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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凌七不敢放松,又侧耳听了一会儿。

——确实没了。

她收起带血的刀尖,瘫坐在原地,艰难地喘了口气。

不洁的、带病菌的血腥味像是呛进了喉管,让她发呕。

外面的东西是什么?

她从坏掉的门板里看出去……那东西?

像一个爆开的肉瘤,具体形容的话……

“不要碰血!”

小孩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向她跑去。

他扁着嘴,满脸的泪痕。

——柏海哭了。

“血会传染的。”他抽抽噎噎地说。

※、 第28章 求包养的小柏海

“传染……?”

凌凌七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柏海。

“不,没什么。”

说完这四个字,他马上可怜兮兮地想要扑进她的怀里。

没有成功,因为她将他一把挥开了。

——这是柏海的梦,这是一个末世梦。

他不跟她明说,但看到外面那些东西她也能懂的。

在末世里,能传染的还有什么?

扎进手掌的那一下流出的血,一部分滴在地板上,一部分遗留在凌凌七的手和脚背之上。

——所以,她很快就会变异了。对吗?

“柏海,你饿了吗?我出去给你找吃的吧。”

凌凌七语气轻松地站起来,脸上甚至还有一丝讨好的笑意。

柏海咬紧下唇,用手揪住了她的衣袖:“不要走。”

“我没有走啊,你在家里等我,我找完吃的就回来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扯出,借说话的期间往外边走。

“骗人!”柏海大喊。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见她不搭理他,鼻子一酸又哭了:“我妈妈被包养的时候也说,她有钱了会回来接我,叫我等她,可是到现在我都没有等到她!”

——这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凌凌七不知道怎么跟柏海解释,她握紧了拳头,抑制住安慰他的念头。

“你怎么能抛下我!你昨天说不会抛下我的,和我睡过一觉又反悔了是吗?”豆大泪珠一滴又一滴地在眼眶聚集,然后落下。

他看到她隐忍的动作,知道自己这样哭对她有用。所以哭得更大声、更凄惨了。

“我只是去找吃的。”凌凌七哽着嗓子重复道,最终还是忍不住用干净的那只手给他抹掉了眼泪:“乖,别哭了。”

柏海用脸颊轻蹭她温暖的手心,被泪润过的悲伤眼神直直地注视她的双眼:“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抛下呢?”

“我没有抛下你,柏海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抛下你呢?”

这句,可是她的真心话。

“不然……”

小孩吸着鼻子,通红的眼睛忽然一亮。

“不然,姐姐你也包养我吧!”

像是终于找到答案,柏海的声音瞬间提高了一个度:“你的身体很暖和,给我吃饭还帮我洗澡,我很愿意天天被你睡的!”

凌凌七哭笑不得地摸着柏海嫩呼呼的脸:这小孩根本不知道这词的意思就乱用。他这是在求包养,还是在找保姆?

——“愿意天天被你睡”,如果大柏海醒来记得这个梦,知道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该是什么表情啊?

柏海抓抓脑袋,绞尽脑汁地多想几个她的优点,来“说服”她包养自己。

“你的胸平平软软的很舒服!把过多的海绵抽出来的话,很适合当我的枕头。”他的语气欠扁极了。

什么是“平平”?

——对不起,凌凌七无法理解这两个字!

所以,果然是这个小混蛋昨晚把她内衣解掉呢!为什么抽她海绵还说她平?!内衣的厚度也包括在她的乳量里面好吗?不要乱动少女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啊熊孩子柏海!

“唔……”柏海这会儿没哭,精神也好多了。

看她在听,他满脸的认真地继续补充道:“你的大腿肉很多,软趴趴的一大坨跟火腿肠似的,给我当抱枕正好。”

——哎哟喂,小朋友!比喻句没学好就不要乱用好吗?!

哪里一大坨,哪里火腿肠!本少女只是稍微有那么点不爱运动,腿还是超细的好吗!没听说过微胖才是最好的身材吗?

凌凌七用双手默默地在腿后面捏住自己的肉,这样从柏海那边看,她腿就会细一点了。

“喂,你干嘛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啦,不会是生气了吧?我还没说完呢……”

柏海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她染血的手。

——还没说完?谁给你“还没说完”的勇气?

凌凌七被激怒了。

不管什么传染不传染,不管什么画风突变、人设崩掉就崩掉吧!要是她变“暴食”就趁机把他吃了,今天必须得把这小孩教育清楚!

“列了这几条,但最重要的,我还没说呢。”

——哦?最重要的?

凌凌七集中注意力,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孩往前凑了一步,踮起脚尖。

殷红的舌尖迅速舔舐过她的尾指。

那种接触就像过了电一样,叫人发软发麻。

少女的身体被那突如其来的热度烫了一下,她气息不稳地重重一抖,把他推到远远的地面上。

凌凌七用一种快哭的表情,赶紧去看自己的手。

——完蛋。

坐在地上的小孩平静地咽了口口水。

忽地,冲她笑了起来。

迟了。

小拇指上有一小块血渍,被他舔淡了。

——血,肮脏的血,会传染病毒的血。

他们,将会变成什么?

“最重要的,从你把我藏进被窝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这一次我不要再被抛弃了,凌凌七姐姐,如果不能一起活,我们就一起死吧!”

