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怕这件婚事,会给自己丈夫日后的仕途带来影响。

“陛下在呢,兵部尚书可是陛下亲自任命的,既然如此,怎会准许苏家继续做手脚?”宋宜笑摇了摇头,“何况姬表哥入仕日子短,听夫君说,他也不是多么听劝的人,即使有人想辅佐他,也得瞧他愿意不愿意呢?”

谢依人闻言才松了口气,嫣然道:“夫君早先在吏部时,没少被那起子小人联起手来蒙蔽——亏得简表弟帮忙,调到兵部之后才缓了口气!是以我听说了这事,就担心兵部也会乱起来呢,弟妹可别笑我见识浅薄!”

宋宜笑知道她肯定是得了徐惜誓的授意跟自己探口风的,心想不禁暗想这徐表哥在吏部到底受了多大排挤?才听了点姬苏联姻的风声,就担心到了往后要受姬紫浮的欺负了?

不过这种揣测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含笑道:“咱们都是拘在后院里头的,谁又比谁见识高了去了?我也是偶尔听夫君提了几句记下来罢了。嫂子你过门未久,想来许多事儿徐表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然哪要我宽你的心呢?”

“对了,蒋家在给蒋妹妹说亲,这事儿你知道么?”确认丈夫的仕途不会有什么变故,谢依人又想起一件事,“只是许是考虑到魏王夫妇,蒋家不打算在帝都贵胄里给她找夫婿呢,只想在这回的金榜里挑个名次不上不下,会被外放的那种——好打发蒋妹妹离帝都远点!”

她很是遗憾,“其实蒋妹妹的容貌性情,我一个婶母倒是很中意。要不是蒋家不想让她嫁在帝都,我婶母倒想替我堂弟说她一说!只是我那堂弟虽已有举人功名,这一科却没下场,恐怕蒋家不会考虑?”

谢依人这么说,其实是在委婉的询问宋宜笑:若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忙递个话,没准蒋家就改了主意了呢?毕竟比起远道而来的士子们,莱国公的嫡孙,好歹是帝都土生土长,属于知根知底了。

只是宋宜笑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却是暗吃一惊:“蒋姐姐在家里素来得宠,当初她跟魏王夫妇三人之间的谣言漫天飞的时候,帝都多少人笃定蒋家会速速把她远嫁了好平息议论,蒋家也没怠慢她。如今都时过景迁了,蒋家怎么会反而忌讳起来了?”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那厚厚一叠的药方!

“难道,蒋家发现她的心思了?”宋宜笑觉得很有可能,“所以才要急急的替她找人家,且不让她留在帝都!”

只是这个事情若说了出来,难免对蒋慕葶名节不利,所以宋宜笑假装没听出来谢依人的话外之意,只笑道:“是吗?若蒋姐姐嫁去了外地,以后可没什么机会常常见面了。回头她出阁时,我可要多绣点东西给她添妆,表嫂你可不许说我偏心!”

“不说你偏心——横竖咱们都在帝都,以后有得是机会跟你要!”谢依人见状露出一抹失望,旋即又若有所思,浅笑道,“说起来,袁妹妹的婚期也近了呢!”

袁雪萼跟陆冠伦的婚期,定在这个月的月末,三月廿二。

“他们这个婚期倒是巧。”宋宜笑笑道,“恰好赶着殿试之后尘埃落定,倒能沾一沾金榜的喜气!”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话,宋宜笑看天色不早,正要提出告辞,庭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嚷,谢依人不由皱眉,扬声道:“什么事这样聒噪?!没看到我这儿正有客么!”

却听外间一把清亮嗓音回道:“世子妇在接待贵客,妾等原不该来打扰。只是这个月的胭脂一直没有采买,妾身那儿的却早已用完了,这可怎么办?”

“闻说娘生前性喜素淡,最不爱涂脂抹粉的。”谢依人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道,“是以我想着几位姨娘也不好逾越,是吧?当然若姨娘们执意要打扮,我这会遣人去买了也成。”

“你——!”庭中的姨娘如何听不出来她是存心的?这会自是大怒,只是慢说妻妾之分,场面上她们根本不可能越过嫡妻,单说毅平伯的嫡妻可是太后亲出的鲁国长公主,她们也不敢不敬!

