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好说歹说送走了玉山,才舒了口气,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阿虚”时,他不禁微微一怔!

转头看到暖美人,简虚白不知她已经窥探了自己许久,还道是偶尔经过,便客气的点了点头,道:“美人好!”

“我听说宋夫人怀孕了?”暖美人这么说时,下意识的朝前走了几步,整个人离开了树影——她容貌本就绝世,此刻语气中略带凝噎之意,半是仓皇半是期盼的望过来,愈加惹人怜惜。

只是简虚白在乌桓时与她相处了五六年,却早已习惯了她的美貌,闻言非但未升起怜香惜玉的心思,反而暗自皱眉,心想:“飞暖进宫也有这些日子,孩子都没了一个了,怎么还是这样不懂事?如今皇舅乏着,宣明宫内外多少双眼睛俱盯在这儿,她与我年岁仿佛,又是时常侍奉皇舅跟前的宫嫔,哪怕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单独拦了我说话,叫人看到,又岂能不惹闲话?”

尤其暖美人还依着在乌桓时候的称呼,喊他“阿虚”——单这么一声叫人听了去,引起的麻烦就不会小!

所以微微颔首,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不错。有劳美人关心,下官挂心皇舅,且先告退!”

说着拱了拱手也就走了。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两人好,可暖美人瞧在眼里却觉得说不出来的心酸难受,暗道:“早先我小产时,宋夫人虽然是随着众人送的东西,可内中几件乌桓之物,却极投我喜好,多半是阿虚之意。可见他到底是关心我的——如今这才一两年,当面见着,阿虚反而不理我了!”

她心里又委屈又失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无精打采的离开。

原本显嘉帝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对暖美人满怀防备,从来不给她恃宠生娇的特权,但也着实喜爱她的容貌,所以差不多隔天就要唤她到跟前陪伴。

但这回显嘉帝陷入昏迷,没法自己做主,苏皇后亲自守在了病榻前,自然不会像丈夫那样老把暖美人喊在眼皮子底下。

可暖美人这段时间被傅充容等嫉恨她能够时常伴驾的宫妃折腾怕了,她之前住在兰秋宫的平澜阁,晋位之后依然住兰秋宫,不过搬到了更为宽阔的偏殿留醉殿。

问题是兰秋宫没有主位,傅充容等人要为难她时,大可以长驱直入,拦都没人敢帮她拦着点儿的。

这也是太子连续两次撞见她被傅充容堵在路上的缘故——不伴驾的时候,留在兰秋宫里,必被瓮中捉鳖;逃到外面,好歹还能躲一躲。

所以这两日皇后虽然没要她来宣明宫,她还是起早就赶过来候命,图的就是宣明宫乃天子居处,傅充容她们再讨厌自己,也不敢在这儿放肆。

此刻暖美人自觉在简虚白处碰了个钉子,虽然她以为没人看到,心里却是格外的难堪。

因此离开之后寻到了自己的心腹宫女琴叶,就打算回兰秋宫去了——哪怕回去后没准又要被谁欺负,可她觉得这一刻实在受不了继续跟简虚白待在一个宫里。

谁想她去找芳余说了声想先离开后,芳余却没像昨天那样漫不经心的答应下来,反而道:“皇后娘娘方才说了,陛下这大半年来的静养,就数美人服侍最多。如今陛下欠安,不管陛下召不召美人,美人还是常留宣明宫的好!”

暖美人闻言十分意外,但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芳余让她留下,却又没什么事给她做——所以暖美人也只能自己去寻个僻静角落干等。

“美人,这事儿不妙!”到了没人的地方,琴叶却沉了脸,拉住暖美人的袖子,压低了嗓子小声道,“这两日陛下的伺候压根就没让您插手,皇后娘娘留您下来做什么?”

“我也知道不对劲,可是芳余是皇后的心腹,她又是转达皇后之意,我怎么敢说不呢?”暖美人轻抿朱唇,也低声道,“你也知道,我在这宫里无依无凭,恨我怨我,想我不得好死的人却多得是!”

说到这里自嘲一笑,“想当初我还信誓旦旦以为必能出头,谁知却是人算不如天算。”

琴叶心里也觉得憋屈,她比暖美人自己还看好这位倾国佳色的前途,却不料所谓的青云之路如此不顺——先是低估了显嘉帝在美色面前的自制力,这位皇帝压根就是把暖美人当成了玩物,慢说对暖美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了,连暖美人三不五时被傅充容她们折辱都不闻不问,只管享受暖美人的侍奉!

事情光到这里,琴叶还能自我安慰:暖美人伺候显嘉帝到底日子浅了点,显嘉帝又是心志极坚韧的,不可能跟那些昏君一样,一个照面就拜倒在暖美人的石榴裙下不是?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皇帝也不例外,天长地久下来,不怕皇帝不心软!

