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道:“我怎么会知道?景鸳这两年脾气越发的见长,我们见面不到三句话必然要吵起来…一吵她就赶我走,哪里还会说其他?”
“你就不能问问她身边的人?”沈窃蓝哂道,“闻羡云是东昌府大族闻家的宗子。”
徐景昌想了想,说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跟谁…谁有关系来着?”
沈窃蓝看了眼郗浮薇。
于是他就露出恍然之色,指着郗浮薇道,“莫不就是你那未婚夫?”
“…”郗浮薇沉默了下,才道,“我现在姓沈。”
徐景昌也没理会她这话了,转过头去跟沈窃蓝说:“这边的伎人看姿色不如应天府出众,不过北地胭脂,倒也别有风味。”
就说打算将方才陪酒的两个伎人买下来,“那个一直哭哭啼啼不愿意的,务必要买。”
沈窃蓝也没在意他忽然转了话题,只说:“你方才不是说那女子瞧着晦气,让给立规矩么?怎么又要买下来?”
徐景昌道:“我难得出一次远门,才在济宁落脚,那贱婢就触我霉头,怎么能够放过她?她不是不愿意接客不愿意陪酒么?我偏把人买下来,爱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冷笑了一下,“就是让她在府里挨个陪侍卫,轮得到她不肯么?”
沈窃蓝对他这脾性显然是早就见怪不怪,闻言说了句:“你要买也要等过几日,我查查那女子的底细。不然你别买了个刺客到身边!”
“这是自然。”徐景昌虽然恶劣,对自己的安危倒还算上心,闻言点头道,“你也找人给我看着点那贱婢,别叫她设法逃了或者躲了。”
底下郗浮薇低着头听这一番话,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就想起来方才闻羡云说郗浮璀的死,跟储君之争、跟开河都有关系,她因为对闻羡云的印象很坏,也不觉得这人会跟自己真正的推心置腹,对于这说辞只是将信将疑,大抵是思索着闻羡云的目的。
可是现在看徐景昌这玩弄人命如草芥的轻描淡写,忽然觉得闻羡云所言也未必不可能:上位者的随口一言,就是下位者的结局。
有时候甚至只是无心之语,然而许多人的命运,就此被定了轨迹。
无可躲避。
甚至被认为不该躲避。
她差不多是浑浑噩噩的跟着沈窃蓝到了小院里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是沈窃蓝有些不耐烦的屈指敲着几案的响声。
“…属下走神了。”郗浮薇一个激灵,连忙福下.身去,请罪道,“还请大人宽宏大量。”
沈窃蓝眯着眼,道:“你最近几次都没按照咱们对外公布的关系称呼,是有把握一准不失口么?”
郗浮薇再次认错,并且改口称他兄长。
“闻羡云找你说了什么?”沈窃蓝这才问起正事,“他是恰好碰见你的,还是找人打听了你行踪?”
郗浮薇将冤家路窄、自己跳窗而走却被闻羡云逮住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窃蓝皱眉道:“定国公才来济宁府就将你堵住了,徐小姐也是差一点跟你撞上…这未必是凑巧,只怕是他们兄妹在你身边有眼线,对你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
“…”郗浮薇有点惭愧的低头不语。
毕竟她现在也是干着密间的差事,结果身边被安插了钉子,行踪尽被人了如指掌而不自知,岂能不羞愧?
过了会儿,沈窃蓝再次问起她跟闻羡云谈话的始末,郗浮薇才将经过说了出来,末了道:“大…兄长,这必然是闻羡云胡说八道,意图离间你我。只是我想不明白,他编造了这么拙劣的理由,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两个讨论闻羡云的用心时,醉醺醺的徐景昌也是一摇三摆的到了济宁城东的一座院子里。
这院子前后三进,侧边有个花园,花园虽然不大,里头亭台楼阁的,也算是一应俱全。
这是徐景昌抵达之前,让人在这边买的,毕竟按照他一贯以来的豪奢,区区客栈实在难以落脚。
济宁最豪华的客栈也不行!
所以索性让人跟城里富户买了一座宅子,打扫干净,让先行赶到的下人带着东西过来布置了。
人到之后,就领着徐景鸳住进来。
不过…这会儿他一路走进来,却只见下人纷纷躬身行礼问候,根本没有徐景鸳跟宋稼娘的影子。
“景鸳呢?”徐景昌见状皱了眉,问下人。
下人小心翼翼道:“小姐方才叫人搬着箱笼出去了,说是要去客栈住!”
