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便看了几眼,发现这眠花楼的伎人模样都不坏,当然也可能是管事听了徐景昌的话,特意挑选过的。

这群人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行动处香风扑面,几个胆大泼辣的,更是烟视媚行,勾魂夺魄。

姚灼素跟绿莎、黄苏生长环境使然,对她们多少有些鄙夷,见状都拉着郗浮薇避在了角落里,等她们先走。

因为楼梯狭窄,这行人又带了乐师,走起来叮叮咚咚的,拉了好长的队伍。

郗浮薇忽然就注意到,内中有一人非但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浓妆艳抹,反而哭的双眼红肿,面有泪痕,连衣裙也只穿了极朴素的。

不过这人年纪小,看着比郗浮薇还要小个一两岁,长的很是姣美,算是这行人里数一数二的美貌了。

等人都过去之后,郗浮薇四个走到楼下,姚灼素就说:“方才那女孩子,没打扮,哭过的那个,想是不愿意的吧?”

郗浮薇想起来之前徐景昌抱怨去眠花楼雇佣的管事动作迟缓,心说不知道跟这女孩子有没有关系?

然而不管有没有关系,也不管那女孩子是否属于被逼良为娼,都不是她们能够插手的。

是以只当没听见姚灼素这话,拉着她道:“不是说去那边摊子上看首饰吗?快走快走,免得一会儿好的样式都叫人挑掉了。”

姚灼素闻言也将事情抛开,点头道:“咱们得给傅姐姐挑几个别致的人家都没有的才是!”

她们到了摊子上之后,近距离一看却是大失所望,因为这摊子上的钗环虽然琳琅满目,但实际上没有什么特别新鲜风流的样式,而且做工普遍的粗糙。

用来哄小女孩子,以及市井乡野的女眷,大约是够了。

可是傅绰仙这种士绅家庭出身,如今在邹府也是待遇优厚的女孩子,用这种东西做生辰礼就太拿不出手了。

郗浮薇跟姚灼素商议了一回,决定还是去首饰铺子里看看。

绿莎去问了路边的摊贩,转头跟她们说:“隔壁街的翠雀坊,说是东西既精致,价格也公道。城里略有家底的人家,婚嫁首饰都在那边打。”

郗浮薇跟姚灼素对济宁都不是很了解,闻言就说:“那过去看看吧!”

她们按照那摊贩指的路走了一段,果然见到一家门口招牌上画着半开屏的绿孔雀的铺子,进去之后,有小童过来招呼,问是要自己戴还是送人。

得知是送生辰礼,就推荐她们去楼上看看:“楼上的款式都是只出那么几件,卖完了也不会再补的。”

姚灼素在父亲去后,很是辗转过一段囊中羞涩的日子,来邹府这才没多久,对于银钱的困窘还记忆深刻,闻言谨慎的打听了下楼上的价位,才肯上去。

楼上的东西明显比底下少,不过也确实更精致。

相比之下,价格的差别倒也没有很大。

两人商议了一回,就决定给傅绰仙买一对镯子跟一对耳坠子。

镯子是银镂空雕兰花嵌珍珠的,耳坠子跟这镯子是一套,兰花草坠珍珠流苏。

小童见她们选好了,就道:“两位既然是为了送人,可要再配个锦盒?只要十文就好!”

“大头都出了,也不在乎这点。”郗浮薇看姚灼素,见她点头,就说,“拿俩锦盒来吧!”

小童答应之后告了声罪,说是锦盒在后面库房,请她们在楼上稍等片刻,他去取过来。

这楼上也是有个妇人在看着的,闻言就招呼郗浮薇一行人到角落里的桌椅落座,给她们沏了壶茶,说些讨巧的诸如“两位姑娘一看就是兰心蕙质”之类的话。

郗浮薇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就听到楼梯响,还以为是小童取了锦盒回来了,谁知道跟脚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济宁果然是没落了,今儿个已经走了好几家,也没看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你们这儿的镇店之宝,可真有说的那么考究?要是不够好的话,仔细我叫人砸了你们的店!”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闻家

姚灼素也还罢了,郗浮薇一听这话就皱了眉,迅速看向四周!

只是这二楼一目了然,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躲避的。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人就要上来了,郗浮薇心念电转,拉着姚灼素,将几块碎银子塞给她,低声说道:“妹妹,我不能跟上来的那行人照面,东西烦请你帮忙带回去,绿莎也先跟着你!”