谁想暖美人前年入宫,显嘉帝这会就不行了?

“原本太后娘娘与两位长公主殿下,就都不赞成暖美人入宫。”琴叶越想越是烦躁,“之前美人又得罪了崔妃——哪怕皇后娘娘这几个月对美人颇为拉拢,但也不过拿美人当棋子罢了!美人乃是小国公主出身,在这大睿朝野根本没有任何助力,唯一的优势,就是美貌,唯一的依靠,就是陛下!一旦陛下没了,美人又有什么生路?现在皇后娘娘非要把美人扣在宣明宫,十有八.九不是好意!这下可要什么办?”

她当初存了投机之心,主动投靠了暖美人,却还没出头就面临险境,当然是不甘心的。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且是陛下结发之妻。”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琴叶急中生智,忽然想到,“若皇后娘娘存心过河拆桥,想着一旦陛下…就对付您,依奴婢看,却也没必要在眼下把您留下。毕竟只要陛下…皇后娘娘悄悄害了您,又有谁知道?”

她目光闪烁起来,悄声道,“只怕,皇后娘娘执意留您下来的目的,与眼下的朝局有关系!”

顿了顿,声音更低,“皇后娘娘所想,无非是让赵王取代太子承位——既然如此,美人,您说,咱们若能帮太子一把…这可是从龙之功!”

VIP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堂激辩

暖美人闻言暗惊,沉吟了会才道:“只是咱们又能为太子殿下做什么?你莫忘记,太子殿下的生母曾经贵为贵妃,如今也在妃位,据说他在前朝还有顾韶这样的名臣辅佐——就算眼下的宣明宫,阿…也有燕国公亲自给他打探消息呢?”

相比之下,她一个小小的美人,算得了什么?

“但燕国公是过了明路的太子的人。”琴叶却不以为然,提醒道,“您忘记咱们之前听到的了?燕国公到的时候皇后娘娘恰好在安置,才起来知道了这事儿,就寻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宁可叫自己的宫女芳余看着陛下呢?可见皇后娘娘虽然碍着燕国公乃陛下嫡亲外甥,又是宫里长大的,不好说不要燕国公侍疾,却也很是防着国公,根本不容他靠近陛下!所以您瞧着吧,燕国公哪怕成天赖这儿,却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没准,还会被皇后娘娘跟代国长公主殿下坑了呢!”

她微微眯起眼,“但美人您不一样——怎么说,现在里里外外都还认为您是皇后娘娘的人!”

“是皇后娘娘的人又怎样?”然而暖美人闻言却微微摇头,冷静道,“你莫忘记,自从陛下昏迷以来,我又何尝近身侍奉过?大家都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不代表皇后娘娘就会信任我!何况你也说了,皇后娘娘这回故意把我扣下来,多半是不怀好意!这种情况下,慢说咱们根本拿不出足够的诚意去取得太子的信任了,就算咱们能探听到什么紧要消息,你觉得,凭咱们两个,能把消息传递得出去?”

毕竟皇后久为中宫,这大睿后宫的风吹草动,想瞒过她何其困难?

哪怕苏皇后这会未必怀疑暖美人生了异心,但既然不许她离开宣明宫,只要吩咐一声,自有无数双眼睛替皇后盯着她!

所以眼下暖美人什么都不做,也还罢了,要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没准连软禁的待遇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话,本来她一个亡了国的外族公主,天然就受到了大睿人士的抵触与排斥,苏皇后平常收拾她,还得考虑显嘉帝即使不宠她,好歹很喜欢她的陪伴,但如今上上下下的心神都被显嘉帝的病情,以及夺储之事吸引了注意力,谁耐烦管一个小小美人的死活?

暖美人若在这会惹恼了皇后,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琴叶想想也是,心中不由一寒,喃喃道:“难道咱们只能这样听天由命了吗?”

“不然又能如何?”暖美人叹了口气,脸上倒没多少惧色,只转头望向了北方,“左右比起我的父母与兄弟姐妹们,我已经多活了两年了。只可惜,作为陛下的宫嫔,想必我死之后,也无法归葬乌桓?”

说到这儿,她神情分明的黯淡下来。

此刻飒飒秋风过庭,说不出的凄凉萧冷。

而同样的风扑入前朝的殿堂内,却是一派肃杀凛冽——

“陛下纵然一直御体欠佳,但这些年来,太医院精心调养着,到底也恢复了几许元气!三两个月前在翠华山时,尚且微服简从,亲自前去探望了太子殿下!回帝都以来,也一直未有病情变化的消息,怎么会说加重就加重了?!”

何文琼手持朝笏,顾盼之间怒发冲冠,声若雷霆的说道,“更可疑的是,陛下病情加重当天,太子殿下于东宫为人投毒所害,至今无法起身,甚至连去宣明宫探望陛下都不能!一日之间,君主与储君皆出了事儿,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岂可不彻查到底?!”