又说,“宋小姐已经追上去劝了,想必小姐过会儿就会回来。”
闻言徐景昌脸上流露出阴郁之色。
因为父亲忠湣公去的早,而且去的突兀,他还不到十岁就继承了定国公府。
虽然永乐帝跟没了的徐皇后对他们兄妹不错,母亲沐氏更是将一双儿女宠的跟什么似的,然而猝然失怙的打击,到底不是旁人的温言软语可以取代的。
忠湣公去的时候不足三十,虽然后院已经有了些妻妾,然而子嗣并不多。
徐景昌跟徐景鸳都是沐氏所出的嫡子嫡女,在母亲有意无意的教导下,天然就是比较亲近的。
之后袭了爵,沐氏做了定国公太夫人,很速度的将丈夫的妾室以及几个庶出子女,都打发去了乡下的庄子上。
定国公府之中,从此就只母子三个逍遥自在。
徐景昌跟徐景鸳之间的兄妹情谊,可以说是很深刻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妹妹早先跟他关系还不错,这两年却越发的恶劣了。
恶劣到徐景昌都纳闷,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他其实脾气不算好,但因为就这么一个同胞妹妹,也不是没有按捺住脾气跟她好好的谈。
无奈他愿意谈,徐景鸳不想跟他谈,说不三句话就开始大吵大闹…徐景昌跟她闹了几次也是心累。
这会儿听说妹妹又走人了,他心里多少也有些烦躁,沉着脸好一会儿,才说:“她爱住客栈那就让她去住吧!”
不过才说了这话,就听到外间人声鼎沸的拥过来。
跟脚有下人面带喜色的进来禀告,说是宋稼娘已经将徐景鸳劝回来了。
徐景昌于是住了进内室去更衣的脚,面无表情的等着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外头的徐景鸳显然也是接到禀告,知道兄长已经回来了,她在院子里跟宋稼娘说了几句话,就听到一群人簇拥着宋稼娘浩浩荡荡的去了后面…目前这三进院子,徐景昌住第二进,徐景鸳跟宋稼娘住第三进。
“你碰见那贱婢了么?”徐景鸳打发了宋稼娘,走进屋,一眼瞥见徐景昌难看的脸色,不过也没放在心上,不冷不热的问,“可曾收拾她?都用了些什么手段?”
徐景昌没回答这话,而是问:“你不是去翠雀坊堵她了?自己出气不好么?”
“…堵到了还问你?”徐景鸳就皱眉,说道,“她翻窗走了。”
又说,“我问过翠雀坊的人,还有被她撇下来的小蹄子,她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受过磋磨的!你该不会跟那沈窃蓝一样,见着贱婢有点姿色,就晕了头,将承诺我的话扔到脑后了吧?”
“我倒是想给你出气。”徐景昌哂道,“只是这儿到底是沈窃蓝的地盘,我才把人带上楼,沈窃蓝那边就得了消息,亲自赶到场了…我能怎么样?所以只能拉着沈窃蓝说些机密事情,看着沈窃蓝打发她出了门,就一边派人跟踪一边给你送消息,结果你却还是让她跑了!”
徐景鸳冷笑了一声,说道:“沈窃蓝还口口声声说他跟这贱婢清清白白!当真清清白白,至于听说她要被人刁难,就那么急急忙忙的赶过去!?”
“冲着他自己的脸面,他维护手底下人也是合情合理。”徐景昌说道,“要是有人打了咱们家下人,你知道了会高兴?”
徐景鸳就拍桌子了:“你到底帮谁?还是你也被那贱婢迷住了?!”
徐景昌深吸口气忍住,没把桌子拍回去,只说:“你说的贱婢确实有几分姿色,但也就是那么回事,看着谨言慎行的,实在没什么风情!论到勾人的程度,比起应天府的行首简直不知道差了多少…你一口咬定说她兜搭沈窃蓝,我瞧着却是不像。”
“因为沈窃蓝连邢行首都不假辞色,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我定要杀她又怎么样?”徐景鸳不耐烦的说道,“你爱帮忙就帮忙,不帮忙就滚回应天府去!”
“这是你对兄长说话的态度!?”徐景昌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左右看情况不对,赶紧打岔:“方才东昌府那边来了人,说是奉了宋尚书之命,送了手书来,是现在拿上来看吗?”
