不敢离了大人跟前呀…噢对了,昨儿个出去被她堵住,带到酒楼的雅间泼了一盏热茶,这会儿肩上还敷着药呢!”

这话她说的很平静,甚至没什么怨气,于克敌也没当回事:“别看咱们是天子亲军,走出去文武百官都要退避三舍,然而碰见这种勋贵,还是女眷…陛下心里头对他们老徐家的情分一日没有消磨殆尽,些许委屈也只能忍着。”

“所以我在想,万一大人接下来觉得我没什么用场了可怎么办?”郗浮薇叹口气,“之前一直想着把事情做完,好接了侄子团聚。现在想着,徐小姐的事情一日没解决,还是别让我侄子回来我身边的好!不然不是给徐小姐送人质么?”

于克敌笑着说道:“你要解决徐小姐的麻烦?这可是麻烦了,这种天之骄女就算不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却保不定忽然想起来一下。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防着她吧?那么只能一辈子找人护着你…要不你也别平白背锅了,看看大人有意思的话,索性自荐枕席,混个小妾什么的,哪怕是外室呢,徐小姐再动你的话,名声可是不好听,到时候定国公为了自家妹子着想,也会拦着她的。”

郗浮薇提醒他:“你之前还劝我别打大人的主意了,合着你嘴里就没有一句能相信的?”

“随口说说。”于克敌继续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么?再说咱们锦衣卫要跟举国上下的官员斗智斗勇,偶尔还要跟南镇抚司那边过招…同僚之间不经常切磋切磋,不定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郗浮薇瞪了他一眼,道:“别不正经了,好好的跟你商量呢!”

“其实我仔细想想…”于克敌闻言敛了笑,凝神片刻,说道,“就你的出身,目前能接触到的贵人就那么几个。咱们大人虽然是最方便的,可是为人冷漠,这会儿又一心一意扑在了正事上,只怕没心思跟你玩什么风月。倒是那定国公,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你的姿容,主动上门,他肯定是来者不拒…”

话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沈窃蓝从月洞门里走出来,缓缓道:“去将汶水的舆图拿来我看!”

于克敌:“…”

郗浮薇:“……………!”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暂时留下

于克敌心虚之下一时间没敢动,见沈窃蓝已经转身朝书房走了,这才如梦初醒的跟上去:“汶水的舆图大人前两日才看过,就放在书架最外面。”

他陪着沈窃蓝进书房里去查舆图了,郗浮薇跟到书房门口,却因为没得吩咐没敢进去,只乖乖巧巧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于克敌出来,给她比了个眼色,去厨房沏了壶茶送进去。

这么着,到了快傍晚的时候,郗浮薇的腿都站的有点发麻了,沈窃蓝才让于克敌将她喊进去:“何事?”

“…庄老夫人见着邹一昂拉我袖子的一幕,不由分说非将我赶了出来。”郗浮薇小心翼翼的说,“还多给了我两对金铤。”

足见赶人的迫切。

沈窃蓝闻言皱眉,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却也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疲倦,看来这一天没少奔波。

思索了会儿,才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郗浮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愣了会儿,道:“我…嗯,我自然还想为大人做事。”

因为担心沈窃蓝刚才听到于克敌跟自己的调笑之语,怀疑自己有爬.床的图谋,她说了这话之后又赶紧补充,“昨儿个回去的时候遇见徐小姐,被泼了盏热茶,错非我躲了一下,怕是这张脸也毁了。如今肩上还敷着药…大人若是觉得我愚笨,我可以学。”

之前欧阳渊水说,徐景鸳后来忘记了跟郗浮薇计较,是因为对他到底有些情愫的缘故。

可郗浮薇觉得,多少也跟沈窃蓝有关系。

否则一个寻常败落乡绅之女,人家定国公府的小姐,一句吩咐下去,还怕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又干脆利落?

所以不管愿意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还是继续抓着保.护.伞的好。

“…但我目前不需要女间。”然而沈窃蓝摇头道,“你是少年女子,跟随我左右并不合适。”

郗浮薇无奈,退而求其次:“大人这儿就于克敌一个人伺候,难免忙不过来。要不我暂时给您做两日丫鬟使唤,回头您有差事需要用女间的时候再找我?”

好么,她刚刚跟于克敌说,自己连沈窃蓝都没伺候过,就上赶着求人家让她伺候了。

“我不需要丫鬟。”人家沈窃蓝还不稀罕,说道,“何况徐小姐之所以要针对你,就是因为误会你我之间有私情,如果我留下你在身边伺候,岂非坐实了她的猜疑?到时候事情只会更糟…对我来说这些都没什么,对你而言就不一定了。”

大概见郗浮薇脸色苍白,他思忖了下,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徐家兄妹的鲁莽,专门叫人秘密前来传了口谕,要徐家兄妹北上面圣。到了陛下跟前,他们想再做手脚不可能。不如你带着你侄子离开此地,去其他地方隐姓瞒名?路引什么,可以让于克敌给你准备。”

“…”郗浮薇沉默,她很想问一句,那闻家呢?难道我郗家的仇就这么算了?