“何尚书要彻查,却不知道打算怎么个彻查法?”他话音才落,霍耽已冷笑出声,“如今朝野皆知陛下病情加重,太医院几乎皆到了宣明宫中侍奉——皇后娘娘亲携诸妃嫔及皇子帝女前往侍疾,这种情况下,莫非何尚书打算搜查宣明宫么?!这到底是想彻查,还是想惊扰圣驾,落井下石?!”

他意味深长道,“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啊!”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说何文琼存心折腾显嘉帝,好让自家主子太子尽快登基!

何文琼闻言自是大怒:“宣明宫乃天子居处,又是内朝所在,那是什么地方?!咱们区区臣子,能入内朝议事已是邀天之幸,何敢言‘搜查’二字?!霍尚书你好歹也是金榜出身,又官至工部之首,居然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何尚书既无逾越之心,这么说,是打算从太子殿下中毒一事入手了?”霍耽闻言也不恼,却打草随棍上的说道,“本官以为这个提议非常有道理,若说陛下病情加重许是突发之事,太子殿下居然在住了十来年的东宫里头被人下了毒,据说还是当着燕国公的面毒发、因燕国公略懂医术施救及时才未酿成大祸…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都闻所未闻,的的确确不可纵容!必须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有意咬重了“住了十来年”,以及“闻所未闻”等字眼,怀疑东宫贼喊捉贼的用意昭然若揭——虽然说他怀疑的对,但太子一派这会自不肯流露蛛丝马迹,闻言纷纷出言呵斥:“怎么,霍尚书打算搜查东宫吗?!”

“且不说储君身份尊贵,单说太子殿下如今亦然卧榻,正需静养,身为臣子,前去惊扰,是何居心?!”

“何尚书方才只要求彻查事情,霍尚书开口却就是搜查——无论陛下还是太子,皆是贵极之人,这两位的居处,岂是咱们做臣子的可以打扰的?!”

“霍尚书此言,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臣之纲、上下之义?!”

“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霍耽闻言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第一,本官从未说过要搜查东宫,各位同僚又何必朝本官头上强扣这一罪名?!第二,诸位此刻怨声载道,难道不愿意彻查谋害太子殿下的真凶?这不太好吧?毕竟诸位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左右膀臂,如今太子殿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诸位岂可袖手旁观?又或者太子殿下的中毒别有内情,不宜为外人所知?!”

“何尚书方才明明先提陛下病情变化之事,霍尚书却死死盯住了东宫不放,对于陛下只是一带而过,若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尚书才是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之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却连陛下也不管了?”霍耽话中已有图穷见匕之意,太子这边自不会退让,金素客出列,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却不知道霍尚书这么想方设法的把咱们注意力引在东宫这边,是否是在为宣明宫中的情形做什么掩饰?譬如说,太子殿下因着中毒未能前往侍奉陛下也还罢了,但太子殿下的胞弟梁王殿下,却也被皇后娘娘拒于宣明宫之外!”

霍耽不惧何文琼,但对金素客却似有些忌惮,看到他,脸色微沉,道:“皇后娘娘乃陛下原配发妻,所谓夫妻一体,岂会不全心全意为陛下考虑?金尚书只说皇后娘娘不允梁王殿下进入宣明宫,却又为何不说太子殿下与梁王殿下的生母崔妃娘娘,于陛下病情出现变化的前一日病倒,次日太子殿下与梁王殿下双双前往探视,怎能不不沾染病气?!”

他冷笑着道,“这种情况下,皇后娘娘为防陛下被过了病气,让梁王殿下回西福宫专心侍奉崔妃娘娘,岂非理所当然?”

又道,“何况太子的胞弟虽然未能进入宣明宫,太子的表弟燕国公,此刻不正在宣明宫中侍疾?那还不是陛下的亲子,不过是外甥,皇后娘娘尚且许了他尽孝,足见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善解人意!”

——其实这也是太子妃接到显嘉帝病危的消息后,立刻要求简虚白前往宣明宫侍疾,而不是指望梁王的缘故。不是太子妃舍不得梁王这个小叔子,而是崔妃病得不是时候,梁王当天才去探望过母妃,根本没可能跟着就凑到显嘉帝跟前去!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宽厚仁慈,善解人意,此刻是否也该体谅我等做臣子的亦对陛下病情牵肠挂肚辗转反侧?”只是太子妃既然晓得崔妃染恙之事,金素客自也是知道的,这会提起来,当然不会没有下文,当下也是顺水推舟的追问,“却为何至今拒绝我等前往探视陛下?!须知如今朝野都知道了陛下与太子殿下双双卧榻之事,帝都坊间已是人心惶惶,此时此刻,皇后娘娘主持宣明宫,却存心隔绝内外,使朝廷肱骨亦对陛下病情一无所知,焉能不使人生疑,继而有种种关系社稷的揣测?!”