“宋尚书?”徐景昌跟妹妹对峙片刻,心念数转,到底再次选择了退让,冷冰冰的问,“是宋礼么?他写信过来做什么?拿过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挑拨离间
“宋家老夫人卧病,要宋稼娘立刻返回应天府侍疾?”徐景昌打开宋礼的手书随便扫了两眼,就是嗤笑,“这分明就是怕我们兄妹带坏了他女儿,找个借口让宋稼娘走人!”
说着将信随手塞给徐景鸳,“那宋稼娘是你好友,你看着办吧!”
“宋家这老头子怎么就这么讨人厌的?”徐景鸳拿着信,心情十分的恶劣,说道,“明明是他起意想把稼娘许给沈窃蓝的。如今沈窃蓝在外头勾三搭四,他不但不帮稼娘,反而处处看向帮稼娘出头的我…这老头子莫不是脑子有病?”
徐景昌瞥她一眼,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见妹妹皱着眉头神色不愉,他有点意外,“宫里隔三差五的就会喊你过去说话,怎么你都没听说吗?这次开河,太子跟汉王、赵王又斗上了,你说的沈窃蓝兜搭的那位,就是郗浮薇,好像她兄长之死,就是被牵累的。宋礼素来奸猾,怎么可能为了个女儿的婚事,趟这种浑水?尤其他女儿又还没嫁给沈窃蓝!就算真的嫁过门,等回头随便做点手脚,让那郗浮薇死的不明不白不就是了?干嘛在风头上掺合?”
“姑姑已经没了,这会儿宫里头的那些妃子,之所以三天两头的召我入宫说话,无非就是为了在陛下跟前邀宠献媚,展示她们多么照顾咱们而已!”徐景鸳白了他一眼,“难为还会给我推心置腹吗?”
又说,“何况太子他们的事情,那些妃子谁敢啰嗦?毕竟不管将来如何,储君之位都肯定是姑姑的血脉,难道还有她们的事情不成?”
徐景昌闻言讽刺的笑了笑,说道:“陛下是肯定只会在姑姑的血脉里择立储君的,但要说因为这个缘故,那些妃嫔就不操心了也不可能…做不了皇太后,可是太妃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他慢吞吞的提醒,“莫忘记,太祖皇帝陛下那会儿,宫里没生育的妃嫔宫人,有多少是殉葬的?”
国朝在那时候就默认了,天子驾崩,是要后宫陪葬的。
除了正宫以及太子的生身之母,还有生育了的妃嫔不必陪葬外,其他的妃嫔,不管再得宠,都有殉葬的可能。
这个殉葬的人选,还不是看新君的意思?
所以这些人错非当真对永乐帝情深义重到不在乎追随这位于地下的地步,否则怎么可能不关心储君之争呢?
“…”徐景鸳皱着眉,片刻后,才说,“反正我在宫里没听说…嗯,这么说,沈窃蓝之所以要那郗氏做什么下属,也是别有所图了?”
徐景昌道:“如郗家那样的乡绅,举国上下,多了去了。乡绅人家的女子,才貌双全的也不是没有。尤其郗家这种子嗣单薄,将女孩子也充当男孩儿教养,以与兄弟彼此扶持的情况,并不少见。他沈窃蓝又不是什么慈悲心肠,见到人家受了委屈就要管闲事的,那么多人家都没理会过,做什么非要给郗家姑侄特别的待遇?你真当应天府邢行首都打动不了的人,一个角落里的郗氏能够一个照面就把他拿下?那你也太小看沈家教养子嗣的能耐了!”
徐景鸳沉吟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郗浮璀近年在山东算是声名鹊起。”徐景昌不在意的说道,“不过郗家是外地来山东落户的,一直受到本地士绅的排挤。就是他们跟东昌府大族闻家定亲之后,很多人也觉得耿耿于怀…恰好陛下想迁都,又恰好朝廷要开河,东昌府作为会通河最紧要的港口之一,可不是引起了朝野上下的注意?反正郗家只怕到现在都不明白,祸事是怎么来的。”
他说的不清不楚,但徐景鸳倒是听明白了,皱眉:“既然宋礼那老家伙都不爱掺合,怎么沈窃蓝反而主动揽事上身了?”
徐景昌道:“他如今是在锦衣卫里做事,天知道是谁的意思?”
没准,是那位御驾亲征中的永乐帝,通过锦衣卫的耳目窥探到了东昌府发生的事情,暗中授意?
徐景鸳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冷笑起来:“蝼蚁一样的东西,也有上达天听的资格吗?”