不等姚灼素反应过来询问,她就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开窗一打量,这会儿天冷了,又是临近年底的时候,底下一条背着街的窄巷里,就没什么人。

郗浮薇暗松口气,利落的一个翻身,就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幕让姚灼素三个以及那看店的妇人都吓了一跳,禁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还好那妇人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来人往见的多,虽然不明所以,却立刻跑过去把窗关上,对姚灼素三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落地的郗浮薇正要回身叮嘱,见这情况也就放心了。这座小楼本来也不是很高,她跳下来时又在旁边的院墙上借了把力,所以落地的很轻松。

只是…

整理了下衣裙,正打算先行返回邹府时,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搭上了她的肩,跟着是让她毛骨悚然的轻笑声:“这到底该说是冤家路窄呢,还是你我缘分太深,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郗浮薇深吸了口气:“闻羡云?”

“嗯。”闻羡云淡淡应了一声,道,“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我们单独谈谈?还是我现在就大叫一声,让徐小姐下来跟你谈?”

这两个郗浮薇一个都不想选,所以说:“沈大人就在隔壁街,他要跟应天府来的贵人说会儿要紧事情,所以暂时打发我出来买点东西。过会儿,还要回去复命的。”

她故意咬重了“复命”二字。

然而闻羡云不为所动:“既然是过会儿才回去,这中间恰好遇见了徐小姐,被徐小姐请去吃个饭,单独聊一聊…好像也不至于得罪沈大人?”

郗浮薇沉默了下,道:“前面是什么?”

虽然闻羡云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还可能是她杀父杀兄的仇人,不过相比徐景鸳,郗浮薇目前还是比较想跟他打交道。

毕竟,徐景鸳这种大小姐,只看心情都能杀人放火,定国公胞妹的身份,也让她对沈窃蓝没多少忌惮。

而闻羡云至少还不想将锦衣卫得罪的太惨。

“你过去了不就知道了?”闻羡云的声音有点冷,“还是你希望在这里继续站下去,站到徐小姐的人发现情况不对过来看?”

郗浮薇咬了咬唇,到底迈开腿,朝前走去。

走了约莫一射之地,闻羡云说道:“左侧那扇门是虚掩的,进去吧。”

“这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发现是个独门小院的后院,里头一架葡萄,这季节已经枯萎,葡萄架旁边是秋千跟水井,还有石桌石凳,石桌石凳上落满了枯叶跟灰尘,看起来是很久没人住了。

郗浮薇看了眼那水井,就想到了藏尸,心中警惕,问,“是你在济宁置办的产业么?”

闻羡云没回答这话,却是放开了一直按在她肩上的手,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脸色阴郁道:“你连父兄的后事都不管,直接从东昌府跑出来,可是听信了锦衣卫的话,以为你父兄的死,是闻家做的?”

郗浮薇没想到他先开口说的是这个,心念转了转,说道:“郗家在东昌府只是一个寻常乡绅,还因为迁移的日子比较浅,与乡中士绅们有些格格不入。当初你家主动登门,非要结亲,无非是看中我兄长的前途。所以我兄长的死,应该跟闻家无关。”

她沉吟了下,又补充道,“虽然我一直觉得我兄长去的过于凑巧,而且他当时的病情,也不像是会立刻去世的样子。”

“你错了。”闻羡云摇头道,“你哥哥的死,还真跟闻家有关系!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郗浮薇瞳孔骤然一缩,继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我闻家的情况你知道么?”闻羡云看着她,问。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立刻又说,“你是肯定不知道的,毕竟你一直就很厌烦我,之前你哥哥在的时候,也懒得跟我多说一句,何况是打听闻家的底细?”

郗浮薇这会儿没心思跟他说这些,只问:“闻家为什么要害我哥哥?”

“开河的事情你现在自己也卷进来了。”闻羡云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此番之事,大约就是从这里起的了。”

他说问题的起源在于开河,但听罢之后,郗浮薇却觉得,这是闻家本身的问题:

闻家跟邹家差不多,祖上就是靠着会通河发达的。

会通河壅塞之后,闻家因为气候已成,虽然有所衰落,却仍旧是东昌府一等一的大族。

只是,因为没了会通河的财源滚滚,闻家在分家这件事情上,就十分谨慎了。

早先闻家因为会通河的存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夜进斗银,兄弟分家的时候,哪怕不是嫡长子,也不会被薄待,甚至连庶子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坐拥万贯家产。

会通河那么一堵,虽然闻家手头还有不菲的积累,然而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也是家族接连几代都没出过读书种子,担心家声衰败,从闻羡云的祖父一辈起,就定下来一个家产单传嫡长子,其他儿子只能拿上那么几百两银子出门的规矩。

对比闻家以前给诸子的待遇,嫡长子以外的儿子们,当然是觉得不公平的。

“闻家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会通河的波涛再次浩荡。”闻羡云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所以国朝定鼎之后,在应天府也置办了些产业,打听朝堂动静,等待机会,或者说,等待可以制造疏浚运河的机会。”

然而太祖皇帝陛下年间,国朝一点都不太平,又是边患,又是太子早逝,又是屠戮功臣…到了建文帝上台,注意力也全部扑在了削藩上。

跟脚是靖难之役。

老朱一家子打生打死的,同室操戈都来不及呢,哪里有功夫管什么会通河?