他抚了把颔下长须,嘴上对霍耽说话,眼睛却看向了裘漱霞,“虽然说皇后娘娘素来贤惠不问政事,但作为天下名门,青州苏氏之女,且居中宫之位已有二十一年之久,皇后娘娘不应该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金尚书此言差矣!”见状,裘漱霞冷哼一声走了出来,寒声道,“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自闻陛下病情转变之后,甚至不及穿待皇后冠服,便赶到宣明宫侍奉榻前,一应照料皆亲力亲为,丝毫不假宫人之手!足足在陛下榻前守了一日一夜,到实在支持不住了,方在左右苦劝之下,略作小憩!”

他厉声喝道,“这番经过,宣明宫上下有目共睹!有道是关心则乱,皇后娘娘因着全心全意照料陛下的缘故,疏忽了与我等通气,也是人之常情!金尚书话里话外道皇后娘娘有失中宫之份,却忘记皇后娘娘不但是母仪天下的国母,亦是陛下的结发之妻了吗?!”

裘漱霞环顾朝堂上下,傲然道,“古人常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帝后和谐本是吉兆,且太祖皇帝陛下有言在先,后宫不得干政!坊间人心惶惶,与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岂非我等之责?金尚书如今却归咎于皇后娘娘,根本就是荒唐透顶——难道抚民安邦是后宫之责吗?还是你位居六部之首却连区区流言都应对不了?!若是如此,你还是趁早请辞,莫要在此尸位素餐,徒然祸国害民!”

他这番话骂得可着实不客气,饶是金素客素有城府,此刻面上也不禁闪过分明的怒色!

只是金素客尚未想到说辞反击,一直袖着手阖目不语的顾韶,忽然张开眼,和和气气的道了句:“裘尚书此言固然体恤了皇后娘娘,却有些对太后娘娘不敬了:昔年先帝大行前夕,太后娘娘虽然忧心忡忡,然方寸不乱,一国之母风范未失——照裘尚书方才话中之意,难道太后娘娘对先帝不够关心么?!”

吵闹嘈杂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向来都是把别人气得死去活来的裘漱霞,脸色阵红阵白,难看无比!

——太后虽然也是先帝的结发之妻,但先帝快驾崩那会,太后还真不关心他的死活好不好?毕竟太后好不容易才把仅存的儿子推上储君之位,怎么能不怕夜长梦多?!

说句不好听的,先帝快死的时候,太后估计高兴都来不及,那当然不可能担心到忘记通知前朝了,太后那会简直就是不错眼的盯着前朝、惟恐显嘉帝登基有失!

只是裘漱霞再混账,又怎么可能公然指责自己的亲姑母?!

VIP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太子妃的怀疑

…顾韶虽然抬出太后堵了裘漱霞的嘴,但国君与储君双双不能视事终究非同小可,他们这些臣子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朝堂上跟集市似的吵吵嚷嚷了大半日,最后决定兵分两路,分别调查显嘉帝病危以及太子中毒的真相。

当然关于具体的调查人选,众人又是一番争论才确定:金素客、何文琼、霍耽三人负责弄清楚显嘉帝是否为人所害;而裘漱霞、卫溪、黄静亭则前往东宫给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这六人中,金素客为吏部尚书,何文琼主管兵部,霍耽乃工部之首,裘漱霞主持礼部多年——六部中刑部自七年前柳振溪受柳氏弹劾,被降为侍郎后,尚书之位一直空缺,迄今未补;户部尚书则是唯一一位中立派,故此没有参与。

除了这两部之外,竟都被卷入争储不说,还是尚书亲自下场。

而卫溪与黄静亭虽非六部天官,但前者掌管御史台,为言官之最;后者司大理寺,有刑狱之权。

可以说个个位高权重,身负社稷安稳之责!

如今全部站了出来,显然意味着储君之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看到这场面,众人默然之余,向来不怎么多话的户部尚书也忍不住站出来,望着顾韶道了句:“民心思安,宜速战速决!”

顾韶明白他的意思,显嘉帝登基二十有一年以来,知人善用,政治清明,庙堂之上也不乏能臣——不说顾韶自己,其实不拼勾心斗角,单说治国能力的话,皇帝亲自教出来的太子绝对不差。

是以虽然皇帝从年初开始静养,这会又跟太子一起传出不太好的消息,但这大半年来国朝运转如故,未曾因显嘉帝卧病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也就是说,哪怕皇帝父子双双出事,这天下其实暂时是乱不了的。

问题在于——这个道理庙堂诸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心里有数,可底下人不知道啊!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外边只晓得皇帝跟太子都不好了,皇长孙虽然一直都说很聪慧很机敏很孝顺,很有天潢贵胄的风采,可他才八岁!