拿起宋礼的书信打量几眼,“我去找稼娘。”
宋稼娘听说父亲写信过来,不惜借口祖母生病也要撵自己返回应天府,心情很是复杂。
她是不知道这里头的政治缘故的,只想着自己堂堂尚书家的小姐,想整治一番准未婚夫的相好,准未婚夫冷若冰霜也就算了,娘家父亲居然也要这样拆台!
正委屈着,就听徐景鸳说道:“稼娘,你先不忙难过,你先说,你打算怎么办?是立刻回应天府呢,还是不予理会?”
宋稼娘虽然心绪不佳,但毕竟是后宅里听着规矩长大的。
这会儿苦涩一笑,就说:“到底父命难违,只怕马上就要跟景鸳姐姐暂时道别了。”
不等徐景鸳说话,她目中厉色一闪,又继续道,“只是我虽然无法继续在济宁盘桓下去,却有一事,还请姐姐念在咱们打小的情分上,千万千万帮我!”
徐景鸳说道:“你说!”
“就是请姐姐绝对不要放过郗氏那贱婢!!!”宋稼娘恨道,“我跟沈世兄幼时也算青梅竹马,略长之后虽然就因为男女之别,以及他功课的紧张,基本上不怎么见了,从前在应天府的宴饮上偶然相遇,也算相处和睦!谁知道自从这贱婢出现以来…其他不说,单说我这次称病在此地停留的日子,世兄除了催促我尽快离开,竟然从来没有亲自过来探望过!!!可见那贱婢绝对没少干挑拨离间的事情!”
她这话其实也没太冤枉郗浮薇。
因为郗浮薇这个时候就在干挑拨离间的事情:“兄长来山东是要做要紧事情的,但现在又是徐小姐又是定国公的,就算邹府是个瞎子,在济宁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事情,若是还心里没数,也枉费他们号称兖州第一大族的声名了!”
“且不说我跟兄长之间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任何暧昧,就算退一万步,你我确实有染,可是宋小姐身为大家闺秀,父亲乃是当朝工部尚书,深受陛下信重,难道不知道识大体顾大局吗!?”
“心里有什么怨愤,就不能忍到兄长事成之后再计较?”
“非要在这个时候捅兄长刀子,还是接二连三的捅刀子…这岂是尚书家小姐该有的贤良淑德?!”
“不是我背地里说宋小姐坏话…”
“可是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大家也不是聋子瞎子傻子!”
“若果接下来大事有变,兄长,这真的不能全赖我们这些底下人做事不力!”
这时候沈窃蓝的小厮也在侧,闻言满脸的赞成之色。
这个小厮是沈窃蓝从锦衣卫里提拔上来的,跟前一个自作主张被赶回应天府的小厮不同,这小厮对沈窃蓝的命令一向执行的很到位,主仆俩都是满腔建功立业的热情,可谓志同道合。
如今听郗浮薇说,沈窃蓝的准未婚妻为了争风吃醋,撺掇着定国公府的大小姐以及东昌府闻家宗子一块儿去邹府找同僚的麻烦不说,现在更是连定国公都请动了,天知道济宁这么点大的地方,来了一位国公,水会浑成什么样…岂能不生出同仇敌忾的心思来?
他这儿卯足了劲儿协助沈窃蓝立功呢!
结果未来主母居然为了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下这样的血本拆台?!
这怎么能忍?!
所以非但没有帮宋稼娘圆场的意思,还落井下石的说着:“大人,属下以为郗小姐说的很对!宋小姐继续这么闹下去,就算咱们有三头六臂也肯定会有应付不来的一日。若不劝着宋尚书好生约束下这位,只怕咱们之前的一些布置,都要打水漂了!”
郗浮薇咳嗽一声:“据说宋小姐是宋尚书的爱女,深得钟爱。不然也不会在微服出行的时候,都将这位小姐带上!”
小厮心领神会:“大人在宋尚书面前毕竟是晚辈,不如还是修书一封回沈府,请老大人他们与宋家人说道一二?”
沈家如今正盼着沈窃蓝大展身手,在开河的功劳里狠狠捞一把呢!
要是知道原本看中的准儿媳妇宋稼娘这么坑,天知道还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了?
郗浮薇不无幸灾乐祸的想,就算碍着双方的门第家世,以及政治上的诉求,还是允了婚…宋稼娘没过门就给夫家落了坏印象,过门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定国公是自己跑过来的。”沈窃蓝埋头改着公文,看都没看两个手下,好一会儿之后,见他们都说的有点口干舌燥了,才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宋小姐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将一朝国公呼来喝去!”