这机会简直等的人心碎。

闻家主支,就是闻羡云这一脉,因为是嫡长子,继承了整个家业,没什么忧虑,也就渐渐的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倒是旁支子弟,因为分家的规矩改了之后,他们的境况差不多是一落千丈。

子孙里又没有出现特别争气的,指望就全部落在了会通河上面。

然后,他们还真的等到了:“旁支在应天府的一个眼线,是某户权贵家的下仆。两三年前吧,他偶然听到那边的主人私下里抱怨,说是陛下因为龙兴之地在北面,有意迁都,为了便捷迁都之后的漕运,也是为了方便北方的用兵,决定疏浚整条运河。”

旁支闻讯,欣喜若狂之余,却有人站出来提醒他们:“虽然会通河未曾壅塞之前,家里的规矩,是将家业分成若干份,长房拿双份。然而这两代规矩已改,主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咱们这些人是早就被排挤的在族里根本没有说话的份了…就算会通河重开,他们难道还会将家业重分,又或者是将那些肥的流油的差事,交给咱们?!”

他们有这样的忧虑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当初闻羡云的祖父决定更改分家规矩时,除了嫡长子之外的子嗣,包括后院,以及一些耆老,闹的可以说是沸反盈天!

虽然最后在闻羡云祖父的坚持下,闻家还是照他的意思分了,可是一家子的心思也是从此七零八落,恩怨算是结下了。

就算再次得到闻家复兴的机会,闻家主支也未必肯带着旁支们一块儿振兴家业。

万一旁支成了气候之后,想起来从前的仇恨,联手对付主支怎么办?

旁支有了这样的担心,于是将这事情,就压了下去,没让主支知道。

郗浮薇面色阴沉的听到这儿,问:“这跟我父兄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报复不了你们主支,就拿我父兄出气?”

闻羡云淡淡说道:“旁支确认了陛下在迁都之事上的坚持后,觉得会通河肯定是要开的。然后如今北面战事未平,陛下肯定不希望会通河的开凿出什么岔子。而要这么大的工程顺顺利利的话,于情于理,都会希望沿河的望族搭把手!”

而东昌府闻家,肯定是帮忙的主力。

确切来说,是闻家的主支,必然是帮忙的主力…毕竟开河的具体差事,可以征发百姓出徭役,但是开销之类,归根到底是要靠大户的慷慨解囊了。

旁支当初差不多是净身出户,家底哪里能跟主支比?

他们就是心甘情愿的全家去参加开河,所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会通河会重新开,但是他们这些旁支的荣华富贵,却未必会再来。

“旁支于是决定,要设法将主支解决掉。”闻羡云眯起眼,“只是主支在东昌府势力极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他们思来想去,决定借力打力。”

“比如说,东昌府近年声名鹊起的读书种子…你的兄长郗浮璀,我曾经的同窗以及大舅子!”

“如果是死在了闻家主支手里,士林之中,岂能不为之愤慨?”

“到那时候…”

闻羡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郗浮薇。

郗浮薇脸色苍白,好一会儿,才道:“旁支既然差不多是净身出户,可见势力十分的衰败。我虽然不敢说治家严谨到一只苍蝇都难以出入,但要说他们有本事把手伸到我哥哥身边,我却不信!”

她看着闻羡云,“是不是我兄长的故旧在给他、给我郗家鸣冤,你跟你的靠山都压不住了,又或者,你所在的主支,在你靠山眼里的分量没有那么重,不愿意帮你?因此你打算编这么一套话过来哄我?”

就冷笑起来,“你看我像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闻羡云面无表情的跟她对望,片刻后,就古怪的笑了:“薇薇,闻家旁支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你忘记当初是谁提醒你,要防着我这个对你、对郗家都尽心尽力的未婚夫了么?!”

“…”郗浮薇神情顿变!

正文 第六十章 脱身

“你是说,其实是锦衣卫害了我兄长?”郗浮薇静默片刻,侧过头,看向闻羡云,眼中就有了鄙夷,“这么不长脑子的离间计,不是我会不会相信的问题,而是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闻羡云平静道:“那么你以为,是谁害了郗浮璀?你最怀疑我们闻家主支是不是?主支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能够害了他。然而你我的婚约你也该心里有数,当初我爹就是因为看中你兄长的才华,这才想方设法、软硬兼施的定下来亲事。从咱们定亲以来,我们父子对郗家如何,你扪心自问,可曾有任何懈怠?”