一旦皇帝与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这么小的皇孙能顶什么用?

当然钟陵郡王还有四位叔父,但魏赵二王争储早就不是秘密了,他们这会倒是在联手对付太子,可若太子没了,这两人哪能不立刻翻脸——谁又知道这两位会掐多久才能决出胜负?!

虽然说大睿眼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去年才干掉了一个不听话的乌桓,很是恐吓了一番四境的邻居们。然而邻居们以前乖,可不代表永远都会乖!

所以,眼下以户部尚书为代表的中立派,虽然不打算插手储君之争,却也给这场关键性的勾心斗角提了个要求:不能拖!

越拖民心越惶恐,越惶恐越容易被煽动——而黎庶被煽动会出什么结果,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这话是正理。”顾韶抚了把长须,淡淡的笑了,“那么就以三日为限吧!想来裘尚书与霍尚书不会拒绝老夫的这个提议,毕竟方才两位不允老夫参与你们的兵分二路,理由正是因为朝堂之上需要留人主持大局——还望六位同僚能够戮力同心、明察秋毫,早日查明真相,既解朝堂之忧,亦安社稷民心!”

裘漱霞一扬朝笏,嘿然道:“顾相放心,我等必当竭尽所能!”

丹墀之下,两袭紫袍同时抬眼,对望刹那目光骤然凌厉,如出鞘的刃,冰冷而锋芒毕露。

半晌后,东宫。

听先一步奔来报信的小内侍禀告完,太子妃双眉微蹙,神情凝重:“三日之内定胜负?”

“这时间太紧了。”她的心腹陪嫁诗婉忧心忡忡的接口道,“毕竟陛下病得突然,咱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若非娘娘您当机立断,只怕殿下这会已经…”

“时间不是紧,而是太长了!”太子妃闻言却摇了摇头,叹道,“须知殿下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居储君之位!而父皇传出病危的消息到现在已经有两日——再拖三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个期限如果是裘漱霞之流提出来倒是不奇怪,怎会出于顾相之口?!”

就是寻常人病重,不到弥留之际,大夫也不敢乱说话的,否则就是找抽了。

何况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安危,显嘉帝的身体要是不恶化到一定程度,太医们绝对不会也不敢吐露“病危”的口风——所以太子妃计算时日,皇帝已经撑了两天了,说不准这会就在弥留之际,这才特意与顾韶商议,在朝堂上发难,说什么也要让大臣们进宣明宫探视显嘉帝!

否则宣明宫现在由皇后把持,虽然说简虚白打着侍疾的旗号也在里面,可他到底才一个人,万一显嘉帝已经驾崩了,他却无法及时传递出消息,岂不是误了太子登基的良机?!

哪知顾韶答应的好好的,也确实推动了彻查之事,却来个“三天为限”!

饶是太子妃向来有城府,这会心里也有点恼了:“这顾韶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这做的都是什么事!”

原本这是句气话,可脱口而出后,太子妃脸色却微微一变,“顾韶二十年前就位极人臣,传闻他与阿虚的祖父老燕国公勾心斗角那会,可谓是智谋百出,应变惊人!最后说是输给了老燕国公,其实除了父皇在中间有所偏颇外,也跟老燕国公的次子抛弃原配发妻,尚了晋国皇姑大有关系!这样的人物,虽然说自从起复以来处处帮着太子,看似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他若就这几个月表现出来的手段,当年却是如何纵横朝堂的?!”

她飞快的回想了下,顾韶起复以来的种种举措,陡然之间寒意遍体:在太子已经做了近二十年储君、本身文治武功就算称不上惊才绝艳也算出色,而且还有显嘉帝拼命拉偏架这样的前提下,顾韶这个离朝二十年依然声名不堕的朝堂巨擘,居然还让东宫沦落到了眼下的局面!

这回要没太子妃悍然出手扣下太子,说不定太子已经冤死在宣明宫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相信顾韶是真心辅佐东宫,太子妃觉得自己还不如带着钟陵郡王去自挂东南枝,好歹能保留最后一份身为皇族的尊严!

“原以为顾韶乃是父皇亲自绑给东宫的人,必定可信,却不想他才是罪魁祸首!”太子妃确定了顾韶的可疑后,再想东宫这大半年来的经历,越发感到如坠冰窖,“早先魏赵二王才露野心时,若非他一个劲儿的劝殿下忍耐、退让、不予理会,二王安能壮大至此?代国皇姑又怎会气焰日渐嚣张?!”

如此看来,顾韶哪儿是东宫的中流砥柱啊?压根就是东宫的催命符!

要没这位名臣“辅佐”,没准东宫还不至于落到眼下的处境呢?