是以愤然片刻,却也拿谢依人没办法,指桑骂槐了一番之后,到底怏怏而去。

“把守门的婆子拖下去,杖责三十,永不再用!”谢依人等她们走了,又吩咐,“叫她们看好了门,居然还让那些东西闹到我跟前?!亏得宋弟妹不是外人,不然传了出去谁不道我无能,自己的院子也由得人想怎么闯就怎么闯?!”

宋宜笑看她都处置完了,才好奇道:“方才那几个姨娘,都是伺候姨父的么?”

“可不是?”提到那几位,谢依人面上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道,“娘已经不在了,爹又是个大方的性.子,倒把这些东西惯得…”

到底是伺候长辈的人,谢依人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摇了摇头才道,“成天想方设法的占便宜也还罢了,小心思小手段简直没完没了!亏得出阁之前你给我提过醒,不然过门之后没准就要吃亏了!”

“姨父再大方,也不能让她们失了对你这世子妇的敬畏啊!”宋宜笑沉吟道,“下回给太后娘娘请安,我帮你说一说?”

“不必。”谢依人闻言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以示感激,却道,“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叫太后娘娘操心了——横竖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是膝下无子,怕老来无靠,所以可着劲儿想攒点东西罢了。若非她们惹了夫君不喜,其实我都懒得跟她们计较!”

宋宜笑想了想,也觉得为几盒胭脂惊动太后不好,这也显得谢依人太小气太没手段了,便颔首道:“若有什么需要,嫂子可别跟我客气!”

之后没坐一会,她也就告辞了。

回到燕国公府后,才喝了口茶,巧沁上来禀告:“夫人,缥翠姐姐说她想好了,余士恒不错!”

——去年应下给缥翠寻个好人家的事之后,开了春,宋宜笑就操心上了。

经过重重筛选、辨别、明访暗查,最后终于拟了个名单,打发巧沁去给缥翠说,让缥翠自己选。缥翠犹豫了数日,今儿可算决定了。

“余士恒?”宋宜笑听着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不是天气尚寒时,给路边士子送斗笠跟氅衣的侍卫首领么?

她对这人印象不错,当时还特别问了几句,这会微微颔首,“这余寿之是个细心的厚道人,缥翠却有眼光。”她还记得余士恒字寿之。

只是半晌后,底下人却回禀道:“回夫人,余首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缥翠姑娘乃是太后娘娘跟前出来的,他出身卑微,却是高攀不上!”

VIP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外的状元人选

“既然列在名单里,你们怎么没提前问清楚?”宋宜笑脸色铁青,盯着负责此事的巧沁,“现在好了,缥翠这边好容易表了态,倒是男方出了问题——这叫我怎么给缥翠交代?回头叫太后娘娘知道了,只道我小气成这样,故意消遣她给夫君的人哪!”

巧沁也知道这事麻烦了,煞白着脸道:“回夫人,当初奴婢把口风透到前院时,余首领是明确表示,想从后院丫鬟中间择妻的啊!奴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转了主意?”

余士恒到底是简虚白从乌桓带回来的人,虽然宋宜笑这会与丈夫已没了隔阂,但她也不想自恃恩爱扫了丈夫面子。

是以按捺着怒火,等傍晚简虚白回来之后,才跟他一五一十说了此事:“我想了想,许是自己考虑不周了:这些人虽然不进内宅,但总是在一个府里做事,缥翠早先动过的心思,不定也会被他们听到些?否则缥翠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我瞧那余士恒也有二十多岁了,倒比她还长些。论容貌论能干,缥翠也很好了,余士恒怎么会拒绝?”

虽然说缥翠既然被打发嫁人,显然没跟简虚白有什么,最多是她自己动过这个心思罢了。但这种事情,有的人介意有的人不介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宋宜笑是想让缥翠早点嫁了好省心,却也不想坑她,这种情况自然不赞成强压着余士恒娶了。

简虚白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道:“跟缥翠实话实说吧,给她挑的人里,余士恒也未必是最好的。”

话虽如此,本来缥翠放弃做他姨娘,转求嫁人,已经非常委屈了,这会竟连余士恒也不想要她,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宋宜笑瞧她强忍泪水的模样也有些怜悯,温言劝了半晌,又暗示届时会给她多多添妆,再问她人选——缥翠再也按捺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奴婢这把年纪,人又笨,能有人要就不错了,又哪有自己挑剔的余地?不过徒然拂了夫人一番好意罢了。”

“这事是我的错。”宋宜笑愧疚道,“但事关终身,可不能因为伤心就随便拣一个了,这会这份名单上,都是反复确认过的,绝不会再出现余士恒那样的情况,你再看看?”