没有闹钟,不知窗外的太阳是几点的太阳,只觉得此刻的阳光是如此的黯淡。

小柏海仰着脸,笑容纯真友善。

他的眼,是房间里最亮的光。

※、第29章 死去活来又死了

——光你祖宗。

别亮了,亮得凌凌七都快瞎了。

她现在,非常非常非常生气。加一把火,她就能炸了。

“你,听好了。”

“我不喜欢笨蛋,更讨厌自说自话的笨蛋。”

瞪着柏海,凌凌七深吸一口气,声音一下子冷了几分:“听得懂什么叫自说自话吗?自说自话的意思是:独自决定、不顾他人意见、自己说了算。所以,你现在做的,正是我最讨厌的。”

“为了不被抛下就可以去死,那么,你被抛下也是活该。你根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喜欢上柏海之前,凌凌七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死。

刺骨的风变做翅膀,往前跨出一步,从学校最高的实验楼跳下;横躺在马路中间,闭上眼,被大卡车碾平所有坚硬的骨头;猛地坠入泛着粼粼波光的江,不挣扎,让甜甜的江水灌满呼吸道……

幻想着,用一种惨烈的方式,抛弃这副沉重、平庸、连自己都不喜欢的躯壳。

但只是想想罢了,她不会真的这么做。

毕竟父母只生了一个女儿。

“无趣的人生”——不是说说而已,她确实是很无聊的呢。

在电视剧里看过难以割舍的友情,在小说里看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对世界的一切感知只是在为别人而鼓掌。凌凌七本人,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

脑中时常会冒出这样的问号:“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我?”、“我的存在是不是很多余?”、“活着有什么有意思呢?”

许多无处倾诉的问题在遇到柏海之后,得到了解答。

——“能活着真好。”

“去遇见自己期待的东西,去寻找自己的价值……他们的前提是“活着”。活下去就有无数种可能。”

感谢她能活着,和柏海活在了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刻。

因为活着,她才能碰见他、大力舔他、每日痴汉他。

她把他的梦当做人生的一部分,认真地过,所以也不想见到梦里的他有轻生的念头。

“遇到糟糕的事要想办法去解决,我出事了你要好好的才有可能救我,一死了之算什么?你一点都不勇敢。不,应该说是相当懦弱。”凌凌七俯视着小孩,把话说得很重。

柏海的笑瞬间冻在了脸上,他不甘心地努了努唇,似乎想要辩驳些什么。

不过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icu外,省立医院。】

——“医生,我女儿会醒来吗?”

——“可以的,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强。你看她睡得这么甜,是在做美梦呢,说不定做完梦就会老实的醒过来了。”

——“和她一起送进来的男同学情况怎么样?”

——“他的情况……嗯,不太乐观呢。”

恍惚之间,凌凌七仿佛听到了父母在叫她的声音。那声音太远,只是虚虚的音调,不成句子。

大概是她听错了。

“我出去找吃的!你赶紧用桌上干净的水漱漱口。”

凌凌七的语气严厉,跟柏海交代完该说的话就果断地把门打开了。

“咔、哧。”

不知是开门力气太大还是门本来就承受了过多,这一开门,门是彻底的报废了。

“瓦擦,门歪了!”

前一刻还在教训人的少女立刻双手并拢,扎了个马步撑门板,眼见着门就要轰然倒下,赶紧大叫着柏海的名字,让他来帮忙。

——妈妈哒,这来自世界的恶意。说好的形象呢?

“哼,我来了。”

柏海屁股一撅,嘴唇一抿。晃着小胳膊小腿,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

因为之前的爆炸物,门和门外面的走廊都恶心得不成样子。能看出莫名的黑色液体飞溅的轨道,肉眼看上去那东西十分黏稠。红红白白的肉块散落一地,残余的衣料烂糟糟地夹杂在其中。

门板上夹着半截没有被炸飞的手,随摇摇欲坠的大门一起甩来甩去。

“这是住在我家隔壁的男人。”

看到血泊里的圆框眼镜,柏海很快得出了结论。

合力折腾了一会儿,门板还是没能成功地重新“塞”回去,他们只能把它放平在地上。

对于这坨东西原本的身份,凌凌七没有任何兴趣。引起她注意的,是那种臭气熏天的黑色液体。

之前她从门板缝隙里看出去,并没有看到它。

凌凌七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并不是那种四溅的黑色。如果外面的液体是爆炸产生的,她当时看到的也是血液那般的红色,不是黑的。

——这是不是代表着,能传染的病毒血液会在物体上发生反应,因此颜色才变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再管坏掉的门,一起急匆匆地跑到大水缸那边。

凌凌七速度给柏海漱了口,再舀出一勺水浇到自己的手上。

血迹一下子就水被洗干净了,皮肤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是的,之前也是,柏海一舔,就把血迹舔掉了。

“我们好像,没有被传染。”她把他抱起来,满脸欢欣雀跃地将他举高:“太好了!我们终于主角光环了一回!”

柏海心里高兴,表面还是装着十分淡定:“你这什么毛病,一开心就要把人举高高!”

……

“救命啊啊啊!!!”

声嘶力竭地哭喊声猝不及防地传来。

这边才刚开始兴奋半秒钟,他们就听到了下一层楼传来了女人的呼救声。

被声音吓到,凌凌七差点手滑弄掉了手里的小孩。

“救救我!呜!救我!!”

他们听见她慌乱上楼的声音,离他们没有门的房间越来越近了。

——她在被什么追着?

“救!命!啊啊。”

女人发出的音节破碎不堪,犹如被扼住了喉咙那般尖利刺耳,光是听着她的喊声就让人一阵胆寒。

——房间就这么大,没有地方和时间躲藏了。

情急之下,他们只有就近爬上狭小的阳台,把窗户拉好。

——该死!这个窗户既没有窗帘,也不可以上锁。

柏海用手环住凌凌七的脖子,两个僵直的脑袋静静地把目光投向了门外。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像心跳一样加快。

快了、快了。

看到敞开的屋子,泣不成声的女人停住了脚步。

她到了。

“救、我。”

她身后的东西,也到了。

人形的膨胀物顶着一个巨大的肚子。

那是肚子吗?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大肉球。