然而想到自己在邹府等若是白混的,实在没这个底气。

倒是于克敌还算有点义气,闻言在旁小心翼翼的帮忙说情:“大人,定国公兄妹到现在还没走呢,这会儿就让郗姑娘姑侄离开的话,只怕根本走不远?不如这几日就让郗姑娘留下来打打下手什么,等他们走了,再商议郗姑娘姑侄的去向?”

沈窃蓝沉吟。

郗浮薇紧张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这人才冷淡的点了下头,又吩咐:“书房你不要随便进来,还有我的卧房也是。”

“是!”郗浮薇如释重负,赶紧答应下来。

沈窃蓝又让于克敌:“你搬前头倒座里去,后厢房让给女孩子住。”

安排了此事后,他也就摆手让两人退下了。

到了外面,于克敌悄悄跟郗浮薇说:“接下来能不能留在大人身边,就看你自己的了。”

怕她误会自己是暗示她走歪门邪道,又补充,“大人的案牍之务不少,这次出来又没带文书之流,你若是能够让大人满意,大人也未必会因为顾忌流言赶你走…实际上大人最厌烦别人用这样的手段来胁迫他。”

声音一低,“应天府那边的消息,宋家已经在给宋小姐另外择婿了。”

也就是说,沈家跟宋家的联姻失败了?

郗浮薇闻言微微一怔,却也没什么高兴的。

毕竟她本来就不是沈窃蓝的相好,这人跟准未婚妻玩完…跟她实在也没什么关系。

倒是那位宋小姐,可别将联姻失败、自己痛失良婿的愤怒怨恨都记在了她头上。

这也忒是冤枉。

“不是说这门亲事是两家长辈看好的吗?”郗浮薇顺口试探了句,“宋小姐虽然…莽撞了点,可归根到底也是对大人一片心意,居然就这么算了?”

于克敌要笑不笑的看她一眼,先招呼她一块儿进厨房忙碌,预备晚饭,这才说:“可大人不是这么看的,大人跟家里说,明知道你是他手下,且已经明确说明过同你并无私情,宋小姐不但自己继续无理取闹,还拖上了徐小姐。若是将这位小姐娶过门,日后夫妻之间但凡有点儿不和睦,是不是就立刻要回娘家去,将父母兄弟姐妹连同闺阁手帕交统统喊上给自己出气?大人说他不想要这么不通情理的女子。沈家几位老大人听着觉得也是有道理,就跟宋尚书那边委婉提了提…宋尚书是真心疼宋小姐的,听说之后觉得宋小姐既然已经给大人留下坏印象,勉强成亲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结果,就直接答应了,只是叮嘱不许外传。”

“你消息可真灵通!”郗浮薇赞叹,“宋尚书叮嘱了不许外传的事情,你也知道?”

“是宋尚书叮嘱的,又不是陛下吩咐的。”于克敌没怎么把宋礼放在眼里,随意道,“咱们是陛下的人,又不是在工部做事,一个尚书而已,什么时候管得到咱们锦衣卫了?”

他看着郗浮薇将一盆菜洗好了拿起来,就叹口气,说道,“本来我还指望你留下来我就不用做饭了,看你这洗菜的样子就知道,我不但要继续做饭,还要帮你也做一份!”

“…要不出去买,我出银子?”郗浮薇闻言有点尴尬,她从带着郗矫离开郗家之后虽然东躲西.藏到兖州府的,但因为锦衣卫的暗中照顾,手里又有钱,这种家务事还真没做过。

进了邹府之后,也是有丫鬟伺候的。

厨房这种地方,实在太陌生了。

“你直接给银子我好了。”于克敌不知道是家境真的不行还是本性贪财,听了这话不假思索道,“干嘛便宜外头的馆子?”

郗浮薇松口气,直接将庄老夫人给的金铤给了他一个。

“你之前不会将郗家的家底都带在身上了吧?”于克敌见状有点吃惊,也很狐疑,“不是说你爹被闻家设计坑了家产,连住着的祖宅都抵押了?你哪里来这么多私房,出手就是金铤?弄的我都想杀人劫财了!”

“…我娘有些妆奁,我爹之前说要留给我跟我哥哥以后平分的,所以一直没动。”郗浮薇解释,“而且这个金铤也不是我娘妆奁里的,而是邹府的老夫人才给我的。”

虽然知道这人所谓“杀人劫财”多半是说说而已,但出于对锦衣卫的不信任,以及于克敌之前信口雌黄的狐疑,她还是补充了句,“何况我还指望你继续在大人面前给我说话呢!”

是有求于你所以给的多,可不是钱太多!