可她哄了半晌,缥翠都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只道:“全凭夫人做主!”

最后宋宜笑没办法,跟简虚白商议了一晚上,决定把她许给城外一座庄子的庄头:这庄头姓范名忠,年岁与余士恒仿佛,由于接连守了几回孝才耽搁了婚娶,论容貌虽然不如余士恒刚毅,却也眉目清秀,且粗通文墨,脾气也好,重点是安排两人私下擦肩而过了一回之后,他对缥翠非常满意。

把这个人选说与缥翠时,缥翠似乎还没从余士恒的拒婚里回过神来,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劳夫人费心了!”

因为她的年纪在这时候已经属于“高龄未嫁”,范忠那边也急着成亲,是以说定之后就定了婚期,选在四月初九过门——宋宜笑存心补偿她,闻讯之后特意从自己当年的嫁妆里挑了一套头面送了过去作为添妆。

锦熏、巧沁等人见状,也都拿出了累年赏赐里的好东西给她送去,下人们纷纷有样学样,一时间燕国公府后院倒是热闹了一场。

上上下下这么给面子,数日下来缥翠到底也露了笑色,还特意到宋宜笑跟前赔了罪,忏悔自己前两日的赌气。

宋宜笑自不会与她计较,温言细语的安抚了好一会,主仆两个倒有些芥蒂全消的意思。

这时候时间也到了殿试——殿试这天,显嘉帝还是亲自主持了的,只是没撑到收卷的时候,就因为脸色太苍白,被左右内侍及臣子们硬劝回寝殿了。

接到这消息后,简虚白与徐惜誓又一块进宫探望了一回,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皇舅今年恐怕都得静养了。”

“玉山公主殿下呢?”宋宜笑下意识的问。

今年显嘉帝第一次晕倒时,情况还不是很严重,虽然太医也劝他静养,却不需要一年那么长——御体病情加重,明显是卧病之中又被玉山公主气晕导致的。

当时太后罚了玉山公主禁足,公主想下降苏少歌的事情,自然也不了了之。

但显嘉帝现在这情形,也不知道玉山公主会不会被继续追究责任?

而玉山公主之所以会那么坑爹,除了她被苏少歌迷昏了头之外,袁雪沛主谋的推波助澜也是个重要的原因——这一路顺藤摸瓜下来,不定有人要怀疑太子存心弑父了。

“方才在宫里,代国姨母提了句,被皇外祖母喝住了。”简虚白伸手扯松了盘领,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呷了口,才道,“不过贤妃还是代玉山请了罪,只是话里话外都在说,玉山虽然娇纵,却不是没分寸的人,若非为人所骗,断不至于把皇舅气出事儿来——贵妃不在,贤妃又没指明,太子妃究竟矮了一辈,也不好说什么。”

宋宜笑心想这回连蒋贤妃都恨上太子了,崔贵妃却还在禁足,东宫在后宫也落入了下风,可真是麻烦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否极泰来——次日太子这边却传出个好消息:梁王妃有喜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梁王妃司空衣菡是司空家庶女,上回伊王过世,她为了报复太子妃,想坑太子,被司空家明确表态要放弃,后来是宋宜笑念在她嫡姐司空衣萝的份上,说服丈夫出面求情,才保了她一命。

所以眼下她有了身孕,不喜娘家探望,却请求解禁崔贵妃这个婆婆照拂指点,虽然有不念娘家生养之恩的嫌疑,却也在情理之内。

反正皇太后是认可这个要求的——以至于听苏皇后说“太医才说陛下今年都要静养了,若这会被贵妃解禁之事勾起怒火,恐怕于御体不利”,太后想都没想就道:“你们都管着些自己的嘴,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皇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想那些闹心的人与事?!”

于是从元宵节上被禁足到这会的崔贵妃,可算能出门了!