太子妃想到这里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她这会却万万不能垮!

毕竟,眼下太子尚且“余毒未清”,昏迷不醒;崔妃亦卧病西福宫;崔家又算不上权臣,如今这场面根本说不上话;两人膝下的长子钟陵也还年幼,倘若连太子妃也主不了事的话,东宫上下可当真要任人鱼肉了!

“快!”太子妃强忍着脑中传来的阵阵晕眩,抓着诗婉的手,厉声吩咐,“之前的计划立刻改掉——先把原本预备好的人证物证统统弄掉,换成…”

诗婉不知道这短短片刻,太子妃心中已转过惊涛骇浪般的揣测,闻言吃惊道:“现在去?可是算算时间,裘尚书他们已经在来东宫的路上了罢?这会换说辞,待会哪有功夫跟卫御史对口供?而顾相那边的应对…”

太子妃这会已经认定了顾韶是敌非友,哪敢继续采用之前的说辞?谁知道裘漱霞跟黄静亭是不是早就得了顾韶提点,专门等着她把把柄当证据递上去,好将东宫打入万劫不复?!

甚至连她亲爹卫溪也未必可靠——卫家早先可是分明流露出摇摆之意的!

所以不等诗婉说完就不容置疑道:“闭嘴!速速去办,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诗婉被她突如其来的凶悍吓了一跳,不敢再反驳,福了一福,道了个“是”字,提着裙裾就跑出去传话了。

“单是这样还不够!”太子妃咬着唇,急速的思索着,“之前对顾韶太没防备,东宫基本就没什么事情瞒着他——眼下即使我临时换计,顶多拖延一时,可顾韶那老匹夫却足足给了三日时间!以魏赵二王之力,三天时间什么样的证据弄不出来?!只是——只是连顾韶都不可信,何文琼等人难道就一定会忠心吗?我到底只是一介女流,钟陵又年幼,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蓦然想到简虚白,顿感后悔不迭,“早点想到顾韶的可疑,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让阿虚去宣明宫!数一数殿下麾下这些人,眼下唯一让我信任的,竟只有阿虚一个!”

毕竟简虚白与简平愉祖孙的矛盾,注定他根本不可能投靠胞姐下降给简夷犹的赵王,而单看魏赵二王的话,怎么看也是赵王承位几率高于魏王,所以哪怕不提感情,只论利害,简虚白也会对太子忠心耿耿!

可这么个可信可用的人,却让太子妃亲自送到宣明宫里去了——最要命的是,简虚白应该也不知道顾韶的居心,倘若顾韶利用这一点,从简虚白入手,针对东宫,那?!

太子妃心急如焚之际,宣明宫中,苏皇后与代国长公主却也不轻松!

“阿虚现在到哪里都跟好了赵王?!”代国长公主闻言,不禁深深蹙眉,“他这显然是对咱们存了防备,故意拖着赵王做幌子了——皇嫂快点叮嘱赵王甩开他,莫要碍了咱们的事!”

苏皇后脸色非常难看:“你道我不想?只是…只是赵王年少无知,这种事情,我也不好对他明言。”

她那个儿子本来就被教得堂堂正正,上回太子被污蔑,要不是冀国公跟裘漱霞巧舌如簧混淆是非,他都要帮太子辩论到底的——更何况是坑他亲爹?!

皇后固然是一心一意为儿子打算,但整个计划却是半点口风也不敢对他说的,以免节外生枝!

但代国长公主冷笑出声:“顾韶说是三日为限,但谁知道东宫还有没有什么底牌?那位太子妃年纪轻轻,论手段却是出类拔萃,慢说放眼卫家上下三代都没人能跟她比,就是皇嫂你这个中宫,真正斗起来恐怕也奈何不了她——有道是夜长梦多,皇嫂却越在紧要关头越瞻前顾后,再这么下去,咱们到底还要不要活命更遑论富贵了?!”

“…”苏皇后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待会就去说服赵王,离阿虚远点,好让你安排!”

代国长公主这才转嗔为喜:“不用待会了,这就去吧——早点尘埃落定,咱们也能早点放宽了心不是?”

IP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线希望

片刻后,苏皇后找个借口把赵王单独喊到了跟前:“虫奴,你接下来与阿虚离远些!”

——虫奴是赵王的乳名,堂堂皇子取虫豸为名,自然是皇后好容易得子,惟恐他养不大。只是这名儿到底不上台面,小时候唤着也还罢了,赵王这会都可以议亲了,且还在参与争储,当众喊出来即使没人敢笑,却也难免有失体统。

是以皇后除了母子单独相处之际,否则都只称儿子的封号“赵王”。

这会赵王闻言就是微微一怔:“这却是为何?”

他虽然因着年纪与阅历,性情中还保留着少年人的天真,却不笨,问了一句,顿时敏感道,“可是母后或代国皇姑要对简四表哥做什么,怕被我知晓?”