见郗浮薇跟小厮都有点悻悻然,他也没理会,淡淡问了几句差事,也就把他们赶出书房了。
出门之后,小厮示意郗浮薇跟自己走。
到了僻静处,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道:“大人其实把咱们的话听进去了。”
郗浮薇正要说话,这时候前头的院门却被拍响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失口
郗浮薇顾不得回答,忙跟小厮说:“是有同僚来禀告了?”
“咱们自己的人,除了你之外,都不走前门的。”小厮皱眉,摇头,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瞧瞧!”
他去了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吵嚷的动静。
郗浮薇心中诧异,就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谁知道才走近几步,就听到了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着:“我特意问了邹府大丫鬟,知道轻雷姑娘就在这里住,你何必还要瞒我?”
又说,“我是真心爱慕轻雷姑娘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下人做的了主吗?还不快点请你家主子出来说话?!”
郗浮薇:“…”
这欧阳渊水难道是阴魂不散吗?!
居然都找到这儿来了!!!
她这边抓狂,那边小厮也觉得耐心快用尽了:“我家小姐不在,公子也不在。尊驾有什么事情,还请改日再来吧!”
不等欧阳渊水再说什么,后退一步,将门“砰”的关上,又隔门威胁,“尊驾如果继续胡搅蛮缠的话,莫怪小的回头一五一十的禀告公子,叫公子还没见到您,就知道您的无礼!”
这下子大概吓住欧阳渊水了,他嘟囔了几句,悻悻然离开。
这人走后,郗浮薇心情复杂的迎上小厮:“我跟他一点都不熟!天知道他为什么要纠缠我?”
“这欧阳士子喜好追逐年少美貌的女子,是早就出了名的。”小厮闻言安慰她,“邹府内院的丫鬟,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就没有没被他兜搭过的…就你的模样,进了邹府,短短几日还能避着,时间一长,他不缠着你才怪!”
郗浮薇有点无语:“这么个人…我进府的时候都没听说过?”
之前沈窃蓝安排她进入邹府的时候,关于邹家上下,以及几个要紧的管事,都有详细资料让她了解的。
唯独这欧阳渊水,却只三言两语带过,以至于郗浮薇住进芬芷楼之后,对他也不甚清楚。
这会儿听了小厮的话,多少有些抱怨。
要是早知道这人的禀性,早先就躲着了啊!
“想来大人是觉得这人虽然有些轻浮,却也不是那种会硬来的人,奈何不了你?”小厮是后来提拔上来的,不太清楚郗浮薇进入邹府的始末,思索了下,道,“你别理他就是…要是实在缠的烦,哪天我喊上几个兄弟,掩藏了行迹,帮你揍他一顿!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一顿就好了!”
郗浮薇谢了他的好意,不过不赞成他们对欧阳渊水动手:“他到底是个举子,要是叫人知道你们下手,回头少不得要牵扯到咱们整个衙门的头上。”
锦衣卫因为建立之初就是为皇帝监察天下文武百官的,天然就受到了官员们的戒备跟反感。
之前的前辈们又太给力,区区十几年就折腾的朝野上下闻风丧胆。
后来太祖皇帝为了给太子铺路,将这衙门解散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奔走相告,喜形于色!
自从永乐帝重建以来,弹劾的折子差不多有几麻袋了。
里里外外就没有不盼着他们再次垮台的。
郗浮薇可不想为自己这么点儿麻烦,惹的整个锦衣卫被攻讦藐视、毒害读书人…到时候她自己也别想讨好好吗?
本来还想留下来跟小厮多说会话,但因为欧阳渊水突如其来的登门,小厮得去跟沈窃蓝禀告了。
他去禀告没多久,就出来让郗浮薇过去。
郗浮薇进门之后偷觑一眼沈窃蓝的神情,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暗松口气,就听这人说道:“欧阳渊水是怎么回事?”
“这人据说一直都爱追逐容貌出色的女子。”郗浮薇将小厮的话转述了一遍,有点惊讶,“兄长没听底下人说过他吗?”
沈窃蓝道:“这人才学不坏,但颇为轻浮…这点我是知道的。不过他讲究的是风流不下流,若是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子,他一般也不会再招惹了。”
这话噎的郗浮薇几欲吐血:“兄长是怀疑我对他欲擒故纵不成?!”
“欧阳渊水这些日子也没少去徐小姐那边献殷勤。”沈窃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模样不坏,有些真才实学,年纪也轻,又舍得拉下脸皮…本来徐小姐是很恼怒他的,这两日好像态度也有些软化了。也幸亏定国公这时候过来了,不然我也要头疼这事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