于克敌这才释然,将金铤揣进怀里,说道:“你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拿了你的好处,自然不会不管你。”

接下来他一边做饭一边跟郗浮薇说,“你不是我们这种世家出身,又是女子,消息难免闭塞,而且除了我跟大人之外,估计都没见过其他同僚?如果你打算回头带着侄子背井离乡继续过日子也就算了,如果还打算跟着大人的话,一直这样可不行。”

“其实就算我想带着侄子背井离乡过日子,多认识些人也是好的。”郗浮薇叹口气,愀然不乐道,“毕竟我们家长辈都不在了,没亲没故的,侄子还那么小,走到哪里不是被欺负?”

“这话是正理。”于克敌说道,“我看你们年纪差不多,干脆改天你去我家给我娘磕个头,认我娘做义母,回头我也有理由把你介绍给我那些叔伯啊兄弟啊什么的。”

郗浮薇当下就答应了,而且很上道的问起于母的喜好:“既然要认义母,总要准备点见面礼才是。”

“我娘爱吃糕点,你到时候随便拎些糕点就成了。”于克敌给灶里添了把火,说道,“知道你不在乎那几个银子,但财不露白。”

“还是你考虑周到。”郗浮薇称赞他,心里却知道,也是于克敌怕人说于家为了钱认她这个义女。

两人说定了这件事情之后,关系倒是更密切了。

于克敌于是又透露给她:“沈家的几位老大人之所以会同意放弃跟宋家联姻,也是因为宋小姐不懂事,将徐小姐招惹来了济宁,甚至引来了定国公,弄的宋尚书只能给陛下上请罪折子,要陛下亲自派人来传口谕善后。就算如此,这两位却还没走…陛下不忍苛责功臣之后,暗中却已经呵斥了两次宋尚书教女不严。当然,按照宋尚书的资历以及能力,陛下未必会往心里去。可陛下对宋小姐的印象,只怕是改不了了。”

关键是宋稼娘一个寻常官家女,又没有徐景鸳那样的背景,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机会面圣,想改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怎么改?人家永乐帝难道还会继续关注她有没有变懂事吗?

而对沈窃蓝寄予厚望的沈家,怎么会让他娶一个不受皇帝喜欢的妻子呢?

照此推论,宋稼娘这婚事只怕要降格了,要么低嫁,要么就是嫁给门当户对人家不受重视的子弟甚至是庶子。

如沈窃蓝这种被重视的子弟,错非家里长辈不知情,否则肯定不会要她。

想到这儿之后,郗浮薇幸灾乐祸之余也有点淡淡的悲哀:其实宋稼娘甚至都没到永乐帝跟前,之所以会被永乐帝厌烦,归根到底还是徐家兄妹的缘故。

下位者就是这么悲哀。

“刚才大人在要汶水的舆图,接下来有那边的差事吗?”调整了下心情,她问。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突发事件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白英。”于克敌头也不抬的看着火,说道,“河上老人,对这一代水路了如指掌的…他给宋尚书的建议就是改济宁这一带的河道。”

他脸色严肃起来,“早先年,就是太祖皇帝陛下还在那会儿,黄河决口不是淹了一片,将会通河给冲断了么?当时也是宋尚书打头过来治的,然而没治好,盖因水量不足,只能勉勉强强的用着了。这会儿这位给出了个主意,是要从汶水借水还是什么的…反正宋尚书那边消息才送过来,大人这两日都在看舆图,白天也是亲自跑出去实地勘察。”

工程的事情有宋礼这个负责人主持,沈窃蓝应该不会闲到越俎代庖。

郗浮薇思索了下,挑眉问:“可是怕人知道这消息后捣乱?”

“自然。”于克敌道,“毕竟朝中不希望迁都的人还是很有一些的,何况建文余孽不定也在虎视眈眈,要趁陛下领兵在外的机会有所动作!”

“就算陛下领兵在外,如今这天下还几个人记得建文?”郗浮薇掩嘴笑,“想来也难成气候。”

于克敌闻言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可不一定,毕竟靖难之役过去还没到一代人,就算这些年来一直风平浪静的…谁能保证他们就是没有了呢?”

郗浮薇听出他意有所指,深思片刻,看了看外头,小声问:“汉王?”

于克敌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就是说,就算本来给开河护航没什么大的危险,但因为沈窃蓝跟太子的亲戚关系,汉王却可能打着建文余孽的旗号对沈窃蓝下手?

郗浮薇瞬间感觉自己上了一艘贼船。

她还指望沈窃蓝保护自己呢,结果沈窃蓝自己都是被牵累的池鱼!

相比这都快十年了也没搞出过什么大动作的建文余孽,汉王既是永乐帝的嫡次子,早先靖难之役中还是频频立下战功,手底下兵强马壮,正经要为难沈窃蓝,根本不愁没有好手使唤!

而且比出身尊贵,太子妃嫡亲外甥的沈窃蓝,哪儿能及皇子尊贵?

“…沈家没给大人多派些心腹么?”郗浮薇有点受不了的捏额,“还是觉得汉王殿下有分寸?”

于克敌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以后如果去应天府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汉王殿下有分寸?这个笑话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