“你心悦聂舞樱的事情,外界虽然没传扬开来,但咱们自己家里人都是心中有数的。”不过苏皇后究竟是他亲娘,有备而来,怎么可能哄不住儿子?

听了他的质问后,不慌不忙的端起手边茶水抿了口,道,“尤其你代国皇姑——这眼节骨上,你们晚辈在宣明宫的理由都是侍疾,你没轮到去寝殿侍奉你父皇的时候,竟都与阿虚形影不离,你觉得你代国皇姑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皇后神情凝重道,“到时候她出去说你见色忘孝,于你父皇卧病的侍疾期间不为君父的病情担忧,反而成天缠着阿虚打探聂舞樱的近况,不但你,连聂舞樱也要受牵累!你既然喜欢那女孩儿,不管有缘分没缘分在一起,却又何必牵累她呢?”

赵王起初听到代国长公主时还不以为然,闻说会连累聂舞樱才变了脸色:“皇姑这是什么意思?!聂表妹好歹也要唤她一声姨母的!无冤无仇的扯上表妹做什么?!”

“你这个皇姑之所以肯跟咱们联手,图的是对付太子。”苏皇后冷哼一声,“一旦太子倒了,她必然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要朝咱们下手了!这两日因着你父皇的病情,她成天出入宣明宫,你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能不小心点?!”

见赵王沉着脸答应接下来会避开与简虚白相处后,皇后暗松口气,正要哄他几句再打发他走,却听赵王迟疑着问:“母后可曾为孩儿选定正妃了?”

“你还惦记着聂舞樱?”苏皇后闻言皱起眉,“倒不是我不想成全你——但你知道,首先你晋国皇姑是不会答应的!哪怕你这会承了大位,晋国的身份辈分搁那儿,咱们娘儿两个也不好在这样的事情上逼她松口。”

又神情复杂道,“何况眼下你父皇乏着,说这些事情实在不合适!”

“母后教训的是。”赵王忙起身垂手领训,面有惭色,显然自己也觉得在亲爹病重的时候琢磨怎么跟心上人成就眷属实在不孝。

皇后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心情跟他多说了,只摆手道:“你下去吧——对了,疏远阿虚的理由与他说清楚,免得那孩子以为你厌了他呢!”

只是皇后虽然到此刻还不忘记粉饰太平,简虚白听了赵王委婉的说明后又怎么会不知就里?

“公爷,莫如与赵王殿下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纪粟献计道,“赵王殿下若知皇后娘娘对陛下存了恶意,如何可能不管?届时不必公爷出言,赵王殿下也会帮您防着皇后娘娘还有代国长公主殿下下毒手的!”

简虚白闻言却摇了摇头,道:“这法子虽然能替我自己解围,却必将赵王陷入两难之境:按他为人肯定是不让皇舅母算计皇舅,但赵王一派可不是皇舅母一个人说了算,届时母子两个岂能不争执起来?赵王好歹也是我表弟,素来对我们夫妇都很尊重,就算阵营不同,这样坑他却也未免太不地道了!”

纪粟急道:“公爷将赵王当骨肉看,可皇后娘娘却显然没把公爷当骨肉看——您忘记夫人还在府里了?小主人明年二月才落地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夫人跟小主人以后怎么办?!”

想到进宫之前夫妻两个的争执,简虚白递到唇畔的茶水顿了顿,略略啜饮后,却依然摇头:“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了!”

“可是…”纪粟还想再劝,然而被简虚白平淡一眼看得到底噤了声。

只是简虚白到这会还沉得住气,暖美人那边可就没这么镇定了!

“陛下已经拖了两天了!”琴叶给暖美人斟茶时手都微微发抖,低声道,“美人再不做决定,一旦陛下…您说您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暖美人用同样颤抖着的手接过茶碗:“琴叶,你要知道,这宣明宫如今做主的是皇后娘娘——那叫程安的小内侍,咱们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你怎么知道他的话可信?万一是皇后娘娘的算计,咱们岂非自投罗网?实际上,我说当时就该扯了他去见皇后娘娘的!”

“可是美人早先也说过的,皇后娘娘那是什么身份,若要对付美人您,何必玩什么手段?”琴叶却道,“再者程安也不是要咱们做什么,只不过让咱们等天晚了走角门去一趟西福宫——西福宫的主位崔妃娘娘位份比您高,她要召见您,您又怎么好拒绝?至于为什么不跟皇后娘娘说,如今谁都知道皇后娘娘为了陛下的御体安康正殚精竭虑,您哪忍心再拿这样的小事去打扰她?”