“…”郗浮薇没说话,在郗浮璀还在世的时候,闻家父子对郗家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闻家主支有前人余泽,衣食无忧,在东昌府本地也算有头有脸,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会通河壅塞多年,族中又一直没出什么出色的读书人,只能小心翼翼的守成。”闻羡云说道,“所以看到你兄长十五岁就中了秀才,文章也是风流天成,看着就是个读书种子,我爹当时就说不能放过这个沾光的机会…我们父子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兄长金榜题名,提携闻家的。所以保护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害他?”

郗浮薇看着他,道:“你爹是闻家家主,你是闻家宗子,你们父子两个,也差不多能够代表闻家了。如果害我兄长的当真是闻家旁支,而你们父子是不赞成的,那么我问你,当年在你祖父做主下,就领了几百两银子出门的旁支,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底下勾搭上闻家早年派去应天府的眼线,又是怎么兜搭上锦衣卫,再害了你们重视的姻亲的?”

“你跟了沈窃蓝有些日子了,知道太子、汉王、赵王这三兄弟之间的事情么?”闻羡云沉默了会儿,抬头问。

郗浮薇皱了下眉,试探道:“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当然是储君之争。”闻羡云淡淡的笑了笑,他一贯以温润如玉的富家公子姿态示人,此刻和颜悦色的,看着格外的可亲,只是郗浮薇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始终冰冷。

这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太子、汉王、赵王都是已故徐皇后所出的嫡子。本来太子殿下作为嫡长子,当年陛下挥师南下的时候,与徐皇后一块儿坐镇顺天府,运筹帷幄,指挥后方,很是立下了一番功劳!然而太子殿下…不便于驰骋马上。当时的汉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却是追随陛下左右,亲历阵仗,一刀一枪的杀入应天府的!”

“论起功劳来,汉王殿下未必在太子殿下之下。”

“更何况赵王殿下一直都是站在汉王殿下那边的?”

“早先陛下就有口谕,要立汉王殿下为储君。”

“只是定鼎之后,因着群臣的劝谏,且太子殿下并无过错,陛下也就懊悔了当初的许诺,决定仍旧以太子殿下为东宫!”

“薇薇,你觉得,汉王殿下会甘心么?”

这种事情都不要用脑子想,古往今来,有几个做皇子的不想做皇帝?

“天家的事情,同你我这样的门第,有什么关系?”郗浮薇拧着眉头,不悦的问。

“当然有关系。”闻羡云平静道,“汉王殿下对于陛下的出尔反尔十分不满,这些年来没少煽动朝臣。因着这位殿下多在军中,武将那边很有一些支持者。只是文臣讲究长幼有序,又喜太子殿下静默好文,且皇长孙聪慧机敏,一直劝说陛下不要易储…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然而陛下雄才大略,一日不改主意,武将那边对于汉王殿下再怎么同情,也断然不敢胡来!”

“因此汉王殿下寻思之下,决定也着手笼络文臣,收买人心…这些都是要银子的。”

汉王作为永乐帝跟徐皇后的嫡次子,自然不会一穷二白。

只是争储这种事情的开销,根本没什么上限。

何况汉王本身过日子也真的跟节俭没多少关系。

得知永乐帝打算迁都之后,汉王就打上主意了。

“陛下迁都的决心非常坚定,这一点,汉王殿下作为陛下的亲子,心里自然有数。”闻羡云轻声说着,“汉王殿下有意谋取储君,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忤逆陛下。而且支持太子殿下的文臣,大抵出身南方,朝廷移去了北地之后,在汉王殿下看来,于他未必不是件好事。”

“因此如今汉王殿下跟太子殿下,都希望在迁都,或者说开河这件事情上,做出点成就来,彰显他们的孝心。”

“如果在彰显他们孝心的时候,也能够让对方暴露些欠妥的地方,那就更好了,是不是?”郗浮薇眯起眼,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我兄长,就是因为这两位贵人的暗中争斗,所以才死于非命么?!”

闻羡云说道:“朝廷要开河,要恢复运河的漕运,会通河是必然要重新疏浚的,这也是整个开河工程里最要紧的一段。会通河的沿途,最要紧的码头,也就那么几个,东昌府,济宁,都是其中之一。”

“贵人们的眼界跟气魄,要做什么,难道还会去那些闻所未闻的角落里?”