她第一件事当然是关心怀孕的小儿媳妇;第二件事却是派人悄悄给宋宜笑送了份礼,道是谢她之前保下梁王妃之举,不但保住了梁王的嫡长子,还给贵妃这会解禁提供了个绝佳的理由。

宋宜笑知道崔贵妃这么做,感谢自己是一个,也是在抓住一切机会修复崔见怜之事造成的信任罅隙。

是以谦逊了几句,也就大大方方收下了。

崔贵妃解禁的次日,就是殿试放榜之期。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状元却不是会试时取得会元的苏少歌,而是一名来自江南的士子,复姓贺楼,双名独寒,字俊凤——在会试时,名次虽然也不低,却只第五,与第一的苏少歌,足足隔了四个人。

“这会坐庄赌金榜的那些人肯定赔惨了!”放榜这天,各家不管有没有子弟应考,为了接下来应酬时不至于显得孤陋寡闻,也要派人去看一眼的,何况宋宜笑还惦记着准表妹夫程崇峻的名次,自然早早就命人去守着。

去看榜的下人回来时一脸的啼笑皆非,道,“今年几乎人人都压苏二公子做状元,尤其杏榜出来之后,苏二公子高中会元,只道状元肯定是花落苏家了呢,不曾想峰回路转,苏二公子却只取了探花!”

“你说的倒是轻松,探花岂是容易考的?”宋宜笑知道苏少歌之所以是探花,绝不是他才华不如榜眼,只不过正如她之前跟卫银练说的那样,时下年少俊美的士子入头甲,若不取状元,则必为探花,主要是为了应合探花之名的风流蕴藉。

这会见下人语气中似对探花有些小觑,不禁失笑,“三年才这么一科,集天下俊杰于一榜,能入头甲已是上上之选,从你嘴里讲出来,除了状元倒没什么看的了!”

那下人知道她不是苛刻的人,闻言也不惶恐,却笑嘻嘻的施了个礼,奉承道:“对旁人来说,探花自然是极难得的,但对夫人来讲又算得了什么?亲家老爷当年可是状元出身,咱们公爷也是俊亮之杰,往后小公子们必然也个个是魁首之才的!”

“偏你话多,叫你去问那程公子的名次的,可看到不曾?”巧沁听他提到“亲家老爷”四个字,惟恐惹了宋宜笑闹心,赶忙呵斥道,“还不快快回话?!”

那下人不知宋宜笑虽然对宋缘恭敬,但父女之间其实关系非常冷漠生疏,不过见巧沁脸色严厉,也不敢再讨巧,忙道:“程公子这回取了二甲八十七名,却也足以光宗耀祖了。”

话音才落,想起之前才说苏少歌才得了个探花之语,如今这程崇峻不但只是二甲,还排到八十七名,居然给他加了句“光宗耀祖”,倒像讽刺一样了,不免讪讪。

宋宜笑倒没在意这等小节,闻言心想:“这个名次应该是打了招呼之后的结果了,毕竟这人在会试时都差点落了榜的。如今不但取入二甲,还排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看来简虚白是花了大力气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她知道自己的表妹韦婵无论才貌还是出身,都称不上顶尖,就算没吃过亏,顶多也就算中人之姿。

是以也不觉得这准表妹夫不争气,只命左右备好贺礼送去韦家:“告诉外祖母,这程公子接下来的安置,我会请夫君帮忙看着点的。”

巧沁应下,又笑道:“之前说好了,等杏榜过后,就请您帮表小姐掌掌眼。结果这事那事的拖到了现在,您还不知道表小姐这准夫婿的模样呢?奴婢这回去韦家送礼,若老夫人提起,您说近期可有合适的日子?”

“近期便是我有空,这程公子也未必有空吧?”宋宜笑闻言失笑道,“琼林宴不算,单是同窗同榜同乡的热闹,没半个月怎么凑得完?过些日子再说吧!”

正跟巧沁说到这儿,底下却有人进来禀告:“门上才得一传闻,道顾公不日将搬回春弄园。”

春弄园是顾家在帝都的祖宅。

“前两日简虚白才跟我说起顾公住入宋府很是古怪,这么快他就又搬回去了?”宋宜笑闻言很是惊讶,“难道真的只是春弄园一时间没收拾好,暂时借住?”

可就像简虚白怀疑的那样,顾韶亲外甥就在帝都,就算他外甥住的地方不够大,可顾韶也没拖家带口,有什么不好将就的,何必非要去宋家住呢?