又低声道,“崔妃娘娘这会病着,梁王殿下就是因为去探望过才被皇后娘娘拦着,连宣明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倘若美人您去了一回,回头也可以说带了病气怕过给陛下,如此咱们也不必再被拘在这儿了!美人您应该明白:眼下这宣明宫,不啻是龙潭虎穴,咱们留这儿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讲到这里见暖美人还是神情迟疑,琴叶几欲吐血,急切道,“美人您还犹豫个什么?您之前还说,咱们就算要投太子也没筹码,如今崔妃娘娘亲自召见,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吗?再者,即使崔妃娘娘提出的要求离谱,咱们只是去见见,又不是去了就留在西福宫不走了!回头大不了敷衍一下,等脱了身,再去跟皇后娘娘禀告——总而言之,咱们若是什么都不做,接下来的下场肯定好不了!这个机会若能抓住,不定能翻身呢?!美人,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她好说歹说,总算让暖美人抿着唇点了头:“既然如此,那晚间咱们就照程安的叮嘱,去一趟西福宫!”

这天晚上,暖美人让琴叶代替自己躺在帐子里,自己换上琴叶的衣裙,打扮成宫女,照着小内侍程安的叮嘱,到了约定的角门处,对过暗号,那守门的人果然什么都没说,径自开了门——门外早已等了一名眼生的老宫女,看到暖美人只道了一句“请跟奴婢来”,就一声不吭带路了。

那老宫女对宫中路径以及侍卫的巡逻路线十分熟悉,极轻松的引着她到了西福宫。

“崔妃到底是陛下尚在潜邸时的老人,又是太子生母,在这宫闱里竟有这样的势力!”老宫女在暖美人跨入西福宫后没多久,就忽然不见了,但这时候暖美人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偏殿里的灯火。

她边朝灯火走去,边心中暗自惊讶,“宣明宫乃陛下居处,她非但插得进手,竟还能在皇后下令我不许擅离的时候,这样轻松的带我来这儿!”

不过想到这点后,暖美人隐在夜幕下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宫禁里连窥探帝踪都不允许,更遑论把眼线安插到皇帝身边?!

自己知道了这样的秘密,纵然待会完成了崔妃的吩咐,恐怕也难逃灭口的下场吧?!

问题时她此刻已经在崔妃的地盘上,想后悔也晚了,只能强按下复杂的心绪,小心翼翼的走进偏殿:“妾身叩见崔妃娘娘!愿崔妃娘娘万福!”

“起来吧!”崔妃显然还没全恢复,边咳嗽边免了她的礼,指着早就放好的一张绣凳,“坐!”

待暖美人落座后,崔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继续道,“知道你出来不容易,本宫也不跟你罗嗦了:只问你一句,你可想往后改名换姓,离开这宫闱?”

见暖美人猛然抬头看向自己,崔妃笑了一笑,“论出身,你是亡国俘虏;论位份,你一个美人连正经妃子都算不上——他日新君登基,谁会管你去向乃至于死活?届时本宫一句话说你没了,你以为有人会追查吗?放你下半生自由,这对本宫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娘娘想要我怎么做?”暖美人深吸了口气,似强按捺住激动,问。

…她离开后,不远处的帐幔后方转出一个年长宫女来,瞧年岁与带暖美人来这儿的老宫女差不多,穿着半旧宫装,从装束看,显然不是什么得意人。

但对着崔妃却没什么拘束的意思,反而有些不悦的提醒道:“娘娘,这暖美人早先可是在您手里吃过亏的,您这会却要用她,就不怕她转头去跟皇后娘娘告密?”

崔妃好整以暇道:“本宫自然明白——不过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本宫已经把路给她指明了:燕国公到宣明宫后,皇后就开始扣着她不放,她还是乌桓公主时,乌桓王欲将她许给燕国公的事儿,真当这宫里没人知道吗?皇后摆明了要利用她跟燕国公坑太子,且眼下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做这替罪羊,就算她去告密,难道皇后就会心软放她一条生路?!她要不去,听本宫的,好歹还有一线希望,总比就那么等死好,不是吗?!”

说到这里瞥了眼年长宫女,“倒是你们,真能保证她今儿个的出入,瞒过皇后的耳目?若在这里出了纰漏,后果不用本宫说吧?”

“娘娘放心吧!”那年长宫女闻言镇定自若道,“宣明宫如今说是皇后娘娘在主持,可伺候的还不是原先的宫人?只不过陛下昏迷不醒不能视事,皇后娘娘以发妻身份坐镇,那当然是听皇后的——可要说这些人跟未央宫的人一样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那怎么可能?!”

又道,“再说连奴婢都诧异您会直接找暖美人里应外合,皇后娘娘又怎么会料到?除非暖美人方才来这儿时凑巧被皇后娘娘召见,不然是根本不可能被戳穿的!”

崔妃闻言一皱眉:“那要是皇后偏偏就在召见她呢?”

VIP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婆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