郗浮薇沉默了会儿,说道:“就算天家兄弟阋墙,想在开河的事情上做文章,却何必掺合你们闻家的家事?更何况是谋害我那兄长?你扯的太远了,怎么听都是胡说八道!我不耐烦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就问你一句:你今日同我说这些,到底图什么?别跟我说,你就是良心发现来跟我坦白一回…就你目前的叙述,我也实在不觉得你是在坦白。”

“闻家在应天府的探子,因为主支的倦怠,以及旁支的衰落,是早就放生了。”闻羡云苦笑了下,说道,“后来他们联系旁支,旁支正自窘迫,只道是喜从天降,刻意瞒着我们主支,同那边联络上了…你说旁支在我们主支眼皮底下做文章,这是没错。但你也知道,我们闻家人丁还算兴旺,主支又根本早就把应天府的安排给忘记到九霄云外,都一心一意的扶持你兄长了…怎么会想到防着旁支那些人暗度陈仓?!”

他解释说闻家旁支将应天府那边的探子所报消息信以为真,故而配合锦衣卫,谋害了郗浮璀。

之所以要害郗浮璀,闻家旁支以为是为了算计主支,但闻羡云说,“这是太子殿下跟汉王殿下中的一位做的,但具体是谁做的,我现在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不外乎是将谋害士子的名声,推卸到对方头上,好让对方受到士林的口诛笔伐,且使陛下厌烦。”

至于说天下那么多读书人,干嘛选择郗浮璀,那就是因为这两位这两年的精力都在运河旧址的沿岸,又想着为永乐帝分忧,尽可能的解决掉开河所需要的费用,那么沿岸大户都在注意之列。

而普通读书人害了,也很难激起士林中人太大的愤慨。

必须选择郗浮璀这种年少有为、看着就是能够大展宏图的。

“也就是说,你的兄长郗浮璀,其实也是受了闻家牵累。若非你我定亲的话,那样的贵人只怕根本没注意到他。”闻羡云神情淡漠,“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用你兄长的性命去栽赃对方,然后,将闻家的家产笑纳。”

郗浮薇沉默了会儿,说道:“你说完了?”

见闻羡云沉吟,她很干脆的转头,“你说完了我就先走了…不然沈大人找不到我,只怕要生气。”

“薇薇。”闻羡云闻言,挑了挑眉,“你好像很信任那沈窃蓝?”

郗浮薇转头朝他露了个毫无诚意的笑,道:“难不成信任你?”

“…”闻羡云沉默了会儿,说道,“沈窃蓝是太子的人。”

“还是太子妃嫡亲姐妹的骨肉,是也不是?”郗浮薇不在意的说道,“你还要说什么?不过我恐怕没什么功夫听下去了。”

说着就朝门口走。

闻羡云没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一直到她出了门,虚掩的门户跟墙壁将他视线挡住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郗浮薇不紧不慢的出了巷子,出巷口的时候留意了下翠雀坊门口,见没什么华贵的马车跟人手在,估计徐景鸳是已经离开了,轻轻啐了口,就朝之前吃饭的茶楼而去。

到了茶楼门口,见大厅里坐了两个徐景昌的侍卫,犹豫着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侍卫察觉到,头也不抬的指了下楼上。

郗浮薇于是就上了楼梯,这时候转身看,身后空无一人,闻羡云是没有跟过来的,才如释重负的狠捏了把楼梯扶手。

她刚才看着有恃无恐,其实真怕闻羡云一不做二不休的对自己下毒手。

“有事?”正按着胸口平复心情,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一片素色衣角飘过眼前,沈窃蓝从转弯的地方走出来,瞥她一眼,直截了当的问,“怎么又跑过来了?”

“…方才遇见了闻羡云。”郗浮薇抿着嘴,心说原来他还没走,方才侍卫虽然给她指了楼上,不过郗浮薇也不知道这手势是说沈窃蓝还在呢,还是徐景昌也想再跟自己接着聊?

所以不是很想上去。

这会儿沈窃蓝下来,她倒是松了口气,说道,“他说了些有的没的…我主要是打不过他,怕他用强。”

“闻羡云是谁?”沈窃蓝还没回答,他身后又走出一人来,正是徐景昌,皱着眉头问。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兄妹

徐景昌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原本白皙的连女子都自愧不如的面庞,这会儿红的跟要滴血似的,腮畔,衣襟上,还沾了好几个胭脂唇印,衣裳也有些乱。

这会儿正一边系着外袍的带子,一边朝下走,郗浮薇见状赶紧移开视线。

就听沈窃蓝淡淡说道:“闻羡云是谁你居然不知道?你妹妹没跟你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