VIP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袁雪萼出阁

两日后,顾韶将回春弄园的消息得到确认,宋宜笑满怀疑虑的收拾了一份厚礼,让丈夫带去贺他的乔迁之喜。

简虚白在春弄园盘桓了大半日,回到燕国公府后,眉宇之间的疑色却更深:“今儿顾公心情很好。”

“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对付魏王、赵王那边?”宋宜笑闻到他身上酒气熏人,微微蹙眉,将醒酒汤朝他手边推了又推,“不然才从宋家搬出来就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亏待了他呢!可不失礼?”

哪知简虚白端起醒酒汤呷了口之后,却微微摇头:“我在席上问了问,顾公最近没给太子提过建议。”

“难道我爹他们得罪他了?”宋宜笑诧异道,“不太可能吧?上回我可是亲眼看到,我爹对顾公是极尊敬的——好歹我爹当年罢官之后,要没顾公援手,可未必能那么快起复!”

她又想到柳秩瑾了,“莫非是因为顾公不喜柳姨娘之事?”

“顾公什么身份,若为了个犯官之女出身的小妾就拂袖而去,简直是笑话了!”简虚白闻言,哭笑不得道,“也许顾公心里已经有什么成算,只是暂时没跟太子说,我们这些人自然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放下醒酒汤,沉吟道,“对了,前些日子,天还冷的时候,你出去时,着人帮过一名士子?”

“没有啊!”宋宜笑闻言茫然道,“我没有…等等!许是余士恒做的?”

她把那天的经过大致说了下,“谁跟你说了这事?怎么把名声记我头上来了?”

“今儿顾公在春弄园设宴,新科进士也去了好些道贺的。”简虚白闻言,神情有些玩味道,“席间状元郎拉了我道谢,说当初要没你好心援手,他免不了一场风寒,届时慢说在殿试上夺魁了,怕是会试都熬不过去!”

宋宜笑意外道:“原来余士恒那么随手一帮,倒帮了一位状元郎?不过对这位状元郎有恩的乃是余士恒,可不是我——下回你要见到他,可得好好解释下!”

当初的助人之举,从头到尾原是余士恒的手笔,宋宜笑不过中途问了一声,纵然贺楼独寒误会了,她可不会因此抢功劳。

简虚白知道了经过,颔首道:“下回见着时我与他说清楚。”

又说,“今日贺楼独寒是当众与我道谢的,虽然说这事儿不是出自你之手,但余士恒也是咱们府里的人。回头大家议论起来,咱们府里必然也会落个好名声——这个便宜却不能白占他的,我想着是不是该赏他点东西?”

“弘扬善举是应该的。”宋宜笑也赞成,“也是我当日目睹了崔见怜去世,又到太后娘娘跟前回了话,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回来之后倒忘记跟你讲这事了,不然当初就该赏他的。”

夫妻两个既然决定了,宋宜笑就叫人开了库房,取了十匹细绢,送去前头给余士恒——这赏赐一下去,余士恒曾救助过状元郎的事儿,自然也在府里传开了。

这时候金榜才下来,关于新科进士的话题最是热门。

尤其今科的士子中有苏少歌这种少年成名的存在,贺楼独寒在会试中连前三都没进去,却在殿试时后来居上,从他手里抢到了状元之位,就算有人揣测这里头有显嘉帝故意打压苏家的心思,但与苏少歌年岁仿佛、容貌据说也是清秀白皙的新科状元郎,依然吸引了众人极大的注意力。

是以那十匹细绢还没送到余士恒跟前,燕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他气运冲天,一帮就帮了个文曲星了。

尚未到出阁之日的缥翠如今自然还在府里,她听到这些话,才因为范忠品貌都还过得去、且对自己明确表示出喜爱的安慰之情,顿时换了满腔幽怨与不甘:“余士恒原本不过是个侍卫头领,一般给人做事的,他日日都要跟在主子身边出入伺候,哪有范忠做庄头逍遥自在不说,平常也极体面。可如今他帮了状元郎,即使状元郎不给他脱籍出府,做一番事业,传出这样的善义之举,公爷往后也不会亏待了他的!”

这么想着,既觉得果然自己的眼力没错,余士恒是个大有前途的,又难受这人却没看上自己——难受之间,原本对范忠还算满意的想法,却有些动摇了,“范忠在庄子上做庄头,固然自在,可若没意外,这辈子差不多也就那样了。成天守着庄子,能有什么出头的机会?我当初选余士恒,不就是看中他深得公爷信任,时常负责护送公爷、夫人出行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怀疑宋宜笑是故意把自己打发到庄子上,困守一生,免得在跟前碍眼!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缥翠心情很不好,可思来想去也只能一声暗叹,“这位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太子侧妃那么尊贵的人儿都…我能保得一命已是侥幸,再贪心的话,没的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了!”

想到崔见怜,再想想传闻里衡山王府的二少奶奶金氏,以及柳振溪那偌大家族——缥翠不禁打了个哆嗦,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却全按了下去。

——也幸亏她安份了,宋宜笑虽然不像她想的那么恶毒,但余士恒才拒绝过娶缥翠,如今就传出来无意中帮到了贵人的事儿,宋宜笑怎么能不料到缥翠心绪有所起伏?

“回禀夫人:缥翠姐姐这几日除了帮巧沁、锦熏两位姐姐料理府中之事外,就是去偏院里陪芝琴姐姐说话,跟前些日子一样,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栗玉半跪在榻前,手里拿了羊脂玉雕的美人锤,轻轻的给宋宜笑捶着腿,细声禀告,“至于私下独处时,奴婢悄悄看过,除了偶尔有些幽怨外,倒也没有太多不平愤恨。”

缥翠去看芝琴是从去年腊月里就开始的——那会她刚刚向宋宜笑服软,正急于取得主母的谅解与信任,所以听说宋宜笑把救过自己的丫鬟荣养在府里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讨好的好机会。

而宋宜笑确认她对芝琴没有恶意,且也会哄芝琴高兴后,也就默许了。

毕竟她作为一府主母,即使关心芝琴,到底不可能经常去探望陪伴她。

缥翠这么做固然是在利用芝琴,好歹也给芝琴解了会寂寞——宋宜笑不介意因此给她点好处。

所以缥翠这得空去陪芝琴的习惯,倒是一直留了下来。

这会宋宜笑微合双目,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余士恒的拒婚确实落了她的面子,但姻缘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勉强不来的。尤其缥翠已经与范忠定了亲,这会若想不开,却是害人又害己了。我就怕她钻了牛角尖——她能自己想开最好,不然,我也只能亲自跟她谈一谈了,否则她就是嫁到了范家,也未必过得好!”

栗玉笑道:“夫人就是心善,为了咱们这些奴婢的前程,也这样费心!”

“她到底是伺候过夫君的人,成亲之后过得好,我跟夫君也放心。”宋宜笑哂道,“那范忠是个老实人,对她又喜欢,若因为这么个消息,叫她乱了心绪,出阁之后露出行迹,伤了他们的夫妻之情,你说岂不糊涂?”

好在缥翠似已认命,倒是省了宋宜笑开导她的功夫。

三两日功夫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三月廿二,即袁雪萼与陆冠伦的婚期。

这位袁姐姐的婚礼,宋宜笑自不可能缺席。

就是简虚白,也因为念及与袁雪沛的交情,特意告假前往道贺。

夫妻两个一大早就起身梳洗,赶到博陵侯府时都还没到晌午——入府之后,两人自是分道扬镳,各往前堂后院。

宋宜笑熟门熟路上了袁雪萼住的绣楼时,却见蒋慕葶居然已经在了,不但如此,瞧她面前的茶水已浅了一半,显然是来了有一会了。

“这回又叫蒋姐姐抢先了!”宋宜笑见状,见礼之后不免打趣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我都不知道——莫不是两位姐姐喜新厌旧不要我了?”

“要说喜新厌旧,新的那个才是你呢!”蒋慕葶闻言神情微僵,顿了一下才微笑着接口道,“我跟雪萼可是打小就认识,你们照面还是她去衡山王府借住的那会呢!”

“看看,叫我说着了吧?”袁雪萼则笑道,“我就说善窈来了之后,一准会拿你先来这事儿说嘴——以前怎么没瞧出来她是个醋坛子的?莫不是出阁之后被简修篁惯出来的?”

宋宜笑扬起帕子作势要打她:“好个袁姐姐,果然跟蒋姐姐好上就不要我了,还说我是醋坛子,也不想想谁这一大早的来陪你?”

“那当然是慕葶了,你看慕葶早就来了!”袁雪萼故意道,“你还说心里有我呢,来得这么晚!怎么看都是慕葶对我更好!”

宋宜笑闻言,把帕子朝袖子里一塞,起身要去呵她痒——袁雪萼格格笑着,绕着蒋慕葶跑,又叫蒋慕葶帮忙,一时间绣楼里满是娇笑打闹声,只是宋宜笑跟她追逐时,却察觉到蒋慕葶脸上虽然也笑着,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莫非蒋家最近在逼她远嫁?”宋宜笑见状,心下自然想到,“那么倒也难怪她这一大早的就来贺袁姐姐的,恐怕来贺袁姐姐只是幌子,主要还是想趁客人不多时见一见袁雪沛,顺带多躲开会家里人的逼迫吧?”

老实说她不太好看好蒋慕葶这份单相思,毕竟袁雪沛不但废了腿,还掺合了夺储之事——连他自己都急急忙忙要把妹妹嫁去衡山王府避祸呢,蒋家怎么可能坐视女儿跟着他冒险?

何况蒋家到现在都是中立派,若把女儿许给袁雪沛,朝野上下谁不认为这是蒋家想投靠太子了?

这可是关系举族前途的大事!

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蒋慕葶贸然作出选择?

偏偏储君之争才刚刚开始,而且从目前看来,短时间里都不太可能出结果——而蒋慕葶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就是想拖时间也拖不起,是以要没意外的话,她跟袁雪沛是不可能的。

“待会寻个机会开解开解她吧!”宋宜笑一面神情自若的与袁雪萼说笑,一面暗忖,“只是初陷情网的女孩儿往往难以自拔,也不知道她听得进去听不进去?”

VIP卷 第二百三十章 袁郎,保重!

宋宜笑存了开导蒋慕葶的心思,送了袁雪萼出门,还席吃酒时,就留意着蒋慕葶的一举一动。

酒过三巡之后,见蒋慕葶离席,似去更衣,忙也起身跟上。

却不料蒋慕葶出去后,朝更衣的地方只走了一小段路,脚下忽忽一转,却往僻静处去了。

“她要去哪儿?”宋宜笑心中吃惊,原本打算喊住她的,这会心念转了转,却没作声,还以眼色示意身侧的巧沁动作轻些——主仆两个蹑手蹑脚跟着蒋慕葶七转八绕之后,走进一片竹林内。

这时候天色已晚,这片竹林长势又好,林下难免昏暗。

若非忽听蒋慕葶低低的唤了声“袁郎”,宋宜笑险些看漏了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袁雪沛。

这种局面在宋宜笑的预料之内,只是听着蒋慕葶称呼亲热,难免暗惊:“上回蒋姐姐要送药方,还得经我之手。这会却喊上‘袁郎’了,难道他们这段日子私下有过来往?”

她正思索着,却闻袁雪沛语气冷淡道:“蒋小姐一意相邀,未知有何吩咐?”

虽然这会看不清他神情,但听这话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宋宜笑见状暗松口气,蒋慕葶却肯定受到的打击不小,足足沉默了好一会,才涩声道:“我…我只想…”

又过了片刻,她已带了些哽声,低不可闻道,“我只想当面喊你一声‘袁郎’罢了!”

她这句话声音虽然不高,可这会四下寂静,无论袁雪沛还是宋宜笑主仆,都听得清楚。

蒋慕葶那百般压抑下无法掩饰的情愫,他们也感受得到。

只是无论宋宜笑主仆,还是袁雪沛本人,这会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

不过蒋慕葶显然也知道这个结果,所以没指望袁雪沛回应什么,只按捺着啜泣站了会,道:“袁郎,保重!”

似抬头看了眼数步外的心上人——只是这会光线这么暗,哪怕两人相对而坐,也只能瞧清大致轮廓,这么望去,也只看到轮椅上的男子脊背挺直如剑,一双眸子掩在暗影里,明灭不定,叫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蒋慕葶深深的注视片刻,方转身离开。

宋宜笑隐在竹后望着她远去,心情十分复杂:“这是放弃了呢,还是仍未死心呢?”

她想了一会也吃不准,看看蒋慕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径上,正待也离开——不意身后的袁雪沛却淡淡道:“燕国夫人既然来了,何不借一步说话?”

宋宜笑闻声脸色微变,她跟着蒋慕葶过来虽然不是为了打坏主意,但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如今被袁雪沛喝破,终究是没脸。

这会难免想斟酌下说辞,不意袁雪沛见她没作声,却哑然失笑道:“燕国夫人以为在下诈你么?在下虽然已是一介废人,耳目尚存,夫人主仆来时的脚步声固然轻微,又有林间万籁掩饰,但仔细分辨的话,仍旧可觉其中不同。”

“既然是听出来的,又怎能肯定一定是我?”宋宜笑闻言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跟踪蒋慕葶了,走上前去,问道,“今儿来吃袁姐姐喜酒的也有其他人不是?”

“其他人怎及夫人关心蒋小姐?”袁雪沛轻笑一声,道,“只可惜蒋小姐一番好意,在下却无颜领受。”

他把宋宜笑的跟踪解释成关心,又主动表示无心跟蒋慕葶有什么——宋宜笑一时间觉得自己能说的话都被他说了,竟有些无话可说的意思,不禁感到啼笑皆非:“既然侯爷不怪,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福了一福,正要转身,袁雪沛却抬手止住,道:“夫人,芝琴姑娘的婚事,你真的不考虑么?”

“侯爷曾托夫君转达此意,我当时也说了,我需要好好想想。”宋宜笑在他喊住自己时,猜他也是为了这事,如今闻言也不意外,只道,“怎么会是不考虑?只不过侯爷也知道芝琴如今的情况,贸然与她说起前因后果,万一让她动了气怎么办?”

袁雪沛心道:“你既然为了这丫鬟把太子侧妃都送上了黄泉路,可见主仆情深!若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有什么不好说的?如今这么讲,无非是你心里还存着芥蒂,是以下不了决心罢了。”

他不想把这件事情拖下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拖着拖着,宋宜笑边考虑边给他来一下狠的?

是以沉思了下,便道:“蒋小姐方才与在下说的话,夫人想必听到了?却不知道夫人作何感想?”

“我以为侯爷这样的男儿,是不屑于背后说长道短的。”宋宜笑闻言一挑眉,语气不善道,“何况侯爷方才也说,蒋小姐对你一番好意!”

她有意咬重了“一番好意”四个字,袁雪沛听了出来,不禁微微好笑:“夫人误会了,在下只惭愧自己配不上蒋小姐,怎么可能轻看她?”

他修长的指节在轮椅的扶手上敲了敲,诚恳道,“实际上,对于这位小姐的垂青,在下实在有些受宠若惊——蒋小姐的出身、才貌,夫人想必也是知道的。便是在下不曾废了腿,又无夺储之事,想求娶她,却也未必能够!”

这话虽然有点故意抬高蒋慕葶,但也不算太夸张。

毕竟蒋慕葶即使落选魏王妃,伤了些名声,作为贤妃嫡亲侄女、蒋家的掌上明珠,又年少美貌,她是真的不愁嫁——哪怕如袁雪沛这种世袭侯爵,也不是说想娶她就一定能娶到的。

宋宜笑见他这么说,神情才缓和了些,道:“侯爷原是人杰,纵然如今行动不便,终究瑕不掩瑜,只是婚姻结两家之好,仅有彼此情投意合,却是不够的。侯爷深明大义,我也很是佩服!”

“蒋小姐才貌俱全,家世也显赫,若能得她为妻,自是人生幸事。”袁雪沛听出她也不赞成自己与蒋慕葶之事,却是不恼反喜,温和道,“若依着私心,在下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如此佳人黯然而去的;可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不害人害己,却也只能斩断情丝了。”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当年之事,虽然原非我之意,到底害了芝琴姑娘一辈子!夫人恨我怨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在下斗胆,请夫人想想:便是夫人手段高明,如料理小崔氏等人那样,使在下身败名裂,固然出尽一口恶气,对时下的芝琴姑娘,又有什么好处?”

又道,“何况此事的前因后果,阿虚尽知。在下没有要挟夫人的意思,可夫人该知道,即使阿虚如今站在你那边,我到底与他自幼一道长大,他这回没有帮我说话,心下岂能不存愧疚?若知你对我毫不手软——即使他这辈子都不怪你,可夫人扪心自问,如此佳婿,你可舍得他难受?”

袁雪沛轻叹道,“夫人不赞成在下与蒋小姐之事,可见是心思清明、知晓利害之人。却在芝琴姑娘一事上徘徊不定,想来是关心则乱?只是夫人想过没有?夫人虽然将芝琴姑娘荣养于国公府之内,但她如今行走不便,喑不能言,纵然夫人安排了人手伺候,礼遇一如富家小姐,但那丫鬟若是个看重锦衣玉食的,当初又怎会舍命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